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张槐去清辉,菊花都会让他买好多的书,或者让李长雨戗为搜集各种书籍,为的是让青木跟他通过读书开拓眼界和心胸,丰富知识。为此,菊花花了不少的积蓄,将青木的书房慢慢地充实起来。
这买书可是一项耗费银子的活计,菊花叮嘱张槐不要额外花钱,要看书到青木这来拿就是了——张家是没有那个能力买许多书的。不过就算是这样,张槐自己也买了一点,主要是帮张杨买的,他自己也跟着张杨学习——在家里,张杨就是他的先生。
槐子忽然笑道:“像咱们这样种田养鱼的,还使劲读书,却又不去求取功名,也不去跟人卖弄文采,只是随心而为,算不算圣人说的‘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哩?”
菊花听了“扑哧”一笑,知他说的是《论语》中的“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便白了他一眼笑道:“君子么,你还差十万八千里哩。不过,好歹读了几本书在肚子里,没那么粗野了;也没念成个酸秀才,更不能说是‘文史,了!”
张槐笑吟吟地听着。
他最近很喜欢跟她一块看书、讨论。要是春夏的时候,一块坐在院子的花树下看书,那就更舒心了,不过那时候可忙了,也难得有这样的闲暇。
有时加上青木、张杨,四个人一块谈讲。
张杨说这样能让他思路灵活,比一个人死读书要好·因此经常弄些问题来烦他们。只是,这几个人都是野路子,从不管文章套路和经学流派的,想到哪就说到哪,有时听了让他茅塞顿开·有时又让他苦恼不已!
两人正说的高兴,忽地就见老姑奶奶提了一篮子啥东西,顺着那条桃柳夹杂的卵石小道蹒跚地往河边去了。
张槐吓了一大跳,忙把菊花扯入竹林中,在她耳边小声道:“嗳哟!差点就被瞧见了,要挨骂哩!等她下了河你就悄悄地家去,不然等她洗好了,回头就能瞧见咱俩。”声音里竟然透着一丝紧张。
菊花见他一副偷偷摸摸地样子·忍不住笑得浑身颤抖·靠在竹子上好一会才歇下来·又推开他的手,说道:“那你还拉着我干啥哩?真是的。反正我哥再过两天就要娶亲了,你也别来找我了。等云岚姐姐过了门,她们不就要走了么。咱们这样被人瞧见总是不好,不比往常,眼前都是自家人。”
槐子歉意地点头道:“嗳!我本当今儿不叫你的,因买了地,忍不住就想跟你说说。明儿不会这样了。我白天也忙,晚上就跟杨子一块读书吧·不去你家了。”说着就催她走了。
过后的两天,居然下起了大雪。
老天也算是给脸,冬月三十,成亲的头一天,雪终于停了,晌午的时候,太阳也出来了。
望着外面堆得厚厚的如棉絮般的积雪,郑长河愁眉叹气道:“这可咋办哩?这么厚的雪,路也不好走·太阳一出来,到处都是湿哒哒的,客人都嫌烦哩。真是倒霉透了。”
菊花忙安慰他道:“爹,话不是这么说哩,不是说‘瑞雪兆丰年,么?你该高兴才对。这大的雪娶媳妇,明年的年景又好,这是多好的兆头!回头咱先把院子里的雪给清理出去,等大太阳一晒就好了。”
老姑奶奶赞赏地瞧了菊花一眼,夸她会说话,又对郑长河道:“大喜的日子,说啥‘倒霉,的话。菊花说的对,这雪下的好,这样大雪娶媳妇才兴旺哩。你样样都准备的妥妥当当的,还有那么些人来帮忙,有啥好发愁的?”
菊花的外婆和大舅、大舅母今儿一早就赶了过来,为的就是好帮把
大舅杨得发笑道:“长河,等帮忙的人一到,你就不用操心了——只管等着儿媳妇进门吧。该操心的人是刘富贵,他可是帮闺女置了不少的嫁妆,这下可是要麻烦了。嗯,这边也不轻省,要多派些人去迎亲才好,不然嫁妆拉不回来哩。”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杨氏喜滋滋地说道:“亲家也是,陪那么些东西干啥哩?他们家也不是很宽裕,小云根也渐渐大了,也要攒钱了哩。”
外婆汪氏白了她一眼道:“瞧你这话说的,他跟你比是不算宽裕,在咱村可是算有钱的了。闺女在家累了这么些年,要是不多陪些嫁妆,他心里也不落忍;再说,他也是个要脸的,想着嫁妆不能太寒碜了。”
菊花听着他们说笑,低声对青木道:“这嫁妆里面,我最感兴趣的东西是云岚姐姐做的鞋子和衣裳。哥,你说云岚姐姐帮你跟我做了多少鞋哩?”
