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利依然有些不放心，说：“我听说您有铁关系，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让电控研究所的人心服口服，稳稳当当地把这个项目交给我们公司做？”
李明淡淡一笑，说：“王总，这恐怕是销售的事情，隔行如隔山，跟投资的事情差得很远。做销售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把关系一亮，逼着人家把单子交给你做，那样风险太大，对谁都不利。”
李明的话不软不硬。偏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裴雪来的电话。李明看了他们一眼，说：“我先接电话。”电话接通，只听裴雪说：“李明，你已经到公司了吧，中午见一面。”李明说：“你过会儿再打过来，我正有事情。”
吴贤很会做人，一看李明的表情，对王小利说：“咱们也别追着问李总了，他既然已经说了电控研究所那边没问题，我们就听他的。”
王小利悻悻地说：“我是在其位谋其政。你们两位是知道的，我们公司花五六倍的市盈率买了你们的股份，也是一个有名的投资案例。可是最近这半年来，每个月的收入并不像商业计划书里描述的那样。再这样下去，我恐怕没办法跟老板交代。至少李总这里，得给我们投资方一个保障。既然您那么有把握，说电控研究所这个项目跑不了，还怕签订对赌协议吗？”
李明哈哈一笑说：“我这里的项目是有保证的。我还是那句老话，如果是你们投资方的差错，你们要承担责任，这个责任是对等的。”
吴贤也笑了一下，他的苦衷只有自己知道。王小利原本希望在关键时刻吴贤能帮他说几句，没想到吴贤是个滑头。恰在此时，李明的电话又响了，还是裴雪。她生气地说：“你这个人就是磨唧，怎么没回电话呀？你中午到中关村来一趟，我在这里办事。”
李明得罪不起裴雪。裴雪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加大学同学。他边打电话边给吴贤使了个眼色。吴贤倒是聪明，拉了王小利一把，两人出了李明的办公室。
他们一出李明的办公室，李明便挂了裴雪的电话。
陈雨进来问：“李总，有一些单据需要您签字，拿进来吗？”
李明摆摆手，说：“如果不是急事，下午再说。”
李明把头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他比较累，左肩头隐隐有些疼，心脏也不怎么舒服。王小利不是好对付的，吴贤更是老奸巨猾，一定是他鼓动王小利来挑起事端的。正在自己犯闷，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公司的内部分机，接起电话，是吴贤。李明开玩笑说：“老吴，你和王小利不地道呀，逼宫之前也不提前给我打个招呼。”
吴贤笑道：“你知道那人的脾气，不比我，他年轻气盛，最近他们公司给他施加的压力很大。你没看到昨天创业板刚刚上市的一只股票破发了吗？要是咱们也破发，估计王小利就是不跳楼也得去撞墙。”
李明哼了一声，说：“就他那个尖头，不撞扁了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儿。”
吴贤干笑了一声，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俩称兄道弟四五年了，你也跟兄弟道个实情，电控研究所的项目到底有多大把握，给我交个底……”
李明大笑，吴贤在那边也跟着笑。李明说：“这是生意，也可以说是一笔交易，没有成交之前不能说死。”
吴贤止住了笑，他接下来的话，让李明的后背有些冒凉气。他说：“你这么有把握，为什么连对赌协议都不敢签？我们两个投资商可是拿出了真金白银的，看来你还是心虚吧。恐怕你过了我这关，也过不了我老板欧阳那一关。”
