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发碧眼的青年走出了试炼间,虽然他形容狼狈,衣衫破损,脸上身上满布伤痕,但心情却十分轻松愉快。他知道自己已经顺利通过考验了。
外面的房间几乎是空的,只在正中摆放着一套陈旧的桌椅,桌后坐着一位端庄严肃的女士,四十多岁年纪,深色的高领衣服,整齐的盘头,一副银丝眼镜遮住了眼中的真实。
她抬头望望青年:“安隆·卡多先生?恭喜你通过了试炼,现在,你已经算是伊斯特国家安全署的一名行动人员了,让我再看看你的资料……”她扫了眼手中的文件,顿了顿,再度望向青年的目光变得柔和:“原来你是萧伯爵阁下的儿子?他可是我们安全署的创建人之一呢,为什么你不早些告诉我们呢?”
青年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我认为我生身父亲的身份跟试炼的事并没有太大关系。”
“的确没有。”女士收回目光,重新浏览一遍文件,打了几个章,又签了名,但在拿出另一份文件后,她郑重地对青年道:“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真的知道安全署是什么地方吗?要知道,一但加入我们,你的生活就不再受自己掌控了。转 载 自 我 看書 齋”
“是的,我很确定。”青年迅速回答。
“你的父亲在政界军界都有很大的影响力,同时拥有全国最大的商行,即使他目前正在大陆上游历,也会有不少人愿意帮助你获得安稳体面的职位。你姓卡多,这是他夫人娘家的姓氏,看来你是被他们家收为养子了,我想他们大概对你的前途也会有所安排。如果你不愿接受,我还可以让你在署内做个文职。”她盯着他,“你不需要去做危险的工作。”
“多谢您的好意,女士。”青年板起了脸,“但那个人从未承认过我,我也不需要依靠他。我知道卡多家和萧家的势力都很大,但我希望能凭自己的努力生活。危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辈子受人摆布。”
女士从眼镜上方打量了他一眼,才轻轻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我希望你知道,你的成绩是良等,依照惯例会被外派到都城以外的地方潜伏,你可能要忍受长达数年的佶倨生活,没问题吗?”
青年重新站直了身体:“是的。”
“很好。”女士递过一份文件,“你要去的是接近诺嘉边境的其顿,那是个偏僻的山城,有个军备所。你将成为当地驻守骑士的一员,暗中监视军备所的一切行动,如果出现任何影响军备生产的因素,不论是人,还是物,消除它。”
“是。”青年接过了文件。
“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和任务,包括你的妻子和女儿。”
“是。”
“如果可以,最好带她们一起去,女人和孩子可以让你更容易融入当地,不过我听说你太太是位贵族千金,女儿还不到一岁,大概很难适应那里的生活吧?”
“她们会适应的,我相信简单纯朴的乡下更适合我的妻子和孩子生活,再留在这里让她们被珠宝华服和贵族虚荣包围,对我们家一点好处都没有。”
女士挑挑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安隆·卡多先生,你马上就要成为安全署的一名基层情报人员了,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要加入我们吗?一但加入,你很可能要执行危险的、不道德的任务,包括潜入别国收集情报、挑拨离间、陷害他人、偷盗甚至是暗杀,平静、高尚的人生将从此与你无缘,甚至连你的妻子、女儿也会受到影响,你确定,要加入吗?”
“是。”青年再一次点头确认,但就在那一刹那,他想起了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女儿,这种生活对孩子真的好吗?他在心中默念:明娜,希望这对你来说,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一、伊东来客
明娜小心翼翼地在大树枝上移动,意图捕捉栖息在枝头的一只美丽的蓝色凤头鸟。眼看着还有一尺的距离就能够着它了,而迟钝的鸟儿还未发觉,她心中一阵高兴,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小小姐、小小姐”的呼喊,她吓了一跳,不小心晃动了树枝,凤头鸟察觉到危险,迅速飞走了。
“又是温妮!”她沮丧地埋怨了一句,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大围裙的胖女人出现在树林的边缘,她马上爬回树冠里,将自己隐藏在大树的枝叶之中。六岁小女孩的身体瘦小而灵活,浓密的树冠完全把她掩盖住了。她摒息静气,就象往常做的那样,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息,每当她使出这一招时,就连她那身为剑术高手的父亲,也未必能够找到她。
然而今天她却失算了。走到附近的温妮很快就发现了空气中的一丝香味,她马上就认出那是明娜小小姐今天穿的漂亮衣服上喷洒的香水的味道,那是三年前才上市的新香型,专门给孩子用的,在其顿这个穷乡僻壤,绝不会有第二瓶!
她绝对不会认错!她可是温妮,是从小在马特港受到专业培训的最专业的保姆!她可以靠鼻子闻出二百多种香水香料的味道,光凭用手触摸就能说出一百多种衣服面料的材质;她懂得三百多种菜肴和点心的做法,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分辨出八十八种酒水和饮料;她知道怎样去布置最华美舒适的客厅与房间,也知道怎样去照顾老人、孕妇和小孩子。她,是温妮!
此刻,她站在大树下,得意扬扬地看着枝叶中露出的一截小腿:“小小姐,你骗不了我的,快下来吧。”
明娜沮丧地溜下了树,看着温妮那张胖脸,撅起了嘴。
“我说过多少次了,小小姐!”温妮板起了脸,“这可不是一个淑女该做的事。爬树!多么粗鲁!你可是一位千金小姐!”她脑中不由自主地忆起了女主人的光辉过往,“想当年,朵拉小姐六岁的时候,已经是满城称颂的小淑女了,聪慧之处更是胜过了小时候的皇后陛下。”
明娜对此深表怀疑,发出了一声嗤笑。温妮严厉地看了她一眼,无意中扫过她的前襟,发出可怕的尖叫:“天啊!小小姐,你居然把衣服弄脏了!这可是珍贵的丝绸!是特地为了今天来的贵客,才让你穿上的。早就告诉你不要再爬树了。”
明娜做了个鬼脸:“什么贵客?我讨厌那个男人,每次他来,爸爸妈妈就会吵架。”
“那是因为姑爷心里妒忌。”温妮撇撇嘴,“看他让小姐过的是什么日子?在这种乡下,周围都是乡巴佬,住的两层小楼,只有不到十个房间,花园里长满了野草!除了我和马歇尔管家,连个女仆都没有!为了不在客人面前失礼,小姐居然要找个乡巴佬的女儿来充当临时女仆!如果当初她嫁给了楚洛夫公爵家的小少爷,绝不会受这样的委屈!噢,楚洛夫少爷是多么优雅高贵的人哪,而且对小姐是那么的温柔。”
明娜生气地说:“那是骗人的,爸爸说了,他是坏蛋!”
温妮严厉地瞪着她:“不可以这样说,小小姐!楚洛夫少爷是你大伯母的弟弟,是你的长辈!天啊,小姐的女儿居然会说出这种无礼的话,一定是被她父亲带坏了。”她嘟囔了几句,抬头厉色道:“快跟我回去!客人马上就要来了,你穿着这么脏的衣服,实在失礼,快跟我回去换下来!”
她伸手去抓明娜,明娜灵活地躲开了,然后飞快地往树林子里跑,还抽空回头朝她做了个鬼脸:“我不回去!妈妈只会叫我装乖小孩,我讨厌那样!”
温妮快被气死了:“都是姑爷教坏了小小姐,小姐的女儿怎么可能会这么顽皮!”边说边移动着肥胖的身躯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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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拉再一次检查了花园里摆放的小桌、藤椅和篮子,务求尽善尽美。她总觉得有什么还做得不够好,但又忘记了是哪一样,心里七上八下的。
今天来的客人是古德温·楚洛夫,她丈夫安隆同父异母的哥哥依隆的妻子,楚洛夫公爵家的小儿子,同时也是她过去的追求者之一。这个男人似乎永远都那么冷静、温和、优雅有礼,从来不会有感情上的波动,她当年就是因为摸不清他的想法,才选择了安隆。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因为古德温显然并没有因为她嫁给了别人而难过,仍然是温和有礼的,每次远道而来拜访,都会送上贴心的小礼物。
但她身为安隆的妻子,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作为私生子的安隆从小就处境尴尬,若不是被父亲的正室米拉贝尔夫人收养,只怕连姓氏都不会有。但他对米拉贝尔夫人心存感激,并不意味着愿意承受卡多家的轻视与嘲讽。安隆为了凭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宁可到其顿这种边境小城来当个小小的驻边骑士,就是不想再受卡多家控制。古德温是莉莉丝的弟弟,回到伊东城后一定会提起在其顿的所见所闻,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安隆和她马上就会成为伊东城贵族圈子里的笑柄。
前几年古德温来的时候,他们跟另外三户人家挤在一栋小楼里,只能在窄小的房间中接待客人,她担心自己夫妻俩已经被笑话很久了,实在不想再在妯娌面前丢脸。
“夫人,茶点已经准备好了,这就端上来吗?”管家马歇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恭敬地询问。
“噢,马歇尔大叔,是的,麻烦你了。”朵拉有些不安地微笑着说,“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会不会太简陋了?”
“怎么会呢?夫人。”马歇尔给出了令人满意的回答,“在今天这样的天气里开花园茶会是最适合不过的了。何况花园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你亲自料理的,事实上……即使是在伊东城,最优雅的贵族夫人家的花园也不过如此。”
朵拉看向小花园里精心打理过的美丽花圃,面上露出了自信的笑:“你说得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亲手栽下的,连篱笆和藤椅都是我看着做好的,把长满了野草的后园整理成今天这个样子可不容易,那些娇气的贵族夫人们再优雅,又有谁比我更能干呢?”
她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穿戴:“那么你觉得我这身衣裳怎么样?会不会很土气?”她对伊东城现下的流行时尚一无所知,为了不被人笑话,选用的是最传统的花园茶会服饰面料印花棉布,连样式也是最简单的那种。
马歇尔永远知道该如何应付为服装烦恼的女士们:“一点也不会土气,夫人,这是最经典的款式,所谓经典,是永远不会过时的。”
朵拉再次满意地笑了,周围望望,疑惑地问:“布丽呢?是在厨房里吗?”
“屠夫家的孩子刚刚叫了她回家,说是她后母又打她弟弟了。不过她说很快就会回来。”
“她弟弟哪天不挨打?客人马上就到了,万一她赶不及回来怎么办?!”
“别担心,夫人,若是她赶不回来,马歇尔大叔会亲自出马的。”马歇尔微笑着鞠了一躬,“那么,我去端茶点了。”他安静地回到了屋子里。
朵拉感激地目送他离开,老马歇尔真是个出色的管家,跟温妮一样,都是最专业的。
她向不远处的树林张望,温妮怎么还没把女儿带回来?光明神保佑,明娜今天千万别调皮了,就算比不上依隆和莉莉丝的两个女儿,至少也要象个小姐的样子。
前门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日安,请问有人在吗?”朵拉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迎了出去。
一个英俊、成熟、健康而富有魅力的男子站在门口,棕色的头发,蔚蓝色的眼眸,脸上带着令人产生好感的微笑,轻轻握住朵拉右手的三个手指,优雅地弯腰鞠了一躬:“很久不见了,朵拉,你依然美丽如昔。”
“谢谢你的赞美,我的朋友。”朵拉心情很愉快,温和知礼的绅士永远都是受人欢迎的。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不是位于北方山城的小宅中,而是身处伊东城体面的贵族宅第里。
古德温·楚洛夫是个优雅有礼的人,一举一动都符合贵族规范,连聊天的话题也是这样。他们先是谈论了天气,再问候了彼此的身体健康,然后古德温便开始赞美花园里的花卉,接着才问及男主人。
朵拉只含糊地说他工作很忙,她是位思想传统的女性,只要知道男人是在外头工作就行了,至于具体的工作内容,她并不关心。而且她事先隐瞒了古德温来访的事,因为丈夫向来不待见这位旧日同窗,每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
古德温似乎对旧日情敌的工作情况很有兴趣,朵拉见状忙转移了话题:“你看我,居然忘了让人上茶,真是怠慢了。”她拎起桌上的小摇铃,呼唤仆人上茶点。当看到穿戴着洁白的头巾和围裙的少女出现时,她满意地点点头:布丽这丫头总算是赶上了。
布丽依照过去三天练习的那样,小心地将茶和各种糕点放在客人和女雇主面前,得体地行了个礼,退到一边。虽然动作还有些生疏,但已经很有客厅女仆的样子了。
朵拉笑着请古德温品尝糕点,向布丽投去一个赞赏的笑容,但脸色很快僵住了——布丽的裙子下摆处,露出了一双破了个洞会露出脚趾头的旧草鞋,怎么会这样?!她明明给这乡下姑娘准备好了黑色小皮鞋!她僵硬地转头望向古德温,心中祈求对方千万不要发现。不过,当看到古德温的视线方向时,她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妄想。
古德温从小受到的教养告诉他,不能让主人觉得尴尬,尤其是一位美丽的女主人,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笑着说:“真是好茶,是萧氏茶行出产的上等红茶吧?”
“啊……是、是的。”
“桔子蛋糕也很好吃。我曾听说,萧氏家族名下的快活林有世上最好的酒菜,烤肉园有世上最美味的烤肉,但说到茶点,就只有梅丽夫人的手艺才算得上是顶尖,想必这糕点的做法也是梅丽夫人亲传的吧?”
“你太客气了。”朵拉总算镇静下来,飞快朝布丽使了个眼色,暗示她离开。可怜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莫名奇妙地退下去了。
朵拉正要跟客人继续进行交谈,却被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打断了,一回头,这次她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女儿明娜一身脏兮兮地从树林子跑出来,正往她这边赶,嘴里还大叫着“妈妈救命,温妮发疯了”。她身后是跑得气喘嘘嘘的胖保姆温妮,也在边跑边喊:“别跑,我一定要抓住你!”
朵拉眼前顿时发黑,仿佛已经看到莉莉丝与其他贵妇人们窃笑着议论“朱法家的女儿也不过如此不但客厅女仆穿着露脚趾的烂草鞋女儿还是个一点淑女气质都没有的脏兮兮的调皮鬼……”。
古德温·楚洛夫再一次掩过了主人家的尴尬:“好久不见了,小明娜,我真高兴,你还是那么有精神。”
明娜早就看到那个讨厌的男人了,还顶着那种假得不得了的笑容对自己说话。她没理会他,只是钻进了母亲的怀里:“妈妈,温妮快要疯了,她居然说我如果再不听话就要把我捆起来。”
温妮追上来后,立刻就发现了在场的古德温,忙慌慌张张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裙,向他行了个礼:“日安,楚洛夫少爷,很抱歉我失礼了,请原谅。”她尽可能仪态优美地完成了这个动作,却不知道她身上一颠一颠的肥肉和大汗淋漓的脑袋跟优美完全不沾边。明娜躲在母亲怀里窃笑,挨了她一瞪眼。
“温妮,你不用那么客气。看到你气色那么好,我也很高兴。明娜还是个孩子,请不要对她太过严厉。”古德温依然面不改色,温和地笑着,转头对朵拉说,“你不必太介意了。事实上,我姐姐的两个女儿,贝莉尔和曼达,虽然在别人面前很乖巧,私下里也常对我撒娇呢。”
“你真是太体贴了,古德温。”朵拉感激地对他说,同时对怀中的女儿甩了个严厉的眼色。明娜撅起了嘴。
“好了,小孩子自然是喜欢玩闹的,不要太过责备她了。我今天带了礼物来,不如一起拆拆开?希望你和明娜都会喜欢。”他呼叫随身男仆送上带来的礼物,是两个大纸盒,扎着漂亮的丝带。他微笑着把小些的那盒递到明娜面前:“我特意挑的,据说是眼下最受小女孩们欢迎的玩意儿,不知小明娜会不会喜欢?”
“她一定会喜欢的,真是太感谢了。”朵拉笑着说,然后小声催促女儿,“快说谢谢,别再失礼了,要当个乖孩子。”
明娜却狠狠地盯着古德温,不顾母亲的话,挣开她的怀抱,调头跑了。朵拉着急地向古德温道歉,后者依然温言相慰,丝毫不放在心上。
明娜心中委屈得很,那个男人每次都是这样,装成一副大好人的样子,害得她每次都会被妈妈责怪。爸爸说的果然是对的,那人是个大坏蛋!
她跑到大厅里才停了下来,一抬头,就能看到墙上挂着的两副画像。一幅画的是个黑发黑眼的青年,手执长剑,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眼神深邃。而另一幅画上画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秀丽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忧郁,眼中露出温柔的慈爱之色。
她知道那个男子是她的祖父,传说中的英雄,全大陆最强的剑客,同时也是最富有的伯爵萧天剑,传说他去过精灵森林、魔界和龙岛,跟龙有过交易,能长生不老,而且至今还在大陆各地游历。而那个女子,则是她的祖母梅丽夫人,早在她出生前就已经去世了。
她想起祖父的那些传奇的事迹,心中十分羡慕,可惜她从来没见过他,为什么祖父从来不来探望自己一家呢?外公可是每年都会来的。
正想着,不远处的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抬头望去,只见父亲安隆从后门闪进了书房,身后还跟着个女人,高大健美的身材,一头金棕色的头发束在脑后,红褐色的束袖衫和长裙,黑色紧身皮马甲,同色的长筒皮靴,一身骑马装十分飒爽利落。
她记得,这个女人曾经来过她家几次,每次来,妈妈都要跟爸爸吵一次架。她有些好奇,这个女人又来干什么?爸爸为什么要从后门进屋?想了想,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摒住气息,挨在书房的门上偷听里面的动静。
她只听到一句“关于这次任务,副署长的意思是让你跟我……”,这时声音停了下来,门忽地打开了,一把匕首闪电般出现在她喉间,发出阵阵寒光。她吓得一动不敢动。
拿着匕首的正是那个金棕色头发的女人,大约二十多岁,美丽的脸上满是冰霜,正冷冷地盯着她。即使知道她是谁,对方也没有移开匕首的意思,眼中杀气未消。明娜微微发起了抖,泪水开始充满了眼眶。
安隆忙对那女人说:“维罗妮卡,我女儿只是一时顽皮,你放过她吧。”
维罗妮卡面无表情地盯了明娜好一会儿,才收回了匕首,冷哼一声:“小鬼,滚回你的房间去,这里可不是给小孩子玩的地方。”然后就啪的一声甩上门,差点没撞到明娜的鼻子。
安隆很快又打开了门,轻声对女儿说:“快回房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别告诉任何人。乖,听话。”他用袖子将女儿脸上的泪水擦干,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头,将她稍稍推离门边,才轻轻关上了房门。
维罗妮卡冷笑地看着他:“你这里的保密工作做得不怎么样,居然让你女儿差点偷听到我们的话。”
安隆无奈笑笑,转回正题:“上头究竟要你来做什么?我原以为你会一直呆在伊东。”
“本来是的,但原本执行这个任务的人忽然断了消息,我是奉命来查看的。有需要的话,还要亲自走一趟麦城,把情报带回来。”维罗妮卡抬头看他,“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晚上就出发。”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二、小女孩
安隆问:“为什么不是今晚?难道不是越快越好吗?”
“究竟是无聊的家庭生活让你失去了思考能力,还是跟矮人相处久了你的脑子也开始变得迟钝起来?”维罗妮卡冷笑着讽刺他,“后天就是边境商人们从梅顿出发前往麦城交易的日子,我们明晚先到梅顿,跟商队一起走,不然诺嘉边防军马上就会把我们当成奸细抓起来的。虽然我们的确是奸细,但也别明摆着告诉敌人啊。”
身为她的青梅竹马,安隆知道她一向是这种说话方式,所以也没在意,只是说:“诺嘉这两年的情况的确让人不安,现任国王病得越来越重了,继位的人选却还没有定下来,大臣和贵族分成几大派别,斗得厉害。虽然他们内斗对我们有好处,但如果最后胜出的是马里奥王子,那就太糟糕了。这家伙野心勃勃,总想着有朝一日要统一全大陆。他要是当了诺嘉国王,我们就永无宁日了。”
这件事并不是秘密,因此维罗妮卡毫不客气地吐嘈:“这种事谁不知道?还用得着你说?我们派到诺嘉都城诺蒙卡的人已经开始暗中活动,如果到时候马里奥真的胜出……”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瞄向安隆,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身为国家安全署创立者的儿子,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吗?”
安隆微微皱了眉头:“好了,维罗妮卡,你知道我不喜欢提起他。”他很快回归正题:“派去麦城的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断了消息?难道是被发现了?情报站的人没有传信回来吗?”
维罗妮卡回答道:“没有,所以我才要去查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大概可以猜到,多半是加玛那个花花公子又背着人跟哪家姑娘幽会去了,连正事都丢在脑后。他也不是头一回了,情报站的人只怕还蒙在鼓里呢。真希望哪天来个人把他的小弟弟咔嚓掉,看他还敢不敢到处招惹女人。”
安隆苦笑:“维罗妮卡,你是一位女士,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在维罗妮卡张口朝他吐毒汁之前,他先一步转移了话题:“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乔装成什么样子?不是我泼你冷水,维妮,你根本不象个商人,别人一看就会起疑的,要不,你试试扮成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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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娜刚才被吓到了,在房门关上后,她发着抖走回客厅,小声地抽泣起来。
那并不是一个玩笑,是真的刀子,就挨在她的皮肤上,好象很冷,也很痛,也许已经流血了。那个女人真的很可恶,她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管家马歇尔很快就发现了她在哭,忙走过来抱着她问:“明娜小小姐,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明娜刚要把那个可恶的女人的事说出来,忽然又想起了父亲的嘱咐,扁扁嘴,没说话,只是抱着马歇尔哭。马歇尔看到她身上的脏衣服,以为她是因为这个被母亲骂了,便安慰她道:“没事没事,夫人只是一时生气,很快就会气消的。小明娜别再哭了,你不是说,只有小孩子才会在别人面前哭鼻子吗?”
“我才不是小孩子!”明娜抽泣着反驳,“再说,这里又没有别人在。”
马歇尔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小明娜说得对,这里没有外人,只有家人,就算哭鼻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轻声安抚着小女孩,抬头望向墙上画像中那个美丽而忧郁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等到明娜好不容易收起泪水,重新展现出笑容时,花园里的客人已经告辞了。马歇尔立即前去收拾所有茶具桌椅,明娜则小心地靠近了起居室,打探母亲是不是还在生气。
朵拉正冷着脸数落可怜的布丽:“我不管你五月节时要穿什么,我特地给你做鞋是为了让你在招待客人时不至于失礼的。你居然说因为不舍得穿新鞋,就穿着你那双破草鞋出现在贵客的面前?!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布丽哭着请求她:“夫人,求求您,别赶我走,我再也不敢了。下回我一定穿上新鞋子来给客人倒茶。”虽然只是临时女仆,在本地已经是美差了,如果后母知道她把工作丢了,一定会把她打死的。
朵拉一听更生气:“你以为在这种乡下地方,我们家会有多少个配得上这种招待的客人上门来?除了我爸爸,一年就这一个!你犯了这样的错,说什么都晚了!这个月的工钱扣掉一半!再有下回,你马上走人!”
布丽顿时又哭又笑地:“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您真是太仁慈了,我一定会好好干的,绝不会再犯错了……”朵拉厌烦地挥挥手让她下去,看到门口一闪而没的女儿,心头怒气又起。
“明娜•卡多!快给我过来!”她厉声叫道。
明娜咬着唇磨磨蹭蹭地挪过去,小心偷看母亲一眼,马上低下头来,做出一副“我知道错了妈妈不要骂我”的可怜样子。
朵拉瞪了她半天,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桌上的纸盒子:“这是你古德温叔叔送你的礼物,要好好保管,别弄坏了。”
明娜望过去,只见盒子里躺着个一尺多高的娃娃,身上穿着华丽的绸缎与丝带制成的裙子,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珍珠小项链。她知道这种叫“芭比”的娃娃是祖父的商行里售卖的东西,她曾在骑士队长的女儿那里见过一个穿细布裙子的,显然无法跟这个高级货色相比。但她对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我不喜欢娃娃,我才不要呢。”
朵拉被气得够戗,厉声道:“明娜!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是不听话?明明一大早就给你穿好干净体面的衣服,叫你呆在屋里等客人来的,结果你跑到树林里爬树,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不说,古德温叔叔送你礼物,你居然理都不理就跑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样是很失礼的吗?!”
明娜不服气地说:“可是我讨厌他!他每次来都摆出一副好人的样子,可他每次都会害我被妈妈骂。妈妈只会要我听话,要我做乖孩子,总是说我这里做得不好,那里做得不够,还总拿我跟贝丽尔和曼达比。她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跟她们比啊?!”说着说着,她不由得红了眼圈。
朵拉被她这么一说,也不由自主地反省起来。似乎,她每次都只会要求女儿尽可能做到最好,不要被丈夫的两个侄女比下去,便总是挑她毛病,却从没有夸过女儿一句,的确是忽略了孩子的感受。
但是,她这也是为了丈夫跟孩子着想。他们家跟别人不一样。安隆的兄长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继承萧家和卡多家的爵位与财产,可安隆本人拼尽全力,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骑士,还要到这种乡下来吃苦。前途已经比别人差了,如果连妻子孩子都要被人笑话,那安隆就一辈子都要被人压在头上了。
她看看女儿委屈的神情,轻咳两声,道:“好吧,妈妈承认自己是疏忽了。但是!你今天在客人面前失礼,就是不对的!下回见到古德温叔叔,记得要向他道歉,还要谢谢他送你礼物。”
明娜扭了半天,面对母亲严厉的目光,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她抱着母亲的脖子撒娇道:“妈妈,我不喜欢古德温叔叔,下次我道了歉,就不跟他聊天了好不好?他整天都在微笑,好假哦,看着就让人心里害怕。”
朵拉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一定是听你爸爸说的吧?别听他的,那叫贵族风范。再说,爸爸不在家,只有妈妈一个人招待客人,太不方便了,有你在场,至少能陪陪妈妈呀。”
明娜扁扁嘴:“谁说爸爸不在家?他明明在,刚刚还跟维罗妮卡阿姨在书房里关着门说话,那个凶恶的女人还拿刀子来吓我,赶我走开呢。”刚一说完,她就想起了父亲的嘱咐,忙捂住嘴:“糟了!我说出来了!爸爸说不许告诉人的,怎么办?!”
朵拉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似的,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没关系,你这样做是对的,这种事就该告诉妈妈!”
侍立在旁的温妮还要火上浇油:“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怎么又来了?从以前开始她就总是缠着姑爷不放,姑爷娶了小姐,她还每年过来晃几回,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啊?”
“自然是见不得人的主意!”朵拉冷冷地回了一句,站起身往门外走,在门口撞上管家马歇尔,顾不上回答他的询问,便径自往书房去了。
马歇尔问发生了什么事,明娜小声说:“我跟妈妈说爸爸跟维罗妮卡阿姨在书房关着门说话,她就生气了。我忘了,我原本答应过爸爸不告诉别人的。马歇尔爷爷,爸爸妈妈会不会又吵起来?”