青木脸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被屋子里的热气熏的,还是因为要成亲了,所以喜气盈面。见她问这个,便微笑轻声道:“怕是有不少。我上去瞧了都有两箱子哩——她做鞋子快的很。衣裳就没多少了我跟她说不要做太多衣裳,等过来了跟菊花一块琢磨,菊花弄了好些新样子,她才没做了。”
菊葩听了开心地点头。
兄妹俩又说了一会明天的安排,菊花特意叮嘱青木,把书房锁起来,免得人多手杂,把书弄坏弄丢了。
青木点点头,坐了一会就跟郑长河、杨德发去扫雪。
青木成亲,请了村长李耕田主持婚仪。这天晚上,他召集不少帮忙的人来到郑家,将第二天的事情做了妥善安排。
为此,作坊也宣告停工一天,把那些媳妇和男娃们都腾出来帮忙
李耕田看着郑家充满喜气却又朴素的布置,暗暗点头。郑家有钱了,青木成亲非清南村以往的婚娶场面可比,不过郑长河也很实在,并没有摆那些虚套。
他笑着对郑长河道:“长河,你啥也不用担心,就等着儿媳妇进门敬茶吧,我保管帮你安排妥当。”
郑长河摸摸头笑道:“我大舅哥也这么说哩!真是难为村长跟大伙了。回头大伙可要好好的喝一杯喜酒。”
周矮子扬眉道:“这还用你说?这样的好日子,你还指望大伙帮你节省么?况且如今日子也不穷了,要是不放开肚皮吃喝,咋对得起自个哩!”
大家哈哈大笑。赵三贱谑地问道:“我说长河大哥,你那酒水准备的足够么?要是喝到一半,没酒了,那咱们可是不依的。”
郑长河笑得合不拢嘴,许诺道:“旁的不敢说,酒肉管够。咱可就这一个儿子,来的也都不是外人——除了几户亲戚,就是村里这些邻居了。”
男娃子们则围着青木打趣,连李长雨也赶回来了,说是专为了给青木贺喜的。他面对菊花倒也坦然,只是心情尚有些复杂,直到如今,他还摸不透自己对菊花的感情,是好奇?是爱慕?亦或二者兼而有之。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再去追究这个不但无益,而且糊涂!
看着屋子里闹哄哄的,吵嚷声一片,让菊花有些纳闷,心想,不是明天是正日子么,咋今儿就闹起来了?
第二天,天放大晴,阳光在积雪的反射下,似乎格外的强烈,但空气中的寒气却重的很,那冷冽的气息透过棉衣,直往人身体里钻。屋檐下挂着长长短短的冰棱,银白剔透,尖利的锋刃朝下,好像要刺入大
大院里,人们喜气洋洋地来往穿梭,鼻尖通红,嘴里哈出一团团的白气;李耕田一手叉腰,镇定地安排各项事情。
大黑狗和灰狗也顾不上叫了,来了好些生人,主人却不许随便咬人,它们便满院子转悠找吃的,感受着人们兴奋的心情。
一阵“噼里啪啦”的炮竹声过后,烟气缭绕,纸屑满地,李耕田站在廊檐下,头上的冰棱吊子闪闪发光,中气十足地对着院子里整装待发的迎亲队伍笑道:“槐子,多喊些人跟着。这雪厚的很,路不好走,多些人也能多个帮手;再有,把那铁锹、锄头、扁担、绳子都带齐了,车子要是在路上陷住了,就得靠你们动手挖出来,嫁妆真不行的话就用抬的。总归要把新娘子和嫁妆顺顺当当地接回来。大伙儿利索些,早些把人接回来也好安心吃酒席。”
张槐连声答应着,神情颇为严肃,倒像是去执行啥重要任务似的。他回头瞧了瞧身后的李长星、刘三顺、赵大嘴等人,刚想说啥,忽地瞅见张杨和小石头也夹在人群当中,不由得一愣。
“杨子,赵耘,你俩在那干啥哩?”他冲着弟弟大声问道。
张杨跟小石头对视了一眼,笑嘻嘻地回道:“我跟石头也一块去瞧瞧么我们也是能帮上忙的。”
李耕田难得地开起了玩笑,对两人道:“去吧去吧!你俩好歹是读书人,说不定有啥要对答的,你们也能帮着应对一番,叫刘家塘的人瞧瞧咱清南村可是有能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