李明听了，平静地说：“这次我去上海干什么了，你不知道吧？那我就简单说一下吧，如果没有太大的意外，两个星期内，上海自动化研究所那边九百多万的货款就会到账。”
吴贤在电话里惊叫：“不错，这个不错，也好堵一下王小利的嘴。刚才王小利在，你怎么不说这事儿？”
李明冷笑了一声，挂了电话。他心里清楚着呢，即使上海自动化研究所的货款到账，吴贤和王小利还会找机会谈对赌条款，但他偏偏不想谈这个协议，拖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说吧。上海的货款其实早就做到应收款里了，在几次核算中，早就当做未来利润了。
李明捏了一下脑门，放松了一下，喊道：“陈雨，桑塔纳2000的钥匙呢？”
陈雨把钥匙拿进来，钥匙已经磨得光秃秃的了。陈雨笑着说：“李总，您还不如开我的POLO呢。”
李明笑了，说：“你的车里全是香水味，呛鼻子。”陈雨冲他做了个鬼脸，又把一双新擦的皮鞋拿过来，说：“您换一下吧。”
李明把鞋换了，但没有换袜子。如果让陈雨帮他处理袜子，他心里不落忍。
陈雨问：“李总，您要去哪？”
李明说：“去中关村。”他知道，裴雪那里还有难缠的事情呢。
暗箱操作
李明开上车，把公司的烦心事暂时都扔到一边，直奔中关村。他边开车边打电话问裴雪是怎么安排的，她说去咖啡厅找她。李明把车停在马路边，确信不会有警察过来贴罚单后上楼。反正是辆破桑塔纳2000，不怕别人给剐蹭了。
来到咖啡厅，看到裴雪正坐在角落里与一个中年男人说话，李明打了一下她的手机。她看了一眼手机，又抬头看看李明，朝他招手。李明走过去，那个男人站了起来，裴雪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是个什么老板。和李明交换了名片后，那人识趣地说：“谢谢裴经理，日后少不了麻烦你，先告辞了。”
李明问：“你跟他有业务？难道他的公司要聘请你们公司做咨询，把他们家的每只羊都装上一个GPS？”
李明的幽默让裴雪娇笑。她瞪了李明一眼，说：“你少讨厌，明儿给你的脖子上挂个GPS。你这人就是自鸣得意，人家的产业做得比你大多了，是你十倍，是做电子配件的，想认识联想的人。”
李明被人揭了短，收敛了一些。裴雪刚从北航毕业的时候去了联想公司，当过销售主管，后来又去清华大学读了MBA，之后就去了一家著名的咨询公司。
裴雪摁了一下咖啡桌上的呼叫器，叫了两份三明治，然后说：“李老板，这次去了上海，没跟那个杨玉珠约个会？”
李明故作潇洒地一扬头，说：“她呀，不用约，一个电话，指哪打哪，那是开会，不是约会。”裴雪白了他一眼，说：“瞧你那股劲儿，行了，不跟你磨牙了。对了，咱们有个同学做房地产了。”
房地产？李明顿时兴奋了起来。接着，他们谈论了一会儿那个做房地产的同学。恨自己生不逢时，都是同学，人家混进房地产圈里了，据说还跟任志强一起上过厕所，一起享受过某个高级品牌马桶的舒适。
裴雪叹了口气，发狠似的说：“李明，私募基金的事我可是已经决定了要做了。私募基金经理还说，为了有保障，你也要象征性地出钱。”
李明苦笑道：“裴雪，你能不能听我一句，不要参与这件事情了？再说了，不能把我拉进去，风险太大，况且你也不缺这点钱！”
裴雪瞪了李明一眼，反问：“谁说我不缺这点钱？房贷的月供就将近4万，你就那么狠，见死不救？实在不行，你那份我出还不行？”
李明说：“你就是爱折腾房子，买那么大的房子，还得雇人看着……”李明说了一半觉得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说：“行吧，我先答应你，不过，一定得安全。”先前准备上创业板的时候，裴雪曾经介绍过一个私募基金入股明智科技，但是因为吴贤的运作，将慧金投资与忠信孟投捆绑在一起，并很隐蔽地让忠信孟投承担了上一轮操作中小板的亏空，他只得拒绝了裴雪，如今还欠着人家好大的一笔人情债。