马歇尔叹了口气:“维罗妮卡小姐刚刚离开,不过少爷和夫人大概免不了要争吵了。”
温妮睁大了眼:“噢,天哪,管家先生,你知道那个女人来了?”
“到这座房子里来的每一个人我都知道。”马歇尔转向明娜,“小小姐,我认为你这回做错了,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该说出来。”
明娜苦着脸,心里十分后悔。马歇尔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便和温妮一起跟上朵拉,随时准备救场。
朵拉气冲冲地来到书房时,安隆刚从大门口折回,一看到妻子,便问:“方才瞧见一辆挺体面的马车,上面的家徽怪眼熟的,是不是古德温那小子又来了?”
朵拉似笑非笑地说:“只是在花园里喝杯茶,聊聊伊东城那边的事而已。倒是我听说你那位维罗妮卡小姐又来了,不知道你们在书房里都做了些什么?”
安隆一怔,扯起了一个笑脸:“没做什么啊,我们只是说说话而已。”
“如果只是说话,为什么要关着门?还叫女儿别告诉人?我还以为你正在工作呢。”
安隆看到妻子脸上难掩的妒意,小心地选择着用辞:“本来是的,维罗妮卡路过其顿,想请我帮她做点小事,骑士队那边说话不方便,我就带她回来了。她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所以我没有诉你。”他边说话边用眼神搜索着四周,发现了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女儿,轻轻瞪了一眼。
朵拉发现了,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强忍住怒火说:“那么,她要你帮她做什么事?我这个做妻子的能不能知道啊?”
安隆顿了顿,决定避重就轻:“当然可以,其实她是要到梅顿去看望朋友,想让我送她一程。你也知道,年轻的女士独自骑马赶那么远的路,这一带又偏僻,实在是太让人担心了。”
朵拉却一点都不担心:“除了你就没别人了吗?!而且你不是说她的剑术跟你一样好?几个小毛贼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就算遇到什么强盗,她那张嘴里说出的话也会把人毒死的。”
安隆皱起了眉头:“朵拉,你这话太过分了。维罗妮卡的父亲是我们家几十年的老朋友,而且是教导我剑术的老师,维罗妮卡就象我的妹妹一样。就算你对她有什么意见,也不应该说这种话!”
朵拉昂起了头:“好,我不说,但是你也不许陪她去!如果你真的跟她走,我马上就带着孩子回马特港!”
“朵拉!”安隆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他要做的是正经事,只是不能告诉家人,但妻子怎么能这样误会他?
正在这时,书房的窗户上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两人转头一看,只见维罗妮卡正站在窗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很抱歉,我本不想打搅两位的谈判,但我似乎把手套漏在这里了。”
安隆很快在书桌上发现了她的手套,忙把它还给了维罗妮卡,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妻子朵拉一跺脚,转身冲出了房门,他对上维罗妮卡一脸嘲讽的笑,忽然感到一阵头痛。
朵拉与安隆的这场争执发展成了冷战,而且一天下来都没有改善的迹象,家中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明娜后悔不已,她不该那么粗心,把事情说出来的。现在父亲一见到她,就用责备的眼神教育她“答应过别人的事就要做到”这一准则,而每当她想要在母亲面前替父亲说些好话,母亲朵拉就发表声明说,如果她再开口,就会把她丢下,自己一个人回马特了。
明娜沮丧地躲到树林子里,爬上她的秘密基地——那颗可以藏身的大树。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啊,为什么爸爸妈妈都要责怪她呢?她没能遵守父亲的话,的确不对,但妈妈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她不是说自己做对了吗?
妈妈真的会离开吗?真的会丢下她吗?没有妈妈的孩子会很可怜,布丽姐弟俩没有妈妈,所以天天都被后母打骂,如果她没了妈妈,是不是也会天天挨打?
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忍不住害怕。透过浓密的枝条,她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家,会有人来找她吧?只要爸爸妈妈叫人来找她,就表示他们还是会要她的。
但她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人来。为什么?平时她只要到树林子里呆上半个小时,温妮就会出现的。难道妈妈真的不要她了?那爸爸呢?马歇尔爷爷呢?
明娜小声地抽泣起来。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姑娘,你怎么哭了?”
她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黑色的头发在风中飘扬,一双黑眼带着亲切的笑意,正看着她。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三、见面
明娜怯怯地问:“你是谁?”那男人笑着说:“我?我是一个过路客,只是在附近转转,看能不能找到过夜的地方。”他抬头打量了一下茂密的树冠:“这里不错,是你的小天地吗?能不能借我睡一晚?”
明娜吸吸鼻子,疑惑地看他:“可是……这只是一棵树。”
“可我觉得挺好的。反正现在是夏天,老天爷似乎也没有下雨的意思,在这里过夜,不但省了房钱,还很凉快呢。”那男人伸展着肢体,闲闲靠在一根大树干上,就好象坐在舒服的沙发里一样享受。
明娜听了他的话,有些迟疑:“可是……会有蚊子和虫子……”
那男人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别担心,我皮粗肉厚,不怕蚊虫,而且,我有一样秘密武器。”他手腕一翻,掌上便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黑木盒子,上面有几颗宝石做点缀。他神秘地笑笑,打开盒盖,盒里冒出了紫色的光茫。明娜好奇地凑过头去,只觉得盒里装着一团发光的紫雾。
忽然,从盒里射出一道深紫色的光,吓了明娜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根发光的细线,线端系着一个拇指盖大小的黑金色小球,不知在空中碰到什么东西,又飞快地缩回盒子里,同时又有另一根线射向另一个方向,不过这回在碰上东西后却是发出“嗤”的一声,空气中同时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
明娜瞪大了眼,仔细看了几回,才发现那紫色光线顶端的小球碰到的都是蚊子和飞蛾之类的昆虫,有一回还把树干上的一只毛毛虫给干掉了。它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可以无声无息地让小虫子消失,只有遇上身型较大的昆虫时,才会发出声响。盒中不知有多少根“线”,明娜最多能见到六根同时出现,最长的那根可以射到两米开外。
“这是魔法之都首席炼金大师的最新作品驱蚊盒,只对蛇虫鼠蚁有效,对人体和坐骑、宠物无害,一个只卖二十个金币,使用寿命三年,顾客还可以享受个性化定制,依照自己的喜好选择盒子的外型装饰和光的颜色。”那男人看向一脸呆滞的明娜,笑了,“只是顺便帮我朋友打打广告,请别介意。”
明娜没有介意,她根本就没听明白,只是盯着那盒子瞧,觉得很有趣。她望向那男人,眼中含有一丝渴望。
那男人好笑地把盒子放到她手里:“送你吧,反正我还有。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明娜。”明娜高兴地玩着盒子,打开关上,打开关上,还试着在光线射出来时关上盒盖,看会怎么样,结果那线还未接触到虫子,就耷拉下去了,象一根普通的线那样吊在盒外,等盒盖重新打开,它又恢复了精神,把附近的一只小飞蚁给干掉了。她觉得很有意思,又试着在线即将返回盒子的时候关上盖子,把小球卡在外面,或是直接抓一只虫子丢进盒子里,看看盒子会有什么反应。幸好这玩意儿不愧为炼金大师的作品,任她百般折腾,仍然“精神抖擞”,动作精确。
那男人见明娜玩得不亦乐乎,便笑着将她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怀里,柔声问:“小明娜,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哭吗?”
明娜这时才想起刚才的伤心事来,鼻子又酸了,她关上盒子,没有说话。
那男人便道:“不能告诉我吗?我只是想帮帮你而已,或许,我能给你出出主意?”
明娜歪着脑袋看他,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亲切,还把这么有趣的东西送给她,应该不是坏人吧?
她想了想,便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男人,但她还记得父亲的嘱咐,以及因为一时嘴快而导致的严重后果,所以并没有说出维罗妮卡的名字和她用刀子吓自己的事,只是说是一个凶巴巴的女人,跟父亲关在书房里说悄悄话。
那男人听了,沉吟道:“听上去你爸爸只是在跟那个女人谈什么机密的事,不然就不是在书房谈,而是在卧室了,何况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明知妻子在家,还带女人回家鬼混。我看你妈妈只是误会而已,迟早会消气的。不过身为妻子,对丈夫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只会吵闹,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他抬眼看着明娜,笑了笑:“更何况,她再生气也不该对你说,不要你了。这对小孩子可是很大的伤害呢。”
明娜听得一头雾水,倒是最后一句听懂了:“我妈妈不会伤害我的……”不过想到过了这么久都没人来找自己,她又有些不肯定了。
那男人笑道:“当然,父母总是最爱孩子的。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小孩子晚上一个人走夜路,有些不太安全。”他看到明娜脸上的犹豫,淡淡地笑了笑:“别让你父母担心了,心爱的孩子失踪,会让他们痛不欲生的。”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
明娜一听,忙说:“那我们快回去吧。我家就在树林边上,就是那座蓝色屋顶的两层房子。”
那男人拨开枝叶望了一眼,很快找到了目标:“原来你家这么近,怪不得你敢在晚上一个人跑到树林子里来呢。”他一把抱起明娜,一跃而起。随着他们数度在树枝上起落,转眼便已到了林外的草地上。明娜只觉得风声在耳边响起,还不等她体会清楚飞翔的感觉,两人已经站在小花园里了。她张大了嘴,呆呆地望着抱着自己的男人,只见他微微一笑:“怎么样?酷不酷?”
“酷?”明娜不解地眨眨眼,那男人却只是笑,四周望望,便抱着她进了屋子,留意着屋里的人说话的声音,往大厅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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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隆和朵拉事实上并未发觉女儿不见了,或者说即使发现了,也不会担心,毕竟明娜爱乱跑已经是老毛病了。这对夫妻本来一直冷战,但当朵拉发现丈夫在为明天的行程打包行李时,怒气又爆发了。眼下他们刚刚争吵完,都筋疲力尽地坐倒在大厅的沙发上。
安隆揉着额头,无力地说:“为什么你一定要揪着这件事不放呢?我跟维罗妮卡在书房里谈正事,只是不想被人听到才关的门。我叫明娜不要告诉别人,也是怕你知道了会误会。”
“既然怕我误会,就不该做出让人误会的事来。”
“你不是也让古德温到家里来了吗?还收了他的礼物,昂贵的礼物!”他着重突出这几个字,“我可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对你发火。”
朵拉怒目而视:“我是在花园里见的他,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明娜和仆人们在!跟你们偷偷摸摸在书房里见面可不一样!再说,他的礼物虽然贵重,也不过就是件衣服而已。因为那是伊东城今季最流行的款式,我才收下来的。去年我穿着过气的裙子参加五月节舞会,被人笑话了整整三天!我只是希望给你挣点面子!更何况,古德温的背后代表着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一遇到这个话题,安隆就无言以对了。他内心清楚妻子的顾虑是对的,无论他对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有什么看法,看在米拉贝尔夫人的面上他就不能跟对方翻脸,从小到大所享受到的富足生活,更是让他无法对姓卡多的人说不。因此,虽然古德温·楚洛夫只是伊隆的妻弟,他还是要接受对方的来访,即使对方有可能带了某种让他难以忍受的私心。
安隆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真的无法接受我这次出行吗?我可以对光明神起誓,我是因为正大光明的目的才出这趟门的。”
“你在说笑吗?人人都知道你们萧家子孙不是光明神的信徒!如果真的正大光明,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朵拉冷笑着扯了扯嘴角,脸上的嘲讽跟维罗妮卡有得一拼。“没有借口,没有狡辩!安隆•卡多,如果你这次真的跟那女人走,我马上就回马特港去!”
安隆一阵头痛,那种事关国家机密的事怎么能随便告诉家人?但他又不想为了这种小小的误会而破坏和妻子之间的感情,想了想,叹道:“我明白了,不去就不去吧。”
朵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他见状苦笑:“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我还要固执己见吗?不过我虽然不去梅顿,却要到矮人族那边跑一回,是公事。”幸好半个小时前维罗妮卡传了信来,上头又加派了一个任务,本来他和维罗妮卡打算从麦城回来再去的,但分开行事也可以节省时间。原来的任务虽然很重要,但诺嘉并不是敌国,麦城情报站的人手也很足,何况维罗妮卡的猜测可能性很大,只是去把某个花花公子从女人床上揪起来,用不着两个剑术高手出马。
朵拉听了,心中一阵高兴,马上想起了因为与丈夫生闷气而被她抛到脑后的妻子职责:“时间不早了,饿了吗?我叫人开饭吧?”
这时她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黑发黑眼的年轻男人手牵着女儿明娜,正站在走廊口处,微笑着对他们夫妻说:“很抱歉,打搅了。两位的女儿刚才在树林里,似乎很难过,我就把她送回来了。”
明娜面对母亲的瞪视,怯怯地缩了缩脖子,害怕又被她责备。但是朵拉就算再怎么想教训女儿,也不会忘记要在客人面前保持礼仪。这位年轻的客人,虽然身上穿的只是普通的衣服,但听他说话的语气,还有举手投足间的风度,显然不是寻常人。她客气地向他道谢:“谢谢您把我女儿送了回来,先生,我们正在找她呢。”
那男人微微一笑:“不客气。”他似乎发现面前这位年轻少妇是个美丽优雅的女性,下意识地表现出了翩翩风度。
朵拉一顿,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发现了对方的魅力,但身为一个矜持、谨慎而贞洁的贵夫人,她决定把事情交给丈夫,于是向安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招呼这位客人。
但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安隆并没收到她的暗示,而且很不礼貌地盯着客人看,眼神中甚至还带着震惊和……怨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丈夫认识这个人?
客人显然也察觉到了安隆的眼光,心下一凛。他仔细打量着这个棕发碧眼的年轻人,似乎长得有些眼熟?难道是自己以前结下的仇家?还是仇家的子侄?只是一时好心安慰个小女孩都会遇上仇人,他的人品也未免太好了吧?他缓缓松开了牵着小女孩的手,右手悄悄探向身后,开始作预防敌袭的准备。
明娜瞪大了眼,看着那男人袖口处出现的剑柄。这怎么可能?他的袖子里什么时候藏了那么大的东西?!
那男人没发现自己的举动已经落在小女孩眼里,只是关注着男主人动作的同时,分出一点注意力,打量着厅内的布局,随时准备撤退。当他看到墙上挂的两幅画像时,愣住了。
是他和……梅丽?
“安隆,你怎么了?这样太失礼了。”朵拉为丈夫的反应而不安,小声提醒了他一句。
那男人闻言一震,身上紧绷的肌肉顿时放松下来,只是望向安隆的眼光十分复杂:“你是……安龙?萧安龙?你已经……这么大了……结了婚,还有了孩子……”
安隆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是啊,已经那么多年了,你还是头一回见到我吧?父亲。”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四、父子
安隆的这句话引来朵拉一声低低的惊呼,她飞快地看向那个男人,自从嫁进这个家,她还是头一回见这位传说中的英雄公公。
明娜不明所以地望着身旁的男人,爸爸喊这个人父亲,难道他是自己的爷爷吗?怎么可能?他看上去比爸爸还要年轻!她转头去看那幅画像,觉得这个人虽然没画里的那么英俊,但的确有些象,可那是三十年前画的!
场面一时沉寂下来。那个男人,也就是萧天剑,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深知对这个儿子亏欠良多,但当年那一笔糊涂帐,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安隆见状,轻轻哼了一声,招手叫女儿:“明娜,过来。”明娜瞧瞧萧天剑,跑到父亲身边。安隆牵过妻子女儿的手,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初次见面,请容许我介绍一下。我是您的儿子安隆·卡多,这是我的妻子朵拉和女儿明娜,孩子今年六岁了。”顿了顿,他的笑容变得狰狞起来:“她们只是弱小的女人和孩子,请您不要因为我的一时怠慢,就对她们刀剑相向!”
萧天剑一阵尴尬,没想到先前的动作已经被儿子看在眼里,他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良好的警惕性,他只是习惯了把所有危险扼杀在摇篮中而已:“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你……”
“啊,那当然了。”安隆却更生气了,“我绝不会误会您早已知道我在这个地方住了五年,绝不会误会您事先知道我是谁。”
萧天剑不说话了,他发现自己是说多错多,所以索性闭上嘴巴。
朵拉见场面有些僵,忙伸手搀住了丈夫,让他冷静一下,还有些迟疑地道:“请问……您吃过晚饭了吗?如果……不介意的话……您、您可以跟我们一起……”她小心地看了看丈夫的脸色,他没反对。
萧天剑很愉快地接受了儿媳的邀请,朵拉握了握丈夫的手,便按着女儿的肩膀,让她跟自己一起行了个屈膝礼,两人退出了客厅。
明娜一出门就忍不住问母亲:“那个就是画像里的人?是爷爷吗?他不是有五十多岁了?为什么看上去比爸爸还年轻?”朵拉也是满心疑惑,但她没顾得上回答女儿的提问,便对站在走廊上的管家说:“马歇尔大叔,请你多烧几个大菜吧,让温妮也去帮忙。公公可是有名的美食家,咱们家平时的饭菜只怕入不了他的眼。”
马歇尔静静地站在那里,回答得比往常稍迟了些:“遵命,夫人。”他鞠躬退下,但声音却没有平时那么精神,然而朵拉并没有发觉,察觉到的明娜只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大厅中,父子俩仍在对峙中。
良久,安隆忽然冒出一句:“其实我以前见过你一回,当时妈妈还在。”
萧天剑愕然,他记得自己在六年前梅丽去世时,才知道还有一个儿子,当时因为觉得没脸见孩子,加上心里难过,所以父子俩没见面,他们在那之前几时见过?
安隆嘴角含着一丝自嘲:“依隆从皇家贵族学院毕业的时候,儿子刚刚出世,那时候你赶回来看孙子,我就跟在依隆后面,不过你大概把我当成跟班了吧?你只顾着拉依隆走,把我们其他人留在原地,瞧都没瞧我一眼。我因为这事被嘲笑了很久。”
萧天剑这才想起当年的情形,他的记忆力极好,果然记起儿子的身后有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其中一个就是棕发碧眼,正是眼前安龙的样子,他当时还以为是云龙的同学或朋友呢。这也怪不得他,谁让安龙的发色和眼睛都长得象梅丽呢?跟黑发的云龙比起来,根本就不象是他的儿子。
他心中愧疚,叹了口气,道:“安龙,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我那时根本不知道有你,我……我当年离开时,你妈妈没有告诉我她怀孕了,后来每次回去看望你大妈和哥哥,别人都说她过得很好,所以我就……”
“过得很好?被人称为夫人,做的却是女仆的工作,还要天天忍受别人的讥笑和嘲讽,你觉得这叫很好?”
“不是……”萧天剑闭上眼,一阵头痛,“这都是别人说的,我相信了。其实我有远远看过她一眼,但当时……她跟马歇尔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我以为……”
安隆勃然大怒:“你以为什么?!以为别人会象你一样勾三搭四吗?!我妈妈对你忠贞了一辈子,马歇尔大叔自从我出生就为我们当管家,就算有更好的前途,他也没有离开,而且始终以仆人自居。他跟妈妈之间清清白白!你说这种话,不但侮辱了马歇尔大叔,更侮辱了妈妈对你的感情!”
萧天剑涨红了脸,他自然知道当初是自己弄错了,但没人告诉他真相,所以才会一直误会到六年前,梅丽去世时,他才知道这个曾经的爱人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而且始终在等待他:“我知道……我是误会了她,但……你大妈和哥哥都没说,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没有借口,没有狡辩!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大可以去打听,就算米拉贝尔夫人和依隆不说,难道你的朋友会拒绝给你答案吗?舍温大叔一直教我剑术,他告诉我你从来没有问过!就是因为你这种态度,才让我们受尽轻视与嘲笑,说我妈妈是不要脸勾引主人的娼妇,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安隆不由得哽咽了,“可惜不管别人说什么,我的妈妈始终不肯抛下对你的爱。她一直在等你,每次听说你回来了,总是盼望着你能去找她,可你即使知道她离你只有几个房间,也没去看她一眼。妈妈直到去世,都没能再见到你,她是流着泪咽气的……为什么?即使是曾经得罪过你的贵族,你也原谅了他们,为什么只有妈妈,你要对她这么冷酷无情?!”
萧天剑紧紧握住双拳,为什么?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你不明白,你妈妈她……是我这辈子最深爱的女人,是唯一能让我甘愿抛下一切荣华富贵,跟她避世隐居过安稳日子的女人。在我最痛苦、最脆弱的时候,是她陪着我、安慰我,那时候我真的觉得,只要有了她,再多的困难都不怕。可是……当我向她求婚的时候,她却背叛了,她要我为卡多家卖命,还帮卡多家逼我留下。那个腐朽的家族,只会利用我谋取利益,我有价值时他们攀上来,一但我惹了麻烦,他们就要放弃我,还要我隐姓埋名,放弃一切,成为他们暗中的保镖。我要是真的留下,跟奴隶有什么区别?!你妈妈明明知道,却还要为卡多家说话,叫我怎么能忍受?!”
安隆闻言冷笑:“原来劝你忠于自己的家庭就是背叛?我可不可以把你的话理解为,你对自己的婚姻一开始就没有抱着忠诚的打算?所以才能说出这种话来?我妈妈家世代都是卡多家的仆人,她从小就侍候米拉贝尔夫人,因为曾经跟你在一起而背叛了女主人,她始终心怀愧疚。贵族拥有情人,这不算新鲜事,但你要抛下妻子和孩子,带情人离开,我妈妈怎么可能接受?!更别说她还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在。你只知道要她听你的话,难道就不能多为她着想吗?”
“我当然有为她着想!卡多家对仆人还算仁慈,她家里世世代代执役,就算她跟我走了,卡多家也不可能对他们怎么样,如果他们真的被赶出来,还可以到我的商行和城堡去做事。”
“可惜当时你已经自身难保了,更何况,谁会放弃世代服务的候爵之家,跑到新封的伯爵家去工作?”
萧天剑掉开了头,心中苦涩,“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多说。如果不是你妈妈对卡多家和米拉贝尔的忠心超过了对我的感情,她也不会拒绝我。不然,就算她不愿意跟我走,也不需要为卡多家说好话。明知我最重视自由,她还要我违背自己的意愿替人卖命,这种做法跟背叛没什么区别。”
安隆冷笑:“其实你只是在为自己的不负责任找借口。哪个贵族之家会做没有利益的事?虽然卡多家曾经依靠你获得了巨额财富,但他们也帮你在政界和军界立下了不少功绩,你们根本就是互惠互利的。当盟友为自己带来灾难时,壮士断腕才能保全家族,他们的做法无可厚非,何况他们并没有对你赶尽杀绝。你怎么能因为他们没有无怨无悔地成为你的依靠,就背弃了他们呢?更别说他们还好心收养了我,我从小衣食无缺,还能受良好的教育,都是多亏了他们的仁慈。”
萧天剑对此倒是无话可说:“在这一点上,我对他们也很感激,所以这些年来我也有所回报。我帮他们家的商队赶走强盗,替他们训练护卫,还帮他们搭了几个发财的路子,凭这些,已经足以弥补当年给他们家造成的损失了。”但他却没有提到,在老候爵去世后的现在,卡多家的当家人已经是他儿子依隆,也就是萧云龙了。
安隆无言地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不想再谈这些了,再谈下去只会让我恶心。反正妈妈已经过世了,我也有了妻子和孩子,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跟我没有关系。”
萧天剑皱皱眉,还要再说些什么,这时马歇尔却静静地出现在客厅门口,恭谨地报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他们移步餐厅。安隆飞快地转身走了,萧天剑默默地盯着马歇尔,过了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的随他去了餐厅。
餐桌上,安隆一直没有说话,即使是跟妻子之间,也只有寥寥数语。朵拉见场面有些僵,便主动向萧天剑搭话:“既然您并不知道我们在其顿,那您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这里并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唯一比较特别的是有矮人聚居点,但那是在山里。”
萧天剑笑道:“我刚刚离开伊东,正打算到图雷山中探访一个朋友,顺道路过这里而已。”
朵拉眼珠子一转:“不知您是否会路过梅顿?刚巧,安隆认识的一位小姐要到那里去,或许,您可以……”不等她说完,安隆就打断了她的话:“维罗妮卡要去办私事,不方便找别人陪伴。”
不等朵拉反驳,萧天剑先开口了:“维罗妮卡?是不是舍温的女儿?我还记得她,小辣椒一只。我本来没打算去梅顿,不过拐个路去一趟也没什么关系。”难道维罗妮卡就是小孙女口中引起儿子媳妇吵架的那个“凶恶的女人”?记得她长得挺漂亮,看来儿子颇有为父雄风啊。
安隆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不用了,她一个人没问题。”
萧天剑本来很热心地想帮忙,见儿子脸色不豫,便住了口。
朵拉见场面又僵起来,忙换了个话题:“父亲……您在伊东城见到依隆他们,不知他们身体可好?莉莉丝的弟弟刚来过一趟,听说她又怀孕了?真是可喜可贺。”
萧天剑说起这件事也很高兴:“是啊,他们夫妻俩都高兴得不得了。刚好我把贝文送回去了,可以说是双喜临门呢。”
“贝文?您是说依隆的长子吗?”朵拉心中有些酸,“我听说这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被您带走了,还亲自教他剑法,没想到已经学成归来了?想必他如今很有出息了吧?”
萧天剑笑笑:“还早呢,他才多大?如果不是他父母和奶奶坚持要他回来接受什么贵族教育,我也不会那么快送他回来。他只学了六年剑法而已,说不上有出息,不过比同龄的男孩子力气大倒是真的。”
安隆凉凉地插了句嘴:“真不错,史诗英雄的亲传弟子哪。”他当年可没这个福份,连兄长依隆的剑法,也是舍温叔叔教的。
萧天剑轻咳一声,看向小孙女:“明娜,菜好不好吃?”明娜正大口咬着一个鸡腿,闻言忙点头,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好吃,我最喜欢吃鸡腿了。”平时能吃那么多肉的机会可不多。
朵拉瞪大了眼,小声责备道:“怎么可以边吃边说话?快吞掉嘴里的食物,再清清楚楚地回答爷爷的问题。”
明娜撅起了嘴,萧天剑忙道:“没关系没关系,一家人讲究那么多做什么?孩子还小呢。”明娜听了,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还特地把盘子里的另一只鸡腿递到爷爷跟前请他吃,萧天剑爱怜地摸摸她的脑袋,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仍旧让她吃去。
朵拉快要晕过去了,但她又不好指责公公,只好示意丈夫管一管。安隆却只是看着父亲与女儿的互动,什么都没说。
意外遇上了儿子一家,萧天剑打算逗留些日子。饭后朵拉便依照安隆的意思,在书房收拾出一张床来给他过夜。她不停地为招待不周道歉,萧天剑好不容易把她打发走,才暗暗头痛为什么儿子娶了这么一个老婆,贤惠是贤惠,只可惜太啰嗦了点。
第二天一早,安隆便去找了维罗妮卡,说了自己的决定。维罗妮卡挑挑眉:“好吧,反正没你在,我正好多踩加玛几脚。不过矮人那边恐怕要多花几天时间,你就不怕你老婆担心你勾搭上那里的小美人?”
