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这才发现一时图痛快,只想着看杨氏听了自己的话要如何掩饰,却忘了老太太了,她尴尬地说道:“我也是听人家传的,说是表哥家里发了财,买了地哩。”
老姑奶奶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那莲儿这亲事你们也是听人说郑家买了地,才起了心思来求我的?”
她声音里怒气已经很明显了,当她老糊涂了么?
她就说么,先前她到处张罗着帮青木说亲,那些亲戚一个个缩着脖子推辞;这回侄子家却爽快的很,不要彩礼就愿意把莲儿嫁给她娘家侄孙,原来是冲着这家业来的!
李氏心慌地说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莲儿她爹娘可不晓得哩!”
可是她的解释压根就不能让老太太满意。
在她的眼里,青木这个侄孙子当然是不错的,要不是因为穷,她还看不上那些闺女哩;可是眼下郑家置田买地了,再加上青木的人品,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当然,也不是说因为郑家有了几亩地就翘尾巴瞧不起旁人。可是,若是她侄媳妇李氏跟莲儿的爹娘因为郑家买了地,才起了结亲的心思,那就让人无法容忍了——难道青木这么好的娃还配不上他家莲儿?还有这两眼盯着钱的行为也是让她很不耻。
她满脸寒霜地盯着这二房的侄儿媳妇,她还没死呢,这些人就敢这样小瞧郑家?
这亲事里面还有啥是她不知道的?
也不用问了,这亲不结也罢!
她起身招呼郑长河往厨房里问话,丢下杨氏陪着李氏。
杨氏心里就不舒坦了——原来是瞧她家刚买了地,才上门求亲的?虽说人们挑女婿的时候。都是要看对方家底的,但这样赤裸裸地奔着钱来,谁愿意同这样的人家结亲?因此也不言语,只干坐着不说话。
李氏心里后悔万分,要不是她多嘴,这门亲可不是结成了?这下让老太太起了疑心,她那个脾气,难保不发作。回家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老姑奶奶到了厨房,细问郑长河买地的事情。
郑长河也是头疼,他这个大姑人是不错的,就是特讲究,规矩又大。待晚辈又严厉,她关心你就想管着你,跟另一个二姑的好脾气完全不同。
可是自家现在过得好好的,可不想她来插手管青木的亲事,说不定还帮倒忙。
因此,他便简单地将青木的事说了一遍。
也不用他特意含混不清,他本就是口齿不灵便的人,所以听得老姑妈也是半通不通的。但总算弄明白了两件事情,那就是郑家真的买地了,还有青木发誓到二十再说亲。
老姑妈很满意,总算娘家侄子这日子开始过好了,她大哥家要兴旺了。
她对于旁人挑青木时捎上菊花也是怒气冲冲——她郑家的闺女就算嫁不出去,难道还能靠哥哥嫂子养?哼,说这话的人还不是私心作祟,生怕菊花占了娘家的房屋和田地。这嫁进来的闺女要少一份家产。
她扫了坐在灶门口的菊花一眼,对这个侄孙女没啥大印象,倒不是她不喜菊花,而是她对晚辈一向端着架子。
她板着老脸对菊花说道:“那些眼皮子浅的人说的话就当他在放屁。咱挺起胸脯做人,自己挣自己吃,谁也不靠!你也要争气些,别整日里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怕啥?”
菊花愕然——这是在关心她?
只是这口气,咋听了跟训人似的。这个姑奶奶还真是跟外婆不一样,她爹肯定没少挨训。
老人家训完菊花又转向郑长河,她很不赞同青木不立即说亲这个决定,让郑长河不能由着娃儿闹。该劝劝青木,早点成亲早点添儿子。
郑长河虽然很尊敬她,只是最近家里过得实在是顺心,他一点也不想打乱这生活,而且老姑妈脾气是硬了些,却是为他好的,他便想着跟姑妈好好说。
于是,他诚恳地对老人家说道:“大姑,这说亲最要紧的是找个好媳妇。你瞧我娘,还有娃他娘,人都不错。所以,前些年日子虽然穷,但我们过得也还舒心,没啥膈应事。所以我就想啊,青木这媳妇要慢慢地寻摸才好。他又想多读些书。还有啊,这田地就有了,不是得交税么?要是种不好了,光交税也是交不起的。你瞧,我们日子也是很紧张哩,不是说买了地就等于发了财,青木想攒几年的想法是在理的。”
他东一句,西一句,倒也把自己的意思也表达的明明白白。
老人家也明白事理,她娘家嫂子是很让她满意的,姑嫂两人当年关系就好,要不然她也不能在哥哥嫂子死后,还盯着这个侄儿,怕他过不好;杨氏这个侄媳妇也不错,是个爽快直心人。
不过这也不能当作青木不说亲的依据吧?
