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内,松平信纲严肃了脸,认真地对井上政重说道:“大军被明国水师偷袭,已有溃散之势。全赖大目付威望甚高,能震慑全军,才能恢复如今之局势!这要换了其他人,绝对还得乱上很长一段时间!”
井上政重听了,心中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便报之以李,同样认真地说道:“老中大人治军有方,应对有方,明国空有十万大军,却被老中大人的虚张声势之计给吓得不敢南下。有老中大人在,便是我大倭国的定海神针,必能让我大倭国在朝鲜站稳脚跟。”
他们两人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找出对方不可或缺的理由,然后互相佐证,上奏将军大人。如此一来,就算有责罚,也是罪不至死。或者说,戴罪立功,就有翻身的机会。
边上的豪格,为了今后的生存,一直在努力学习倭语,连猜带蒙地,大概猜出了意思。
听着他们两人在互相吹捧,要换了以前的他,那是必然会开口讥讽。明明打了大败仗,还有脸这么说!不过如今生活艰难,难得已经改善了一些,何苦说大实话为难自己呢!
于是,他就假装没听到,或者说不去努力辩解他们说道倭语,也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他的脑海中,开始回忆起当初的好日子,也算是忆苦思甜了!
而松平信纲和井上政重却还在互相吹捧者,主要是互相为对方找到可说得优点,能让德川家光不舍得换了他们,让他们继续为将军大人发光发热。
然而,如今的局势就是这样,损失了五六万人马不说,剩下的军队和民夫全部都在苦中作乐,几乎是过着原始生活。他们两人,再怎么说,都不可能把这形势说得一片大好。
因此,只是过了一会,两个人就沉默了,相对无言,实在找不到对方的优点来说了。
就这么静默了一会,井上重政勉强一笑道:“其实,维持如今的局势,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只要能吓住明军,让他们不敢南下,只要将军大人派来援军,打败了明国水师,那朝鲜就还是我大倭国的,原本所定的战略目标就还是能实现!”
“对,不管怎么样,只要我们能实现当初所定的战略目标,哪怕只是第一步而已,也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进一大步了。”松平信纲对此很是赞同道,“相信将军大人的威望,定然会超越以前,之前所付出的代价,也就能接受了!”
井上重政听得连连点头,就是这么一个理。
这么一来,能不能守住朝鲜半岛的南端,一直到将军大人派来援军,打败明国水师,恢复对朝鲜的支持,就非常关键了。
想着这个,松平信纲便转头看向低着头的豪格,忽然有点意外地发现,这个豪格好像在流口水。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他关心的,不是豪格流口水的事情,而是他自己的大事,因此,就假装看不见,改用大明官话问豪格道:“如今本官派了军队在汉城一带大张旗鼓,你觉得,明军今年会不会南下?”
豪格听到问话,才从往昔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嘴角好像流了哈喇子,便连忙用手背擦了擦后,恭敬地回答道:“请问大人最怕什么?”
“……”松平信纲听了,不由得无语,心中略微一想,还是回答道:“最怕明军在大倭国打败明国水师之前,大举南下。真要发生那样的事情,在朝鲜的倭军,除了全体玉碎就再无其他可能了!”
豪格听了,不假思索地说道:“那明军肯定会在大倭国打败明国水师之前南下。”
“……”松平信纲听了不由得心中一堵。
而井上政重在边上听了,那脸色顿时就难看了。他对豪格的印象一直不好,光只是平日里,他居高临下监视别的大名,如今每次要和这些个清国人说话,都是要抬着头,被俯视着说话,就让他有点难以容忍。
就在井上政重想要发飙时,就听到豪格还来了一个补刀道:“而且大倭国能不能打败明国水师,都不一定。”
之前那话,就让松平信纲闹心了,此时一听,他顿时也有点恼了,这是什么意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于是,他当即也是脸色一沉喝道:“你到底是站在哪边说话的?”
豪格倒是没后悔这么说,因为他知道,只有他说实话,被证明是对的,那他才会有继续存在的价值,这个老中大人才会继续看重他。
因此,听到问话,豪格也不怯,马上回答道:“老中大人,我不是站在哪边说话,而是实话实说。如果老中大人要听好听的话,请恕罪,我爱新觉罗豪格,绝对是不会说假话的!”
