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里传出苏氏一声声惨叫,产房外闻承曜红着眼睛紧握双拳。同样担心的还有武安侯夫妻俩,侯夫人是主母,儿媳生产,她在外面坐镇是应该。可武安侯一个大男人,又是公公,怎么也在?
还不是闻承曜,一听奴才回禀,说是妻子在府里散步,遇到了三房的小少爷,然后就早产了。他可不就阴谋论了吗?赶紧就让身边的小厮去请侯爷回来主持公道了。
“父亲,就算老三对我有什么不满,也不能唆使个孩子冲撞孕妇呀!舟舟五岁了,又养的敦实,苏苏氏那么重的身子能经他这一撞吗?”闻承曜声音沉痛。
武安侯还没反应过来,侯夫人就不高兴了,“老二什么意思?你媳妇早产是舟舟撞的?”她还真不知道有这事,她接到苏氏发动了的消息还诧异了一下,提前了十几天呢。不过妇人生孩子这事也说不准,她就匆匆赶过来了。
现在听到老二说这话她非常不喜,舟舟那孩子多懂事呀,就算不小心撞到苏氏,那也不是故意的。他攀扯老三干什么?黑了心肝的货色,她家老三就不是那样的人!
老二媳妇也是个不省心了,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吗?还出去招摇,跟着那么多丫鬟婆子都是死的,还拦不住一个孩子吗?
“不是他还能是谁?还能是苏氏自个摔倒的?有下人瞧见他抱着蹴鞠从事发地慌慌张张跑走!小小年纪就这般心肠歹毒,父亲,苏氏肚子里是儿子的嫡长子啊,他们娘俩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儿子还怎么活?”
侯夫人面上一冷,“哪个下人看见的?到底什么情况你问过苏氏身边伺候的人了吗?舟舟不过是个孩子,他能懂什么?他小你也不懂事吗?身为伯父,有这么说侄子的吗?还有,就算是舟舟不小心冲撞了苏氏,你扯老三干什么?苏氏身边服侍的人都是死的吗?这么多人连个主子都服侍不好,打一顿发卖出去得了。”
“母亲您……”闻承曜又震惊又愤怒,他对上侯夫人那双和老三一样冷清的眼眸,顿时一个激灵,有些狼狈地别开视线,“父亲,这府里就这般容不下儿子吗?儿子害怕!”
侯夫人心中冷笑,老二这个怂货,不就是仗着侯爷在吗?都敢跟她顶嘴了,还当着她的面拱火,“老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闭嘴。”武安侯不耐烦了,直接何止侯夫人,“老二媳妇还在里头生孩子,你吵什么?”又看向一脸隐忍悲痛的二儿子,沉吟了一下,吩咐,“老庚,你去把舟舟那孩子喊来。”
余枝都惊呆了,小崽子就出去那么一会,有半个时辰吗?二嫂早产了,还是难产,还是小崽子撞的?
“不可能!”小崽子根本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就算真是他闯祸了,他回来一定会说的。小崽子回来时没有任何异常,石榴也没有任何异常。
这绝对是诬赖。
“舟舟,你撞到你二伯娘了?”余枝问小崽子。
小崽子很莫名其妙,“没有呀!我离她老远呢。”
余枝又问石榴,“舟舟有没有撞到二少夫人?”
石榴也莫名其妙,“没有,小少爷离二少夫人有七八步远。二少夫人倒是喊小少爷过去了,但小少爷没有过来,反而拽着奴婢跑走了。”
余枝心里更有底了,“舟舟,石榴,走,咱们去瞧瞧什么情况。”
余枝的气势瞬间一变,眼神也凌厉起来。敢往她家小崽子头上口屎盆子,当她是好欺负的吗?看她不打烂他的狗头!
余枝问舟舟和石榴的时候,老庚也在观察三人的神情。他是侯爷亲兵出身,眼力还是有的。无论是三少夫人,还是舟舟少爷,抑或是那个叫石榴的丫鬟,他们眼里的惊讶都是真实的,这说明他们真不知道二少夫人早产的事。
看来这事要么是二爷弄错了,要么就是别有隐情。
一行人很快到了二房的院子,一进去余枝就皱了眉头,她停下了脚步不肯再往前走,远远给公婆行了礼,澹澹道:“父亲和母亲确定要在这个地方问吗?不怕吓着孩子?”
闻承曜死死盯着小崽子,指责,“他冲撞二伯娘的时候怎么不害怕了?”
