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妇犹自不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引来了二爷的怀疑和猜忌。
径自说:“小龙虾走得是大众路线。而‘珍馐坊’走的是高端路线,无论是消费者的身份层次还是珍馐坊的食物,走的都是高端路线。
若是小龙虾放在珍馐坊中买卖,反而是坏了珍馐坊一贯的风格和消费理念。”
一长串话说出来,丑妇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侃侃而谈的健谈。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和二爷解说的时候,在她说这段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满满呈现的只有一种色彩,那就是自信!
她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她面前这位戴着银白面具的二爷,浅淡的眼瞳深处,倒映着的一个自信飒然的脸庞。
这是一种对自身绝对信任的自信!是一种自然到了极点,仿佛她天生就是一个领导者的自信!
她……从何而来的这股自信!
二爷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抬起,仿佛受了蛊惑一般,一点点地向着那张不甚出彩,却神采飞扬的脸庞而去……
“嗬!你做什么?”终于察觉不对劲,丑妇倏然间后退数步,与那位突然伸出手来的二爷保持了距离。
二爷眉眼中有懊恼,随即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狠狠地把手一甩:“哼!”
丑妇嘀咕一声:“莫名其妙!连一句解释都不给!”
二爷立刻落下脸来。
当然,戴着面具,丑妇也看不到。
何况她也不认为她比蚂蚁好小的声音,二爷能够听得到!
“你的解释,本殿勉强接受了。”
丑妇松了一口气,但觉得二爷话中有些怪异,本殿?……
之前还不曾注意到,他刚才也自称“本殿”的吧……?
本殿?
丑妇面上有些怪异,看着二爷打量他……
虽然生在乡野,但好歹也听说过江湖上有个童姥殿……
“难道你是童姥殿的少殿主?!”嘶……她牙疼呐!
岂料……
“别拿那等货色与本殿相比!”
丑妇愕然抬眼,入眼的是一双淡漠且倨傲的眼。但……那种倨傲,仿佛浑然天成!仿佛他本该就站在芸芸众生的顶峰!
一股不满聚集在心中,凭什么他就认为别人都该诚服在他脚下?!
“等你能够在京城立足之时,本殿亲自告诉你本殿的身份。”
丑妇听到二爷这么说,深深地看了一眼戴着银白面具的二爷。
“这里是‘商业强国’的下卷,二爷先看着。小妇人先告辞了。”二爷是谁,关她屁事!但人家兴致昂扬,她总不能扰了人家的自恋吧?
“慢着。”
额……
丑妇额头上冒黑线,转过身,又换上一脸的假笑:“二爷还有事?”
“本殿还会在小柳镇呆上十天八天。……若本殿没猜错,你是要借这道小龙虾的美食,趁着科考提前的当口,狠狠赚一笔吧。”
丑妇微愕……,随即释怀一笑。二爷再厉害不也还是人,又没能成神,不也有预料错的时候?她干嘛怕他?就因为最初时候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凌厉?
丑妇释怀了……
淡淡扫一眼二爷,轻声轻语道:“二爷真乃神人,什么都瞒不过二爷。”
但银白面具的二爷却不知为什么,感觉到眼前女人似乎有些变化……却说不出哪里变了。
何况,就这一会儿功夫。一个人能改变什么?
二人心中轻笑一声,许是他多心了。
“如此,二爷无事,小妇人便告辞了。”
直到丑妇离开了雅室。
清阮静悄悄地进了雅室。
“殿下。”微微施礼。
“你去吩咐阿大和阿二,好生保护好夫人和小公子。”二爷摘下银白面具,露出一张酷似南宫尘,却又不是南宫尘的俊容!
“是。”清阮面上平淡,心中大骇。
他随南宫大人从京城宫中来到小柳镇,与假扮南宫大人的太子殿下交换。清绯曾说,太子殿下已对丑大娘子改观。
他曾对清绯这话嗤之以鼻,甚至嘲弄:“清绯,亏得我二人在殿下身边照顾十多年。人都说越老越糊涂,你如今还没老就已经糊涂了吗?”
清绯当时老僧入定,就咬定一句话:“你等着大吃一惊吧。”
这会儿,清阮听了这位从小照顾的太子殿下的命令,真的……大吃一惊!不!大吃一惊已经无以形容他此刻的惊骇了!
“嗯,你把在江南白府上的连氏兄弟调回来,越快越好。”
嗯?
清阮不明所以,便问:“殿下,连氏兄弟如今在白府上监视白老爷子,……这会儿调回来好吗?”他其实想问的是,这会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把一直监视白老爷子的连氏兄弟调回来?要知道,白老爷子在江南即便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也是江南一虎!
调回连氏兄弟,意味着对白老爷子的监视放松了……主子这样做,真的好吗?