“好大的胆子!”井上政重听他这么诅咒大倭国打不过明国,气得暴跳如雷,一下跳了起来喝道,“八嘎!”
说话的同时,他还去握腰间的武士刀,下一秒就会拔出刀来砍人的架势。
豪格见此,不由得吓了一跳。
还好,松平信纲急忙一伸手,按住了井上政重的手,然后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后问道:“你说出你的理由!”
豪格缓过了神,心中不由得暗道:“就你这个小矮子,有本事单挑,老子能一挑你这样的三个,信不信?”
当然了,这话也只能是在口中说说而已,表面上,他连忙装出一心为大倭国所想的样子回答松平信纲道:“老中大人,我大清国和明国交手几十年,对明军不要太熟悉了。明军为什么这么强大起来,就是因为他们每次都打在我大清军队最难受的地方。越不想什么就会越来什么。那个明国皇帝虽然奸诈,可本事还是有的。经常是谋定而后动,不会打没有把握的战事。”
介绍了一下经验之后,他就又拿出了他的军事素养来分析战局道:“明国皇帝既然派了明国水师,出其不意地偷袭了大倭国的水师,然后断了朝鲜海峡,自然不可能不会防着大倭国的援军。试问下老中大人,要是您,如果没有把握,您会继续让水师待在这海上等着大倭国水师来消灭他们么?”
他这话,问得松平信纲脸色苍白,井上政重的脸色变得难看。
豪格偷眼瞧见他们两人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是看到井上政重的难看脸色,他就犹如吃到了一块大肥肉那么爽。于是,他就又说道:“老中大人,对付明国,就得按最坏的情况来预防,如此,才有可能和明国打。如果怀着侥幸心理,那绝对会吃大亏的!”
这个,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了。
松平信纲听了,不由得目视前方,却又视而不见,只是喃喃自语道:“不能怀着侥幸心理,不能怀着侥幸心理……”
就这么说了一会之后,他猛然抬起头来,连忙对豪格说道:“本官和你讲讲在汉城一带的兵力部署,你来帮本官合计合计,看能不能骗过明军,让他们不敢南下?”
说到这里,他就给豪格说起详细的兵力部署了。远在京师的崇祯皇帝看到这些信息,不由得遗憾了一下,没能在前线亲自带兵打仗,要不然,这些信息就很有用了。如今却是可惜,这些信息就算飞鸽传书给卢象升,那也没法及时通知李定国了。
再说豪格听完了松平信纲的介绍之后,他还真得自己想了下,感觉要是自己不知道倭军这边情况的话,应该还真能被骗过去。不过他随即想起来,如今的对手可是明军!
于是,他便摇摇头,断然说道:“这个部署,对于一般人来说,或者有用。但对于明军,特别是卢象升所领之军,可能没用。你不知道,这个卢象升是明国的保定总督,进士出身,却偏偏喜欢征战沙场,还是亲自上阵的那种。这人我曾交手过,非常的勇武,打起来那是完全不怕死的那种。只是很可惜,那一战就差点灭了他,被我的猪队友给救了。”
他所说得,其实就是当年在贾家庄之战,要不是多尔衮下了死命令给他,他真得有把握,那一战就把卢象升给灭了。这么一来,也就没有后面很多事情了。
如今想起来,全是遗憾啊!
这么想着,豪格难得地在说完之后,感慨了一声,叹了口气。
松平信纲听得很是吃惊,这么勇武,那还真不一定会被自己的虚张声势部署给吓到。那这么一来,如何是好?这边的倭军,眼下根本就不是能打仗的状态啊!
井上重政听到豪格只是一味地涨明国的士气,灭自己的威风,忍不住又怒了,这次没有拔刀,而是指着豪格的鼻子大骂道:“你敢危言耸听,信不信本官一刀劈了你?再挨过两个月,天气就会转冷,明军就更是不会南下。你且记好了,要是明军今年没有南下,你就活不到明年!”
我大清军队就喜欢冬天打仗,你以为明军就不会了?豪格听了,忍不住心中反驳一声,而后正要开口说话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了急促地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