相对于汤婆子的慌张,那名为兰儿的倒冷静许多。
先是安抚她几句,继而又仔仔细细的把屋子察看了遍,这才问道:“婆婆,昨晚上在送食盒给姨奶奶后,有见她什么异样吗?你出去之后,这门可有落锁?”这房间四面为墙,唯一的通风口是朝东面的石窗,而这石窗是石灰岩雕刻而成,牢固的镶嵌在墙壁上,不能打开,亦不能往外推,坚不可摧,继而福多多是不能爬窗而出的,唯一的可能性那就是夺门而出了。要不然的话……兰儿把目光调向了西面堆满柴火的一隅。
汤婆子连连摆手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汤婆子即使再怎么的老糊涂,也不会犯下这等错事。至于姨奶奶有什么异常……”汤婆子思忖了下,道:“要是说有什么,还真的有。”
“是什么?”兰儿急切的问道。
“我看姨奶奶挺冷静的,要是其他几位如此的被对待,早已经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了,并且警觉性还很高,昨个儿还问那菜色为何这般的好。”说到这个,汤婆子讪笑,“这别人都是嫌弃那菜不好,唯有姨奶奶奇怪饭菜可口。”
“就这些?”听汤婆子说了这么多,兰儿已有些把握。
汤婆子想了想,说道:“嗯,就这些。我说兰儿啊!那姨奶奶会到哪里去?这要是找不回来,汤婆子的命就真的不保了,兰儿你可要救救婆婆!”
兰儿笑笑,说道:“婆婆,你就放心好了,姨奶奶还在这屋里。”
“还在屋里?”汤婆子困惑不解,就只见兰儿慢慢的走向了柴堆,并伸手抱起了捆成一捆的柴火。
见状,汤婆子明白过来了,对兰儿说道:“你细皮嫩肉的,这些粗活让我来。”说着,合力搬动着这些重量不轻的柴火。
果不其然,搬运了大概有一半之多的柴火之后,有一淡粉色的裙裾暴露在外。
汤婆子心中一喜,加快了速度,心里则暗暗埋怨着福多多的没事找事。
没一会儿的时间,蜷缩着身体,面色苍白,浑身还不住颤抖的福多多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姨奶奶?姨奶奶?”见福多多这般憔悴的样貌,汤婆子也顾不得埋怨了,不住的轻轻推搡着她的身体,又抬头对兰儿说道:“这可是怎么好?”虽然人是找到了,但是却成了这样子,一样是逃不了大太太和大少爷的责罚,一下子再次慌乱了神。
兰儿蹲下身,小心抬起福多多的头部,对她说道:“婆婆,莫慌乱,先把她抬到床上再说,免得再受了凉。”
“诶诶诶!”汤婆子连连点头。
等把福多多弄到床上之后,见她难受的皱起眉头,不住的呻吟,汤婆子又道:“兰儿,你自小主意多,这接下来可怎么办?虽说大太太也没说要关姨奶奶多久时间,但总归是要放出来的,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姨奶奶并不是那冷置在角落里的狗屎,就此不理会的。现在就一夜的功夫,好生生的人却成了这样,这……这让汤婆子可怎么交差啊!”说着,眼角有些湿润起来。
兰儿赶忙安慰,说道:“婆婆,你先别着急。我看姨奶奶这般定是昨晚受了凉,要不我们用土法子先治治?反正大太太现在是无暇管她的,大少爷昨晚又好端端的犯了病,险先丧命去,也定是顾不上她了。不如我们暂先隐瞒下来,一来免得这个时候凑上去找骂,二来等姨奶奶醒了,我们也好就此邀功,救了她一命,她总得会记着我们的好处吧!”
“这……这妥当吗?”汤婆子有些迟疑。
“妥当!怎么不妥当?要不是我们找到她,指不定现在怎么样了!”察觉到汤婆子的异样情绪,兰儿循循善诱道:“婆婆,我这也是没办法,莫非你还有更为好的办法来?现在我们可以说投路无门,还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哪有不拾捡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说是这么说,可是姨奶奶毕竟只是姨奶奶而已。”汤婆子有些担忧,“更何况就为这事,她能够记得我们的好吗?”
