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小心!”程水若叫道,声音有些大,门外的两个婆子扭头过来问道,“怎么了?”
方白苏闻声连忙冲到背后的树丛中去,程水若扭过头来,小环从地上跳起来叫道,“我肚子疼的厉害,两位婶婶,能不能让我去上个茅房?”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瘪瘪嘴,想是不愿让小环污了柴房,皱眉道,“你这人还真是多事儿!”摸索着钥匙,要开门放小环出去,那模样便是没有发现外面的异状了。
程水若舒了一口气,又转过头去看窗外,其中一个婆子开了门,引着小环去隔壁的茅房,另外一个婆子就在门口端坐了下来,外面树荫中方白苏一个劲儿的与她使手势,程水若虽然心里着急,也唯有微微摇头。
门外的婆子无聊,只坐在门槛上发呆,程水若没办法只有候着,不想,过了片刻光景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小环没等回来,倒是把大夫人给等了过来,那婆子远远的就唤了一声,方白苏在树丛里听的脸色大变,唯有将自己卷曲着藏的好好的。
见小环和另外一个留下来守门的婆子不在,刘嫂问了几句,便吩咐那婆子将门打开,放了大夫人进来,便领着那婆子走的远远的。
柴房里只留下程水若与大夫人两个人,站在这略微显得有些杂乱破旧的地方,两个女人四目相接,程水若是坦然,大夫人是眼神却是有些复杂。
“你不该回来的……”大夫人的声音几不可闻。
一句话,就将程水若心头的怒火给点燃了,她憋屈了很久了,一直隐忍着,不过是人在屋檐下罢了,如今走到这一步,她原本这个身体的主人有一定责任,方家也不是没责任的,冷冷一笑道,
“大夫人,我一直敬重您的为人,可您说之前就打算还我契纸?我走的时候除了那点盘缠,可不曾瞧见过!在外面我不揭破您,不过是瞧在方家于我有救命之恩,凡事留一步罢了。如今瞧来您做的事儿也不见得有多地道,若您不算计着我,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局面?”
大夫人闻言不怒反倒是笑了,淡淡的道,“你心里明白,方家上下,除了我,有几个人不厌恶你的,你走了谁还会让你回来,昨日让你走,便是让你去寻小环,当时我来不及去寻二夫人要契纸,谁知道……”说道这里,大夫人不由得皱了皱眉。
“谁知道我前尘往事真个尽数忘了,一出门就走投无路,把自己给折腾成了这个德行!”程水若冷笑,言辞变得有些尖酸,怒气一涌上来便什么理智都没了,“是我活该!谁让我之前人见人厌呢!如今好心被人当做驴肝肺,做了好事儿还要让人倒打一耙,您撵我出门我没话说,可说什么来不及去寻契纸,哄谁呢?我倒是想问你,我到底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让您老人家非要昨天赶我出门不可?”
顿了顿,又补充道,“算了,说这些都是多余。如今事已如此,您要怎么做随便,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人又在您手里捏着,您爱咋咋滴吧。”
说完没好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懒得跟她多话,这人呀,在你面前好好的,谁知道他好言好语背后藏着什么祸心,这位说话冠冕堂皇的大夫人如此,昨日那位楚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都嘀咕着拿着她当枪使,她有那么容易被人耍的团团转么?
大夫人见状却是皱起眉来,之前的程水若如何姑且不提,看她如今的行事做派,哪儿有常在风月场所混迹下来的老练圆滑,反倒是像个没受过什么磨难的傲气小姑娘一般,依照程水若的个性,也不该像昨日跟着她的管事汇报回来的那样冒险。
之前小梅曾在她跟前苦求,说她救了小莲,而依照她对方家老七的了解,那孩子傲气的紧,若非事出有因,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去找程水若的。
至于昨天的事儿,更是意外的意外了……
若非心中藏有疑惑,她倒是不会过来瞧程水若,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如同程水若说的一般,她若没有过错,也不会有今日,便是漏算了一样,才会招惹出这麻烦来。
这麻烦,方家还经的起,若是再由着她胡来的话,怕是还会出更大的乱子。
大夫人揉揉额头,她不怕老练成精的女人,就怕什么都不懂年轻气盛不顾后果的小年轻。
“那个方子,你是从哪儿来的?”大夫人突然问道。
程水若一愣,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大夫人道,“白苏来寻他大哥和二哥帮他找些药材,若非这样,倒没人能想到白苏会与你走的这般近。我本无心赶你出门,毕竟,你这样的人,还是留在身边有人盯着让人放心些。可你既然招惹了老七,我是低估了你,不想再闹的家宅不宁,唯有在三夫人知道之前赶你走,将事情压下来。如今瞧来,你并非一无是处,我承认之前错待了你。”
大夫人平和的语气,和承认事实的态度让程水若心头的怒火稍稍的平息了一些,苦笑道,“别提了,算我倒霉吧!”
