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您说这冷大人,当真如此勤恳爱民?”听老头洋洋洒洒说了半天,那外乡人有点发愣。
照这老头的话来看,冷怀逸既不贪杯也不好色,更是不近女色,不爱身外之物。
从他来到平安县以来,就一门心思地给乡民们谋好处。
除了当时镇压黄老爷还有剿灭安宁村的那些畜生的时候下手有点狠,就再没什么别的毛病了。
这一套说下来,几乎把冷怀逸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端得是星君下凡,做的事情都是非人力所能及的。
听着老头那滔滔不绝的夸赞,外乡人的眉头不禁微微拧了起来。
要是当真这样的话,那想打动冷怀逸,就实在太难办了。
想着想着,外乡人的脸色渐渐变得不太自然。
他对着老头一拱手:“老丈,多谢您的分说。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我想先去那边的客栈歇个脚……”
不远处的巷子口传来悉悉簌簌的脚步声,老头用余光往那边一瞥,嘴角的皱纹瞬间深了几分:“小伙子,别急着走了……”
“那边的,干什么的!”两个衙役晃着膀子,大步地朝着老头这边走了过来。走在衙役的身后的,正是之前坐在老头身边的汉子。
外乡人的脸顿时拉得像苦瓜一样,从怀里掏了半天,翻出张皱巴巴的路引来:“二位差爷,我是想来咱们平安县弄些草药的,可不是什么坏人。”
衙役跟着共助社的大课,倒也认了些字,两人凑在一处,勉强把上面的东西读了出来:“丁山秋,京城人氏……”
看着那外乡人满脸堆笑的谄媚样子,衙役对视了一眼,却是虎起了脸:“京城来此数千里远,买了草药回去,想来也挣不了多少钱吧?”
“这……”外乡人暗道一声不妙。这些衙役,怎么也如此多事!
正想找个理由糊弄过去,老头背着手笑呵呵地走到衙役面前:“方才他可是问了不少冷大人的事情,我寻思着,他是不是要做什么对冷大人不利的事啊……”
那话里拳拳维护之心,让个子高些的衙役顿时神情一凛,点头哈腰地应声:“二叔,您放心吧,我这就把他请回去问问。”
“那你们可一定要问仔细了,别让歹人伤了冷大人啊!”老头点点头,把手里一直拿着的两块点心塞到衙役的怀里,“这是刚才他意图收买我的证据,你们也一起拿去便是。”
外乡人终于沮丧地低下了脑袋。
要说自己也去过不少地方,那些地方的百姓,怎么就没有一个像这平安县的人如此爱管闲事的呢!
气愤地跺了跺脚,外乡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罢了,我这就跟你们去县衙便是!”
无非是没有什么额外的好处,光凭着殿下的名声尽量招揽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冷怀逸似乎也真的没什么贪图的东西。
如果硬要找一样的话,那定然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权力、名声、地位……
倒不如就这么去跟冷怀逸碰个面,看看他到底贪图些什么就是了。
衙役看着那外乡人的背挺得直了些,倒有些许的诧异。
也许这人,还真不是坏人吧。毕竟哪有坏人到了衙门口,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
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衙役倒也没有做出押解的姿态,只是和和气气地带着外乡人回了县衙。
“大人,有位外乡人,行为颇有些怪异,我们把他请了回来,他便一直说着要见大人……”衙役满不好意思地打断了正在讨论事情的冷怀逸和冷怀泽。
听到有人坚持要见自己,冷怀逸挑了挑眉:“你先在这休息一会,我去去就来。”
那外乡人此时正在前衙的厢房里转着圈子。
毕竟他还有个秀才的身份,那些衙役自然不太好怠慢于他。
“听说你要见我?”清朗的声音从厢房门口传来。
外乡人一转身,顿时觉得像是一束光照进小小的西厢房里似的,眼前的人竟然宛如自带辉光。
“在下丁山秋,见过状元公。”他不禁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
这冷怀逸,当真是潇潇洒洒,爽朗清举,如同雪后的青竹一般!
冷怀逸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不知丁兄光临我平安县,究竟所为何事?”
“状元公看了这封书信,想必就会清楚在下的来意了。”丁山秋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微笑着双手递到冷怀逸的手里。
那信封上熟悉的字体,让冷怀逸瞬间会心一笑。
笑容落到丁山秋的眼里,忽然让他游说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这么看来,冷怀逸与那姚景中,交情确实不错嘛。殿下找的这个说客,倒也没找错。
看着冷怀逸利落地拆开了信封,丁山秋悄然将房门掩了起来。
『逸之吾兄亲启……』
信里没提什么特殊的事情,只是姚景中隐隐从林英鸿门客的角度提出,想让冷怀逸好好考虑一下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若不是冷怀逸早就跟姚景中通过气,怕倒是还要仔细分辨一番,才能察明姚景中到底是什么态度。
将信纸重新折好放回袖子里,冷怀逸脸上满是客套而疏离:“有劳丁兄远道而来,为在下捎来这封书信。”
丁山秋得意地拱了拱手:“随手为之,状元公不必挂怀。”
“如此,便多谢丁兄了。”冷怀逸倒不客气,瞬间摆出一副想要转身开门送客的状态,“本官还有公务在身,恕难奉陪。”
这句话的转折实在突兀,把丁山秋得意的笑容一下子憋了回去。
“咳咳咳……”丁山秋也顾不得礼节,连忙上前两步按住冷怀逸已经搭在门把手上的胳膊,“实不相瞒,在下是奉了殿下的命令,来找状元公的。”
“殿下?”冷怀逸的眼睛睁大了些,明明白白地跟丁山秋开始装傻,“本官与诸位殿下素无交情,殿下们又怎么会注意到我这么个小县令?还请丁兄莫要说笑了。”
装,让你再装!
丁山秋磨了磨后牙吐槽了几句,却还是不得不陪着笑脸解释起来:“是三殿下差我来的。”
“早在殿试的时候,殿下就已经看出状元公的才学不同凡响。只是当时抽不开身,未曾有机会与状元公结交。”
“眼下姚佑方到了海崖县当差,也算是在殿下手底下做事。”
“他跟殿下数次提及状元公……”
说起这一套话来,丁山秋自然是熟门熟路。说得起劲的他,倒是没太注意到,冷怀逸的神情已经渐渐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