安隆哭笑不得:“行了,你少说两句吧,传到她耳朵里,又要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一声。”他把父亲来访的事告诉了她。
维罗妮卡只是撇撇嘴:“啊,原来是史诗英雄到访了,我可不敢请他陪我走一趟。只要他出现,就算不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动找上门来。我已经够显眼的了,再加上他,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们有问题吗?”
她父亲舍温,是萧天剑年轻时一起冒险的朋友,还跟他学过几招剑法。在萧天剑离开伊东城后,几个来往较密切的朋友都受到牵连,吃了不少亏。舍温带着家人过了几年颠沛流离的日子,直到被安全署聘为剑术教授后,才过上安定的生活,因此维罗妮卡对萧天剑一向没有好感。
安隆深知内情,对此只能苦笑以对。倒是维罗妮卡看到他的笑容,扯起了嘴角:“不过对于你来说,倒是件好事。你还从没有跟他一起生活过呢,就算你嘴里再怎么说讨厌他,其实心里很高兴吧?”
安隆怔了怔,沉默了。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五、天伦
维罗妮卡出发往梅顿后,安隆次日也打包行李准备出门了。萧天剑见儿子要出差,犹犹豫豫地探问他大概要去几天,好确定自己的行程。安隆一挑眉,隐怒道:“父亲要是赶时间,大可以请便。其顿只是乡下小地方,配不上您这样的英雄人物,让您在这里混日子,实在是太罪过了。”萧天剑默然,不再提起这件事。
安隆离开后,萧天剑便每天在小城内外到处闲逛,日子过得倒也轻松。他仍旧住在书房里,作为经常风餐露宿的流浪英雄,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倒是朵拉很不安,总是想方设法地弄些舒适的枕头被褥给他,温妮还把那张床铺整了又整,最后萧天剑不耐烦了,暗示儿媳现在已经是夏天,铺那么多东西在床上会害他热出痱子来,才制止了她们这种神经质行为。
不过当他看到朵拉每天都要精打细算,从有限的收入里尽可能多挪些钱出来,买好的酒菜招待自己,甚至还动用了存款时,心里有些难受。
他从来没缺过钱,别说名下的商行每年都能赚进大把的金币供他挥霍,他自己在冒险时也常会发些横财。而长子云龙一家,也一直过着富裕甚至是奢侈的生活。他曾不止一次劝说长子要简朴一些。
但他万万没想到,同样是他的儿子,安龙居然过得这么佶倨,连肉也不能保证天天吃,为了招待他,儿媳还要千方百计地从其他地方省钱。现在他才深刻体会到对安隆这个儿子的亏欠,不仅仅在感情与责任方面,竟然连富足无忧的生活都无法保证。他记得安隆似乎曾经隐约提过,自打成年后,就再没有朝卡多家要过钱了,连梅丽治病的费用都是安龙自己用骑士的薪水付的。
萧天剑愧疚之下,便拿出一袋金帀给朵拉,说是他暂住在他们家的伙食费。这袋钱差不多有安隆月薪的三倍,足够他十天的花销。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朵拉断然拒绝了。
她道:“您能来我们家里作客,我们都很欢迎,怎么能要您的钱呢?我们家可不是开客店的。”最重要的是,让伊东城那边知道了,依隆和莉莉丝会怎么想?一定会笑话她和安隆的。
萧天剑只好收回了那袋钱,不过他对于这个儿媳的观感倒是好了很多,虽然处处讲究礼仪规范这点让人很讨厌,但有这样的骨气着实难得。于是他便改变了方式,趁着在外头闲逛,便时不时地买些肉食或糖果回来,声称只是“长辈的小礼物”。因为都是不怎么值钱的东西,朵拉没有拒绝,不过却命温妮做些糕点回礼。
萧天剑看着那满满一桌的美味糕点,对儿媳的看法更好了。他见朵拉每天除了料理家事,还要亲自打理花园里的花草,以及管教顽皮捣蛋的女儿,实在很辛苦。想想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主动接过了照顾小孙女的责任。朵拉正烦恼没时间准备五月节舞会的事,正中下怀,忙不迭把明娜交到她爷爷手里去了。
明娜倒是很高兴,她挺喜欢这个爷爷,而且能够摆脱母亲的碎碎念,真是再美好不过的事。而萧天剑经过两天的相处,也深切地体会到,这个小孙女的本质离初次见面时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相差甚远,或者说压根儿就不象是一个人。天知道他当初怎么会觉得这个孩子很可爱乖巧的?她根本就是个调皮鬼,胆大包天,一时没留神,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她这种性子,倒是比孙子贝文更讨他喜欢。贝文小时候也很古灵精怪,越大却越老实古板了,今年不过十二岁,已经跟大人没什么两样,一点都不好玩,不象这个小孙女那么活泼。这样想着,他就对明娜多了几分纵容,不但带着她到处跑,还常给她讲自己冒险时的故事,甚至带着她去小城里的酒吧开眼界,当然,喝酒是严格禁止的。
这样一来,明娜更喜欢爷爷了,虽然他年纪轻得更象自己的叔叔,但他真的很上道不是吗?一混熟了,她便带着萧天剑到她的“秘密基地”去,除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大树,还有一个在树林子尽头小山坡上的山洞。
她神秘兮兮地从山洞深处拖出一个陈旧的木箱来,箱上的锁头是坏的,似乎是哪家见没用了丢出来的废弃物。打开木箱,里面是她收集的“宝藏”,其实就是一个完整的蝉壳、一张新蜕的蛇皮、十多个大松果、几块漂亮的石头、一顶掉了毛的旧骑士礼帽、一块肮脏的红毡布以及一把只有半截又生了锈的刀。
明娜把那块毡布围在身上,戴上旧礼帽,挥舞着生锈的刀,口里嚷着:“勇士,你叫什么名字?我要跟你决斗!”手里还胡乱挥动着刀。
萧天剑看见,却一阵无语,半晌才道:“明娜,你……你是女孩子……难道平时就玩这个?你不玩洋娃娃吗?不喜欢漂亮的衣服和珠宝?不然美丽的花也行啊。”孙女居然毫不犹豫地把沾满灰尘的布往身上披,难道她不嫌脏吗?
明娜停下挥刀的动作,眨着眼说:“洋娃娃?是指娃娃吗?我才不喜欢那个呢,漂亮的衣服和珠宝,我妈妈喜欢,她也喜欢花。我最喜欢决斗游戏了,这里所有的小孩都不是我的对手!爷爷,我是不是很厉害?”说罢又挥了挥那把刀。
萧天剑看着她毫无章法的动作,勉强点了点头,又问:“你有跟别的小朋友们玩吧?难道都玩这个?这里的女孩子也玩这种游戏吗?”不会吧?儿媳说这里是充满了粗人的穷乡僻壤,他本以为是偏见,但如果民风“纯朴”到连女孩子都只能用捡来的垃圾跟人打架,他还真是没话说了,哪怕是做做针线扮家家采**捡捡果子都行啊。
明娜道:“妈妈不许我跟屠夫家的女儿玩,杂货店的女儿要帮她爸爸妈妈看店。骑士队长家的苏珊娜只比我大一岁,她喜欢玩娃娃,但她吃饼干时会翘起小指,说话也装腔作势的,还老是说我没有淑女气质,最讨厌了。我以前只跟男孩子一起玩,可他们都怕了我,所以我只好一个人玩了。”
萧天剑爱怜地拍拍孙女的脑袋:“没关系,那是他们没眼光。”看来小明娜的性格偏向男孩子一些,身为他这个大陆第一高手的孙女,爱舞刀弄剑也很正常。他想了想,忽然有了个主意:“明娜,你大概听说过吧?爷爷的剑法很厉害哦,还会很多种功夫,你想不想学?那可不是小孩子玩的把戏,而是真真正正的武技。”反正已经教了一个孙子,多一个少一个没差啦,他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明娜闻言眼中一亮:“那我能不能学那天你从树林子抱我回家时用的武技?咻一声象是飞起来的样子。我想学那个!”她一直忘不了那种感觉,这两天常常硬拉着爷爷带她“飞”。
萧天剑自然是知道的,苦笑道:“那个是轻功,不算是武技,我指的是用剑打败敌人的办法,不是用这种刀。”他指了指孙女手中的锈刀,伸手到背后抽出一把剑来:“是这种长直剑,比你平时见过的要细一点,是我们中华的剑法。”
明娜只匆匆看了看那剑,却对萧天剑的背后更有兴趣,记得那天晚上他也是忽然从袖子里溜出一把剑来的,可他穿着那么薄、那么利落的衣服,怎么看也不象是能藏下那么大块东西的样子。
萧天剑躲开孙女的探查,看到她睁大了眼好奇地直盯着自己的样子,轻咳一声,伸出右手掌,让她看自己手上戴的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小声说:“别告诉别人,这个是储物戒指,可以存放很多东西,我的剑平时就放在里面。”
明娜兴奋地看那个戒指,又想把它脱下来细瞧。萧天剑头痛地制止了她,为了保住自己的财产,赶紧转移话题:“你不是说想要学轻功吗?爷爷这就教你。”
但真正学起来时,他们却遇到了麻烦。明娜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而且对中华文化一无所知,她根本不知道哪里是丹田,哪里是百会**,也无法理解什么叫“凝神寂照”,就算萧天剑给她指出了**道的位置,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把气运转起来。
萧天剑不知该怎么办,他过去只教过人剑法,很少向人传授内功,唯一传过的是孙子贝文。当时孩子都已经十岁了,练武也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早已掌握了一些运气的窍门,因此并没有太大的困难。但直接教没有经验的小孩子,他还是头一回。
想了想,他只好暂时放弃心法,先练腿脚功夫。他让明娜每天绕着树林子跑圈,并且按他教的窍门保持呼吸频律。明娜刚开始跑还有些兴趣,渐渐地便开始不耐烦,只是萧天剑用帮她捉凤头鸟或蝴蝶之类的条件吸引她,又许诺会送她许多好吃的糖果,给她多讲一些冒险的故事,她才勉强坚持了下来。
朵拉对于公公教女儿“跑步”的方法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而且很不高兴他天天带着女儿到处逛。在她看来,这位英雄公公只需要呆在起居室里给女儿讲冒险故事就行了,那样女儿也可以乖乖留在家中,不出去调皮捣蛋,可他不但整天带着她到外头晃,甚至带让女儿到酒吧去。天啊,光明神在上!要是他们遇到流氓、小偷、强盗或劫匪怎么办?而且听说有很多人向公公挑战,万一伤到女儿怎么办?!
对于女主人的担忧,温妮嗤之以鼻:“朵拉小姐,您担心个什么呀?其顿这样的小地方,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刺激的事?除了偶尔有个把矮人出现,连小偷都看不上这里。再说了,有萧伯爵在,谁会是他的对手?他可是全大陆武艺最高强的人!那些什么流氓、小偷、强盗、劫匪算什么?连萧伯爵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朵拉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但身为母亲总是忍不住担心,酒吧那种充满了粗人的油腻腻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外头的树啊山啊到处都是虫子和蛇,哪里比得上在家里安全舒适?才刚腹诽完,她就对陪嫁保姆的态度表达了不满:“温妮,快收起你那个样子,虽然伯爵阁下看上去很有魅力,但实际上已经是比你大二十岁的老人了,他不可能跟你有什么瓜葛的。”一想到公公刚来的那天晚上,温妮一看到他就晕了过去,真是太失礼了。
温妮哀叹:“噢,小姐,您真是太残忍了,难道就不能让我保留一点幻想的希望吗?”
自从十二岁进入朱法家当见习保姆以来,她跟其他年轻女仆们工作之余唯一的乐趣就是打听和讨论贵族富商家的流言蜚语,其中谈得最多的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英雄萧伯爵。她们为他的翩翩风度(传说中的)倾倒,更着迷于他与精灵公主或女魔法师的感人爱情故事(传说中的),私下里更是幻想着有一天能成为他故事里的女主角,共谱一段醉人恋曲(哪怕只是传说也好)。
当初朵拉要嫁给身份尴尬的安隆,她本来也不赞成的,只是看在对方是史诗英雄的儿子份上,才勉强认可了。而现在终于能跟梦想中的英雄见面,还同住在一个房子里,叫她怎么能不激动呢?她要用尽所有能想到的好话赞美他,就算是朵拉小姐也不能阻拦!
朵拉却忍不住一再制止她对萧天剑的意淫:“温妮!别忘了你是专业的保姆!”开什么玩笑?!如果让她那位英雄公公或其他任何人发现她身边四十岁“高龄”体重两百镑的陪嫁保姆的心思,她情愿去死!
为了转移温妮的注意力,她飞快地问起了别的事:“我先前让你去打听古德温·楚洛夫落脚的地方,你打听到了没?”
温妮勉强醒过神来,重新回归到她专业保姆的角色:“打听到了,就在离这里三十公里的北方要塞,听说是去公干的。我已经托杂货店的老板捎信去了,想必楚洛夫少爷很快就会派人来。”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六、短暂的平静
朵拉松了口气:“那太好了,这一来一回骑马只需要半天功夫,早点把他送的礼物还回去,我也就放心了。”
温妮不解地问:“小姐,您真的要把那衣服退回去吗?那可是楚洛夫少爷的一片心意,再说,您不是打算在五月节舞会上为姑爷挣面子吗?”
朵拉笑笑:“我只是要知道伊东最流行的裙子款式而已,另外买布做也行。安隆虽然让了步,但他心里一定很不高兴。趁着他不在,把东西退回去,免得他以后想起来又怪我。”她看了看桌上那两个漂亮的纸盒子,打开其中一个大些的,摸了摸里面非同一般柔软光滑的衣裙,叹了口气:“用月光草的汁液浸泡过的丝织成的料子啊,我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穿上。”
温妮忍不住为她难过:“噢,我可怜的朵拉小姐,您本该是伊东城最耀眼的一颗明珠,如果不是嫁给了姑爷,也不用忍受这种日子。”想起安隆,她心中就有些不满:“虽然父亲很了不起,但摊上那么个母亲,也难怪姑爷会没有出息。”
朵拉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她再最后看一眼那件散发出淡淡光芒的裙子,干脆地盖上了盒盖:“这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安隆会出人头地,带着我们全家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二天,古德温亲自上门,把送出的礼物收回去了。虽然他心里很遗憾,但面对不停道歉的朵拉,他还是温言相慰,并且表示了对她做法的理解,还衷心祝愿她夫妻早日和好。朵拉满心感激地目送他离开,心中感叹,这么个好人,可惜自己没有爱上他。
这时萧天剑带着明娜练习完轻功回来了,见到远去的马车,觉得有些眼熟。朵拉只含糊地说是客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疼地给女儿擦汗,小声埋怨着:“看你累成什么样子了?女孩子学那些做什么?”
明娜满不在乎地嚷着:“我饿了,我要吃温妮做的小圆饼!”朵拉道:“温妮正忙着做五月节时穿的衣服呢,没空做点心,要不让马歇尔给你做吧。”
明娜应了,一边嚷着“马歇尔爷爷,我要吃小圆饼”,一边飞快地跑到厨房去找老管家,见他坐在案台旁发呆,似乎没什么精神,便问:“马歇尔爷爷,你生病了吗?”
马歇尔这才醒过神来,忙摆手道:“不是,只是年纪大了,精神差了些。”忽而看到随孙女进门的萧天剑,忙站起身来鞠躬:“您回来了?请您和小小姐稍候,我这就去做小圆饼。”萧天剑淡淡笑道:“不要紧,你身体不好就歇着吧,不过我记得你比我还小两岁呢,这么早就服老可不行。”
马歇尔笑了笑,却仍坚持着去量面粉。明娜见他似乎很累,觉得心里有些酸,忙劝他:“马歇尔爷爷,我不想吃了,你别做了吧。”马歇尔笑了笑,把她推出了厨房:“安心坐着吧,我马上就能做好。”然后就转身去忙了。明娜只好让步,但她并没有跑到外面去,只是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一角的小茶桌边上,就象平时那样,帮马歇尔擦拭着喝茶用的杯子。
萧天剑看着这个场景,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马歇尔原是卡多家族老管家的小儿子,跟同是仆人出身的梅丽自小青梅竹马,人人都以为他们会是一对。但萧天剑的出现,却夺走了梅丽的心。事实上萧天剑心中清楚,梅丽只把马歇尔当成是兄长,而后者也没有阻止梅丽爱上别人,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后来看到梅丽与马歇尔相处愉快,他还产生了一种被骗的感觉,所以才会多年来不闻不问。
现在他知道梅丽对他始终如一,只是马歇尔的想法,他却有些摸不清。凭借父亲的身份与卡多家的背景,马歇尔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前途,当上贵族的大管家也是可能的,为什么他心甘情愿留在安龙身边当一个管家兼男仆呢?甚至还要亲自下厨。
萧天剑想不明白马歇尔的用意,但无论如何,他从没有把这个人当成是对手,只是现在这个人显然已经成为了这个家的一份子,甚至还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他“爷爷”的角色,这点让他心中有些不自在。
数日后,当安隆从矮人族居住的山中回到其顿家里时,有些意外地发现父亲与家人已经相处得很融洽了。
女儿明娜正跟随祖父学简单的剑招;而萧天剑则把自己多年来在游历途中获得的珍贵花卉种子送给了儿媳朵拉,还帮她做了个花园秋千;对于一看到他就激动的温妮,他很热心细致地教会她十多道美食的做法,并且高度赞扬她对美酒的分辨能力;就连临时女仆布丽,也收到他送的一对漂亮的丝绸蝴蝶结,当作五月节舞会时的饰品。如果忽略近来精神不佳很少出现的马歇尔,几乎全家人都喜欢上了他,连附近的邻居也不例外,据说城里的几家小酒馆和酒吧,都把他评为最欢迎的客人,几位正值妙龄的本地少女,也每天不约而同地向他抛媚眼。
安隆心思有些复杂,一方面,父亲似乎有心要弥补与他和他家人的关系,这让他心中有些高兴,但另一方面,父亲又再拈花惹草,花天酒地,他对此十分恼怒。因此,当面对父亲时,他便忍不住讽刺起来:“看来您适应良好啊,真是到哪儿都能找到乐子,让我再一次体会到您无人能及的魅力。”
萧天剑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道:“这个……只是一点小娱乐,我可没有做什么坏事,我对那些小姑娘一点兴趣都没有。”
“是吗?那真是可喜可贺!我该为她们逃过一难而高兴吗?”
“咳……”萧天剑感到有些不妙,忙转移了话题,“那个……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明娜正在跟我学轻功和剑法,我看她挺机灵的,说不定以后也是一位高手呢。”
安隆一时不知是该嫉妒女儿还是嫉妒父亲:“是吗?我以前也教过她,可她就是不肯用心学。看来您真的很有魅力,连调皮捣蛋的六岁小女孩都愿意听您的。不过她跟贝文不一样,是个女孩子,您用不着浪费时间!”
“话可不能这么说。”萧天剑嘟囔着,“明娜虽然比贝文差点,但还算是有一些天份的,她还小呢,就当是玩了,能学多少是多少。她学得轻松,我也教得轻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作是打发时间了。”
安隆阴沉着脸,但最终还是没有反对,他心里很清楚,拥有能力的人,比起一般人更容易掌握自己的命运,这个男人虽然有种种劣迹,但的确是有真本事的。
父子俩都沉默着,过了一会儿,萧天剑忍不住开口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你们骑士队的队长来过一回,说他要押一批货物到北方要塞去,士兵训练的活就交给你了。怎么你们做骑士还要客串送货员?该不会是你上司在赚外快吧?”
安隆心知定是新一批武器做好了,队长先押送到北方要塞,再由要塞派人送到各个军队去,但这种事涉及军事机密,已经退出军政界多年的萧天剑不该过问,便板起脸说了句:“这跟你没关系。”
萧天剑不好追问,只好笑了笑,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个……你要训练士兵是吧?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你也知道,我对这方面有些经验……”
安隆闻言一愣,脸色变得复杂起来:“这是我的任务。”他知道这个男人曾是有名的军队统帅,而且有过将一群平民、佣兵、商队护卫以及士兵在短时间内训练成精锐部队的辉煌成绩,如果对方愿意出手帮忙,不但他的任务会轻松许多,对边境的防护也有很大的好处。
但是,他不愿意接受这个男人的帮助,难道没了这个人,他就做不好了吗?
“安龙,我知道你讨厌我……”萧天剑望着他,“但是,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什么事才是正确的。不要让你的个人感情盖过了你的理智。”只要这孩子接受了他的帮助,他就有把握让儿子跟他和好。
安隆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才吐出一句:“那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萧天剑心中一喜,此后便每天都跟着儿子去骑士训练所,除了用自己所知道的练兵方法训练士兵,还针对骑士队每个人的弱点,制定了各人的训练计划,为儿子赢得不少友谊。安隆对父亲的观感多少改善了些,只是态度依旧冷淡。
萧天剑并不在意,他细心地指导起儿子的剑法来,不但纠正了好几个错误,还教了不少高明的招术。安隆的剑术水平迅速得到了提高,他心中高兴之余,对这位武艺高超的父亲也多了几分钦佩之心,除了偶尔还会讽刺两句之外,也渐渐地会主动跟他说话了。
但明娜却很郁闷。因为爷爷现在只顾着教爸爸了,都没怎么理她,要隔很久才指点她两句。
萧天剑察觉到小孙女在闹脾气,便趁着休息的时候笑嘻嘻地来哄她。明娜睨了他一眼,眼珠子一转,道:“要我不生气也行,我要学爸爸刚才用的那招,就是用剑搅人家的剑转一圈然后一拨,自己转身跳开……”她边说边挥动木剑,照着记忆中父亲的动作比划着,结果脚没站稳,拌倒在地上,小**摔得生疼。
萧天剑连忙上前查看:“没伤着吧?这一招对你来说太难了,你现在还不能学。”明娜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气鼓鼓地看着爷爷。萧天剑一脸为难,只好说:“真的不能学啊。要不,爷爷给你买好吃的糖果?”
“我已经有很多糖果了,马歇尔爷爷说我再吃就会掉光牙齿的!”明娜不为所动。
又是马歇尔!萧天剑心头闪过一丝不悦,决定要维护一下身为爷爷的尊严:“那……爷爷送你几样有趣的小东西好了,就象上回的驱蚊盒一样,很好玩的哦。”
明娜有些心动,不过:“可是那个盒子被妈妈收起来了,如果你再送我东西,她还会收起来的,我根本就玩不到。”
萧天剑一阵惊讶:“你妈妈为什么要把东西收起来?”
“她说那是很值钱的东西,怕我弄坏了,所以先帮我收起来,等我长大了再还给我。”
萧天剑哑然,只好去找朵拉交涉,朵拉却说:“孩子还不懂事,怎么能把那么贵重的炼金作品给她当玩具呢?那可值二十个金币呢,她爸爸一个月的薪水也不过才三十金币。”
萧天剑忙道:“其实那只是实用性很强的日常用品,如果收起来不用,又怎么体现它的价值呢?而且它的有效期只有三年,到时候没用了,岂不是浪费?虽然明娜只是拿来玩,至少还能抓几个蚊子。”
朵拉却坚持道:“不行,明娜一定会把东西弄坏的,而且还会到处乱丢。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能给孩子玩。”
萧天剑有些生气了:“那是我朋友送我的,没花我一分钱,我高兴给孩子当玩具,难道不行吗?!”
朵拉还想说些什么,被温妮悄悄扯了扯裙子,才忽然醒觉到,虽然眼前这个男子有一张很年轻的脸,但实际上是她的公公,她的态度太无礼了,于是最终还是让了步,将那驱蚊盒交给了萧天剑。
明娜一从萧天剑处拿到盒子,便高兴地拉着他一起玩起来。
这回他们又发现了盒子的其他用途。那几颗装饰的宝石其实都是开关,拨动红色那颗,盒子会发出淡淡的香气,让蛇鼠等动物不敢靠近;拨动绿色那颗,盒子会发出和缓动听的音乐,催人入眠;拨动白色那颗,则盒子内的紫色光芒就会消失,只要倒进半杯水,盖上盒盖,盒子就会咕咚咕咚地振动起来,片刻后,只需要将盒子的底部拉开,倒出脏水,就能将那些线端系的小球上沾的蚊虫血迹或残骸清洗干净了。
明娜对白色宝石的功能特别感兴趣,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试着。萧天剑看了,觉得有些得意,要知道,那可是他提的创意,虽然是根据洗衣机想到的。不过说实话,他对小孙女的好奇心与求知欲有些无语,怪不得儿媳妇会担心呢。明娜不但一遍遍地试验着盒子的各种功能,还把茶水、牛奶等不同的液体倒进去“洗”,甚至还特地把饼干的碎屑或是泥土泥块丢进去,试验盒子的清洁能力。他不禁暗暗庆幸,老朋友的作品是品质保证,没那么容易坏。
可惜他这话说得早了,不到两天,盒子便发生了故障,因为明娜在洗澡时把盒子带进了浴缸,可怜的小盒子在水里泡了半小时,终于受不住了。
萧天剑一边安慰沮丧的孙女,一边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个新的驱蚊盒哄她。生气的朵拉正打算把坏的那个晾干,见状便气不打一处来。萧天剑忙又掏出一个对她说:“别生气,我还有呢,别怪孩子,她已经很难过了。”
朵拉摇晃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气冲冲地调头走了。她一把推开书房大门,对安隆怒道:“看你父亲把孩子宠成什么样子了?!你难道就不管管吗?!”
安隆飞快地将正在写的一张纸用书本压住,引起了妻子的怀疑:“你在写什么?”
“只是在起草公函。”安隆一脸若无其事,“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朵拉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忙把事情说了一遍,道:“都是你父亲惯的,二十个金币的东西,两天不到就弄坏了,你父亲不许我骂孩子,还拿出更多的东西给明娜糟蹋!!”
安隆微微皱起了眉:“是吗?我会跟他谈谈的。”
朵拉满意地离开了,安隆目送她消失在门外,方才松了口气,重新拿出那张写了一半的信纸。
那是用安全署专用密码写成的信。维罗妮卡离开很多天了,本该早就回来才对,可到现在还不见人影,也没有消息传来。他心中有些不安,难道是出事了?一想到自己本该与维罗妮卡同行,如果她遇到危险,岂不是自己的责任?
门边又传来声响,他飞快地再度将信收起,抬头一看,原来是父亲。
萧天剑有些讨好地笑着问他:“看什么呢?刚才你媳妇是不是来告状了?”