余枝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直直看向公公武安侯。
武安侯也意识到了不妥,朝外走去,“跟我来。”
小崽子虽然早慧,到底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听到产房传出的惨叫,又被闻承曜恶狠狠的瞪着,就算余枝仅仅抓住他的手,他还是被吓得小脸发白了。
余枝心疼坏了,漫不经心瞥过闻承曜,眼底滑过凶光。
“舟舟,祖父有点事问你,你要据实回答,知道吗?”武安侯严肃地望向小崽子。
余枝安抚地摸摸他的头,“别怕,祖父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实话实说就行。”
小崽子抬头看看娘,又看看祖父,点点头。
“你下午出院子蹴鞠了?”
小崽子点点头。
“遇到你二伯娘了?”
小崽子又点点头。
“你跑的时候冲撞到她了?”
“没有。祖父,我没有跑。遇到二伯娘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回去了,没有跑。我不可能撞到她的,我离她有这么远呢。”小崽子往后退,退了好几步站住,比划一下他和祖父之间的距离,“就有这么远。”
武安侯皱眉,闻承曜叫了起来,“你撒谎。”
“我没有撒谎,撒谎不是好孩子,我从来都不撒谎。”小崽子很生气,“我离她那么远,怎么可能撞到她?二伯娘叫我过去,我没过去,我和石榴姐姐一起跑走了,二伯娘身边好几个人都看见了。哼,我就知道遇到她会倒霉,果然不假!祖父,我真的没有撞她。娘教过我的,二伯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不能推,不能撞,不能碰。”
武安侯看向余枝,余枝低眉顺眼地站着。他又看向一脸愤怒地大孙子,问他,“二伯娘叫你,你为什么没有过去。”
小崽子道:“她对我笑,笑得我害怕,她眼一抽一抽的,根本就不是真心对我笑的。我害怕我一过去,她顺势往地上一倒,说是我把她推倒的怎么办?我都让她不要靠近我了,她不听,还喊我过去,我只能跑开了。她是大人,你们都相信她的话,不相信我,二伯父还说我撒谎!哼。”他眼里冒着火,看样子是气狠了。
在场的人表情都非常微妙,尤其是武安侯,“你怎么会想到她会诬赖你?”
“我有个同窗就是这样的,她后娘也像二伯娘一样有宝宝了,自己往地上摔,却诬陷是我同窗把她推倒的,害得我同窗被他爹打了板子,好几天都没去上学。”小崽子大声说道。
武安侯看着舟舟的眼神复杂极了,这个孙子……他真找不到词儿来形容。唯独闻承曜,脸色特别难看,表情扭曲着。
“来人,把当时二少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全都绑过来。”侯夫人冷冷开口。
老庚看向侯爷,武安侯看了眼紧握着小拳头的孙子,点了点头。
闻承曜的脸色更难看了,“父亲……”他艰难开口,声音里带着祈求,此刻他意识到,妻子可能真不是舟舟推的。
武安侯没理他,侯夫人的脸上闪过讥诮。
人很快就绑过来了,四个丫鬟两个婆子,都没用上板子,她们就招了,“没有,舟舟少爷没有撞二少夫人。舟舟少爷跑走了,二少夫人才发动的。”
闻承曜傻眼了,发了疯地勐踹丫鬟婆子,“该死的奴才,之前你们可不是这样说的。父亲,儿子都是被这些奴才给蒙蔽了。”
不要脸,没担当!余枝眼底闪过轻蔑,飞快上前,一拳打在闻承曜脸上!敢诬蔑她的小崽子,一句被蒙蔽了就想全身而退?美死他算了!
“余氏!”
武安侯的怒喝声和闻承曜的惨叫声一同响起,余枝充耳不闻,趁机又是两拳,全都打在脸上。
倒在地上的闻承曜都懵了,两眼睁不开了,鼻子生疼,一摸,流血了。
“成何体统!”弟妹把大伯子给打了,这,这这……武安侯气得手都颤抖了。
“当伯父的诬陷侄子就有体统了?”余枝冷嘲热讽,“体统?我一乡下出身的懂什么体统?我就知道,谁欺负我儿子,我就跟他拼命!打你?打你怎么了?我儿子这么小,你就往他身上扣罪名,我杀了你的心都有了。”
“你,你,你……”武安侯瞪着余枝,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句了。
“老三媳妇,不许胡闹!滚回院子反省去。”侯夫人抢在武安侯前头严厉喝斥,只是,看着眼前的父子俩,心里怎么这般爽呢!
余枝一怔,随即敛眉作乖巧状,“是,儿媳这就回去禁足反省。”把小崽子一抱迅速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