清阮却突然觉得后背一冷,头皮发麻。
他那位太子殿下眯起的眼中寒芒乍现,就听淡漠的声音饱含威势:“孤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孤身边的内侍有资格来质疑孤的决定了。”
清阮“噗通”一声,吓得跪地不敢抬头,只是颤着身子。明明害怕的要命,嘴里却倔强极了:“清阮对殿下从无二心。清阮不知道做错什么,惹殿下怒气。”
冷清……
只有头顶上一双冷眼。
忽然……
“哈哈哈,”头顶那双眼淡淡扫过他,然后开怀大笑:“清阮,孤就喜欢你这倔强性子。若是个软骨头,当年孤也不会救下廷杖下的你。你跟在孤身边,早就不是当年任人鱼肉的小家伙了,你这脾气却至今没改变,孤也算欣慰了。”
声音一改之前冰冷,但也淡漠,“江南白老东西,孤有的是办法整治他。”无非是嫌麻烦,这才将他置于自己的眼皮下。也省的白老头儿有异动,他还得解决。
话头一转,“清绯已与你说过了吧。孤看重她。”
这个“她”指的就是丑妇。
但清阮仿佛不甘心地问:“殿下口中的她是丑大娘子?”刹那提高的尾音泄露了清阮的不敢相信!
“她是孤孩儿的娘亲。”只一句话,已经表明了这位太子殿下的态度。
清阮却腹诽:早前不也知道她是殿下你孩儿的娘亲吗?不也照样动了杀念?
但此话却是此时如何都不敢说的。
“你把连氏兄弟调来此处,和阿大阿二放在一处。”这位太子殿下,也就是二爷话语中露出些微担忧:“孤看她如今联合小柳镇两位泰斗,以小龙虾之名,准备大赚一笔。这举止怕是要惹来一些人不快了。
何况镇上那位罗醇之怕是把他最近一堆的不幸全都怪责在她的身上了。还有柳家那位柳宝通,孤看他也对他大姑恨意滔天。”
“快些,越快越好吧,孤想着,罗家也快动手了。”
清阮苦笑着应一声“是”。他家的主子啊,也终于不再那么完美的冰冷了。
多了一丝人气,总好比天宫宫阙中的仙人,没有七情六欲的好吧。
清阮如是安慰自己。
……
又说丑妇下楼时又“偶遇”佟掌柜。
佟掌柜见她,如她进门时候的爱理不理。居然在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还冷哼一声。
“哼!”
丑妇愕然……这特么叫怎么一回事儿!
她心中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憋着难受。干脆开门见山问佟掌柜:“佟掌柜,你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儿?鼻子不对鼻子,嘴巴不对嘴巴的!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好了。何必没事学那种装腔作势的小人去!”、
佟掌柜被这一通骂,骂的哑口无言,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女人。
直到这 冷笑着还给他一声冷哼声,他才反应过来,急急地就过去抓住了丑妇的一边肩膀。
“慢着!老夫哼你是理所当然,你凭什么反过来哼老夫?”
卧槽!
这什么理论?
“喂喂,谁规定的你哼我就是理所当然,我哼你就是理亏了?”一边用眼睛扫一眼自己被抓住的一侧肩膀。
佟掌柜白胖胖的脸盘儿闪过尴尬,快速地收回抓住丑妇肩膀的手掌。
一边却说:“当然是你理亏,大娘子既然选择向‘珍馐坊’投诚,又为何舍‘珍馐坊’而就本地豪绅?”
哦……原来这老货从一见到她就鼻子不对鼻子,眼睛不对眼睛的,敢情儿人家是在这里等着呐!还是为了小龙虾的事儿啊!
但此刻丑妇可就没多心思和他弯弯绕绕,“你家主子都同意了,你说你生的个什么气?”
啥?同意了?
丑妇没理会眼中满满大吃一惊的佟掌柜,拍了拍之前被佟掌柜抓着的肩膀,径自出了“珍馐坊”。
出了“珍馐坊”,却没急着回南畦村去。
又从东市上买了上好的美酒,拎着美酒就去了金翁家。
到了金府,改了一只手提着美酒,空出一只手,朝着朱漆的大门敲了敲。很快出来一个看门的小厮。
看到丑妇,就将她应了进去。
丑妇见这小厮不曾禀报主家,就把她迎进门。显然是已经得了主家的吩咐。见到她不用禀报,恭敬地迎进门就好。
而与此同时,“珍馐坊”三楼的雅间里,酷似南宫尘的太子殿下也得了信儿。
“那位丑大娘子在‘恒记酒肆’买了三坛子花雕酒,拎着去了镇上的金府上了。”
清阮就见到这位从来喜怒不流于外的太子殿下,头疼又无奈地屈起食指,敲了敲完美的额头。
“这丑女人……”这位太子殿下嘴里很是无奈地吐出这么一句话。心里则想:这女酒鬼……
他看还记得北疆镇守将军府的书房里,那豪迈一幕!
一人灌醉一群汉子!那些可不是江南白面书生……可都是战场上厮杀的好手,好汉子,没有丝毫水分的啊!
“清阮,你,……”这位太子殿下叫住清阮,“对,就是你,赶紧拿着‘珍馐坊’的帖子,让佟显陪你一起,前去金府,要快!就说孤……让佟掌柜把人接过来。”
“啊?”清阮傻眼了。
“孤不管你们用什么借口,尽快去……趁着这女人清醒的时候,把她接来这里。”又想了想,补充道:“若是已经醉了……就用轿子抬回来。”
额……
清阮满头黑线。回头领了命,下了楼,把事儿给佟掌柜一说。
佟掌柜黑了脸……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