安隆淡淡地道:“朵拉也有她的道理,您对明娜太纵容了,这对孩子没什么好处。”
萧天剑摸摸鼻子:“小孩子多宠些也没什么,何况明娜又不是坏孩子。”看到儿子的脸色,他忙缩了缩脖子,飞快地走了。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虽然全家人都在开开心心地为即将到来的五月节作准备,但安隆的忧虑却没有一丝缓解。送往上司处的密信始终没有回音,而维罗妮卡仍旧下落不明,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某天夜里,一位陌生的商人敲响了安隆家的大门。他不但送回了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维罗妮卡,还带来了麦城情报站全军覆灭的噩耗。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七、遇袭之谜
安隆震惊,为什么会这样?!照理说诺嘉与伊斯特并没有敌对,就算他们要对其他国家的密探下手,也该是马里奥王子当政后的事了。哪个国家没有派探子到别国去?通常就算抓到外国的探子,如果不是来自敌国的,顶多就是折磨一顿赶出国境,或是用来交换被捕的本国人员,象这样将情报站全灭的事实在是没有道理。
由于维罗妮卡仍在昏迷中,他便紧抓着那个商人不肯放,追问事情究竟。那商人一脸不情愿地说:“我是长年在麦城与梅顿之间做粮食买卖的,是生意人,别的事我不懂。这姑娘搭我们的顺风车到麦城去探亲,走了两天却忽然一身血地跑回来,我们都吓死了,只是听到这姑娘念叨着什么安全署,才把她带回来的,可冒了大风险了,别的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直没醒过来吗?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你们在什么地方救了她?情报站的人都死了的话,难道你在麦城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吗?”安隆不停追问。但那商人只一个劲儿说自己不知情,心急着要走。
“老约翰,是你吗?”萧天剑无声无息地步入厅中,紧盯着那商人,“果然是你。你小子鬼精鬼精的,说你不知道?骗谁呀?快把事情说出来吧,这丫头是我一个侄女,看在咱们的老交情份上,把事情都说出来吧。”他伸手握住了维罗妮卡的一只手,输了些气过去,维罗妮卡那张惨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安隆看着他的动作,张了张口,还是没说什么。
“真是见鬼了,居然是你这老不死的,我怎么会救了你的侄女?”老约翰嘟囔了几句,泄气地坐在沙发上,把自己所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我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平时搭我们的顺风车去麦城的人也不少了,从没见过这姑娘。她穿着男装,说是去探亲的,我们也没说什么。到了麦城她就离开了,可没两天她就一身血地闯进我们住的院子,叫我们把她送到其顿的安隆·卡多那里,还说什么他们的人全死光了,那是圈套,有内奸什么的,然后就晕过去了,一直没醒过来。”他瞥了安隆一眼:“你们是安全署的密探吧?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萧天剑看了儿子一眼,脸色更加阴沉了。安隆调开了头,把老约翰的问题丢在一边:“那时集市刚结束吧?那都是七八天前的事了,这些天你们一直在麦城?”
“那当然了。她那时伤得很重,附近又有诺嘉士兵在搜查,说要抓什么强盗。真是见鬼了,这姑娘到底惹了什么麻烦?!我们怕她真是安全署的,有什么要紧事,只好把她藏了起来,还千方百计地给她弄药,不过效果不太好。外头风声紧,我们也不敢出去,只听说有个杂货店里死了三四个人,就是强盗干的。我心里别提多害怕了,这姑娘不会真的杀了人吧?”
安隆轻咳一声:“那个店里的人都是我们的同伴,维罗妮卡不会杀他们的。”老约翰“哦”了一声,瞧了萧天剑一眼:“前两天搜查的人到别处去了,我们才偷偷把这孩子藏在马车的夹层里,带她回到梅顿。真是见鬼了,你知道我耽误了几天的生意吗?亏死了,真是亏死了!”
萧天剑没好气地丢了袋东西过去:“这就当是补偿你的损失,够了吧?”老约翰打开一看,见是满满一袋金币,忙咧开嘴笑道:“够了够了,你果然还是那么大方。”他将金币塞进怀里藏好,瞄了瞄眼前的两人:“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可以走了吧?我可不想跟什么密探打交道,让人知道我跟他们有纠葛,这辈子就别想在麦城做生意了。”
安隆默默地点了点头,萧天剑干脆地挥手让他走,他也不在意,笑嘻嘻地离开了。
老约翰走后,安隆忙张罗着把维罗妮卡安置好。因为家里已经没有空房间了,他正烦恼着,萧天剑忽然开口道:“把她送到明娜房里吧,让明娜跟保姆睡。”安隆想了想,便把女儿叫了起来。
明娜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间就被父亲送到胖保姆身边。温妮困顿地望着安隆,问是怎么回事,安隆只说家里来了客人没地方休息,就把女儿丢给了她。
这时朵拉已经惊醒过来,站在房门口追问丈夫发生了什么事。安隆把她推回房间,说:“什么事都没有,你回去睡吧。”然后就关上门,径自回到楼下。
安置好维罗妮卡,安隆见父亲输进她体内的真气有了作用,才放下心,找出父亲送的两颗能**补充元气的药丸,喂了一颗给她。萧天剑看着儿子的动作,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安隆手上一颤,犹豫片刻,还是坦白了:“就象您看到的那样,我跟维罗妮卡都是安全署的人。她是伊东城总部的,这次只是奉命来探查消息,我用骑士的身份隐藏在其顿,负责监督军备所,有时也会帮着做做探子。”
萧天剑的脸色很难看:“这么说,是基层人员?你知不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事?为什么要加入安全署?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当上间谍!而且还兼差做锦衣卫?!你喜欢做生意也好,喜欢当官也行,喜欢进军队都没问题,可为什么要做这种工作?!”
安隆听不懂什么叫锦衣卫,他发现父亲眼中闪过的一丝嫌恶,有些愕然地道:“您不是安全署的创建者吗?您还说,信息就是一切,拥有了最快最新的情报,才能在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虽然有时候安全署的做法不够光明正大,但却能有效地打击敌人,并且在战争中减少伤亡。这都是您留下的话,难道您讨厌自己所创立的机构吗?”
萧天剑一时语塞,但还是说:“不管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我就是不喜欢你做这样的工作。如果是在伊东总部做个文职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要在边境当基层行动人员?难道凭我的名义,还不能让你得个好点的职位吗?你哥哥现在已经是财政署的署长助理了,你在安全署当个行动小组长也是绰绰有余的。”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安隆的脸色便阴沉下来:“凭您的名义?凭什么?我可从来没有得到过‘萧家’的承认,我只是卡多家的养子而已,能够在其顿独当一面,就算不错了。”
萧天剑哑然,这的确是他的疏忽,看了眼儿子,他叹息道:“无论如何,这份工作还是太危险了,如果只是在其顿倒没什么,但你这回原本是打算和维罗妮卡一起去麦城的吧?幸好没去成!不然你要是有个万一,叫你老婆孩子怎么办?!”
安隆听了他这番话,不知怎的,倒消了不少气:“您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我的剑法比很多人都好,人也不笨。这回维罗妮卡是一个人去,才会遇上危险,如果我当初和她一起去,说不定早就逃回来了。”想到这里,他又感到无比愧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伊斯特的一份子,理应为国家尽一份力量。”
萧天剑无言地看着儿子坚定的神色,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吧,我不拦你,但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上,遇到危险,第一时间就要逃。”他心中暗暗决定,要多教儿子几招好剑法,顺便连逃命的轻功也教了。
安隆只是笑笑,心里却不以为然,父亲居然教他在遇到危险时逃走?这跟懦夫有什么区别?
萧天剑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拿出一种珍贵的药草,捣烂了敷在维罗妮卡的伤口上,似乎有些效,但为了让她得到更好的医治,第二天,又把小城里唯一的医师悄悄请了过来。那位老医师诊治了半天,认为这里的房间不适合伤者休养,最好是移到他的诊所里去,他也可以就近看护。于是萧天剑便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固定住维罗妮卡的身体,和儿子一起悄悄将她送到诊所去了。
他们在做这些事时,是瞒着别人的,怕走漏风声,会引起他人不必要的猜测。但他们因为担心维罗妮卡的伤势,时不时地去诊所探望,还是引起了朵拉和温妮的揣测。朵拉曾在打探过,见丈夫坚持不肯说,便起了疑心。
明娜近来很郁闷,她发现父亲和爷爷都没空带自己玩了,天天都不知道在外头忙些什么,就算偶尔有空指点一下她练武,也总是心不在焉的,而且她的新床单和被子都不见了,要知道她才睡了两晚上而已。她忍不住在妈妈面前抱怨,结果朵拉只顾着试穿新做好的裙子,又忙着准备五月节舞会的事,叫她自己去玩,她只好躲到厨房里,向老管家马歇尔大吐苦水。
马歇尔静静地听完她的话,微笑道:“少爷和伯爵大人正在做正事呢,他们不让你知道,是因为你还是个孩子,帮不上什么忙。既然这样,你就做好自己的事,别让他们为你操心。”
明娜却有些不服气地说:“我不是个小孩子了!我学了剑法,还学了轻功,我很有用的。爸爸和爷爷不说,又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
马歇尔笑了:“你那点本事还差得远呢,小明娜,听话,别惹大人们生气。”
明娜撅起了嘴,勉强应了,但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想要知道父亲和爷爷到底有什么秘密。
两天后,经过精心诊治的维罗妮卡终于醒过来了,虽然还很虚弱,也动弹不得,但说话已经没问题了。得到消息的安隆和萧天剑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诊所。维罗妮卡看到后者,有些吃惊,听到他拿出药草医治自己的伤,便没说什么。
安隆支开医师和看护,追问麦城的真相。她咬着牙道:“我们的人被发现了!诺蒙卡那边专程派了人过来,带着麦城的士兵来搜剿。情报站的人匆忙撤离杂货店,加玛那个臭小子,说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就把所有人都带到他姘头家里去,结果被那个女人出卖,几乎全部人都被杀了。加玛受伤逃走,躲了起来,所以一直没有消息。我过去的时候,诺嘉的人在杂货店里设下圈套伏击我,我逃走途中遇上加玛,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可他伤得太重,当天晚上就死了。”
说到这里,她眼圈一红:“这个虚有其表的花花公子,果然栽在女人身上!居然以为自己的魅力真有这么大,能把诺嘉的女人迷昏头!也不想想,他自己的身份就不干净,又怎能保证那个女人可靠?!”她瞥了萧天剑一眼,“他这辈子最佩服萧伯爵阁下,说要处处向您看齐,可惜没您那么本事,反而害死了自己。”
萧天剑摸摸鼻子,没说话。
安隆皱紧了眉头道:“这没有理由啊?诺嘉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虽然两国关系说不上良好,但也没有敌对。而且我听送你回来的商人说,他们对外宣称是在缉拿强盗。要抓奸细明说就行了,为什么要找借口?我就不信,诺嘉不怕我们知道了,会报复他们派到伊斯特来的人。”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八、隐隐露出的秘密
维罗妮卡犹豫了一下,道:“加玛曾说过一些,似乎……是诺蒙卡来的那个人下令要杀光所有人的。他猜想,可能是跟他前不久才得到的消息有关,据说……”她压低了声音:“我们伊斯特国内,有个贵族大臣跟马里奥王子有联系,每年都会把伊东城的重要情报传过去,以获取巨大的利益。加玛差不多要打听到那个大臣的姓名了,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安隆大吃一惊,萧天剑却在冷笑:“我就知道,那些贵族心里只有自己的利益,为了这些利益,他们连国家都不要了,居然做出叛国的事。”
安隆简直无法置信:“这怎么可能?什么样的利益能让他们甘愿背叛国家?我不能相信这样的事。能当上大臣的贵族,无一不是传承了百年以上的大世家,肯定有很多庄园地产、珠宝首饰。这样的家族会缺少金钱吗?难道诺嘉能给他们更大的权势?我真不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萧天剑冷笑,“打肿脸充胖子的贵族多的是,何况钱是不嫌多的,你以为我当年在伊东为什么那么受欢迎?不就是因为我能赚钱吗?而且诺嘉又不是敌国,就算有那么几个人野心勃勃,但真要侵略一个国家,可不是光有野心就行的。只要诺嘉军队没有打到伊东城,就动摇不了贵族们的利益,勾结外国,能得的好处就多了。”
他将自己能想到的一一列举出来,包括:直接换取金钱财物;换取商业交易方面的优惠或折扣;在政敌上台时暗示诺嘉派小规模军队骚扰边境,以作为攻击政敌的把柄;让诺嘉“无意”泄露出某些秘密信件,诬陷政敌私通他国;当自己人充当军职时,让诺嘉装作偷袭又被打退,好为自己人挣取功劳……等等等等。
安隆和维罗妮卡听得目瞪口呆,萧天剑见状,心中也有些得意:“年轻人,你们还是太嫩了。我说的只是其中几种可能,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大臣是诺嘉派来的,专门帮助诺嘉打下伊斯特,然后他就能当上什么宰相之类的大官了。”
维罗妮卡凉凉地赞了一句:“真不愧是萧伯爵,任何阴谋诡计都瞒不过您。”
萧天剑装作没听懂她话里的嘲讽,只是问儿子:“你们打算怎么办?那个大臣的名字还没查出来,但即使在诺嘉的边境,他都能通过盟友追杀你们,现在回到国内,算是他的地盘了,他是绝不会任由你们查出他的身份的。”
安隆眉头紧锁:“无论如何,这件事必须尽快上报总署,好查出那个大臣的姓名身份。不然,让他继续往诺嘉传递消息,一但马里奥王子继位,对我们伊斯特开战,事情就危险了。”
维罗妮卡也同意说:“那我们马上联络北方情报司司长埃蒙,他就在北方要塞里,通过他可以直接用信鸽向伊东送信。”
安隆立时便动身出门,却被萧天剑拦住了:“埃蒙?你们说的是不是个光头的大胖子,还有一大把胡子的?”见两人点头,他道:“那你们最好不要去找他。你们年轻人可能不太了解,这个埃蒙,据说是伊东城一个大贵族赫达家的私生子,从小就为家族做事的。赫达家的家主和长子都担任要职,还有不少家族成员在各大政府部门做事。我看他们家的行事作风,说不定就是你们要找的目标。你们去找埃蒙,岂不是自投罗网?”
安隆听他这么一说,也起了疑心:“这样说来……我因为一直没有维罗妮卡的消息,曾经向他报告过,他却一直没有回音……”
维罗妮卡倒吸一口冷气:“那我们还能相信谁?埃蒙在北方情报司超过二十年了,资历最深,现在整个北方都是他的辖区,区内所有安全署人员都受他管辖,如果连他都不可靠,我们就只能直接回总署报告,但这一路上……”她急喘几口气,觉得眼前有些发黑,有些撑不住了。
安隆忙扶着她重新躺下:“你先把伤养好最重要,别的事先别管。”萧天剑也说:“没错,你伤成这样,根本没法支撑到伊东城,还是先养好伤再说。”维罗妮卡喘着气摇头:“可是……这件事必须尽快让总署知道……”安隆也知道她说得有理,犹豫地说:“要不……我先去试探一下埃蒙?也许赫达家跟这件事无关。”
萧天剑忙止住他:“不许轻举妄动!如果真的是赫达家,你就打草惊蛇了。”说罢又转头对维罗妮卡说:“那个大臣出卖情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差这点时间。诺嘉就算真要做什么,也不是现在。你先安心养伤,等伤势好转再上路。医师说有几样药材不够了,我到西科跑一趟,找些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不许乱来,听清楚了?!”
他厉声大喝,把安隆和维罗妮卡都吓了一跳,互相对视一眼,勉强点了头。
萧天剑第二天就出发到西科去了。那是位于诺嘉、伊斯特与梵阿三国交界处的一个小镇,是三国商贸重地,相比于萧天剑起家的沃特城,它规模小得多,而且更偏重于药材、魔法材料、粮食、酒与动物毛皮等物品的交易。这次维罗妮卡治伤所需要的几种药材,除了原产地亚罗大森林,就只有西科有了。相较于五百多公里外的亚罗大森林,西科距离其顿更近。
父亲不在,安隆只好独自去探望受伤的维罗妮卡。他一边走一边思考到底是哪个大臣私通诺嘉,上司埃蒙到底可不可信。也许是因为想得太入神了,竟然没发现身后已经缀上了一个小尾巴。
明娜悄悄跟在父亲身后,小心翼翼地跟着他攀登大街小巷的阶梯。一想到现在连爷爷都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家,她就按捺不下好奇心,想知道父亲和爷爷到底有什么秘密。父亲似乎还未发现自己的跟踪,看来自己学的轻功还是挺有用的,而且走了那么远的路,一点都不觉得累呢。
她远远看到父亲转身进了裁缝的家,觉得奇怪,正想凑过去看,忽然见到他又出来了,慌忙躲在路边的大石后头,然后远远地瞧见他继续往前走着,正要跟上去,却发现裁缝大婶探头探脑地看着父亲的背影,很是古怪。
她悄悄走小道避开了裁缝的视线,半路再度缀上父亲,看到他进了医师诊所,便轻手轻脚地走到诊所窗下,踩在一块大石头上,攀上窗台往屋里看,隐约看到父亲进了个房间,听声音似乎是在跟一个女人说话,但有门帘挡住,看不清是谁。忽然,女看护掀起门帘,拿着纱布和药水出来了,明娜眼尖地发现里面的居然是一贯讨厌的维罗妮卡。她吃了一惊,脚下一时没站稳,摔下大石头,惹来附近几个男孩子的嘲笑,其中笑得最大声的一个正是布丽继母的儿子,她转头瞪了他一眼,结果对方一边起哄一边跑了。
女看护听到声音出来看,一见到她就问:“咦?你不是卡多先生家的小明娜吗?怎么会在这里?”明娜暗道不好,马上就要开溜,眼前一花,父亲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了,她只好笑嘻嘻地讨好道:“爸爸,你动作真快……”
安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对女看护点了点头,便揪起女儿的衣领将她拎进了病房。明娜被带到维罗妮卡面前时,想起上回对方对自己的威胁,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但她很快发现,对方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手上和脖子上都缠着绷带,看上去似乎很虚弱。
难道这个凶恶的女人生病了?这么说她不能拿刀吓自己了?明娜暗暗有些高兴,但又想到别人生病了,她还觉得高兴,妈妈知道了一定会责怪她的。但转念又想,既然是这个女人,说不定妈妈不会怪自己呢。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被安隆敲了一下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向人问好?”明娜讪讪地叫了声:“维罗妮卡阿姨好。”结果对方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转开了头。她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以为我想叫你呀?”
安隆轻咳一声,板起脸问女儿:“你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跟爸爸来的?”
明娜这才想起方才被父亲抓了个正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你跟爷爷每天神秘兮兮的,爷爷还不见了,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嘛。”边说边偷偷瞄了父亲一眼,看他有没有生气。
安隆却只是一脸无奈,他正色对女儿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爸爸也不再瞒你,维罗妮卡阿姨生病了,要在这里治病。她的家人都不在这里,所以爸爸要好好照顾她。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你妈妈,可以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跟你妈妈吵架。”安隆答道,“你忘了?上回阿姨来找爸爸,你不听话,把事情告诉了你妈妈,结果你妈妈就跟爸爸吵了一天,你那时还躲到树林里哭呢,不记得了吗?”
明娜这才想起来。近来玩得太开心,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明娜马上答应了父亲的请求,甚至还跟他拉勾勾——这是爷爷教她的约定方式。无论如何,她不能再违反父亲的话,随意把事情泄露给母亲,让他们再吵架了。
安隆很高兴女儿听话,还兴致勃勃地问起了她追踪来的经过,对她的轻功水平大大夸奖了一番,作为奖励,还打算把萧天剑最近教的几招小擒拿手教给女儿,下午就教。明娜被父亲一番忽悠,高高兴兴地走了。
送走了女儿,安隆才不好意思地对维罗妮卡说:“孩子还不懂事,你别见怪。”维罗妮卡调转了头:“这没什么。倒是那些衣服,你还是拿回去吧,免得你老婆知道你拿了她的衣服,会跟你吵起来。”
安隆笑道:“这不是朵拉的衣服,你们身材不一样,她的衣服你穿不了。这是我前几天叫裁缝做的。你的衣服都不能穿了,总不能老是借看护大婶的。我是照你的老尺寸叫人做的,不知合不合身,你有空时就试试吧。”
维罗妮卡看了看那包衣服,心情复杂地看向安隆:“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你不但天天来看我,还给我带食物和衣服,甚至连我开玩笑说让你送我回伊东,你都答应了。你其实不必这样做。”
安隆苦笑:“如果当初我没有临时改变主意,你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了,你今天会躺在这里,都是我的责任。只是帮你做点小事,实在不算什么。”
维罗妮卡脸色有些难看:“怎么?你以为有你在,我就不会受伤了?你也太看得起自己的本事了吧?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当时如果你也在,两个人应付追兵,的确会轻松些。但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已经发生了的事,再想也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我才希望尽可能弥补犯下的过错。”安隆诚恳地道,“我没能按照命令和你一起去麦城,本就有渎职之嫌,现在知道错了,就要承担起责任。”
“责任?什么责任?”维罗妮卡忽然有些激动,“你的责任就是留在这里,继续监督军备所的工作!我一个人可以回去,这是在我们自己的国家境内,这条路我走了不知多少次了。谁敢光明正大地来对付我?!凭我的身手,那些小角色我还不放在眼里!”
“维罗妮卡!冷静!”安隆低声喝道,他打量了一下门外,才回来说:“你为什么要这么激动?我的决定最合理不过了:于公,你是我的同伴,你因为我的大意而受伤,又身负重要情报,如果我放任你一个人上路,中途万一有什么不测,叫我怎么见安全署的同事?于私,你是我一起长大的小妹妹,你受了伤,我做哥哥的怎么能不管你呢?我已经考虑再三,才做出这个决定。至于军备所的事,你不必担心,要紧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会有一段空闲时间。反正五月节前后这里的人都不工作,我往伊东走一趟,也不会耽误正事。”
维罗妮卡一边听,一边渐渐冷静了下来。她沉默了很久,才忽然冒出一句:“那你打算怎么跟你老婆说?她会答应吗?”
这点也是安隆烦恼的地方,直说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关系到安全署的机密,但如果不说,朵拉又会误会。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呢?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九、责任与抉择
明娜自从学了两招小擒拿手,便总爱在别人身上练习,而她最喜欢的练习对象就是温妮,因为胖保姆体型够大,行动迟缓,总是很容易被抓住。温妮起初总是尖叫着反抗,当听说这是萧伯爵的“独门武技”之后,便立马变得乖乖的,任由明娜揉搓。
朵拉看到保姆的惨状,很没有道义地抛下她走了,径自去鞋店取为安隆订做的新靴子。当她刚告别了鞋店的老板娘离开时,隔壁裁缝铺的女裁缝叫住了她。
那个长着一头红发的中年女人捏着把火鸡似的嗓子向她尖叫:“噢,卡多太太,见到您真是太好了。我正想问问您,那套骑马装合不合身?要知道那尺寸实在太大了,恐怕不太适合您,可您丈夫却坚持说没有弄错。这还是我头一回做骑马装呢,真想不到您这样优雅的贵夫人也会穿那样的衣服。”
朵拉愣住了,拉长了声音问:“骑——马——装——?”
“是的,当然。”那裁缝大婶装成一副吃惊的样子,“难道您不知道吗?这可太糟糕了,难道您丈夫是为别人做的?噢,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卡多先生是有名的正派人,怎么可能会有别的……嗯……情人呢?”她无辜地眨眨眼,却不知自己的表情有多么做作。
朵拉心头升起怒火,可笑的乡下女人,以为这样就可以握住取笑她的把柄了吗?做梦!她立时摆出一副高傲的表情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前些天我们商量好了,秋天时要到梅顿去骑马呢,想必卡多先生是想给我一个惊喜。泰勒太太,您破坏了我丈夫的心意,不过你放心,我会当作不知道的。”说罢高高地昂起头,转身走了,装作听不到身后女裁缝跟鞋店老板娘的窃窃私语。
但她一离开两人的视线,心中的怒火就一下冒了起来。穿骑马装的女人!而且衣服尺寸比她的大!除了维罗妮卡还有谁?!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又回到其顿了?安隆居然还瞒着她?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立时改变方向前往骑士训练所,决定找丈夫问个清楚。
骑士训练所就在小城南边,离他们家并不远,进门就是一个大院子,三三两两的士兵经过,有的牵着马,有的拿着兵器,有的正说笑打闹。朵拉谨慎地避开了那些一身脏乱的男人,慌慌张张地回应了一个穿着半旧骑士服叼着烟斗的骑士的问好,低着头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询问丈夫安隆在什么地方。那骑士吊儿啷当地斜了她一眼,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房屋:“刚才看到他往那边去了,您慢慢找吧,夫人。”
朵拉含糊说了声谢谢,便往那排屋子去了。她还是头一回到丈夫工作的地方来,弄不清楚那些屋子都是什么地方。在撞上一个骑士在跟两个衣着暴露的女人亲热,又碰见几个士兵埋头聚赌之后,终于来到了一间看上去比较干净体面的屋子,门口挂着骑士队长的姓名牌。她猜想这大概是队长的办公室,正要敲门,却听到屋里传来丈夫的声音。
安隆说:“真是太谢谢您了,奈特队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骑士队长笑道:“这不算什么,卡多,要知道五月节马上就要到了,这里所有人都不会有心思工作的。何况军备制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家辛苦了那么久,也应该好好放松一下。过去象你这样请假外出的人也不少,只要我们不说,上面的人绝对不会知道。转 载自 我 看書 齋”
安隆笑了笑,想了想,恳切地道:“这或许是个不情之请,但……如果可能的话,能不能请您对外声称是派我出了公差?特别是……对我家里人……这么说?”
“哦?”奈特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换上了一个会意的笑容:“我明白了,放心吧,你太太不会知道的。”
安隆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不是这样的,只是……我有个朋友想让我帮点小忙,你也知道,女人们在男人交朋友的问题上总是很啰嗦,我不想让她知道。”
朵拉在外面听到这里,整个人已经气得直发抖了。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有个朋友想让他帮点小忙?除了维罗妮卡,还会有谁?难道他竟然连五月节都不跟家人一起度过了吗?而且为了帮助那个女人,竟然还串通上司对自己的妻子撒谎?!安隆什么时候学会对她用这种手段了?!
当安隆走出办公室,看到妻子满脸怒气站在屋前时,就知道不好了,连忙走过去安抚她。不等他开口,朵拉先质问道:“你想瞒着我做什么?!”
安隆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好。
朵拉又问:“我刚才遇到裁缝泰勒太太,她告诉我你在她那里做了套骑马装,尺寸比我要高大得多,是不是为维罗妮卡做的?她什么时候回其顿来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安隆不知该如何回答:“朵拉,你听我说,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以为我想的是怎样?”朵拉眼圈都红了,“每次她一来,你都要跟她单独见面,又或者出去不知做什么事,我问你们都说了什么干了什么,你却不肯告诉我。如果你们真的没什么,为什么不能说?我只是想维护自己的家庭,而你居然还嫌我啰嗦?!”她调转头去哭了起来。
安隆伸手拉她,被她甩开了,正想再说什么,却发现周围的人们已经留意到他们的动静了,私下小声议论着,甚至连队长都饶有兴致地探头探脑。他不想成为他人口中的谈资,匆匆说了声:“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咱们回家再说。”然后就硬拉着妻子往家走。朵拉这时稍冷静了些,也不想在众人面前丢脸,因此只挣扎了两下便跟着他走了。
回到家,明娜扬着大大的笑脸冲了过来,对父亲道:“爸爸,我学会那两招了,你可以考考我。”刚一说完,她就发现父母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怎么了?你们又吵架了吗?”
