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回家过春节(8)
齐齐发出信息后一直等着这个陌生号码的回复,但是兴奋的刘文艺却没有回复,他不知道跟齐齐说什么,他要等到周冲把信件带到以后,再告诉她。齐齐就这么等着,他多么希望这个人是周冲,他多么希望周冲在不眠夜里想起她。
一夜无眠,周冲因刘文艺转发的信息而无眠,齐齐因思念而无眠,刘文艺因兴奋而无眠。
周冲一大早起来贴春联了,天有些冷,伸出手的时候会明显有种针扎般的疼。这里的天气就是这样,冷到极致时会让人难以接受,热到极致时也会无处躲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好像说的就是这个地方。街道里已经有人在敲锣打鼓了,这是凤凰岭村甚至整个乡镇的一种风俗,每到逢年过节,乡亲们就会从村委拿出尘封了一年的锣鼓家伙,敲起来打起来,是对丰收的庆贺,也是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一切的不快,一切的灾难,一切的坎坷都在这欢快的节奏中消失了。
胡同里玩耍的孩子在放鞭炮,都是单个单个放的,谁也舍不得一下子放掉一整挂,他们要慢慢享受鞭炮爆炸时的那份清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一刻没有烦恼也没有忧愁,见面打招呼都是一样的模式,都是问好,都是祝福。
周冲家里同样充满欢笑,母亲在忙着炖肉,周元林也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出奇地清醒。他站在院子里,左顾右盼地寻找着,周冲问:“爸,你找什么呢?”周元林没答理他,径直走向南墙角,从乱草堆里找出一根长长的竹竿,然后像孩子一样跑回房间,打开一挂鞭炮,拴在竹竿顶端:“冲儿,来放鞭炮。”
周冲看着父亲,眼睛湿润了,他很久没有看到父亲这么清醒了,他嘴里想答应,就是说不出口,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于是扔下手里的东西,跑向父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让周冲一家三口笑得合不拢嘴。父亲挠了挠嘴唇上的胡子,已经好久没刮胡子了,周冲母亲一直想给他刮一下,都被周元林拒绝了,他说这是关公老爷的胡子。周冲看到父亲的举动,赶紧从自己房间里拿出电动剃须刀,打开替父亲刮着硬硬的胡楂。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中饭,炖肉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幸福充满了整个院子,周元林突然放下手里的筷子说:“冲儿,你走吧。”周冲吓了一跳,抬起头看着父亲,问:“怎么了,爸?”
“没事儿,你走吧。”
周冲母亲给儿子递过一个馒头说:“你爸又犯病了,别理他。”周元林没说话,拿起筷子接着吃饭。周冲愣在那里,手里的馒头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他心里始终想不明白父亲得了什么病,医生的诊断结果不明,难道自己要一辈子面对这样的父亲吗?他要不要告诉组织?所谓的组织就是警校的领导,告诉他们,他们会不会帮我找一找更好的医生?
母亲看着儿子的表情,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叹了口气说:“孩子,你爸就这样了,你别理他,有我照顾他你就放心地上学,放心地工作,给咱家争光争荣誉,我和你爸都是庄稼人,咱家好不容易出来个大学生,不容易啊。”周冲点着头,答应着,他心里清楚,自己参与毒品交易的事儿,绝对不能让母亲知道。如果被善良的母亲知道,她会伤心死的。
傍晚的凤凰岭到了热闹的顶峰,很多人都开始走出家门,或三五成群,或一家老小。他们要进行一项非常隆重的仪式,这个仪式自从有了凤凰岭村,就一直延续了下来。这时每家每户都要“请家堂”,这样的仪式近似于迷信,人们会准备好类似于孔明灯的提灯,专门用来照亮。一家之主会拿着水果、点心等贡品,白酒、香烟也一应俱全,还要点上三炷香,找一个平台,一家人都跪在香火面前,由一家之主点燃一个麦秸捆成的圆柱体,伴着熊熊烈火,全家人磕三个头。然后起身点燃鞭炮,这是为迎接即将回家的老祖宗而放的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