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清慧出来的时候,暖洋洋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可她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寒。
皇帝带着讥讽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慈航静斋代天择主为的究竟是天下百姓,还是一己之私,焚斋主比谁都清楚!游戏虽然好玩,就怕引火自焚!现在不是开国之时,朕也不是先皇,慈航静斋若是安安分分的待在深山老林吃斋念佛也就罢了,若再出来招惹是非,试图分裂我大隋江山,朕从来就不是吃素的!”
她知道这是皇帝对她最后的警告。
“师父。”师妃暄低低的喊了一声,安慰道:“师父别太担心,慈航静斋地位超凡,无论是在武林还是在百姓心中都有着崇高的地位,杨广他不敢怎样的!”
焚清慧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以为他是有所顾忌,才没有动慈航静斋的?”
“难道不是?”
“你虽聪明绝顶,但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还需多加历练。”焚清慧感慨道:“他没有动慈航静斋,甚至连一丝惩罚都没有,这才是真的狠啊!慈航静斋无兵无权,靠的就是慈悲天下的名声,一旦那些战报传了出去,世人就会认为杨广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而我慈航静斋便是错了,大错特错!”
师妃暄震惊,她不是愚笨之人,对方稍稍一提,她就已经反应过来,想到自己刚刚还在庆幸皇帝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放她们离开,一时间面色发红,她有些急切的问道:“那怎么办?”
焚清慧叹道:“事已至此,避无可避,唯有听天由命!这次是我们输了。”
师妃暄听出了她语气中的黯然,她第一次感觉到慈航静斋或许并不是她想象当中的无所不能,而她的师父也会有束手无策的一天。
事情果然如焚清慧预想的那般,先是和氏璧的失踪,后是接二连三传回来的捷报,让天下人纷纷对慈航静斋的代天择主产生了质疑。
之后刘黑闼的彻底败亡,和不知从那里流传出的杨广才是真命天子的传言让慈航静斋的代天择主彻底变成了一个笑话。
百姓都不是蠢人,他们并不在意龙椅上坐的是谁,他们只知道这些年以来他们的日子在慢慢变好,天下百姓是最知足的人,仅是这样已经足够,至于慈航静斋的那一套言词他们听不懂,也不想去听懂。
颜景白满意的合起战报,流言之所以传的这么当然有他的功劳,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摸黑慈航静斋,一群吃斋念佛的尼姑而已,就算武功高强,无兵无权的,现在又没了众人景仰的名声,能够济得什么事?!
他之所以还留着它,不过是想让它牵制魔门而已!
咳咳咳,低低的咳嗽声在殿内响起,一旁伺候的内监为他披上一件厚厚的披风,低声劝道:“风寒露重,陛下保重身体。”然后又想为他去叫太医,却被他挥手阻止了。
颜景白眼中闪过一道暗芒,自从上次风寒过后,他的身子总有些不适,起先他以为只是身体还没好全的缘故,但时间越长他越发不安,这样渐渐虚弱,体乏无力的感觉,太过熟悉,上一世,他还是赵桓时,就是这样的情形。
难道他的时间又到了?!
颜景白裹着披风,静静地坐在空旷无人的大殿内,良久良久没有动弹。
之后,他变得更忙碌了,对杨侗的要求也越发的严格。
好在天下已经基本稳定,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是各司其职,没有让他操太多的心,就是李世民尚且逃脱在外,让他有些放不下心。
如今李世民已经带领残军离开了大隋,往西方流窜,虽然颜景白不相信以他如今的处境还有能力杀回大隋,但到底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唐太宗,他还是颇为忌惮的。
不过,那应该和他没有关系了,那是杨侗的责任。
于是,杨侗本就难过的日子越发难熬了。
四月份的时候,天气回暖,光秃秃的树干上开始冒出嫩芽,风中仿佛也带着草木的清香。
可颜景白却依旧裹着厚厚的大衣,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本来高高大大的身影看上去消瘦了很多。
修长的手指捏着雪白的信纸,随手递给一旁的少年,“你也看看吧。”
杨侗担忧的看他一眼,然后接过信纸看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并不长,他匆匆一扫便已了然于心,杨侗皱着眉惊讶道:“杨公宝库?真的有那东西?”