裴雪看李明同意了，如释重负，赶紧给私募基金经理打电话，简单说了几句。裴雪立刻活跃了起来，轻快地来到李明坐的沙发上，脸色红润，幸福地说：“李明，我送给你一件名牌衬衣，你说要什么牌子的吧，五千元以下的。”
李明说：“你亲手给我做一件吧。”
裴雪撇了一下嘴，说：“我倒是想，但是不会呀。”裴雪靠近了李明，“你的头上又有白头发了。”
李明叹口气说：“青春就像卫生纸，看着挺多的，用着用着就不够了。挣钱做生意，那就是拿着青春做交易，钱是越挣越多，命却越来越短。哎，你给我拔一下白头发吧，让我也抓住青春的尾巴。”
裴雪穿了一身深色的套裙。李明就势趴在她的腿上，很柔软，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裴雪给他拔了一根白头发，他疼得哼了一声，说：“疼，别拔了，让我休息一下。”
裴雪便停了手。李明似睡非睡，他只求珍贵的安静，耳朵贴着裴雪的身体，可以感觉到她沉稳的心跳。
这样安静了三四分钟，裴雪轻声问：“李明，你真想单身过一辈子？”李明似乎睡着了，没有反应，连眼皮都没动。
裴雪忽然觉得冒火，猛地扯了一下李明的头发，李明“啊”地叫了一声，忙问：“干什么，干什么，怎么变成了母老虎？”
裴雪恶狠狠地说：“我叫你装，我叫你装！”
李明说：“我装什么了？”裴雪猛推了李明一把，厌恶地说：“起来！快点！像什么样子，这么大年纪了，还跟我装纯情，恶心！”
李明尴尬地坐起来，问道：“你是不是想结婚想疯了？”这句话，又像是摸了老虎屁股一样。裴雪骂道：“老娘就是嫁不出去，也用不着你操心，我去当尼姑你管得着？李明你记着，我裴雪长得不丑，又不缺钱，我绝对不缺男人！”说着她猛地站了起来，李明一下子被掀翻在地上。在裴雪跟前，李明的脾气像一只绵羊。从地上爬到沙发上，他赖皮地坐下，说：“裴雪，我是个男人，总得事业有成才能结婚吧？”
裴雪已经坐到对面去了，酸酸地说：“就你那个德性，再干十年能成功？”
李明负气地说：“你这个人，真是刀子嘴，刚才你不还央求着我私募的事？我眼看就要上创业板了，你心里清楚着呢。”
裴雪冷笑道：“就是上了创业板，你至多也就算个农民企业家，有什么可显摆的。”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气呼呼地说：“以后少碰我！”
李明讪讪地一笑，找不到话说，心里暗想：你个母老虎，我都答应你私募的事情了，还这么凶。
瞒天过海
李明正在跟裴雪闹别扭，刘海军打来电话说：“李总，永丰科技的总经理非要跟你见面，才能签订合同。”
李明不耐烦地说：“你可真行，烂泥扶不上墙，这么点事情都办不了？”
刘海军说：“那小子杠头，非得你签字才行，我已经带着他来了中关村，就占用你一会儿时间。”
李明问：“你怎么知道我在中关村？”
刘海军说：“陈雨告诉我的。”李明只好告诉他咖啡厅的位置。
裴雪见李明有事儿，悻悻地去了洗手间。一会儿，刘海军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来了。那人背了一个笔记本包，很有中关村的特点，让人联想到皮包公司。刘海军走过来，探过身子来问：“李总，您看，这小子非得您签字才同意。”
李明说：“不是有公章嘛，中国人不就认这个嘛。”刘海军说：“您忘了，咱们用的是小公司跟他签合同，他怕咱们不认账了。”李明自然没忘，点点头。刘海军挥了一下手，那个男人坐在李明的沙发上，把笔记本包放在桌上。看来，那是他们公司的全部家当。
李明说：“刚才刘海军已经跟你讲了，他可以全权代表我，你可以完全信任他。”那人说：“话虽这么说，但这难以让人相信，关键不是明智科技跟我签订合同，而是一个普通的小公司，注册资金才十万，还要求提供源代码。并且，说日后至少买两百套，可信度太小。小公司哪有那么多的资金呀？”
李明有些生气地问：“难道我签字你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