她难得地叹了口气,脸上带了笑模样,说道:“我晓得你嫌弃大姑多事——”她摆手打断郑长河的解释——“我先前为青木张罗,还不是怕他娶不上媳妇,耽搁了;眼下你日子过好了,一家人和和气气地,我这老骨头要是插进来混搅,那不是讨人嫌?该咋办,你自个跟媳妇拿主意吧。不过还是要抓紧,不能耽搁了。”
郑长河大喜,忙道:“耽误不了,我们也在悄悄地打听着哩。主要是想多攒些家底,到时娶亲也不显慌张。那大姑,这莲儿的事情……”
老人家气恼地撇撇嘴道:“不说了。我就说你们打定主意过几年再帮青木说亲,我也老了,管不了了。哼,这婆娘,敢哄我,瞧我家去不抽她!一个个都没眼光。我先帮青木说亲,都找借口推,活像他们家的闺女是凤凰。我倒想把自己的孙女说给青木,就是年纪不对——大的早出嫁了,小的太小,要不然能便宜他们?这会子听说你们买地了,就上杆子来求了,竟然把我瞒得死死的,还跟我说:‘看在三婶的面上,既有三婶担保,这人想必是错不了的。咱就盼着闺女过的好,只要人不错,那彩礼也就不说了——再多的彩礼能比得上人好?’你听听,她们就这么哄我哩!”
郑长河忙安慰老人家,让她甭生气,为这样人生气不值得。
菊花听了不免感叹,这老姑奶奶家怕是好几房人,瞧她话里露出来的意思,也是复杂的很,好在自家是没这么多人。
这老姑奶奶跟侄媳妇走的时候,那个李氏满脸不高兴,活像谁欠了她八百钱;老姑奶奶更是不高兴,差点就不跟这侄媳妇一道走,要在郑家歇一晚再单独走,后来也不晓得为了啥,俩人又一道走了。
不过,家去后怕是又要打嘴仗、怄气!
菊花等青木回来,两人一道在菜园里收拾菜地,整整黄瓜、豇豆架子,扶一下那爬藤;给淹了水的茄子秧加固泥土;又到辣椒地里给辣椒秧子拔草。
忙碌之间,菊花瞧着青木认真的做事模样,想到老姑奶奶的话,忍不住就微笑起来。
笑得青木莫名其妙,问道:“笑啥哩?姑奶奶说了啥好事不成?”
菊花叹气道:“好事?是好事。不过咱不喜这样的好事。”
说着把那一套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青木,末了又补上一句道:“哥哥,我瞧你要是不成亲,这上门来求的人怕是断不了喽!本来哩,这也算好事儿——说明你比旁人好么。不过,老这么地也烦不是。”
青木沉默了一下,就说道:“管谁来说,咱不应就是了。你也甭想太多,谁家都是这样的,你可别以为你哥比旁人强多少似的。”
菊花诧异地问道:“谁家都是这样的?哪能哩!”
青木见妹妹一副我哥比旁人好的样子,心里很高兴,微笑地瞥了她一眼,说道:“也有人帮槐子说亲,他也没应哩;刘三顺也是有人帮他说亲的,不过他也是没有相中罢了;长星昨儿还去相了一回亲。你说,这不是家家都有的事儿么?”
他差点就说出“那有闺女的人家更是忙碌”,想到妹妹的特殊,忙将这话吞了回去。
他说槐子的事也是想引起菊花的注意罢了。
菊花听了不由得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好笑——以为哥哥青木是最好的,所以才好些人上门来求,却不知这娃子们长大了,都是这么配来配去的。
大伙你挑我,我挑你,配成一桩又一桩姻缘。要不然,年轻的男女又不能跟她上辈子所处的那个世界似的自由恋爱,这姻缘咋能成哩?
于是,她忽然兴致勃勃地问青木,谁家相中了媳妇,谁家又嫁了闺女。
可是青木光念书去了,哪里晓得详细的情况,刚才说的几个人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下才知道他们的事情。
他见妹妹一副好奇的样子,笑道:“这些事你应该问刘小妹才对,我哪晓得哩?不过,槐子的事,我是晓得的。上回来过的那个玉芹,想要嫁过来,槐子不乐意,为这事还把他四舅母给得罪了。”
菊花听了心道,果然如此,我早就瞧出来了。
她便顺嘴问道:“姑表兄妹咋能结亲哩?那太近了。”
青木奇怪地问道:“姑表兄妹咋不能结亲了?不是有好些人家都是亲上加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