大夫人笑笑道,“既然之前只是一场误会,你如今的情形也容不得再这么折腾下去,留在京城,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我送你走如何?另寻一个地方过日子,总比在京城熬着的好!”
程水若愣了愣,在她心中,这些人莫不是心中盘算好了就会算计着,或者强迫着她去做就行,何必还要来劝说她?
半晌没回过神来,大夫人扯扯嘴角,“你不乐意?”
程水若咬牙正要点头,突然听见外面一阵惊叫声,“放开我!你给我放手!”
方白苏被一个中年管事从树丛中给拎了出来,挥舞着手脚,样子好不狼狈。
大夫人闻声一张脸铁青,喝道,“方白苏!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白苏叫道,“大伯母!”
那管事道,“大夫人,小的刚才去七少爷的院子里没瞧见人,便有人说他朝这边来了,小的就过来寻,谁知道七少爷竟然爬在树丛里……”
大夫人点点头,“方白苏,你过来!”
那管事闻声将方白苏放在地上,方白苏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往前一窜,趁着那管事不注意,便往外跑了去,一边跑一边叫道,“大伯母,水若姐姐是我的救民恩人,我不能让您这么赶她出去!外面怎么说我不管,反正她如今都这样了,咱们方家就不能不管她死活!”
一溜烟的跑出院子,那管事追了上去,却是被守在不远处的小厮给绊了一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白苏跑了个没影。几个婆子也闻声赶过来,抛下小环撵了几步,不过片刻功夫便气喘吁吁的转了回来。
程水若只能焦急的对着方白苏的背影叫道,“七少爷!您快回来!……”
事情好像越发的麻烦了……
程水若有些尴尬的看着大夫人,大夫人叹息着摇摇头,瞥了程水若一眼,咬牙道,“本想等着夜了再送你出城的,这会儿来不及了。房管事,你带人去将七少爷拦下来,在家里闹腾闹腾没多大关系,休要闹出去了。刘嫂,你赶紧去准备一下,马上送程姑娘出城。我去见老爷子,如今等不得老爷他们回来了!”
这边整个院子的人都动了起来,程水若不知那边的情形,只是被人送上了一辆马车,与小环紧紧的相靠着,从略显得狭窄的小巷中急急的行过,路途间颠簸起伏。
方家上下则是乱作了一锅粥,大宅院里道路弯弯曲曲,假山树丛多不胜数,不过耽误了片刻功夫便不见了方白苏的人影,上上下下的家丁本去衙门送人,就没留下几个,丫鬟婆子门满院子乱串,却是寻不得方白苏的影子。
这边,方家老大方竹苓接到口讯匆匆从宫里赶了回来,老2方竹黄也从庄子上赶了回来,唯有老三方竹沥在外地采购药材,无法通知到。
“……大嫂!人是你的人看着的,如今我家白苏不见了,你总得把人给交出来!”
方竹苓还没走进大厅,就听见三夫人尖锐的声音,随即,传来方家老2方竹黄的劝慰声,“弟妹,这事儿……”
“我不管!我只要我家白苏平平安安的!”三夫人叫道,罢了还恨恨的接了一句,“若非你们家白芨,又怎么会招惹到了这位煞星上门?”
一听见人说自家儿子的不是,二夫人也忍不住了,叫道,“你家白苏又好到哪儿去?明里暗里的给那女人送药,若非你房里那颗千年老参,她活不活的下来都是问题!”
“你胡说!”三夫人闻言被刺激的不轻,大叫一声就要扑上来,不消主家使眼色,几个婆子便上去拉住她。
方竹苓闻言色变,三两步跨进门,喝道,“像个泼妇似的吵吵嚷嚷做什么?二弟,秀珍,你们在也不知道拦一下,这个家还有没有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