安隆笑着抱起她亲了一口:“没事,爸爸妈妈只是有些事要商量,你先去玩吧,或者再练几遍,回头爸爸就来考你,如果发现你没学好,我可是要罚的。”
明娜大大应了一声,便高兴地跑出去了。朵拉目送女儿远去,回头冷笑了一声:“你挺善长撒谎的嘛,居然就这样把孩子打发走了。”
安隆无奈地看她:“难道要让孩子知道我们的争执吗?这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朵拉沉默地走进了书房,等安隆关上房门,便道:“现在可以说了吧?维罗妮卡又要你帮她做什么事?为什么你宁可撒谎也要瞒着我?!”
安隆张了张口,叹息一声,决定还是有限度地透露一些:“维罗妮卡生病了,她没有亲人在这里,我只是……我只是照顾她一下……”
“病了?”朵拉有些愕然,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表情,“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女人,会跟个病人计较吗?”虽然她心里知道这很可能是事实,但这时候顾不了这么多了:“还有,她生病,你想照顾她就照顾,为什么还要请假?还要瞒着我?你……”她瞪大了眼,“你想要假装出公差?为什么?!你该不会要搬过去和那个女人一起住吧?!”
安隆无奈地道:“我只是想把她送回伊东城,用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什么?!”朵拉顿时拔高了声音,“你忘了我曾经说过,如果你要跟那个女人走,我马上就带着孩子回马特港。难道这样你也不在乎吗?!”
“朵拉,维罗妮卡会生病,我是要负责任的。她……她去梅顿找朋友,遇到一些难过的事,因为没人在身边照顾,所以才会病倒了。如果当初我跟她一起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
“那也用不着这样!”朵拉飞快地想了想,“如果只是要把她送回伊东的话,正好,古德温这些天正打算离开。上回我把礼物还给他的时候,他曾经提过的。把维罗妮卡拜托给他就好,他是个真正的绅士,会把那位小姐照顾得妥妥当当,而且他的马车又大又舒适,用来送病人是再好不过了。”
她自认为这是个绝妙的好主意,但安隆却不怎么看。
古德温·楚洛夫,是前任财政大臣楚洛夫公爵的幺子,他们家族同样在嫌疑名单上。虽然那位公爵大人曾经很有权势,但因为平庸的长子兼继承人无法接过家族重担,甚至要把主意打到女婿身上。他们家现在的势力大不如前了,根据父亲萧天剑的分析,这样的家族很有可能会为了重新获得权势而冒险。而且古德温与维罗妮卡差不多是同时到达北方边境的,安隆写信向埃蒙报告维罗妮卡失踪一事时,古德温也同样在北方要塞里。与拥有二十多年资历的安全署资深分部领导人相比,他更愿意相信,出卖国家的另有其人。
因此他断然否决了妻子的建议:“不行,不能找楚洛夫,他不合适。”
朵拉失望地看着他:“你大概认为只有你自己合适吧?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如果你们之间真的没什么,为什么不能找别人帮忙?”
安隆深深地望向妻子:“朵拉,你难道不能多相信我一些吗?我只爱你一个,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
朵拉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一直是相信的,可我的相信又换来了什么?安隆·卡多,你知道嫁给你之前,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从来不需要为钱担心,也没有什么忧虑,每天唱歌、弹琴、画画、打扮、做衣服、买珠宝、参加舞会,无聊时,就跟女伴们找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开茶话会,聊些有趣的话题。我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可是嫁给你之后呢?”
她看向自己的双手,“为了你的自尊,我拒绝了父亲的资助,心甘情愿跟你来到这种乡下地方过苦日子。我学会了给自己做衣服,学会了泡茶做点心,学会了精打细算,用每月三十个金币的钱安排全家人的生活。我要亲自给花园铲土除草种花剪枝,我要跟肉店和小贩讨价还价,我还要忍受这里的每一个人!不论他们是多么的粗鲁、肮脏、无耻和阴险!我的肌肤变得粗糙,我的容貌变得憔悴,我的言行举止变得粗鲁,可我一直忍受下来了。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你。但是……如果你的爱已经变了,那么我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她说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安隆听了,心中难过至极:“我知道你为我受了很多苦,我向你保证,这种日子不会长久的。”军备更换一事结束后,其顿的军备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或许他可以趁这次回伊东,向上面请求换个地方。朵拉的确不适合在这种小地方生活。
朵拉收住哭声,满怀希望地抬起头问:“那么……你答应我不跟维罗妮卡走了?”
安隆张张口,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朵拉,我有责任送她回去。这根本是两回事。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我们不要再为这些事争吵了可以吗?”
“清白?看看她看你时的眼神,还有看我时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而你居然要我相信你跟她什么都没有?我也是女人,你和她骗不了我。”
“见鬼,你为什么一定要揪着这件事不放?!”安隆实在不想再争论这件事了,“送她回去的事我已经决定了,我是认真的!朵拉,别在这件事上纠缠不清了!”
“啊?是吗?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朵拉猛然站起,“你终于嫌我烦了是吗?我知道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优雅美丽的姑娘了,但老实说,你那位维罗妮卡小姐也可爱不到哪里去!”说罢便气冲冲地打开房门出去了。
“你要去哪里?”安隆忙追问。
“去见鬼!”然后便是一阵噔噔噔的上楼脚步声。
安隆顿时头痛不已。
他实在厌倦了这种为一点小误会引发夫妻争吵的事,但如果把实情告诉妻子,又免不了要提到他暗中的使命,而这会违反安全署的保密守则。朵拉不懂政治,伊东城的权力纷争,国与国之间的角力,对她而言仅仅是茶话会上闲聊的谈资,她不可能明白这里头蕴含着多少风险。因此,从他选择了这条路开始,就意味着要瞒她一辈子了。可是,难道真的要他为了这种事,与妻子之间产生感情裂痕吗?
他正烦恼着,忽然听到外头呯呯嗙嗙的声音,以及女儿明娜的哭叫,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马上冲到外面,果然看到妻子正拉着女儿,而她手边放着个大行李箱。
“你这是要做什么?”他问。
“还有什么?当然是带孩子回马特港去了。既然我为你做的一切牺牲都没有意义了,那我还留下来干什么?!”朵拉冷淡地道。
“你不能这么做。这根本没有必要!”
“那么,你愿意放弃原来的打算,不跟那个女人走吗?”
安隆看着妻子的脸,良久,才痛苦地下了决定:“不,朵拉,那是我的责任。”
“她是你的责任?!那么我呢?明娜呢?我们又算什么?!”朵拉猛然爆发了。
“你们当然是我的责任,你们是我的家人,而维罗妮卡……”是我的同伴,安全署的法则,是绝不能背叛同伴,不论何时何地。
但他无法把这些说出口,因此朵拉失望了:“说不出来吗?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和孩子不会妨碍你们的。”说罢拿起箱子,拉过明娜,不管孩子的挣扎,就要往外走。安隆忙拉着箱子不放。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萧天剑回来了。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十、路遇
安隆与朵拉之间的拉扯暂时停了一下,前者犹豫了一下,便开口向萧天剑求助:“父亲,快帮我劝劝朵拉吧,她要带明娜回娘家。”后者却大力踩了丈夫一脚,趁着他呼痛后退的机会抢过了箱子,转头对萧天剑大声道:“抱歉,您不是一直觉得我很啰嗦很刻板无趣吗?想必您更中意好朋友的女儿给您当儿媳妇吧?”说罢强拉过女儿就要往外走。
明娜嘴里大声哭闹,硬拖着母亲的手不肯走。她实在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发那么大的火,还要带自己回娘家去。她见自己的哭叫无法说服母亲,只好转头向爷爷求助了。
可惜萧天剑现在已经被惊呆了,整个人愣在那里,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对他恭敬有礼的儿媳会对他大喊大叫。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子的温妮急急向他解释:“真的很抱歉,伯爵大人,朵拉小姐只是气疯了,她绝不是有意顶撞您的,请您原谅她吧。”
“那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吃惊。”萧天剑脸上的神色充分说明的这一点,“原本还以为她是只啰嗦的小母鸡,想不到居然是只母老虎……”
“噢,伯爵大人,您这样说可真是太……”温妮张张口,不知该如何接话,不过她看看怒发冲冠的女主人,心里有那么一丝同意他的说法。
朵拉见状更生气了:“温妮!我不是叫你去找马车了吗?找到了没有?!”温妮慌忙答道:“噢,小姐,事实上我已经到处问过了,只能借到杂货店老板外甥的车子,他住在码头附近,刚刚给他舅舅送货过来,可以捎我们一程,不过那车子恐怕……有些不太体面。”
事实上她说得已经很委婉了,朵拉可以看到门外停的那辆马车,拉车的是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车子没有车厢和顶盖,宽大的车板上散落着几截草绳,角落里还有两个油腻腻的罐子。穿着灰扑扑看不出原本颜色还掉了两颗扣子的衬衫的年轻车夫脱下边缘严重磨损的草帽,笑着向她打招呼,露出了两只黄色的大板牙。
朵拉倒吸一口凉气。好吧,这车子的确很不……体面,车夫看上去也不太可靠,但她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求能尽快离开这间屋子。无论如何,只要她们赶到十公里外的码头,就能换乘船只沿贝比河南下,直达马特港了。
于是她飞快地命令温妮:“去拿你的东西和明娜的箱子,我们马上离开!”温妮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她的脸色,忙急急地去了。
这时候萧天剑已经听儿子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尽管安隆十分焦急,但他却没有动,只是低头想了想,便把儿子扯到一边,小声对他说:“就让她们暂时离开吧。我回来前折到北方要塞里偷偷打探了一下,你那个上司真的很可疑,幸好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跟维罗妮卡联络上了,不过一但你们离开其顿,出现在其他地方,就未必能瞒过他了。到时候我跟你都要护送维罗妮卡去伊东,只剩下你老婆孩子在这里,要是埃蒙趁机把她们抓起来威胁你怎么办?不如趁此机会让她们避开,等事情过后,你再去哄老婆回来,不就行了?”
安隆犹豫有,虽然父亲的话有道理,但他实在不希望妻子继续误会下去,那会严重破坏他们夫妻间的关系,而且:“那么马歇尔大叔留下来,不是也很危险吗?”萧天剑略皱了皱眉,道:“如果他走了,谁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何况只要你的亲人不在,谁会抓个管家来威胁你?”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放心,这次回伊东,我顺便去说说情,如果能把你调回去或是派到别的大城市里,说不定你老婆一高兴,马上就原谅你了呢?”
安隆心中一动,转头看看门外的妻女,终于下了决心。
但朵拉却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只看到丈夫和公公说了几句话,便没再追上来,心里的怒火更盛。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如果这时候让了步,安隆以后还会把她放在眼里吗?她使劲拽过女儿,不顾孩子的抗议,便半推半拎地将她弄上了马车,自己也爬了上去,等温妮刚在马车上坐稳,就示意车夫出发了。她们坐的马车就这样摇摇晃晃、咔吱咔吱地拐上了大道。
这个时候,明娜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母亲了,只能大声叫着爸爸和爷爷,祈望他们能出来阻止母亲的行为,可是安隆和萧天剑却都只是站在门边目送她们离开,后者甚至还很快消失了。唯有温妮一边向他们挥动着小手帕,一边哭着:“噢,伯爵大人,小姐并不是真心这样做的,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了,我会想念您的,噢,伯爵大人……”
等房子渐渐从视野里消失时,明娜终于接受了父亲和爷爷没有阻止母亲带自己离开的事实,不由得绷紧了小脸,缩到马车角落里发呆。
为什么会这样呢?爸爸一个小时前还在说要检查自己练习小擒拿手的情况呢,爷爷才刚回来,还不知有没有给自己带礼物,为什么忽然间,妈妈就发了那么大的火,不管她怎么哭闹,都坚持要带自己回外公家呢?爸爸妈妈又吵架了吗?难道妈妈知道维罗妮卡阿姨的事了?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吵得那么厉害过,她不想离开爸爸、爷爷和马歇尔爷爷啊!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现母亲也在发呆,而温妮则满脸嫌恶地用手绢擦试着**下的车板,想把它弄得更干净一点,不过总算顾忌着暂时还要依靠车主人的帮忙,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明娜小心翼翼地问母亲:“妈妈,您……您跟爸爸吵……吵架了吗?为什么?”
朵拉板着脸道:“哼,不就是为了那个凶恶的女人!你爸爸居然骗我说因为那个女人生病了,所以要送她回伊东去!连五月节都不跟我们一起过了!”她一脸忿忿,但察觉到车夫正好奇地将耳朵往后面凑,便压低了声音:“他骗谁呀?那个女人壮得象头牛,怎么会那么容易生病?!”
“可是……她的确生病了呀……”明娜小声嘟囔着,既然妈妈已经知道了,她应该不算违反了和爸爸的约定吧?
“就算生病也……”朵拉顿时醒觉过来,瞪大了眼睛望着女儿,“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你爸爸瞒着我的事了?!而你居然没告诉我?!”
明娜有些迟疑,难道妈妈是因为爸爸没告诉她维罗妮卡阿姨生病的事,才会生那么大气的吗?她不明所以地说:“爸爸说如果妈妈知道了,就会跟他吵架的,所以叫我不要说。妈妈,您是为了这个才生气的吗?”
朵拉气得直发抖,再也顾不上车夫的探听了:“你快气死我了!你怎么能……怎么能帮你爸爸瞒着我这种事!你……”
“朵拉?”旁边忽然传来一把男声,一个骑马飞奔而过的男人拉住缰绳,掉转马头来到她们的马车旁,“你怎么会在这里?小明娜,温妮,多日不见,你们好吗?”
是古德温·楚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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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以后,朵拉带着女儿和保姆,已经身处古德温在北方要塞内的暂时住所中了
朵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起居室里样式简单却做工考究的樱桃木家俱,心情有些混乱,不知自己该不该到这里来。她试图让一脸不自在想要离开的女儿安份下来,眼见古德温带着仆人端了茶进屋,便用眼神示意在一旁站立的温妮看好明娜。
古德温微笑着对朵拉道:“那位小伙子我已经帮你打赏过了,行李都放在隔壁房间里。试试我带来的茶怎么样?味道可能比不上萧家商行的红茶,但也是颇受欢迎的品种。”
朵拉勉强笑笑,喝了口茶,看到仆人出去了,便低声对他说:“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其实不需要这样做。”
古德温笑笑:“我们是亲戚不是吗?老实说,我觉得你这个决定恐怕有些冲动了,不管怎么样,现在已经是傍晚了,这时候去码头是不可能有船的,至少要等到明天早上。放着你们三位女士在外头,没有一个可靠的人陪伴,这可不是我应该做的事。”
朵拉低下了头,她现在比原来冷静了些,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么鲁莽,出发前也不想想是否有船开出,更没考虑过没船时去哪里过夜。码头附近只有供车夫或苦力入住的劣等客店,难道她要跟那些粗人挤在一栋房子里吗?
古德温见状,也不忍心再责备她,便转头笑着对明娜说:“小明娜,叔叔最近要回伊东去,给我外甥、也就是你的大堂哥贝文买了些礼物,只是些矮人出品的小玩具,是让男孩子们玩骑士游戏用的,就在斜对面的房间里。但叔叔对孩子们的喜好实在拿不准,听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愿意帮叔叔看一看吗?或许你会喜欢拥有其中一两件?”
明娜本来自见到他就开始防范,听到他这样说,也不是不心动的,但见他又用这种语气说话,便有些警惕:他是不是又开始扮好人了?妈妈是不是又要骂她了?
见她只是坐着不动,温妮急了,连忙说:“这可太难得了,明娜小小姐,你不是很喜欢玩骑士游戏吗?去看一看吧?”然后便向朵拉与古德温行了个礼,扯着明娜出了门。明娜回头看了看母亲,正好见到她微笑着向古德温道谢。
那些玩具,包括帽子、假盔甲、假面具、假骑士剑以及小马鞍等等,都做得十分精致,看上去就跟**用的正式用具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与重量不同,并且考虑了安全性的问题,剑都没有开刃。若是以前,明娜看到这些,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的,但现在,她看着这些梦寐已久的玩具,却忽然觉得提不起兴趣来。不管温妮怎么引她说话玩耍,她都只是一个劲儿地往斜对面的房间看,心里渴望知道母亲和那个古德温叔叔都在说些什么,为什么母亲好象很难过?
起居室里,古德温听完朵拉诉说了大概,低头想了想,道:“这么说,是因为你丈夫瞒着你想跟那位维罗妮卡小姐单独出门旅行,所以你才生他的气啰?那么……”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事实上你还爱着你丈夫是吧?不然你也不会发火。”
朵拉眼圈一红:“这是当然的,说起来不怕你笑话,直到马车出发前,我还以为他会阻止我,就象以前那样,对我让步呢,没想到……”她低下头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古德温沉默下来,双手在茶几下握成拳又松开,握成拳又松开,良久,才忽然笑了:“说得也是,你是那么的爱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的。那么,为了你能够幸福,我……我想向你提点小建议,或许能对你有点帮助。不过在说出来以前,请你答应一定会原谅我,不然我就不敢说出口了。”
朵拉感激地望着他:“噢,古德温,你真是太好了。请尽管说吧,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怪你的。”
古德温笑笑:“其实……我只是觉得你带着孩子和温妮一起离开,太不理智了。我相信你丈夫对你的爱,但对那位小姐的性情却不太了解。如果说……当你跟孩子都不在的时候,那位小姐对你丈夫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可你却一无所知,这……恐怕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情形。”
朵拉如同被雷击中般呆住了,她为什么没想到呢?!她就这样带着孩子走了,家里现在剩下的人,公公萧天剑在她与维罗妮卡之间恐怕更喜欢后者,而马歇尔根本就是安隆家的人,布丽完全没有份量,这样一来,岂不是正好给安隆和维罗妮卡创造机会了吗?她怎么会那么傻?!
她深吸两口气,正要开口道别,却又听到古德温说:“但是,如果你现在就这样回去了,恐怕你丈夫会认为你妥协了,这又不太利于你们夫妻往后相处的情形。这可怎么办呢?”
朵拉闻言,方才聚起的一点决心又消散掉了。没错,如果这时候回去了,以后再怎么抗议,安隆都会不当一回事的,难道要自己眼看着他跟那个女人在一起,还要忍气吞声吗?!
古德温悄悄瞥了她一眼,继续道:“或许留个帮手会是个好办法,但是……我无法想象你们母女俩没有女仆在身边陪伴的情形,因此温妮是不可能回去的。要不……让孩子回去怎么样?”
朵拉迟疑:“可是那孩子年纪太小了,她还从没离开过我身边呢,我怎么能丢下她?”
“这点你倒不必太过担心,你家里不是还有位很能干的管家吗?而且有孩子在,安隆或许就不会轻易离开家了。如果能让孩子明白一点你们的处境的话,或许会成为一个不错的帮手。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丈夫就会亲自来接你回去了。”
朵拉有些心动,只是还不忍心丢下孩子,正犹豫间,古德温笑着说:“这事你不必急着下决定,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去安排晚餐,今晚你们好好在这里休息一下。我饭后要出去一趟,不会在这里过夜,你们就尽管使用这几个房间吧。”
“噢,这……这怎么好意思?”朵拉满怀歉意地道,“该不会是因为我们才使得你离开的吧?”
“当然不是,我本来就是要出外公干的,只是刚好遇见你们才折了回来。”古德温笑道,“不过你不必担心,事情很快就能处理好的。我本来定了明天中午离开这里回伊东,既然你要回马特港,我就多走点路,先陪你们到那里去好了。船的事不必担心。”
“这实在是……太麻烦了,你不必这样。你还有工作吧?怎么能耽误了你的正事呢?”
“一点也不麻烦,事实上我的副手正打算明天押送一批军备前往马特港的海军基地,而我则是负责伊东那边的,只需要互换一下就行。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放任亲戚家的年轻太太在没有可靠男士陪同的情况下上路吧?而且你搭我的顺风船,就不必担心路上的安全了,说不定半路上安隆就来接你了呢。”他笑着看了看怀表,“时间不早了,我去叫人准备晚餐,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回头见。”
古德温一离开房间,明娜就发现了,立刻丢下喋喋不休的温妮,往母亲所在的房间冲去,却意外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摔倒在地,抬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个大胖子,光着头,脸上有一把大胡子,正满怀歉意地看着自己:“噢,孩子,你没事吧?真对不起,我一时心急,竟然没看见你。”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十一、男人之间的暗斗(上)
明娜苦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揉着疼痛的小**,勉强说了句“没关系”。这时古德温听到声音走了回来,见到这个场景就皱了眉:“埃蒙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大胖子埃蒙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道:“噢,楚洛夫先生,请原谅,我正好有点事想要跟您商量,但您的仆人告诉我您正在见客,就让我一直在旁边的小房间里等候。我实在是等急了,一看到您离开,就想马上追上去,结果一时没留神……”他笑着转向明娜:“真的很对不起,孩子,我再次向你道歉。”
明娜眨眨眼睛,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个人的笑容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而古德温显然也对这个客人没有太大的好感:“您实在是太莽撞了,埃蒙先生,她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而您?我猜想您的体重大概相当于两个大人的份量吧?我实在想不出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可商量的。”
“只需要一点点时间,楚洛夫先生,是关于这座要塞里发生的一点小事。我听说您父亲跟这里的司令官大人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或许您愿意为他解决一点小小的麻烦?”埃蒙露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笑,丝毫不理会古德温话中的嘲讽。
古德温盯了他两眼,慢慢地道:“好吧——请跟我来。”他摸了摸明娜的头,便领着新来的客人往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去了,进门前还吩咐仆人去准备晚餐和热水,特别叮嘱了菜单里不要出现牛舌和胡萝卜。
明娜一直在旁边看着,心里开始觉得这个男人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虽然他仍旧笑得假假的,但至少他没让自己吃讨厌的胡萝卜。
她走进房间时,看到母亲正拽紧了手帕在发呆,便走过去抱住对方,说:“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想爸爸和爷爷了,马歇尔爷爷早上才答应过晚饭会给我做桔子蛋糕呢。”
朵拉幽幽叹了一声,反抱住女儿道:“我的孩子,你真的那么想回去吗?”明娜猛地点头:“妈妈,你不要跟爸爸吵架好吗?我会叫爸爸把什么事都告诉你的。虽然那个女人很凶,但她生病了,等她病好了我们再赶她走。”
朵拉紧紧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让孩子知道她们目前的境况:“明娜,那个……女人,恐怕没那么容易赶走,你爸爸他……很关心那个女人,甚至连我们要离开,他都没有阻拦,如果说……”她忽然觉得喉咙深处好象被什么噎住了似的,“如果说……你爸爸最终决定抛弃妈妈和你,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我们该怎么办啊……”说到这里,她已经忍不住哭起来了。
明娜仿佛听到什么可怕的事似的,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维罗妮卡用匕首抵着她的脖子的情形,觉得浑身发冷:“不会的,爸爸爱我们,妈妈,爸爸不会不要我们的。”
“可是……他没有留下我们,他情愿看着我们离开家,也不肯答应不跟那个女人一起出行……”
明娜害怕地摇头:“不会的,爸爸他……爸爸他只是……”她咬咬唇,吸了吸鼻子:“那么我们把那个女人赶跑就好了,只要那个女人不在,爸爸就会永远跟我们在一起了。”
朵拉猛地抬起了头:“我的乖孩子,乖明娜,你会帮妈妈的,是吗?你会帮妈妈把那个女人赶走,让你爸爸回心转意的,是吗?”
明娜不停地点头头,紧紧抱住了母亲,母女俩抱头痛哭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房间的温妮,也情不自禁地用小手帕抹起了眼泪。
晚饭时朵拉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完全没留意到桌上摆的全是她喜欢的菜色,相反,明娜却吃得很开心,虽然温妮一直在提醒她别把肉汁滴到衣服上了。
古德温没有陪她们进餐,而是和副手一起吃了简单的饭菜,只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明娜也没在意这一点,晚上她睡在软软的床铺上,觉得很高兴,刚才听妈妈的口气,她们明天就能回家了。
然而第二天来到码头上时,她却傻了眼,因为母亲朵拉表示,只送她一人回家,而自己和温妮则继续前往马特港。她心中一慌,哭着哀求道:“妈妈,为什么我们不一起回家?你不要我了吗?妈妈,求求你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调皮了,我会乖乖呆在家里,跟你学弹琴画画,还会礼貌地向客人问好,吃饭时也会守规矩。我再也不爬树,不捉小鸟,不跟爷爷去酒馆了。妈妈,你别丢下我……”
朵拉含着泪抱住她道:“好孩子,不是妈妈狠心抛下你,我只是请求你帮助妈妈,说服你爸爸回心转意,等你爸爸来接妈妈,我们就能一家团聚了。孩子,要记得昨天跟妈妈说的话,多劝劝你爸爸……”
古德温在一旁微笑着劝她:“别太伤心了,只是短暂的分别而已。船快要开了,咱们出发吧,不必担心孩子,我的副手鲍伯会把明娜安全送回家去的。”
站在他身边严肃地板着脸的斯文男子向朵拉点了点头。
朵拉擦了擦面上的泪水,摸摸女儿的脑袋:“乖,明娜,别哭了,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明娜却不愿相信,她狠狠瞪了古德温一眼:“你这个坏蛋!都是你害的!”她昨晚上居然还以为这个男人不那么讨厌,怎么能因为他没让自己吃胡萝卜,就被他骗到了呢?坏蛋就是坏蛋!
朵拉慌忙抱住女儿:“明娜!不可以这样!古德温叔叔帮了我们很多忙,你不能这样忘恩负义。”她对古德温道歉,对方却只是温柔地笑着:“不要紧,她还是个孩子呢,等她长大了,就明白我的好意了。咱们还是快点上船吧。”他转头看向明娜:“多劝劝你爸爸吧,我们走得不快,他很快就能追上来。只要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你妈妈就会原谅他。”说罢匆匆向副手鲍伯交待了几句,便向朵拉伸出了手。
朵拉并没有伸出手去,只是点点头,安抚了女儿两下,将她交到鲍伯手中,便拉着不停抹泪的温妮,依依不舍地登上了军船,遥遥对着岸边的女儿一边挥手道别,一边捂着脸哭。
押送军备的船只渐渐远去,明娜也哭累了,只觉得心头一片茫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间妈妈就不要她了呢?那个古德温明明是坏人,为什么妈妈那么相信他?现在她该怎么办?
