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不平坦,马车颠簸而行,趁着黄昏一路向南。
“哈欠……”吴鹏威打了个喷嚏,擦了下鼻涕,皱起了眉头。
“嘿嘿,肯定是有人在想你了。”一旁的王恒怪笑着凑了过来,推了下吴鹏威的肩膀。
吴鹏威成了落日宗的第四长老,从此位高权重,只有这个王恒依旧当他是兄弟来看,毫不因为他地位的更迭而产生态度的变化,曾经他是杂役是如此,如今当了长老也是如此。
吴鹏威笑了笑,不置可否,平静的眼神里却有一丝淡淡的落寞。
哪里会有人想念他了?
素未谋面的母亲还是消失多年的父亲?抑或是临危小城的梅姐?
每念及此,他就感到一股淡淡的哀伤,而与此同时,胸膛里就会迸射出一股炽烈的欲望,血都为之沸腾。
一定要找回母亲。
找回从降临人世就失去的母爱,这些无关得失,是人生最本源的渴求。
“武王城啊……”
吴鹏威掀起马车上的窗帘,望了下身后。
黄昏如血,巍峨连绵的雁落山脉如一尾沉睡的巨龙,盘亘在阴影深处,山峰的上空,一团金色的焰火在空中炸裂,发出极深远的响动,即便隔了数万米之外的马车上依然隐约可闻。
“好霸道的气血之力,起码有了武魂初阶的巅峰之力,也不知道是哪一门的护法在练功?”王恒也注意到了空中的金色气光,叹了一句。
吴鹏威扫了一眼,未作感言,只是问了一句:“武王城离雁落山脉还有多远?”
“也不算远,不过一个月不到的路程罢了?”王恒笑了一声,继续说:“武王城其实就是大了一些,繁华程度比起南部的‘垂泪’以及东部的‘明珠’城差远了,更不用提中部的帝都‘明寐’了,武王城之所以名动天下,无非是因为‘武王派’罢了。”
“武王派?我只知道它是当今天下十大门派之一,其余的我倒不清楚。”吴鹏威实话实说,他对于天下大势向来不甚了解。
“哈哈,原来还有四长老不清楚的事啊。”王恒哈哈一笑,却换来吴鹏威的一个白眼。
“武王派成名甚早,历史源远流长,据说和我们落日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立派时间都在一千年以上,不过千年光阴弹指即过,如今我们落日宗是个小虾米,而人家早已是称霸一方的豪雄门派。”王恒感慨了一番,继续说:“武王派最初的创始人叫做武炼魂,据说是个猎户,天生绝才惊艳,打猎之时观测山谷中的野兽飞禽,竟然总结出了一套玄奥无比的功夫,这套功夫经由他不断的完善演化,最后发展到惊世骇俗的地步。”
王恒顿了一下,咽了口口水才又说道:“本来么,你武功高也没啥,躲在山林老泉里一辈子,也没人知道,恰逢那时天下忽的大乱,大衍王朝分崩离析,无尽海和尽远山的封印也同时破裂,妖兽倾巢而出,扰乱天下苍生,恰好了,当时的武炼魂所在的村子也被妖兽侵袭,全村一百零八口,除了外出捕猎的武炼魂之外,没留下一个活口,大多尸体不全。”
“你想啊,武炼魂回来看见一地的残缺尸体,破碎的肠子肝肺的,会怎么想?勃然大怒么?不是,他一个人站在尸体堆里整整不言不语了五天五夜,等他抬起头来时,一头黑发变成了赤红之色,就连一双眼睛也红的如火,接着,他就出山了,第一件事就是找上了无尽海和尽远山的帝王级妖兽,据说已经幻化成人形的紫龙和青凤,双方大战十天十夜,最后武炼魂将两头帝王级妖兽肉身轰成了碎渣,而灵魂也被其掳走封印,也就是后来名动天下的武王双宝——轰天斧以及斩月刀的魂印之兽。”
王恒这时候故意顿住,想看看吴鹏威的反应。
吴鹏威只是静静的坐着,双眼目视前方,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王恒急了:“我说,四长老,你就不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吴鹏威笑了:“你若想说就说,不想说我问了你也未必会说。”
王恒败退,手抚眼球,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你今年到底多大,明明才十五岁不到,却跟五十岁的老头似的,我服你了。”
这时候,马车外的车夫倒是接了一句:“王爷,您到是接着说啊,小的还想听了。”
“闭上你的鸟嘴。”王恒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看了看吴鹏威,垂头丧气的说:“后来吧,天下大乱平了,大衍王朝的皇帝顾念武炼魂的功劳,赏赐了他一座城池,因为此时的武炼魂已经名动天下,被世间武者尊称为‘武王”,因此,这城池也就被人称作‘武王城’了。”
听戏的人没有代入感,搞的说戏的王恒也意兴索然,本来他准备了好长一个段子,可到了最后,见到吴鹏威一副淡漠的样子,七八句就结了尾。
这些小心思哪里能逃得过吴鹏威的眼睛,他笑了笑,问了一句:“听说这次参加‘武王大会’的高手里有一个叫做武狂星的,是不是和武炼魂有些渊源?”