颜景白挑眉,“侗儿不信?”
“我一直以为那就是个传言。”
“传言未必无因!”
颜景白如此说道,然后挥手招来一名从龙暗卫,问道:“查到了吗?是谁传出的消息?”
黑衣的暗卫恭声道:“回陛下,是原高丽大师傅采林的弟子傅君婥!”
颜景白想了一会儿,终于从记忆中找出了某次刺杀所遇到的三个女人,他皱了皱眉,道:“原来她还没死。”
“可有找到她的行踪?”颜景白问道。
“是,已派人暗中跟着。”
颜景白叹了口气,道:“杀了吧!”
“是!”
黑衣的人影如来时一般无声的消失。
杨侗皱眉,“我们该怎么做?”
“嗯?”颜景白漫不经心的轻哼一声。
“杨公宝库既已现世,定会引来很多人的觊觎,特别是那些不安份的人,天下刚刚恢复平静,实在不宜多添事端,朝廷总该做些什么吧。”
“你错了。”颜景白淡淡道:“我们不需要做任何事,唯一要做的就是慢慢等!”
“等?”
“杨公宝库里面可不仅仅是有价值连城的宝藏,更有一个让所有江湖人垂涎的东西,那就是邪帝舍利!”、
“邪帝舍利?那是什么?”杨侗好奇。
颜景白愣住,他能告诉他他也不知道吗?他能告诉他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就是体积有点大的圆球吗?
据说邪帝舍利内有魔性,能够使人发狂,可他当初放在手中把玩的时候真的一点异样都没看出。
他研究了好多天,愣是没有想明白一个黑乎乎的,玻璃球一般的东西怎么能让人吸收元精,变成绝世高手了,这一点都不科学!
他拧着眉头,望着那双好奇的猫眼,不悦的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这个不重要,和你不相干,你只要知道邪帝舍利是正邪两派都想要的东西就好。”
杨侗委屈的瘪瘪嘴,然后忽然若有所悟,“祖父的意思是,让武林中的那些人去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颜景白欣慰的看他一眼,还成,反应还算!
他忽然收了笑,声音冷静的说道:“江湖势力太大,终究是个隐患。”
杨侗心下一跳,说道:“武者为尊,这是定律,这是无法禁止的。”
“无法禁止,却可以制衡。”颜景白淡淡道:“你要记住,做皇帝最重要的就是平衡,朝堂上的平衡,江湖上的平衡!”
杨侗若有所思,“所以祖父才会放过慈航静斋的是吗?”
颜景白微笑,没有回答。
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之后的日子,他在没有注意过杨公宝库的事,反正那就是一个闹剧而已,真正的宝库早已被他搬空,里面就一堆破铜烂铁外加一枚假的邪帝舍利而已。
倒是寇仲和徐子陵来看他的时候,一边暗中担忧,一边将慈航静斋、魔门高手,还有许多武林人士抢夺邪帝舍利,最后却发现那是一个假的时众人脸上难看的表情,当做一个笑话讲给他听。
颜景白轻咳着,配合他们微笑,然后在他们难过的目光下,道:“你们也长大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晃荡下去的,以后打算做什么?”
寇仲面色难看,“你操这些心干嘛,有这个精力还不如把身体养养好,本少武功高强,足智多谋,你还怕我饿死不成!”
徐子陵撞了撞他的肚子,然后坐在颜景白身边道:“皇帝老爹,你别听仲少瞎说,他就是口无遮拦,等你好起来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说不感动是假的,颜景白叹了口气,道:“我的身体怎样我自己心里清楚,还没那么容易死。现在侗儿已经在慢慢学着处理政务了,你们总不能输给他吧。”
徐子陵眼眶微红,“怎会!我和仲少去军营,一定把周围那些不安份的小国揍趴下,把大隋守护好。”
颜景白微微一笑,握着他的手指道:“寇仲倒是可以去军营,他性子野,闲不住,做一个开疆扩土的将军再合适不过。但是子陵你生性淡泊,最厌恶这些杀伐争斗之事了,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又怎会不清楚!”
“皇帝老爹......”徐子陵握着他的手更紧了。
“所以你离开吧,过得乐就行......”
颜景白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