船上古德温与朵拉等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原本喧嚣一时的码头重新又恢复了平静。鲍伯干巴巴地说:“小明娜,咱们这就走吧,我下午还要赶路呢。”然后不等明娜有所回应,便拉起她的手转身离开。
“噢,鲍伯先生,在这里碰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正有事找你呢。”他们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肥胖的身影,正是昨日见过的埃蒙。
“哦?不知是什么事?”鲍伯挑挑眉,他们跟安全署的人向来互不干涉,继他昨天来找自家上司小小地敲诈了一笔后,今天又是为了什么来找自己呢?
埃蒙一脸烦恼的样子:“其实我只是刚好到码头来接几位同事而已,没想到碰上了军备库的会计,他告诉我说即将运往伊东的军备似乎没有按照规矩装进适合的箱子里,有几百把刀剑被挤在一起,而且有两件士兵的盔甲的表面已经有凹陷了。会计将这形容为巨大的灾难,我认为现在只有你能处理这件事了,毕竟,楚洛夫少爷才刚刚离开。”
鲍伯吃了一惊,眉头紧皱,不是已经清点过所有军备了吗?之前明明没有发现问题的,眼看着还有几个小时就出发了,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大纰漏?!难道是什么人在暗中捣鬼?他们的行程已经报上去了,一但有所延迟,军部会把责任都归咎到他头上的,他可不认为自己有楚洛夫家族那样的大靠山,可以免受责罚。
但当他转头看到手里牵着的小女孩时,却又觉得头痛不已。从这里到其顿,本来并不算远,但出了这种意外,他哪里还有时间把孩子送回去?可如果耽误了这件事,上司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骂自己呢。真是的,他要向女人献殷勤,为什么要拖自己下水?若不是还要靠他和他的家族提拔,自己才不会事事听从呢。
埃蒙仿佛察觉到他的艰难处境,十分友好地伸出了援手:“我想,你大概要把这孩子送回家去吧?刚好我要到其顿去看朋友,不如让这孩子跟我一起走吧。她的祖父是我非常尊敬的人呢。”
“噢……这样……那真是太好了。”鲍伯仅仅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既然埃蒙认识孩子的祖父,他应该会照看好孩子的,于是他低头对明娜道:“小明娜,叔叔有急事要办,只好把你交给这位伯伯了,放心吧,他会把你送回家去的。”然后向埃蒙点点头:“那就拜托了。”
他很干净利落地离开了,满心里只想着刚刚听到的那个纰漏的解决办法以及面对军部质询时把责任往上司头上推的可能性,完全没留意到埃蒙居然知道明娜家在其顿的事实。而刚刚从悲伤中回复过来的明娜,则看着朝自己微笑的大胖子,心中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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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顿,卡多宅。
安隆正担心地走来走去,不知妻子和女儿是否平安。萧天剑看得心烦,道:“担心什么?从这里到码头是一条大道走到底,而且我已经通知了萧家商行在码头的办事处,只要看到朵拉和明娜,就会护送她们上我们自家的商船的,不会有危险。”
但安隆还是在担心:“她们都走了那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消息传来?如果她们昨天没坐上船,那又是在哪里过夜的?”
“码头上有客店,只要你媳妇儿别那么讲究,就一定能找到住的地方。”萧天剑有些不耐烦,“你的心情太浮躁了,这不利于你的内功修为。你冷静下来吧。”
安隆虽然听了他的话,深吸两口气,不再走来走去,但心中的焦虑仍然不减。
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马歇尔出去开门了,一阵惊呼过后,屋里的两个男人都听到了明娜的哭叫声:“马歇尔爷爷,妈妈不要我了……”
安隆大吃一惊,飞快地冲了出去,抱过女儿安慰:“别哭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他无意中抬头,才发现门前站着他的上司——同时也是拥有极大叛国嫌疑的北方情报司主管——埃蒙。
“日安,安隆,好久不见了。”埃蒙愉快地向安隆打着招呼,“我正好在码头上遇见你的女儿,你太太似乎跟你产生了些小口角,所以丢下孩子回娘家去了?我很抱歉,不过……显然原本受托送孩子回来的人遇到急事不得不离开,我就索性帮忙跑一趟了。不过你的女儿似乎防范心很重呢,一路上都不肯理我。”他转头对明娜笑笑:“看吧,你爸爸认识我,我们是好朋友,你现在相信我不是坏人了吧?”
明娜用手背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往后缩了缩,躲到马歇尔背后去了。虽然这个胖伯伯刚才一直表现得很和蔼可亲,但她就是忍不住害怕。马歇尔尽管不太明白她是怎么了,但还是护住了孩子。
安隆在短暂的惊愕过后迅速回复了正常,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一向都是自己前往北方要塞向埃蒙报告,而对方从来没到过其顿来,那么对方此行有什么目的呢?难道他发现自己跟维罗妮卡已经联络上了?这下麻烦了,在未能确定对方可靠之前,还是不要让他发现维罗妮卡的下落的好。
多亏了在加入安全署后受到的三个月紧急训练,安隆很快就想到了应对的方法,脸上立即露出了感激的笑容:“真是太谢谢您了,埃蒙先生,我真是……不知该怎样表达我的感激。”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十二、男人之间的暗斗(下)
埃蒙笑呵呵地摆摆手:“不用客气,刚好我也要来看看你。转 载自 我 看書 齋最近过得怎么样?我看到你送上来的报告了,不知现在有什么新消息没有?啊,我可以进去喝杯茶吗?”
“当然。”安隆将他请到客厅里坐下,示意刚才有些失态的马歇尔带着孩子下去泡茶,但明娜这时候表现得十分依恋他,飞快地抱住他的手臂不肯放。安隆不禁有些心急,埃蒙的立场还弄不清楚,如果自己等会儿露出了马脚,女儿在场实在是太危险了。
埃蒙仍旧笑呵呵地:“算了,让孩子呆在这里吧,显然她很需要父亲的安慰。是吗?小宝贝?”他向明娜亲切地笑了笑。明娜缩到了父亲的怀里。
安隆不想表现得太过刻意,只好没再坚持,马歇尔便退下去了。安隆看了看上司,谨慎地说:“我一直都没有……那边的消息,或许您可以下令让其他人参与搜索?”他刻意隐藏了维罗妮卡的名字,免得女儿泄露出什么消息来。
“唉,亲爱的安隆,你大概无法想象我们有多忙,我们的人手太少了,而且分散在各地,很难展开大规模的搜索,而且这种事也不好公开,毕竟我们安全署在公众眼中的形象不太光明正大。再说,维罗妮卡和先前去的加玛,都是总署派来的人,我们对他们要执行的任务一无所知,根本不知该从哪里下手查。或许,你知道一点内情?”胖子埃蒙边说边留心明娜的反应。他注意到,明娜在听到“维罗妮卡”这四个字时,略动了一动,只是被安隆压住了。
安隆心中有些无奈,但面上仍旧若无其事:“事实上……我只听维罗妮卡说过她是接替加玛来的,那位先生似乎有些玩忽职守。”他心中暗暗对那位不幸身死的同事说了声对不起,“她的任务只是到麦城的情报站去把加玛带回来,如果需要,也许还有最新的情报。这只是很寻常的任务,最多三四天就能解决,可她至今还没有消息,我实在很不安。”
“哦?”埃蒙挑挑眉,“我听说……你太太跟你吵架,是因为维罗妮卡的缘故?显然,你跟那位美丽的小姐有着非同寻常的交情啊……”他给了安隆一个所有男人都能会意的笑,突然冒出一句:“我听说你们正打算一起出行?”
安隆心下一紧,连忙笑道:“其实是我太太误会了。当初维罗妮卡出发去梅顿前,曾经要我陪她走一趟,纯粹只是出于工作的需要。但我太太坚决反对,我只好让步了。可自那以后,她就总是提起这件事。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署里的保密守则,我真想把真相都告诉妻子,可惜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当我们……因为别的事吵起来时,我太太就再度提起了这件事,然后……”他耸了耸肩,“她就气得要回娘家了。”
埃蒙很理解地点了点头:“其实这也是我们这些人的悲哀,以前我太太也不能接受我总是半夜里回来,身上还带着伤,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慢慢来吧。”
安隆谨慎地受教,脑中忽然有了个主意:“维罗妮卡失踪,既然您无法派出太多人去搜索,或许,我可以趁着五月节时到梅顿和麦城去打听一下她的消息?您能否批我几天假?”
明娜一听这话,立马睁大了眼:“爸爸!你不能去!妈妈说了……”
“明娜!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爷爷真的很想你。”萧天剑在走廊里已经听了一会儿了,一见孙女有泄密的倾向,立刻走出来救场。
明娜看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扑了过去:“爷爷!”萧天剑一脸慈爱地抱起她,亲了小脸蛋一口:“有没有想爷爷?”“有,很想很想。”明娜很快就告了父亲的状,“爷爷,爸爸刚才……”她张了张口,忽然发现自己出不了声,然后身上渐渐软了下来,只能趴在爷爷的肩膀上。这是怎么了?她生病了吗?
萧天剑笑着拍拍孩子的背:“别担心,我会跟他说的。可怜的孩子,昨晚上一定没睡好吧?现在到家了,你就放心睡吧。”
明娜心中有些慌张,爷爷到底在说什么呀?但她现在动都不能动,只有一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萧天剑没看孙女的眼神,只是对埃蒙笑笑:“让你见笑了,小孩子不懂事。”
“不……怎么会?”大胖子显然十分惊讶,“您……您是萧伯爵阁下?光明神在上!二十八年前我加入安全署时,曾经见过您一面,没想到您如今的模样一点都没变!难道说……”他压低了声音,“那个传闻是真的?您真的跟龙岛的主人有过交易?”
萧天剑哈哈大笑:“那只是流言而已,如果真有那种药,我倒不介意跟龙打打交道呢。事实上我只是比较会保养而已,身体健康,心情愉快,自然就显得年轻。”
“噢……是吗?”大胖子礼貌地笑笑,脸上的神情却显示他并不相信这种说法。
安隆轻咳一声,待埃蒙转头看向他,便问:“方才我的请求,您觉得怎么样?”
埃蒙有些迟疑:“呃……我觉得不太好。要是让别人察觉到,会引发种种不实流言的。而且,梅顿就算了,麦城恐怕有些危险,要知道,我们的每一个人手都是宝贵的。”
“我不会让人发现我的行踪的,哪怕只是到梅顿去,问问当时参加集市的商人也好。正因为每一个人手都很宝贵,我才希望能把事情查清楚。毕竟总署派来的人出了事,我们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将来也会被认为有渎职之嫌的。”
“这……说得也是……”埃蒙沉吟道,“好吧,但我希望你只在梅顿范围内搜索就好,一但有了消息,就立刻告诉我。”他露出一个诚恳的笑容:“我希望能尽可能帮到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说。”
安隆面上展现出感激的笑容:“您真是太好了,如果不麻烦的话,能否告诉我驻守梅顿的人员名单?或许我可以向他们求助,可我对其他地方的同事一无所知。”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有了光明正大可以离开其顿却不会引起埃蒙怀疑的理由。
埃蒙很快给出了两个名字,安隆用心记下了。这时,在门外等待已久的马歇尔送上了红茶和糕点。大胖子很高兴地品尝了些许,就开始大赞萧家茶行的出品以及萧家秘制的美食,继而开始恭维萧天剑的种种功绩。
马歇尔表现得十足象个贵族的管家,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静静退下,只是路过萧天剑身边时,小声问了一句:“请让我把小小姐送回房间去吧。”
萧天剑笑了笑,轻轻把明娜递给他,又拍了拍她的头。明娜仍旧睁着一双大眼,软弱无力地被马歇尔抱出了大厅。
马歇尔把她抱回了她的房间,轻声问着:“小明娜,你怎么了?”明娜不能出声,又动不了,焦急得眼泪都冒出来了。马歇尔见状,忙检查了一遍,想了想,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别怕别怕,这是伯爵大人的独门武技,只会让人动不了和出不了声,但过半小时就会恢复正常了,就算不能,伯爵大人也有办法解决,我以前见过伯爵大人用这种法子捉弄别人。”
明娜红着眼圈,心里觉得很委屈,爷爷为什么要这样捉弄她?
此时的客厅中,三个男人已经展开了新的话题。埃蒙十分热情地邀请萧天剑前往北方要塞过五月节,并且称他为所有安全署人员心目中的偶象。
萧天剑淡淡地拒绝了:“我记得你曾说过,你辖下的安全署人员都分散各地,就算我去了,他们也见不到我的。”
“呃……说得也是……”埃蒙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个嘛……虽然按照规定每个人都要坚守岗位,但老实说,我们这样的人,平时是很孤独的,所以总盼望着能偶尔跟同伴们聚一聚。事实上五月节前我们正好有这么一个聚会,北方辖区内的人大部分会到我那里去,他们一定也很希望能目睹您的风采,更渴望能聆听您的冒险故事。”
他又转向安隆说:“如果你也去的话,或许能请求大家帮忙找一找维罗妮卡小姐,你对她的情况比较了解不是吗?虽然派出人手去搜寻有些困难,但如果各地的人员都自愿帮你的话,说不定会有用处呢。”
安隆努力让自己做出犹豫和盼望的神情。老实说,如果他不是早就联络上维罗妮卡的话,说不定会对此心动的,毕竟那跟他先前“提议”的差不了多少,而且效果可能更好。他实在没理由拒绝这种安排。
埃蒙继续劝着:“去吧,就算安隆你要去找人,至少伯爵阁下可以参加,大家多半没见过那位小姐的模样,实在不知该如何找起呢。伯爵阁下见过那位小姐的不是吗?您不想去,是不是因为有什么要紧事要办?”
“盛情难却,我想到时候陪大家喝两杯还是能办到的。不过安隆很快就要动身去找人了,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毕竟维罗妮卡是我好朋友的女儿,我们都很担心她的安危。”萧天剑飞快地应下了。
埃蒙脸上发光:“噢,那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回去通知大家,所有人都会兴奋得睡不着觉的!哎呀,您会给我们讲什么呢?是精灵森林里的见闻吗?还是在图雷山的冒险?”
萧天剑笑笑,对儿子道:“送送埃蒙先生。”
“您真是太客气了。”埃蒙道,“不过我实在不想耽误同事的时间,我认得这里的路,自己走就行了。”
萧天剑不为所动:“让他送你吧,你把我们家小明娜送了回来,就是我们最感激的事了。安隆,请埃蒙先生在北方要塞的好馆子里吃顿饭,当作报道他的好心吧。我知道那里有家不错的店,小牛排做得很好。”
埃蒙高兴得胡子都快要吹起来了:“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您真的用不着这么客气。”
安隆虽然不太明白父亲的用意,但还是照做了。他送埃蒙出了家门,又骑着马一直送对方回到北方要塞,并且在最好的餐馆里请对方享用了美味的小牛排和高级葡萄酒。他万分庆幸,早上才刚刚领回了这个月的薪金,不过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就要省吃俭用了。
吃饱喝足,埃蒙满意地打了个嗝,亲切地搭着安隆的肩膀道:“安隆兄弟,我知道你一定生我的气了,事实上并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找那位小姐,事实上我比你更不希望她出事。但是,你要理解我的处境,我也有我的难处啊。”
安隆挑挑眉:“请您说说吧,或许我能为您分点忧。”
“好兄弟,你真的很好!”埃蒙大力拍着他的肩膀,打量了一下周围,便凑到他面前小声说,“我想你大概也听说了吧?署长年底就要退休了,副署长丽亚女士理所当然就是继任者,但副署长的位子,据说要从各区主管里挑。我啊,因为资历最老,自然也是热门人选之一。老实说,我对那个位子是没什么兴趣,但别人却未必这么想,所以总把我当成是眼中钉。最近半年,我已经被扣上不少罪名了。虽然都是小打小闹,但如果他们有心陷害的话,我恐怕连现在的位子都保不住啊。”
安隆慢慢地“哦”了一声。
埃蒙继续大力拍打他的背部:“你大概认为这都是肮脏的政治斗争吧?年轻人,不是我想跟人斗,而是别人不肯放过我啊。这次的事,我也有些拿不准,说不定那位加玛先生和维罗妮卡小姐是发现什么重要情报了,才会担搁了归期,如果我们轻举妄动,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说不定反而会被嫌误事呢。照理说诺嘉不是敌国,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对,他们长期没有回音,实在是太奇怪了。我是不想揣测两位特使到底在做什么,不过,他们都是总署派来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还真不好说。你在我手下干活也有几年了,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虽然我不奢望你的家族会支持我,但至少我希望你不会因为听了别人几句闲话,就站到反对我的人那边去。”
安隆皱起了眉头,看着仿佛有些喝醉了的上司。而埃蒙则不经意地扫过餐厅,打了个响指招来侍应,又点了一杯酒。最后在安隆忍痛掏出三分之二的薪金后,他们才离开了餐厅。埃蒙一直都笑呵呵地,心情十分愉快。
安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一进门,就看到父亲在屋里等自己。萧天剑抬头道:“我把维罗妮卡悄悄接过来了,免得被那胖子查到她的下落。她现在睡在保姆的房间里,看她的伤势痊愈得不错,估计过几天你们就能动身了。”
安隆点点头:“原来您让我送埃蒙回去,又请他吃饭,是为了支开他好办这件事?应该没问题,他一直都没跟其他人有接触。”想了想,他还是把先前埃蒙对他说的话告诉了父亲。
萧天剑听完后皱起了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十三、不安的孩子
“我回来的路上想过了,大概是他在暗示维罗妮卡其实没有危险,只是故意不传信回来,好引他犯错,而这都是竞争对手给他设下的圈套,并且怀疑我也参与了其中,希望我不要害他。”安隆有些犹豫,“如果他真的这么想,那么他做的所有事就都有了解释,他很有可能并未叛国,只是他误会了,我们也误会了。”
萧天剑冷哼一声:“狡辩!现在的安全署虽然有派系斗争,但还不至于乱到这个地步。他算什么东西?!跟他同期进署的人都在总署担当重任,就他一个留在分区,而且二十几年都没立过什么大功。如果不是资历够老,他连现在的位子也坐不上!谁会把他放在眼里?还竞争对手!更何况,就算他怀疑有人阴他,也没理由忽视同事可能遇到的危险,至少也该派人搜索打听一下,他不知道孰重孰轻吗?!”
安隆若有所思,萧天剑看到儿子清醒过来了,便放缓了语气:“况且,你也知道维罗妮卡现在是什么情形,他那些猜测通通都是笑话。我看他只是以为你不知情,就装醉说些貌似有道理的话,让你以为他真是个好人罢了。他先前露出不少破绽了,你老爸我现在能断言他有九成可能是那个叛徒。”
安隆想了想,觉得上司的确有可疑,不由得担心起来:“父亲为什么要答应五月节参加他们的聚会呢?那不是就无法跟我们一起回伊东了吗?”
“哼,那个胖子一肚子坏水,他那是在试探我们呢,如果我不去,他就要追问我打算做什么,再加上他提的那个理由的确很充分,如果我们真心想找维罗妮卡,不答应就显得太可疑了,所以我就顺水推舟。当时我只是打算先稳住他,回头我们走了他就算发觉也没关系,但我现在有了另一个计划。”
他把自己的打算都说了出来。他虽然不跟儿子一起上路,但可以让萧家商行的人掩护他们,毕竟每隔两三天商行都会有车队前往伊东城送货或拿货,只要把他们藏进马车的夹层就没问题了。同时,他还可以制造出种种假象迷惑埃蒙等人,让他们误以为安隆还在梅顿或是与维罗妮卡在那里联系上了,总之,不让他们发现安隆等人真正的行踪。
安隆听完后皱起了眉:“商队的马车有夹层?”萧天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对啊,有什么问题吗?这是惯例,人人都是这样做的。”安隆摇摇头:“没什么,您想得很周到。”太周到了,而且听口气,父亲并不在乎国家的法令,他完全没想过儿子作为国家公职人员的立场吗?不过,象他这样强大的人,又怎么会把这些放在心上呢?他那么快就想出了好办法,比自己原本的计划强多了。安隆默默地接受了父亲的安排,但心中却有些沉甸甸的,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萧天剑笑道:“你小子还嫩着呢,不过急智还行,遇事也算镇定,以后这些跟人耍心计的事还是交给我吧。”顿了顿,他犹豫着,说起了另一件事:“萧家商行的人刚才向我回报你媳妇的事,似乎有些古怪。”
安隆连忙关心地追问,萧天剑皱着眉说:“她昨天根本没去码头,商行的人怕有意外,带人四处都找过了,直到问了那个车夫,才知道她半路被人接走。今天早上,他们在码头上看到她跟一个男人上了押送军备的船,却把女儿交给了别人。我说儿子,你媳妇怎么回事?那个男人是谁?该不会要给你弄顶绿帽戴戴吧?”
安隆听了,也严肃起来,按说朵拉不会轻易跟不认识的人走,那么那个男人会是谁?押送军备的船?难道是去马特港的?那倒也顺路,但那个男人的身份还是让他十分在意。
萧天剑见了儿子的神色,便道:“我不管你媳妇是不是误会了你,女人家这么小心眼,不识大体,本就不对了,如果她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就算你再宠她,也不能忍了这口气,知道吗?!”
安隆没出声,他相信妻子不会背叛他,不过当务之急是弄清楚那男人的身份,突然,他想到:“明娜一定知道那是谁,您问过她了吗?”
“当然问了,小孩子正闹脾气呢,不肯理我,要不你去问问?不是我说,先前真是太危险了,如果让明娜口没遮拦地露了口风,你跟维罗妮卡都有危险,可惜小孩子不懂事,只知道怪我。”
安隆有些疑惑,发生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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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娜正坐在厨房炉子边上,一面吃着马歇尔给她做的桔子蛋糕,一面跟老管家诉苦,忽然看到父亲和爷爷进来了,本想起来迎接的,忽然想到他们做的事,就哼了一声,气鼓鼓地把头调开了。
安隆微笑着对女儿说:“怎么了?生爸爸的气了?刚刚爸爸是出去陪人吃饭了,这不回来了吗?一天没见爸爸了,不想我?”
当然想,但是……
“那个女人怎么可以住进我们家?!都是她惹妈妈生气,妈妈才会走的。爸爸快把那个女人赶走,把妈妈接回来!”明娜生气地对父亲嚷道。
安隆一阵尴尬:“明娜,呃……维罗妮卡阿姨只是来我们家养病,她很快就会走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她走!”
“别胡闹,小明娜。”萧天剑看着儿子手足无措的样子,皱了眉头,“爸爸跟阿姨是要做正事的,你小孩子家就别管了。我问你,你妈妈跟什么人一起走了,你知道吗?”
明娜撅着嘴,掉过头去盯着炉子里的火,就是不肯说,任凭父亲和爷爷怎么哄她都不听,让他们好生头痛。马歇尔见状,便主动凑过来说:“事实上夫人昨晚上是被古德温古德温•楚洛夫少爷接到北方要塞里去了,因为楚洛夫少爷晚上有事出去,她们母女跟温妮三人就借住在楚洛夫少爷的房间里。今天早上,也是楚洛夫少爷主动提出,他要去马特港,顺路送夫人一程的。“
安隆听了松一口气,萧天剑忙问:“楚洛夫?是你嫂子家的人吗?”
安隆迟疑了一下,便答道:“是莉莉丝夫人的弟弟,他从前曾追求过朵拉。”
萧天剑闻言眉头大皱:“他这是要干什么?趁虚而入吗?你老婆也太不注意了,怎么能跟那种男人走?”
安隆却不太担心:“是他反倒不要紧,我跟他是同学,知道他的为人。他一向自诩是个绅士,有他护送,朵拉定会平安到达马特。而且只要朵拉不点头,他就不会乱来,我相信朵拉。”
即便如此,萧天剑还是不太满意:“你也太纵容老婆了,她跟别的男人走,你居然也不生气。不管她跟那个男人有没有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等她回来,你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下才行。”
“父亲,你不要这样说,朵拉是个好女人,我爱她,她也爱我,我相信她不会背叛我和我们的家。”
萧天剑见儿子一脸隐怒的神色,只好不再多说了,但当他无意中把眼光转向孙女时,有些意外地看到小女孩眼中的怒火,忍不住笑了:“怎么了?明娜,还在气爷爷不许你说话吗?”
明娜冲着他大声喊:“爷爷是坏人!”她真的很生气,爷爷不但无缘无故地捉弄她,还把那个凶恶的坏女人接到她家里来,现在还在说妈妈的坏话,她最讨厌爷爷了!
在那以后,她一直不肯原谅萧天剑,就算他买来她最爱吃的鸡腿或糖果,再送她很多有趣的炼金小玩意,都不能哄得她回心转意,最后还是认输地承认是自己说错话了,才勉强换回小孙女的一瞥。谁知明娜对他那天制住自己的手法很感兴趣,要他教自己。萧天剑推说太难了,不能教,明娜便又生起他的气来,惹得他不禁苦笑:哄孩子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安隆同样不受女儿待见,他迟迟不肯去接妻子,明娜为此闹了好几回,还跟维罗妮卡对上了,不但天天嚷着要父亲把人赶走,对她的态度也比以前更恶劣了:“你这个坏女人,赶快滚出我们家,我们不欢迎你!”
维罗妮卡坐在床上,背靠着一叠软软的枕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手中阔别多日的剑,淡淡地瞥了明娜一眼:“看来你母亲没教会你什么是礼仪教养,要不要我来替你上上课?”正说话间,她手下的利剑轻轻磨过剑鞘的边缘,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明娜不禁打了个冷战,脑中想起了当日抵在喉间的寒意,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但又不甘心就这样被对方吓倒,便鼓足了勇气大喊一声:“你就是个坏女人!不要脸!”
维罗妮卡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手中的剑唰一声拔出了半截,却被闪进门来的人影拦住了:“维罗妮卡,她只是个孩子!你想干什么?!”
来人正是萧天剑,他皱着眉看向那个冷艳的女子,对方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吓吓她而已,您以为我会对她做什么?”说罢就把剑收了回去。
萧天剑死盯了她一眼:“最好不要让我看到有第二次。”便拉起孙女便往外走。明娜一出门就开始挣扎:“她什么时候才走啊?她是个大坏蛋!我不要她住在我们家!”萧天剑无可奈何,只好哄她说:“乖孩子,别闹了,她已经快好了,很快就会走的。”明娜停下挣扎,怀疑地睨着他:“真的?”萧天剑郑重点头:“真的。”明娜歪着脑袋看了他好一会儿,甩开手转身跑了。
萧天剑看着小孙女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却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在叹气,转头一看,原来是儿子安隆,便调侃道:“冰山美人的态度很不寻常啊,儿子,你确定你们之间没什么奸情?”