王恒愣了一下,顿时又来了兴致:“当然,岂止渊源这么简单,那武狂星乃是武炼魂第三十八代孙子,据说他身体里有武炼魂的狂然之血,猛兽八法也练会了其中的三种,而他今年才只有十九岁,实力已经达到了骇人的武魂初阶巅峰,是这次大会夺冠的热门人选了。”
“狂然之血?”吴鹏威眉毛扬了下。
“嘿嘿,不知道了吧。”难得见吴鹏威动了颜色,王恒也颇为得意:“这狂然之血可是了不得东西,据说就算是武家的人,三十八代里面一共也只出了两个拥有这样的血液,拥有这种血液的人力大无穷,天生能够习练三种以上的属性力量,一旦进入疯狂状态,气血之力更是能够提升到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威力,牛、逼的很啊。”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典故?”吴鹏威见王恒眉飞色舞的样子,终于问了一句,前面武王城的典故也就算了,可后面的‘狂然之血’他听都未曾听过。
“哈哈。”王恒得意非凡,拍了拍胸膛说:“告诉你,我家祖传是说书的,我死去的爷爷可是名扬一方的快嘴先生,天下八卦都藏在咱的肚子里了。”
“王爷,原来您老也是家学渊源啊。”窗外的车夫又拍了一记响亮的马屁。
王恒顿时得意的大笑。
……………………
夜,深沉,武王城的上空乌云盖顶,不见一丝星光。
城东五十里处的武王府邸内,一处千米开外的大殿内,火光萦绕,亮若白昼。
一个满头白发面容沧桑的老者正盘膝坐在书案前,翻阅着身前的文书。
过了片刻,一个身躯昂藏,满头红发的青年大步迈了进来,在老者身前不足十米处跪下,喊了声:“爷爷。”
老者抬起头,脸上皱纹斑驳,如同经年的老树,他问道:“狂星,你今晚的功课做好了。”
“是的,爷爷。”青年低着头,声音沉闷如雷。
“很好。”老者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又问:“我让你看的这次武道大会的比赛人选你可过目了。”
“没有,爷爷,除了‘罗天派’的阎凤娇,‘正清宗’的李无心,‘迷离宗’的鬼修罗,‘寂灭宗’的禅青雷、‘狂刀门’零之外,其余人不值得孙儿花心思留意。”红发青年沉声回道。
“胡闹!”老者怒声低喝,双目之中射出湛湛精光,“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次前来比试的选手一共有近百个青年高手,莫不成你认为自己的实力当真能够天下无敌?”
“可孙儿已经进入武魂中阶,自信在南部武道界年轻一辈中没有对手。”红发青年也很固执。
“哼,武魂中阶。”白发老者冷笑一声,“你再强比的上‘鬼谷派’的天衍子还是‘杀生宗’的妙无和尚?别的不提,一江之隔的江东第一大派‘万流宗’的唐秋水你比的了么?这三人都已有武师初阶的实力,更遑论风澜大陆之上那些被封印的妖族和魅族的杰出子弟了,区区一个武魂中阶就认为自己能够纵横青年武道界了,夜郎自大不知自重!”
红发青年低着头,胸膛急剧的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孙儿早晚会超过他们的。”
白发老者顿时气结,但这个孙子是出了名的执拗,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
他瞪眼怒视红发青年好一会儿,这才叹息了一声,从书案上拂下一张薄薄的纸张,说:“拿去看看,这是我替你分析的潜在对手。”
红发青年抬起头,一双赤红的眼珠骇人心神,他接过纸张,扫了一眼,顿时皱起了眉头,粗略的扫到最后一行,那纸张上的最后一行写了一段小字——吴威,十五岁,落日宗门人弟子,擅长水系功法,武士高阶巅峰,其余不详。
“十五岁的小家伙,不过武士巅峰而已,又是落日宗那个没落门派的弟子,能翻什么风浪。”红发青年撇了撇嘴,将纸张扔于地面,不宵一顾。
白发老者顿时暴怒,一拍书案,大吼:“你给我滚,罚你去禁武房面壁四天,滴水不进,滚!”
红发青年木然起身,就往外走。
“回来!”老者又是一声怒喝,红发青年愕然。
“给你把这纸带走,你要是背不熟,这辈子都别出来了。”
红发青年红色的眸子中扫过一丝恼怒之色,俯身将纸张收入怀中,气冲冲的步出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