兰儿满脸自信,肯定的说道:“婆婆,兰儿不笨,自然知道怎么做,才能够使姨奶奶信任依赖,再说了你也不是说大太太和大少爷还眷顾着她吗?她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么默默无闻了。”
见兰儿这么说,汤婆子也无法再说些什么,只能道:“那好,我现在就去找点药草来,你先在这里看着。”
兰儿点点头,等汤婆子走后,她坐在床沿,看着福多多蹙眉不安的睡颜,呆呆的发起愣来。
她与福多多的年龄相仿,背景身世也差不多,都是苦命之人,唯一不同的是,现在一个为妾,一个为奴。不过,如果事事出乎她的意料的话,很快就相差无几了。
一想到将要成为四老爷的妾室,兰儿的鸡皮疙瘩全都竖立起来,满脸都是菜色,双拳紧紧的握起,很是不甘心。
即使再苦再累,她也不能让自己沦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上!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人渣!所以自那日四老爷对她感兴趣,誓言要纳她为妾开始,她步步为营,到处结交,拉关系,试图能够找到个可以依靠抗衡的。但是,世态炎凉,对于她要成为四老爷妾室的事情,绝大多数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处处埋汰她,又怎会了解她真正的需求?到最后,即使使上了所有的劲,也只有汤婆婆一人稍微有理解。
不过,她的理解基础是建在自己能为她养老送终上的。
想到这些种种,兰儿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要是早知如此,她定要爬到最高处,任谁也无法左右她的人生!也免得现在如此尴尬的境界。
很快,汤婆子就回来了。
见兰儿一脸的抑郁,忙劝慰道:“你也别想太多了,现下先把姨奶奶弄醒了再说。”话虽好意,听在本就多疑的兰儿耳中,就完完全全的变味了,满是为自己着想的意思。
兰儿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显分毫,“婆婆说得极是,是兰儿太过着急了。”
“来,给我搭把手。”汤婆子哪里知道兰儿弯弯绕绕的心思,自顾的给福多多上下忙活着。
还真的不用说,汤婆子的这些个土法子还真的是有用处。
没多久,福多多就慢慢的张开眼睛来了。
“姨奶奶,您醒来了?可好些了?”汤婆子急切的问道。
福多多只觉得头昏脑胀,耳朵“嗡嗡嗡”的直响,对于汤婆子的问话,简直跟呐蚊差不多,听不真切,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跟火烧般的疼痛,唇瓣也异常得干裂,总之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受的。
“姨奶奶,来,喝点水,润润喉。”正当福多多竭力出声想要喝水的时候,一温热的茶水已经慢慢的滑入她的肚腹之中。
喝过了水,缓过了气,福多多觉得比之前好了很多。
“你是……”视线渐渐清晰,福多多见喂自己水喝的是一从未见过,宜嗔宜喜的面生年轻面孔,不由困惑的望向了一旁的汤婆婆,以示解惑。
汤婆婆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被兰儿抢先一步,说道:“回禀姨奶奶,奴婢是兰儿,在浣洗房打杂。”
“哦。”福多多应了声,低垂眼眸,又很快的睃了兰儿一眼,不禁暗道余府的丫头婢子可真是各个都水灵,比她这个所谓的姨奶奶不知道靓了多少。
“姨奶奶,您现在好些了吗?要不要禀明大太太,请大夫过府瞧瞧?”兰儿观察着福多多的神色,试探性的问道。
提到大太太,福多多心中生凛。
昨晚她一直想着晚上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遂而要想熬夜撑着。没料想,刚吃完晚饭没多久,就频频犯困,愣是她怎么对抗,也是无济于事,反而使身上身痕累累。没办法,福多多只能折衷,在炕床上做了假象,自己则是躲进墙角的柴堆里,小憩一会儿,以为精神会好起来。
但是……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这样子。
火石电光中,福多多看向了汤婆子和兰儿俩人,问道:“你们是在哪里发现的我?”
汤婆子顿了顿,不好回答,继而看向兰儿,兰儿则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语。
当下,福多多就明白了,说道:“这事……”
兰儿暗暗扯了把汤婆子的衣角,汤婆子反应过来,立即说道:“多怪老奴没精心伺候,昨晚夜凉,也不知道多拿床被褥来,让姨奶奶受累了。”说着,跪了下来,一套一套说得是有鼻子有眼的。
既然汤婆子这般的识趣,福多多当然不会多为难于她,说道:“起来吧!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更何论我是来受罚的,又并非是享福的,受点罪也是应当的。”
汤婆子连说不敢。
见气氛有点严肃,兰儿开口说道:“姨奶奶,您饿了没?要不要先喝点粥垫点胃?”
她不说还好,一说福多多还真的是感觉到肚子空空如也。
兰儿见状立马端来还温热的白粥来。
干吃饭,未免有些寂静,更何况被幽静在此,消息很不灵通,想必会很无聊。
汤婆子眼睛一转,神秘兮兮的说道:“姨奶奶,你知道吗?昨晚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