安隆皱眉道:“您乱说些什么呢,我已经有妻子孩子了,而且,我只把维罗妮卡当成是妹妹。”
“她是你哪门子的妹妹?”萧天剑不相信,“算了,跟老爸有什么不能说的?老实交待。有本事的男人有那么一两个红颜知己也是正常的嘛。”
“父亲!”安隆忍住气,不想再谈这个话题,“我希望忠于自己的妻子,维护自己的家庭。我不想我当成是妹妹一样关心的女孩子重复我妈妈的悲剧,更不想自己的孩子遭遇我这样的命运!”他转身就走,冷淡得仿佛就象父亲刚来时一样。
萧天剑有些讪讪地,开始后悔提起了这件事。
也许是他对维罗妮卡的警告凑了效,也许是明娜得知“恶女人”马上就要走了所以没来挑衅,两位女士之间暂时消停了下来。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当整个小城的人都开始为五月节的狂欢进行最后的准备,而节日的气氛也越来越浓的时候,维罗妮卡终于宣布要走了。
不等明娜高兴完,她的心情马上又跌落到低谷。就在次日凌晨,她还在熟睡时,隐约听到父亲向她告别,然后是他落到她额上的吻。她勉强清醒了过来,发现房间里除了她没有别人,而门前正传来轻微的马蹄声。她慌忙扑到窗边去,连拖鞋也顾不得穿上,只看到她的父亲与那个维罗妮卡骑在马上,跟爷爷说了些什么,就一起纵马往远处奔去,接着,连爷爷也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她忽然很想哭,又觉得身上冷,便拖着赤脚回到床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爸爸也走了,一句话不说就跟那个坏女人一起走了。难道他也不要明娜了吗?就跟妈妈一样?
她低声抽泣着,泪水把被窝都沾湿了。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好象又睡着了,却忽然间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在轻抚着自己。睁开了哭得红肿的眼睛一看,马歇尔正温柔地看着她:“我的孩子,别哭,还有马歇尔爷爷在呢。”明娜鼻子一酸,抱着老管家大哭起来。
昔日的游戏忽然间好象都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连平时最爱吃的美食也无法让她心情好转,明娜只是很乖巧地跟着马歇尔围着房子转,他去哪,她就跟到哪里,有时候还会帮他干点小活。
有时马歇尔看不过眼,推她出去玩耍,她只好在外面闲逛。但有关她父母的流言已经在城中传开了,不是说她母亲跟人跑了,就是说她父亲跟情人度假去了。她生气地反驳,那些女人却笑嘻嘻地躲开,男孩子们挤眉弄眼地,布丽继母的儿子还对她大喊:“明娜是没人要的孩子喽,明娜是没人要的孩子喽~”
明娜生气地追上去,孩子们一哄而散,只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路中央。
自那以后,她就不再到处去玩耍,不再玩骑士游戏,不再爬树,连过去最爱逛的树林子也不去了,空闲时就找出母亲的画具,按照朵拉从前教的样子进行涂鸦,或者是把母亲的诗歌本子拿出来大声读着,如果有看不懂的字就问马歇尔。她觉得如果妈妈知道她这么听话,一定会马上回家的。
但她想到父亲,便觉得这还不够,于是又开始练习起荒废数日的小擒拿手和剑法。可惜她已有些日子没练了,又没人在旁边指导,当发现自己越练越差时,脾气就变得坏起来。
她变得暴躁、易怒,动不动就发火,有时甚至把马歇尔辛苦做成的茶点摔在地上,但又很快感到后悔,流着泪向老管家认错。马歇尔全不在意,只是静静地安慰着这个不安的孩子。
五月节的庆典已经开始了,整个小城都充满着欢乐的气氛,时不时地有人高声笑着从他们家门前的大路上走过,但明娜和马歇尔都没去参加,连正在举行的舞会也缺席了。这本是朵拉多年来最重视的社交活动,而且为了今年舞会上的穿着,已经准备了相当长的时间。
明娜正处于难过的情绪中,没顾得上别的,而马歇尔却是有意不去提醒。城里的流言愈演愈烈,很多都不怀善意,他不能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再受到打击了。
这一老一少就这样安静地待在家里,明娜一边吃着美味的糕点,一边听老管家说着种种趣事。正在这时,大门忽然被打开了,走进一个高大的身影。
“怎么都在家里?没去玩吗?”萧天剑露齿灿然一笑,“我好象回来得有些迟了,不过还不算晚吧?”
明娜怔怔地望着莫名失踪了两天的爷爷,忽然大哭起来。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十四、五月狂欢
萧天剑吓了一跳,忙问是怎么了,结果明娜只顾着哭,没空理他,马歇尔见状,便埋怨说:“伯爵大人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出去了?两天都没回来,就算您和少爷是去做正事,也应该说一声。转 载自 我 看 書_齋小明娜这两天非常难过,她还以为自己被亲人们抛弃了呢。”
萧天剑听了,连忙抱住小孙女说:“别哭别哭,明娜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呢?虽然你妈妈闹脾气跑了是有些过分,但你爸爸只是去工作而已,而爷爷则是……呃……随便在外面逛了一圈。我们走的时候时间还早,你正睡觉呢,我们不想吵醒你,才没跟你说,并不是要抛弃你啊。”
明娜哭得一抽一抽地问:“那你们……也应该告诉……我,我看着……爸爸……和那个女人……跑了,我还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话还未说完,她又哭了起来。
萧天剑手忙脚乱地哄着,马歇尔在旁边叹气:“即使时间早些,跟我说一声也是可以的,或者在前一天晚上事先告诉明娜,孩子也不至于那么伤心。”
萧天剑瞄了他一眼,没回应,只是哄着明娜:“好了好了,这次是爷爷错了,以后爷爷再也不会这样了。”
“不会再……丢下我了?”
“对对,不会再丢下你了。”萧天剑哪里还顾得上细想,只是一口答应下来。
明娜得了爷爷的保证,心里也好受些了,便慢慢收了泪,只是还时不时吸吸鼻子。萧天剑觉得小孩子鼻子红红的很可爱,便逗她开心,又问她这两天都做了什么,得知明娜练功不顺利,还保证说会再教她一遍,又答应了送她糖果和玩具作补偿。
其实明娜只是因为忽然间失去了亲人的踪影,心中害怕,所以一见爷爷,就委屈地哭出来,被他哄了半天,得知父亲只是去工作几天,很快就会回家,而且还会带母亲回来,也就重新绽开了笑脸。心头大石一放下,她又被远处传来的欢笑声吸引了过去。
马歇尔脸上也带了笑,问:“城里的人正玩得开心呢,舞会才刚开始一个多小时,现在去还来得及。小明娜,要不要换上新裙子去玩?”有了萧天剑陪着,他倒不担心其他人会说什么难听的话。
明娜有些心动,舞会虽然很无聊,但东西很好吃,而且她很久没见那帮男孩子了,不知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新游戏。
萧天剑却意外地表示了反对意见:“你们是说其顿行政长官府里的舞会吗?我早听说过了,只不过是官员和商人们假装高雅的聚会,没什么意思。如果明娜想去玩,我知道更好的地方。”
明娜忙问:“是哪里?”马歇尔犹豫地说了句:“伯爵大人……别带孩子去危险的地方比较好。”
萧天剑看他一眼:“有我在,怕什么?”然后就抱起孙女:“现在去时间刚好,跟爷爷去玩吧。”说罢就带着明娜闪身出屋,不顾身后马歇尔的呼叫,展开轻功,直往远处的街道掠去。
明娜只觉得迎面一阵猛风吹得她头发都乱了,道路两旁的景物飞快地向后掠过,正是她久违多日的飞翔感觉,而且比以前的时间更持久,不由得高兴地大喊起来。
等到这种感觉消失时,她已经来到了大街上,到处都是欢乐的人群,人人穿着节日盛装,孩子们互相追赶着,偶尔撞到大人,也只是被笑骂一声。
“怎么样?在外面比闷在家里有趣吧?”萧天剑问。转 载自 我 看 書_齋
明娜猛地点头,但想到刚才在后面大叫的马歇尔,便说:“我们不如叫马歇尔爷爷一起来玩吧。”
萧天剑笑笑:“傻孩子,老马歇尔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吧?难道要他整天陪着你吗?你看那边,老爷爷们有自己的乐趣。”
明娜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屋檐下抽着烟斗聊天,时不时逗逗在旁边跑来跑去的孩子,还有两个人在下棋。她细想想,马歇尔爷爷好象也喜欢抽两口烟呢,只不过因为老是要陪她,所以没法抽,那就让他有空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吧。
萧天剑见孙女没反对,微微一笑,便抱着她七拐八拐,来到一条巷子里,没走几步,就是一家他常来的酒馆。
明娜却从没来过这一家,只奇怪这房子怎么这么矮,仔细一看,才发现它有一半是建在地下的,往下走几步阶梯,便听到屋里传来隐隐的歌舞声。在萧天剑一把推开紧闭的大门后,明娜便发现自己来到一个与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
酒馆门面很小,但里头却很大,正面是吧台,老板似乎认得萧天剑,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吧台前有二三十张小圆桌,坐的客人除了七八个女客,大多数是男人,当中也夹杂着两三个矮人,几乎挤满了整间酒馆,但他们中的大多数,现在却都挤在右边的小舞台边上,那里有一个满头金黄色卷发身穿红色衣裙的艳丽女子正在跳舞。
那女子长得有几分姿色,衣服领口开得很低,露出大半个酥胸来,细腰疯狂地扭动着,双手拽着长裙边缘舞动,时不时显出半截雪白的大腿,引得周围的男人口水直流,丢了无数鲜花和铜币或银币到她身边,但若有人挨近她想占点便宜,就会被她一把推开,引得其他人嘲笑一番,只有抛出金币的人,才能得到她的主动接近,但能不能成功偷香,却要看那男人的本事了。那女人自顾自地向周围的男人抛着媚眼,冷不防看到萧天剑进门来了,便飞了一个吻过去。
萧天剑见了却只是微微一笑,就径自带着小孙女往吧台上坐了,那酒馆的老板笑道:“萧伯爵,今天吹的什么风?您老人家到小店来了?”看到旁边正左顾右盼的小明娜,他有些吃惊:“这是您的女儿吗?这里可不是小女孩该来的地方。”
明娜听了,立时转回头来争辩道:“我才不是小女孩!”却引得萧天剑与那老板都笑了。前者道:“这是我小孙女,你给她来点牛奶吧。我还是老样子。”明娜又不干了:“我不要喝牛奶!”
那老板笑着问:“那你要什么?”
“你这里有什么?”
“什么都有,我告诉你,在我老巴德的店里,你想要什么都行。”
“那……”明娜眼珠子一转,“我要桔子汁,而且是新鲜的!”她这个要求其实是故意非难,这时候桔子的季节已经过了两个月,马歇尔做蛋糕时都只能用桔子干或是桔子粉了,要喝新鲜桔子汁,至少要到大城市去,这种小店怎么可能有呢?
老巴德瞧了萧天剑一眼,后者却只是笑着说:“你有就给她,多少钱我都给。”一点桔子汁能值多少?就当哄孩子吧。
老巴德顿时笑了,下去鼓捣了半天,真的弄了一杯桔子汁来,放到明娜面前。明娜尝了一口,真的是鲜榨的,还有果肉在里面,不禁有些不安起来。她年纪虽然小,但这两天闹别扭时,也向马歇尔吵过要吃新鲜桔子,从他那里听说了现在新鲜桔子的价钱。这一杯果汁,只怕少说也要一两个金币呢。她偷偷瞧了爷爷一眼,见他只是笑着看她,丝毫不在意,心中安定下来,觉得爷爷果然很疼自己,便也笑得有些小得意。
喝了两口桔子汁,她左右望望,见四周坐着的客人,大多数都喝着一种装在大玻璃杯子里的金黄色液体,便知那是本地特产的啤酒,据说是根据矮人族的配方酿出来的,跟其他地方的啤酒不一样。她曾经多次想尝尝味道,可惜都被爷爷阻止了,今天过节,不知能不能破例?
她转头看着萧天剑手里的酒杯,有些跃跃欲试。萧天剑发现了她的目光,心中好笑,心想哄哄孩子也好,反正是过节,便问:“想喝吗?”明娜惊喜地点头,他便笑着说:“只能喝一口,尝尝就好了。”明娜高兴得蹦起来,结果差点没摔到地上去,被爷爷拉回到高高的圆凳上,也只是乐呵呵地笑,双手拉过那只足有她脑袋那么大的杯子,闻了闻,便大大地喝了一口。
冰冰的,凉凉的,刚开始尝不出什么滋味,渐渐地便有一阵清香上来,带点苦涩的味道,但喝下肚后,却有一股热气直冲鼻腔,连嘴里也辣了起来。
明娜慌忙丢开啤酒,喝了一大口桔子汁,才觉得嘴里凉快些。萧天剑与老巴德看到,都哈哈大笑。明娜见状生气了:“坏爷爷!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个是辣的?!”萧天剑笑道:“你小孩子喝不惯才觉得辣,其实很好喝。”说罢还真的一口气喝了半杯去。明娜撇撇嘴,不去理他,只盯着几个正在斗酒的矮人看。
萧天剑又笑了笑,才凑过老巴德耳边小声问道:“怎么让那个女人进你店里来了?你不是说不让她来这儿做生意的吗?”
老巴德同样小声地回答了他:“她今天只是来跳舞,放心,我不会让她乱来的。”
萧天剑这才放心了些,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跳舞的女子。虽然有美人青睐是好事,但他见的美人多了,眼界也高,这种姿色平平(在他看来)却还打着要钱的主意死缠他的女人,他当然看不上,更何况对方还是出了名的放荡。
谁知那“对方”被他一瞟,却以为他有了意思,便扭着细腰走过来,媚笑道:“伯爵大人怎么没去我家坐坐?我上回特地请了您去的。”
萧天剑笑笑:“我听说你忙得很,天天有客人,就不去打搅了。”那女人听出他有嘲讽的意思,心里有些不甘,正想要贴上去再使手段,但她身上的劣质香水味却熏得明娜受不了了。
她的外公朱法子爵,家中主要的产业就是香料生意,所以朵拉婚后虽然穷些,在香料香水方面却从没用过差的东西,连带的明娜在这方面“品味”也挺高,哪里受得了那种刺鼻的香味?她当时便嚷开了:“你是谁啊?身上这么臭,快走开!”
那女人僵了僵,脸上下不来,正想骂回去,却看到萧天剑与老巴德都冷冷地盯着她。她虽然想多弄几个钱,也知道这两个人不是她能惹的,只好悻悻然走开,心中大骂。很快她身边又出现了狂蜂浪蝶,让她受损的自尊心迅速得到了恢复。
老巴德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转头笑着对正在撅嘴的明娜道:“别理她,我儿子马上就要表演了,他是吟游诗人,你听听他唱的好不好?”
明娜转头看向小舞台,果然见到上头已经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相与老巴德有几分象,灰色的头发,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半只右眼,眼睛眯眯地,笑起来十分讨人喜欢。整个酒馆里的女客——当中既有十五六岁的少女也有三四十岁的大妈大婶——都在尖叫着“小巴德!小巴德!”,旁边的男客人不屑地撇嘴,却挨了母亲姐妹们的白眼。
那小巴德手下轻拨几下七弦琴,悠扬的曲调响起,整个酒馆便安静下来,只听得他慢慢地唱着:“在遥远的亚罗大森林,走出了我们黑发黑眼的英雄,他带着家传的锋利宝剑,来到繁华的沃特城中……”他就这样将传说娓娓道来,嗓子有些沙哑,却别有一番味道。
明娜刚听他唱了两句,就知道他唱的是自家爷爷,兴奋地正要告诉当事人,却被他一把捂住了嘴。
萧天剑一脸懊恼地问老巴德:“怎么唱起这个来了?”老巴德却笑呵呵地说:“这可是我们这五月节的由来,三十年前的五月,就是因为你带领我们的士兵把沙盗打回去了,才有了每年一次的庆典。不唱这个,怎么算是过五月节?”
萧天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左右看看,见知道他身份的几个人都只是微笑着向他示意敬酒,并没有嚷开的打算,才放下了心,便小声嘱咐孙女:“不要告诉别人那是我。”明娜眨眨眼,点头答应,但继续听小巴德吟唱时,兴致却更大了,尽管她从温妮那里早就听说过无数回。
小巴德的诗足足唱了一个小时,但他唱得好,琴也弹得不错,周围的人都大声喝采。他笑着起身向众人鞠躬致谢,重新坐回椅上,却忽然手下一动,一首欢快的曲子就在屋内响起。
众人都笑了,先是鞋匠夫妻两个亲亲热热地率先跳起了舞,接着一对年轻的小情侣也加入进来,渐渐的,便有许多人都舞动起身体,而先前曾在店中热舞的女子,只跟一个男子舞了一圈,便不知去了哪里。
跳舞的人越来越多,小巴德的曲子也换了一首又一首,全都是欢快的舞曲,屋内越来越热闹了,原本放在屋中的桌椅全都被推到了边上。明娜看着众人跳舞,身体也轻轻摇摆起来,瞧瞧爷爷,他却早已情绪高涨,一下跳到屋子中央,跳起了从未有人见过的舞蹈,惊得众人纷纷叫好。
明娜看着爷爷只用头或背支撑着身体,在地上转动着做出许多高难度动作,也觉得十分新奇,如果不是老巴德死死拉住,她也要在地上学着转起来了。不过受萧天剑的影响,另有两个年轻小伙子自认舞艺高超的,不服气地跳出来斗舞。虽然其中一个尝试做高难度动作时失败了,换得众人一阵善意的嘲笑,但另一个的舞技却十分出色,引得方才为小巴德尖叫的女士们都迷上了他。可是当那小伙子得意地看向萧天剑时,却发现他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萧天剑早就抱着明娜挤出了酒馆,祖孙俩一起大笑着跑到街上。这时天色已经擦黑,四周都亮起了五彩缤纷的灯,街上的行人却比白天时更多了,许多人带起了各种各样的面具,互相打着招呼,要对方猜自己是谁。
萧天剑拉着明娜到另一家小酒馆里吃了点面包和肉汤,便和其他人一起到广场上看焰火。明娜见周围的孩子们每看到一朵焰火升空,都要尖叫,便跟着叫了两声,偷偷看了一眼爷爷,见他没有象母亲那样喝斥自己,便放心大胆地跟着别人一起叫了。她远远看到长官府大礼堂的阳台上,苏珊娜和其他几个男孩子都正正经经地站着看焰火,只觉得自己今天比以往任何一个五月节都要快活。
(没什么精神,不知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缘故,反正不在状态……)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十五、忽然的改变
五月节的狂欢大概持续了三四天,等所有人都冷静下来,收拾心情开始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时,明娜也重新开始了跟爷爷学习武艺的日子。
她以往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被大大批评了一番,耐性不足的缺点也受到了谴责,虽然她本人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但萧天剑还是正色教训她说:“想要真正学到东西,你就必须认真起来,不能再这样随便了。武艺可不是你随便学学就能学好的,爷爷不奢望你会成为高手,但至少要象个样子,要知道,你可是我的孙女。”
明娜只听了个半懂,但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那就是她现在比以前辛苦了,不但每天都要早起绕着树林跑,轻功和剑法都要各练半天,原本挺喜欢的小擒拿手却停了下来,因为萧天剑认为贪多嚼不烂,而且安隆教她的动作也不算顶规范,趁着她把动作忘了三四成,先放两年再说。
明娜只好苦着脸去练习跑步和剑术,她现在连原本最爱的下午茶时间都受到了限制,每天都累得半死,如果不是马歇尔劝她:“认真学多点本领,以后也能帮上你爸爸和爷爷的忙,到时候就不怕他们会丢下你了。”她才不会这么乖巧听话呢。
不过,有时她也觉得奇怪,明明爷爷以前并不在乎她学得怎么样,为什么现在忽然变得严格起来?
她当然不明白萧天剑的打算。他从萧家商行的人传回的消息得知,安龙和维罗妮卡已经快到达伊东城了,最初几天非常顺利,但后来埃蒙却带人追了上去,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他耍了几通的关系,似乎有些气急败坏,连身份暴露的可能性都顾不上了,直接以捉拿安全署叛徒的名义展开追缉。幸好伊东城的总署及时得到消息,派人去接,才把他们挤兑走了。这一定是萧家商行的管事事先通知了伊东的人,真不愧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精英。
这下儿子安全了,等他回到伊东城,自己让人捎去的信也会发生作用,他一定可以得回应该有的身份和财富。不过他那边是没事了,其顿这边却要提防埃蒙的人发难,所以萧天剑决定认真训练小孙女,至少要让她学会逃命的本事。同时,小女孩有事情做,也不至于每天哭哭啼啼地,追问他几时才能见到爸爸妈妈。
他的算盘打得不错,只是明娜没那么容易糊弄。虽然每天都练习得很累,但她还没忘记父母的事。只不过她相信爷爷说的话,加上以前也经历过父亲出去“工作”的日子,知道有时候也会拖上十天八天,所以现在还不急,只要知道不久他就会回来,而且还会带上妈妈,她有了希望,自然就不会哭哭啼啼了。要知道,她可是说过“只有小孩子才会在别人面前哭鼻子”这种话的,她认为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先前丢了几次脸,现在没事干嘛还要哭啊。
不过,当明娜渐渐习惯了练习的强度后,心又开始不安份了。她总觉得,自己最近表现得太过乖巧听话了,爷爷似乎认为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所以指点过她的武艺后,就开始时不时地往外跑,有时在外头跑上一天才回来。她怎么会甘心呢?于是一些小把戏、小恶作剧就开始上演了。
她有时会捉些小毛虫、小蚯蚓之类的丢进爷爷的被窝,让他没留意时睡上去,或是给他的茶杯里加上各种希奇古怪的作料,或是弄两只蛤蟆在他洗澡时丢进浴室吓他一跳,等等等等。每每看到萧天剑一脸恶心的样子大声叫她的名字,她就笑嘻嘻地逃走,虽然很快又会被抓回来打屁屁,但心里却很高兴。
马歇尔曾经担心地问她:“你老是这样恶作剧,如果伯爵大人生气了,不管你了,那不是很糟糕吗?”明娜却撅着嘴道:“可是如果我很乖,他就会觉得不用管我了,就会丢下我走掉的!”不要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就是觉得事情会这样。至于惹爷爷生气的事,她倒不太担心,爷爷会原谅她的。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直觉往往很准确,她的所作所为还没有超过萧天剑的容忍度。在伯爵大人看来,这只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虽然有些令人恼火,但都无伤大雅。只不过,那些虫子蛤蟆之类的东西,小女孩怎么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去碰?!难道他的孙女也跟他那位魔法师老朋友一样,对这些令人恶心的小昆虫小动物有兴趣吗?这怎么可以?!
萧天剑立马下定决心,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教导小孙女,让她知道有什么事是女孩子不该做的。
于是,小明娜的小心计就这样误打误撞地成功了。
随着祖孙俩的教与学,恶作剧与反恶作剧,逃跑与追缉兼打屁屁,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老马歇尔有时看到他们相处的情形,都会忍不住觉得好笑,不过,他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安。
安隆至今还未回来,而骑士队那边已经派人过来问了,奈特队长很生气,当初是他帮安隆请的假,如果上面知道了,他可是要挨骂的,于是没好气地对马歇尔说,等安隆回来,他一定会好好惩罚一番。
不过奈特队长这个打算却落空了,安隆走后的第十一天,从伊东城来了信,他已被正式调入伊东城卫骑士队,而且有了爵士的贵族头衔,不会再回其顿来了。消息传出,颇引起了一番议论,奈特队长更是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安隆只是卡多家旁系子弟,但从调任书上看,安隆的姓居然变成了“萧-卡多”,这可不是普通的姓氏。“萧”,代表着一个颇负传奇色彩的英雄之家,如果城中的传言是真的,那么现在住在安隆家房子里那位……他不由得动起了小心思。
明娜听马歇尔读着父亲的来信,小嘴撅得越来越高:“爸爸为什么不回来?!爷爷不是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吗?”
马歇尔微笑道:“没事没事,他不回来,是因为以后会一直留在都城工作,等你和你妈妈都搬过去,就能一家团聚了。伊东城可比其顿大多了呢,人也多得多。”
“那……”明娜眨眨眼,“我们什么时候搬过去?”
马歇尔再看了信一眼,有些犹豫:“呃……现在先不急,你爸爸大概还没安顿下来呢,再过几个月,他把房子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就会写信来,我们到时候先去马特港接你妈妈,然后一起到伊东去。”
明娜刚想蹦起来,但又停住了,有些疑惑:“那为什么我们不现在就去找妈妈?我也想去马特港玩。”听妈妈说过,那里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有数不清的大船,还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
马歇尔却回答不上来,因为安隆在信上就是这样写的。先不急着离开其顿,等他来信说可以了,再出发往马特港去。不知为什么,老管家心里有些不安,安隆少爷信上的口气似乎有些古怪……
另一边,萧天剑盯着前来送信的萧家商行员工,口气有些僵:“你说他叫你送来的这袋钱,是他预先支的薪水?他不肯要商行给他的钱?”
那员工有些敬畏地答道:“是的,经理先生照您的吩咐送了一万金币给二少爷,但二少爷拒绝了,他说骑士队薪水丰厚,又有津贴,钱够用了。”
萧天剑有些头痛,心想这个儿子的倔病怎么又发作了?他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钱不给他用,又给谁用呢?忽然,他心中一动:“大少爷跟二少爷有没有见过面?”
“见过。”那员工答道,“在我出发之前,见过两回,不过两位少爷似乎相处得不太愉快。”
萧天剑皱起了眉,难道是大儿子云龙说了些什么?他要求前妻将安龙的姓氏改为“萧”,又向商行的人承认了安龙的身份,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侵犯了米拉贝尔和云龙的权益,但安龙也是他的儿子,理当享受这些,如果他们因此而给安龙气受,就太不应该了。
不过,安龙这么有骨气,倒真不愧是他的儿子呢。
只是信上的消息多少令他有些不安,米拉贝尔的姨甥女夫妻俩被烧死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吗?儿子为什么要特地在信里告诉他?不过,一个在重要政府部门里任职的贵族子弟,居然和妻儿一起被烧死在家里,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到底是谁做的?
且不管收到信的人们怎么想,各种准备工作也要展开了。萧家商行派了两个人来,协助马歇尔安排行程以及处理安隆留在本地的产业。
其实这产业就只有一座房子。这是去年安隆忽然拿出积攒多年的私房钱(其实是安全署的任务津贴)买下的小楼,虽然只是两层,总共只有九个房间加一个浴室兼盥洗室,外带一个小花园,但位置很好,附近又有树林和山坡,价钱又不贵,很快就被奈特队长买下了。他十分亲切地表示明娜和家人可以住到离开那天,他一点都不着急,同时还跟萧家商行的人聊得很愉快,只是有些惋惜没见到萧天剑,因为伯爵阁下教孙女去了。
明娜这两天练得有些不太专心,她一面舍不得从小生长的其顿,一面又对新家充满了期待,想到很快就能到闻名已久的马特港去看大海和大船,又能见到久不见面的爸爸妈妈,心中更是雀跃万分。她只是疑惑为什么不能马上出发,而爸爸又为什么不能回来?
