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我们留长头发是为了把一束往事扎在脑后;如果,我们剪短头发是为了把记忆一下子放走。
可可终于从巴勒斯坦商人的手里拿到了那枚戒指,在一个阳光的午后, 没有枪声, 没有死亡, 他们在海边见面, 地中海水透着深沉的碧蓝, 在阳光下,更像放大了的宝石。
可可的手执摩挲过戒指,很好的爪镶工艺, 奇异的星光蓝宝石给指腹以温润的感受:“谢谢你帮我带来,他好吗?”
“看起来不错, 不过, 他为不能亲自来看你遗憾呢!”
“恩, 从中国把货带到这里很不容易吧?”
“并不像想象中的困难,何况这次真的很赚, 你们中国怎么说?利字当头。”
“你的中文说得真不错,无论如何谢谢你。”
可可准备告别阿南德离开,对方却叫住了她:“姑娘,不要让那个青年这样等待。”
她笑笑,说谢谢, 说再见。
在巴勒斯坦, 可可好一段时间没有理发, 细碎的头发已经披在了肩上, 她随意的用皮筋绑起来, 一个很小的鸭尾巴,还有两鬓不服管教的头发耷拉在脸庞两侧。
没有报道和新闻的日子, 就这样打开窗子可以吹到海风,远眺海水,浪花像是小时候完的橡皮筋,往岸边袭来,然后调皮的逃远,谁都会相信生活本来就应该是宁静平和的。
想起那个好多次错过的“lincoln”,上网,留言:“who are you?”
她万万想不到网络那一头熟悉的中文字如此快的回来:“可可,是我。”
忽然春风,就那样四个字,不用猜就知道会是谁,巴勒斯坦的傍晚,祖国的夜深,再看看放在桌子上面的戒指,有点想哭。
“我以为你不会上线了,我等了你很久,可可,你好不好?”
“谢谢你的戒指。”
“你收到了?”
“恩,很漂亮。”
“戴过么?”
“大了些,戴不上。”
“哦……”
纵然看不到,她也能想象他的懊恼,对着电脑,笑起来:“这么晚了不睡?”
“睡不着。”
“该睡了,我很好,别为我担心。”
……
两边都突然无声,可可把戒指往无名指上面套,大了些,再套中指,刚好,想想,还是取了下来,解下项链,把戒指挂在上面,放在胸口。
……
马蔺春风得意,因为终于有了可可的消息,虽然只是寥寥几句。
他忘记了视频,也忘记了说明,隔着千山万水,他以为自己会做的那些心急的像毛头小伙子一样的情切终于都在知道她的平安后被忽略。
一夜好梦。
艾可可半夜醒过来,看手表,2:12,太寂静的夜仿佛鬼魅潜伏在黑暗深处,她屈起手指头算年级,怎么算30都近在眼前,却觉得好像永远都只有20岁,眨眼之间,时光荏苒。
20岁,20岁在干什么呢?
20岁出国,那年大一刚刚结束,学校里有交换名额到美国,她如此努力地争取,终于如愿以偿,父母是一边高兴一边担心,然后是马蔺,某一夜赶来上海,风尘仆仆。
“我爸妈说你要去美国?”
“恩,下个月初就走。”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急得眼泪掉下来,让她想起小的时候她拽着他的小辫子,他也是这样的表情,声音听起来怎么都像哀求,“可可,别走好不好?”
“我要走,真的要走。”
“那你等我,我也考托福,我也去申请美国的学校,你到哪个州,我就去哪个州!”
“马蔺,瞧你,跟小时候一样了,你不是不喜欢国外么,何必一定要走?”
“你别把我一个人丢下,可可,总这样,我怕追不上你。”
“那就别追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你瞧,马蔺,做建筑的也有很好的前途。”
“你不懂。”他摇头,低着头狠命的摇头,捏着他的肩膀,“你不懂,我没有你,不行。”
……
最后夜深,她狠狠心,掰开他的双手:“没有谁缺了谁不行的,马蔺,我现在给你找个住处,明天早上你就回去,我去美国,你不用来送我,你们都不来,我走的松快。”
顿一顿,继续说:“我们各奔前程。”
……
之后经年,她从美国到欧洲,回到国内任职,没多久又被派走,去非洲,去南亚,去西亚,好像一直在忙,好像真的很少时间和马蔺认认真真地坐下来谈。
有时候回国,被母亲数落:“马蔺都交了几个女孩子了,你还没心没肺的。”她于是苦笑,我本来就没心没肺,继续流浪。
李娜说:“你像个吉普赛人。”
李娜还说:“你和那个帅哥,姓马的那个,到底怎么回事?”
……
马蔺,这么个有意思的名字,那一年她陪着几个阿拉伯人去西安,路两边开满漂亮的花,导游小姐用陕西话说:“这就是马兰花,学名马蔺。”可可那时候刚回过家,和马蔺一家匆匆吃了顿饭,过程中她接电话,他打电话,都忙。
都忙。
再往前,18岁,高考之前,同学说:“艾可可,你肯定是要去清华的,对吧?”
“恩,这种事怎么能肯定,不过我希望去。”
马蔺坐在一边,低着头,艾可可的目光越过众人,说:“北京有好多大学呢。”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见那小子一下子抬起了头。
和他一起放学,骑自行车,就怕太快到了家,她故意漫漫的骑,不走捷径,专门找大马路来绕,来来回回的说那些话:“马蔺,你最怕的电学题会做了吗?”
“你的虚拟语态搞清楚了吗?”
“水杨酸的分子式呢?”
“忽如一夜春风来,后面是什么?”
……
陷入回忆,后来一阵炮响,才把艾可可拉了回来,甩掉纷乱的思绪,拿起采访包,冲出去。
马蔺的守株待兔法初见成效,他的心情之好,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张诚调笑:“你丫头可断,血可流,可可千万不能丢,瞧你这癞□□的模样,口水都流出来了。”
“又怎样?老子高兴。”
“说什么情话了?这么高兴,她回应你了?”
“去你的,我就知道她很安全,就好了,没你想得那么猥琐,你个小子下流坯子。”
“你圣洁,你纯洁,你处男!”
“你皮痒了是吧?”
……一阵混乱……男人快乐也能制造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