萧天剑看到她耍两下剑就神游太虚,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心情,绕着树林子跑十圈吧,跑完了就放你去玩。”剑法学得差些不要紧,先把轻功练好就行。
明娜闻言大喜,马上就丢开木剑跑了起来。她现在比起刚学时,又有了很大进步,不但跑的速度快多了,呼吸的频律也成了习惯,脚一动,就会自动自觉地按照爷爷教的法子呼吸,而且跑上三四圈都不会气喘。
完成了任务,她就跑去找朋友玩,但奇怪的是,人们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了些变化。以前还会跟她笑闹的男孩子们,现在只会偷偷对她做个鬼脸就跑了,女孩子更是不敢跟她说话;过去会摸她脑袋的大叔大婶们现在都变得很拘谨,好象完全不敢碰她;曾经嘲笑过她母亲朵拉土气的奈特太太,现在亲切得有些谄媚;而几天前还在笑话她跟贫民的孩子一起大喊大叫没有教养的苏珊娜,居然会主动把心爱的娃娃让给她玩……
就连母亲曾经雇佣过的女仆布丽,在她面前说话也没以前那么爽快了,那小心翼翼的态度,就象在面对她妈妈一样。
明娜对此十分不解,布丽便小心地说:“现在不一样了,您父亲不再仅仅是个驻边骑士,而是都城的大人物,听说还是真正的贵族。在这里,奈特队长就是最尊贵的人,听说他也是位爵士,但他一辈子都没去过都城呢。”
明娜听不明白,都是爵士,去没去过都城有什么不一样吗?就算父亲要去都城工作了,他也还是父亲啊,为什么其他人对他们的态度都不一样了呢?
她跑去问爷爷,却有些意外地发现萧天剑正在收拾行李,便问:“爷爷,不是说还有几个月才出发吗?你为什么现在就开始收拾?”
萧天剑笑道:“我要去看望一位朋友,本来约好五月初去的,现在时间都过了。等你们出发去马特时,我会尽可能赶回来送你们一程的。”
明娜愣住了,心中忽然有些慌乱:“爷爷,你在说什么呀?你要去很久吗?你说要送我们……难道你不跟我们一起住?”
萧天剑摸摸她的头:“我到时候会陪你们住一段时间,但迟早要走的,我还要到大陆各地去冒险呢。”
明娜盯着爷爷,见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收拾着行李,偶尔抬头对她笑笑,并没有把刚才的话当一回事,心中不禁觉得委屈,小嘴一扁,眼圈都红了,使劲推了爷爷一把,便跑了出去。
萧天剑一时没留神,被她推了个踉跄,不禁有些诧异,不过看到孙女跑走的速度和动作,又在心中感叹:看来这段时间的苦练颇有成果呀,照这样下去,小孙女的腿脚功夫会越来越好的,听说那个埃蒙最近病死了,这下就算他离开,也放心了。
正感叹着,他忽然觉得旁边有人,转头一看,原来是马歇尔。只见老管家一脸不赞同地望着他:“伯爵大人,您怎么会忽然决定离开?”
萧天剑有些奇怪:“怎么会是忽然决定的呢?我本来就是要到图雷山看望朋友的,路过这里,知道了安龙的事,才会留下来住了那么久。现在你们打算要走了,趁着还有时间,我先过去看朋友,过后还会回来啊。”
“那您……为什么说迟早要离开呢?伯爵大人,您已经流浪了将近三十年,难道还不打算回家吗?”
“家?”萧天剑先是一怔,继而脸色又有些黯然,“我的家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十六、出发了
马歇尔有些诧异地望着他:“您在说什么?难道您的家不是在伊东城吗?”
萧天剑自嘲地笑笑:“那只是我的一个住处,我这人热爱自由,是没法在一个地方长住的。”
马歇尔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好回到原来的问题上:“您忘了曾经答应过明娜,不会再丢下她了吗?您要是走了,孩子会很伤心的。”
萧天剑皱皱眉,想起自己当初似乎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当时只是为了哄孩子罢了,怎么可能真的跟在小孙女身边一辈子?他抬头看向马歇尔正想说些什么,见到对方脸上责备的神色,心中忽然有些不悦:“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只要把家里的事做好就行了。”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盯着梅丽画像时的眼神,你只是个管家,我才是明娜的爷爷!
他很快就起身出了房子,记得孩子刚才似乎是往树林方向去了,他还是早些把她哄回来的好。
马歇尔闻言一愣,眼中黯然,良久,才叹息一声。
明娜又躲到树林子里去了,这回她爬的不是以前最爱去的那棵大树,而是另外一棵。她不想被别人找到。
爷爷原来是骗她的,说什么不会再丢下她了,其实是在说谎。就象爸爸妈妈一样,明明说很快就会回来,但走了那么久都不回,现在连爷爷也要丢下她走了。难道她就那么不讨人喜欢吗?还好,她还有马歇尔爷爷,至少马歇尔爷爷不会丢下她。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哭鼻子,要是被人看到了,会笑话她的。可是,为什么那些眼泪总也擦不干呢?
忽然树林边上有几只小鸟飞了起来,她停下动作,听到似乎有人进了树林,难道是来找她的?咬咬唇,她屏住了气息,不想让人找到自己。
但她的努力没有太大效用,萧天剑很快就找到了她的踪迹,还爬到树上来,笑着对她说:“小丫头,你忘了自己身上的汗臭味了。”还得意地挤挤眼。
明娜大怒,一脚踢了过去,吓了萧天剑一跳,身体晃了晃,稳住了,还飞快地抓住了她的脚:“生那么大的气呀?别闹了,这样很危险的。”小丫头练了近两个月腿脚,力气见涨呀。
明娜却不听,猛地挣扎着要把脚抽回来,又去踢他。萧天剑要一边稳住自己的身体,一边留心孙女的安全,好话说了一箩筐,见明娜还在那里闹,也有些生气了:“别胡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难道想暗算你爷爷吗?!”手指一动,已经点中了明娜的**位,明娜脚下一软,不能动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爷爷是坏蛋!爷爷是坏蛋!骗子!说话不算话!欺负小孩……”她一声声地骂,倒吓了萧天剑一跳,无可奈何下,只好解开她的**道,抱住她的双脚,好声好气地哄着:“好明娜,别哭了,别生气,爷爷跟你说对不起。”
“那你不要走,陪我们一起住。”
萧天剑苦笑:“那怎么可能?我是有事才去找朋友的,本来早就约好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现在已经见到他了。马特港我去过,陪你们住几天没什么问题,但我不能在伊东逗留太久,更不能跟你们住在一起。”
“为什么?”明娜抹着泪问道。
萧天剑笑了笑:“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别问了。反正我从不在一个地方居住超过五年,顶多我答应你,我以后每年都去看望你和你爸爸,怎么样?”
明娜断然拒绝:“不要!你还要教我剑法,还要教我轻功,你说了要给我讲故事的,你还欠我很多礼物呢。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呃……我只是暂时离开一两个月,很快就会回来的,我还要陪你们去马特港找你妈妈呢,我保证到时候会把这些都补上的,好不好?乖明娜,你看,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做到对不对?我答应要去见朋友,怎么可以食言呢?”
“你也答应过不会丢下我的!”
萧天剑一阵头痛,无比怀念大孙子的老实听话。虽然贝文的性格是越大越古板无趣,但至少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象这个小丫头那么难缠。
无论他怎么哄,明娜都不肯原谅他,最后甚至还说:“你爱走就走吧,反正我还有马歇尔爷爷!”
萧天剑一听这话,心中就不高兴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是一想到那个懦弱的马歇尔陪着自己的儿子和孙女长大,在孩子们的心目中很可能比自己还要重要,便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侵犯。他转念一想,有了个主意:“干脆你跟我一起去好了,就当是出门玩一圈,他家里很好玩的。等看完我朋友,再回来这里去马特港。”在这段时间里,要加深跟孙女之间的感情,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爷爷,反正他之前六年都是在带孩子,也不在乎多带几个月。
明娜听了,起初很高兴,但又有些犹豫:“那马歇尔爷爷怎么办?”
萧天剑笑了笑:“老马歇尔还有很多事要做呢,你不在,他也可以轻松点。我想他一定不会反对的。”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马歇尔的确不反对,但并不是因为事情忙,现在有了萧家商行的人协助,时间又充足,进行离开其顿的准备工作对于从小接受管家训练的马歇尔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赞成明娜跟随萧天剑出门,更多的是为了安隆一家人着想。
从安隆的来信以及商行职员的三言两语中,他听说了安隆在伊东城与兄长关系不睦的事,加上多年来亲眼目睹着朵拉的小小算计,他便觉得,如果明娜跟随祖父游历一段时日,即使无法与随萧天剑学武长达六年的贝文相比,也能为安隆与朵拉脸上增添光彩。何况他们只是前往附近的图雷山脉拜访一下朋友,顶多住上一两个月就回来了,以萧天剑的智慧、身手和带孩子的经验(?),完全不必担心明娜会有危险。
于是,明娜跟随爷爷出游的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
两天后的早上,明娜背着小包刚出了门口,就被马歇尔拉到一边,仔细叮嘱道:“孩子,路上记得一定要听爷爷的话,出门跟在家里不一样,在家里调皮捣蛋,伯爵大人会花时间教导你,但在外面,他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所以你要乖巧些,别给大人添麻烦,惹他生气。”
惹他生气,下次就不带她出门了。想到这里,明娜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马歇尔爷爷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马歇尔愣了愣,眼中有些湿润:“好的,孩子……”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出发吧。”萧天剑冷着脸拎起孩子的衣领,将她放到马上,回头淡淡地道:“家里就交给你了。”然后就翻身上马,扬鞭起行。明娜大声对马歇尔说再见,但她的声音很快被掩盖在马蹄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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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天剑的朋友住在图雷山中,其实与其顿所在的山脉是同一座,但要去他家,就要先前往梅顿。
边境城市梅顿,明娜曾经多次从父母或马歇尔与温妮他们口中听说,但她从未来过,因此看什么都是新鲜的。这个地方比其顿大了两倍不止,说是城市,其实更象是个大乡镇。从山脚下的草原到半山坡,零零星星地分布着许多房屋,其中山脚下的市集最热闹,以它为中心,各种商铺、民居等建筑物向四面八方分散开去。
梅顿没有城墙,唯一拥有防御堡垒的只有曾经的领主城堡,地方不大,在战争中派不上什么用场,而且现在这个地方由于没有领主,已经有些荒废了。整座城市,或者说是乡镇,很大程度上是依靠着背后的图雷山来保护自己的。
从图雷山流下一道溪流,在梅顿南面形成一个大湖,又在东南方向流出去,在码头附近与另一条小河汇合,形成了贝比河,入海口就是马特港。而这湖与河,同时也是梅顿防御工程的一部分。
这时候正值盛夏,梅顿到处都是绿草如茵,花树繁茂。阳光下,天上的浮云静静飘动,地上则有数百只洁白的绵羊在安静地散步吃草。轻风吹过,一片绿色中,偶尔显露出几朵小花。
明娜坐在爷爷怀中,骑马来到梅顿外围的草原,一看到这个景色,就立马滑下马来,大叫着扑到草地上,惊起了几只蝴蝶。她能感觉到脚下的草是多么的柔软厚密,迎面吹来的风又是多么的凉爽怡人,她开心地躺到地上,回头看看爷爷,见他只是笑着看自己,并没有阻止,便索性打起了滚,只觉得这草地睡起来比家里的床还要舒服。
不远处的羊群发出咩咩的叫声,明娜闻声望去,见它们只是静静吃着草,一点都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眼珠子一转,便爬起身来,猛地向羊群冲了过去,惊得这些白色的动物们四散逃走。有一只没来得及走脱,被她抱住了,急得咩咩直叫,她却只是抱着绵羊软软的身体,就好象在抱一只大大的抱枕。
绵羊的叫声惊醒了正在附近假寐的主人,见到这番景象,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哈哈大笑着。明娜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了羊,躲回到萧天剑身后去,后者鞠了一躬当作陪罪,便笑着抱起孙女上马,往市集去了。
市集上十分热闹,光是商铺就有六七十家,比其顿多了两倍有余,卖的东西,既有本地的特产,也有诺嘉的货物以及南方运来的商品。明娜牵着爷爷的衣角在街上走,左顾右盼,一双眼睛几乎忙不过来了,可惜萧天剑没给她什么时间去逛街,他们现在要去做的是找一家客店。
这里的客店跟明娜在其顿和码头见过的大不相同,并不是那种矮小而简陋的房子,全部都是小楼,两层或三层不等。他们找了一家淡黄色墙壁红色屋顶奶白色门窗还带着后院的,开了一个房间。
明娜进了房间,只觉得比爸爸妈妈的卧室还要大,屋里桌椅床柜应有尽有,两张床都铺着洁白的床单,看上去似乎很软很舒服。她头一次住客店,觉得很新鲜,欢呼一声便往床上扑过去了,结果萧天剑无可奈何地说:“你刚刚才在地上打过滚呢,快下来。”
明娜咯咯笑了几声,又爬到窗子边上,往外望去,眼睛顿时一亮:“爷爷,是湖!是湖啊!”她打开了窗子,把身体探了出去,但很快就被萧天剑拎着领子拽了回来:“你不要命了?!这里是二楼!”明娜吐吐舌头,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忍不住透过窗子往湖的方向瞧。
萧天剑见她喜欢,便把东西整顿了一下,带她到湖边解决晚餐去了。他们这顿饭吃的是烤鱼。萧天剑亲自下水,利用过人的眼力与手上的速度,飞快地捉了一条又一条的鱼。明娜原本在旁边玩水,看得兴起,也要捉上一份,但她小小年纪,哪有那个本事?于是萧天剑便教她用树枝叉鱼,只是她眼力不够、身手又慢,叉了半天,才叉到了一条鱼的边,还是萧天剑趁那鱼受伤,快手捉了起来,算是明娜收获了半条鱼。
萧天剑烤鱼的手艺极好,还懂得使用附近果实或草的汁液让鱼肉变得更美味,让明娜几乎把舌头都吞下去了,直呼过瘾。萧天剑笑道:“美食的学问大着呢,如果你有兴趣,爷爷就慢慢教你,免得你总以为烤鸡腿和桔子蛋糕就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明娜不停地点头,舔舔手指,用树枝串起一条生鱼,就要学着烤。萧天剑一边烤自己的,一边指点,虽然最后明娜烤出来的鱼外头已经焦了,里面还夹着生,但也算是勉强能吃。
他们这顿饭本来吃得早,结果一直吃到天黑,祖孙俩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在市集上逛了一圈,才回到过夜的客店。
明娜实在太兴奋了,洗过澡后便一直在床上蹦,又在店里四处乱窜,听其他住客聊天,萧天剑没办法,硬拎了她回来,再三要她去睡觉。明娜扭了半天,想起马歇尔的嘱咐,才乖乖躺到床上去了,但灯一熄,她又睁大了眼,回想起今天玩过的地方,躲到被窝里偷偷笑起来。
第二天天刚亮,他们就出发上山了。起初他们走的也是商人们常走的宽敞山道,但中途却拐上了小径,很快就远离了大路,树木也越来越密了。明娜一直跟着萧天剑走,渐渐地,觉得有些气喘,双腿也累了,过了半山腰不久,终于支持不下去了。
萧天剑只好背着孙女走,他伸手指向左前方一处密林,道:“看到那边的树林了吗?那地方很大,常年有毒雾,人一吸进去就死了。但每年五月初有三天时间,林中的雾气会变得很薄,到时候,只要在嘴里含上这个……”他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了一片圆圆的绿叶,“这是梅顿湖底的一种藻类,晒干了,含在嘴里,就能平安无事地通过树林。我一向是从这里去我朋友家的,可惜今年来晚了,我们没法从那里过,只好走另一条路。”
明娜好奇地问:“那条路在哪儿?”
萧天剑笑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很刺激哦。”
明娜眨眨眼,很有兴趣知道是怎么个刺激法,但无论她怎么追问,萧天剑都只笑不答,她只好放弃,安心呆在他背上,左右欣赏着山景。
萧天剑的脚力与轻功比小女孩强了十倍以上,用不到两小时就来到了山顶。山风吹来,云雾渐渐散开。明娜打了个冷战,却倒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地叹道:“好大啊……”
她的眼前,正是整座图雷山脉的全貌,由东北向西南延绵数百里,望不到边际,无数座大小高矮不一的山峰伫立,部分更是高耸直入云宵,四周浮云环绕,挡住了视线,让人无法看到山谷底的情形。
萧天剑深呼吸一口气:“的确是很大,而且很高,所以从来没有人可以入侵梅顿,那里的人才会数百年来都得以享受和平的生活。不过……在没有山阻挡的地方,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他看向东北方向,那里有一座高高的山峰,他知道,那边过去,就是图雷山天险的尽头。
明娜听得半懂不懂,但她此时有着更大的疑问:“爷爷,你不是说,我们要从另一条路去你朋友家吗?可这里哪里有路?你不会是走错了吧?”的确,这里是山顶,她只能看到前面的悬崖和来时的路。
萧天剑收回视线,笑了笑:“没错啊,这里的确有路。”
(第一天就有这样的成绩,某L真是太感动了,我会加紧码字,争取在正常更新的同时,尽快把番外弄上来的~~~)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十七、粉红胡子和怪房子
他飞快地掏出一个双肩背包,又打开它掏出一大团布,上面还系有几根细长的麻绳,全都有一端紧缚在背包上,东西看上去有些陈旧了,似乎有些年头。
明娜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萧天剑笑笑:“这个是我自制的降落伞,可能不够专业,不过在这里是够用了。”他把布和绳子在地上铺开,背上背包,又另拿一条绳子出来,穿过那几条细麻绳,再打结做成绳圈,套在明娜腋下绑紧。试了试绳子的结实度,他自言自语地道:“应该可以吧?多个孩子也重不到哪里去。”
明娜睁大了眼睛看他忙来忙去,有些不解:“爷爷,你到底在做什么?我们不是要走另一条路吗?”
萧天剑检查了一下绳子和布,闻言笑笑:“别急,你等会儿就知道了。”他抬头望望天色:“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抓紧。”
明娜正想问是什么时间,忽然感觉到一阵风从身后吹起,山顶顿时发生巨变。山边飘浮的云仿佛是被什么牵引着,渐渐形成了阵阵漩涡,呼啸着往山下卷去。天上的云遮住了阳光,四周阴沉下来。明娜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刚喊了一声“爷爷”,就被萧天剑抱了起来:“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千万别放手,知道吗?”明娜点点头,心里有些紧张,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要发生了。
果然,当风势渐渐转弱,而云卷转动的速度也慢下来时,萧天剑抱紧了孙女,猛地跳进了云卷的中心,吓得明娜大叫一声,但很快就被风吹得再也张不开口,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在起初一段急速坠落后,他们整体顿了顿,仿佛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便放缓了下落的速度,随着旋风在山谷中转圈,开始时还快得让人头晕,渐渐地,转速就慢了下来。这时,明娜勉强睁开眼,只看到头顶上有一大块布遮住了天空,正是刚才背包里掏出来的那块。
她紧紧抱着爷爷的脖子,起初有些害怕,但当她看到自己正随着风慢慢地在山谷中绕圈往下落时,又觉得兴奋起来。这是在天上飞的感觉吗?简直比爷爷运起轻功带她飞奔还要有趣。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四周的山石和植物,甚至能看到几只小猴子好奇地钻出山洞看着她,有一只猴子还好奇地扔了个果子过来,但很快就被旋风带到另一个方向去,正好打中另一只猴子,惹得她咯咯直笑。
萧天剑见状,也开心地笑了,他小心地控制着那简易的降落伞,落到预想中的位置,便从戒指中拿出平日用的剑,运气往最近的山峰石壁砍过去,借助反弹的力度,让自己挣脱出旋风的范围,很快就离开了原来的山谷,往旁边的另一处谷地飘去,同时,他们下落的速度也加快了。
明娜望着那股卷着云的风越来越远,而自己和爷爷则来到了山峰的背面,这里没有猴子和果树,只有光秃秃的山石,远不及刚才的山谷好看,而且,现在降落的速度有些太快了,她心里有些害怕。
这时,有一阵风不知从他们脚下的哪个地方升起,降落伞猛地鼓起来,麻绳的牵引力顿时加大了。明娜虽然觉得他们下降的速度又再得以放缓,但她腋下的那个绳圈,却在缓缓往上滑动。
萧天剑没留意到孙女的状况,只是小心地控制着绳索,他已经能看到脚下三四十米处的大悬崖,正是此行的目的地,同时也是降落地点的大草坪了。他拉动其中一根细麻绳,打算改变降落伞的方向。
明娜紧紧搂住了爷爷的脖子,对身上越来越往脖子方向勒的绳圈十分担心,不由得大声喊了句“爷爷”,却听到萧天剑说:“别吵,有话等会儿再说,我正忙呢。”她只好闭了嘴,死命搂着爷爷,但她年纪尚小,力气已经不够了,只是勉强支撑着,而那绳套,更是已经卡在了她的脑袋上。
这时风势已经渐渐消失了,他们纯粹是依靠着降落伞的力量在空中飘浮着。萧天剑有过经验,很快就飘到了草坪上方,暗暗松了口气,高兴地叫道:“我们快要落地了!”明娜却害怕地说:“爷爷,我快要搂不住了……”他这才发现原本套在孙女腋下的绳套不知何时已经脱出了孩子的身体,只是被她的手臂挡着,才没能完全脱开,但也因为如此,孩子的双臂受到很大压力,随时都有可能被迫松开。
他现在双手都忙着,根本没法空出手来抱孩子,只好争取速战速决:“没事没事,别害怕。”
明娜使劲儿搂住他的脖子,见地面越来越近,忙闭上了双眼,随着一下震动,她感觉到自己被带着往前冲了几米,双手便再也支持不住,松开了,绳套也迅速脱开。她害怕会摔下去,尖叫着紧紧拽住爷爷的衣服,等到双脚接触到地面,而且没有痛觉时,才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
张开双眼,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大草坪上,头上的一大团阴影飘呀飘呀,落到旁边的地面上。她高兴地大叫:“到了到了,我们终于到了!”
“是呀,我们到了,不过,你能不能先松手?”头上传来萧天剑郁闷的声音,明娜奇怪地抬头看,才发现史诗英雄现在只穿着内裤站着,正狼狈呢。
明娜又是一声大叫:“爷爷,你怎么不穿裤子?!”萧天剑更郁闷了:“我穿了,但是被你拉掉了。”明娜眨眨眼,见自己的双手果然正拽着爷爷的长裤,傻笑两声,松开了手。萧天剑忙忙穿好裤子,不等他系好腰带,不远处就传来一阵笑声:“呵呵呵,老朋友,你什么时候有了裸奔的兴趣?”
明娜闻声望去,眼都直了。来人是一个看不出有多大年纪的老头子,穿着脏兮兮的黑色长袍,袍子上不知沾着什么污迹,一团团的让人恶心。他虽然是秃顶,却有一大把胡子,因为太长,还打了个结,但诡异的是,那胡子居然是鲜粉红色的。
萧天剑郁闷得要死,这人怎么来得这么快呢?他系好腰带,转头去对老朋友说:“你别乱说话,我还穿着内裤呢,哪里有裸奔?不过你的胡子越来越神奇了,这回又弄了什么新玩意?”
“一点小玩意,很有意思的。”那老头乐呵呵地走过来,脸上的皱纹仿佛绽开了一朵菊花:“这是你从哪里拐来的小孩?上次来的那个明明是男孩子。”
明娜盯着他的胡子,脸上展开大大的笑容:“我叫明娜。老爷爷,你是谁呀?”她伸手拽住了他那鲜粉红色的胡子,“这是真的吗?”手下用力拔了拔。
那老头痛得大叫:“松手,松手,这是真胡子!”拽回自己的胡子,他含着眼泪对萧天剑说:“这一个比上次的调皮,你确定她没穿错衣服?”
萧天剑无奈地介绍说:“我小孙女,明娜,是我小儿子的女儿。上回的是我孙子。”然后对孙女道:“这是森内特爷爷,我的朋友,是一位大魔法师。”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不过做的事跟巫婆没两样。”
“你这是污蔑!我可是全大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魔法师!”怪老头森内特吹胡子瞪眼地反驳,然后换了笑容对明娜说:“你喜欢我的胡子吗?很漂亮吧?我有特别的药水,可以改变头发颜色哦,要不要试试?”
明娜再看看那胡子,又转头去看爷爷,见他只是掉过头去不说话,便大力点了点头,于是就被森内特拉着走了。
前面不到一百多米外的山边,有一座古怪的房子,正是森内特的家。房子整个都是由灰色的石头建成的,与其说是一座房子,倒不如说是一间房屋被风吹来斜卡在另一座房子上,再被一根大烟囱直直穿插而过。边上还有一座三十来米高的塔楼,上头有个小棚,似乎是瞭望塔之类的建筑。
房子前站着一个年轻健壮的男子,却长着一张让人惊艳的脸,他冷冷地看了明娜一眼,向森内特点点头,扫过慢走一步的萧天剑时,目光多停留了一秒,便沉默地走向了东边的小房间。
明娜目送他消失在门内,转过头对森内特惊叹道:“那个人真漂亮!”
“是半精灵吧?”萧天剑跟了上来,“我看他有精灵的尖耳朵,但身材完全就是人类的样子,想必是人类跟精灵生下的孩子。”
“大概是吧,我没问,他也没说。”森内特不在乎地道,“他是忽然出现在草坪上的,受了很重的伤,我把他救回来了,他就索性留下不走了,说是给我当护卫。”
“可怜的人啊,他喝了你熬的药水,居然没被毒死?”萧天剑打了个冷战。
森内特白了他一眼:“说得好象你没喝过似的。”
明娜分明能看到爷爷脸上露出了想呕吐的表情。
进了屋,迎面就是一个石头砌的大壁炉,而且很诡异地在六月天里燃烧得十分火热,壁炉前架着三四个坩锅,里面都煮着东西,四周放着许多铁制或木制的高矮不一的架子,上面一瓶瓶的液体,在火光照耀下,正反射着不明的光芒。
屋子左边的天花板是斜的,明娜记得那大概是那斜卡着的“屋子”的“地板”,有一条楼梯通往二楼。而屋子的右边,则是一张大工作台和大扶手椅,四周也摆放了许多架子、柜子和小桌,都放着各种各样的瓶子,墙上有一扇门,后面似乎还有一个房间。
明娜凑近了一个架子上的几个大玻璃瓶,里面装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她辨认了半天,有些拿不准其中一瓶里装的到底是蚯蚓还是老鼠的尾巴,而另一瓶,则似乎是某种动物的眼睛。她打了个冷战,回头看向两位“爷爷”,只见萧天剑正从戒指里掏出好几个瓶子,里面装了许多颜色非常漂亮的东西。
萧天剑道:“这都是我一年来收集到的,有从亚罗大森林弄到的,也有龙岛和珊瑚海那边弄的,你看看行不行。”
森内特一瓶瓶仔细看过,高兴地说:“太棒了,太棒了!星星葵、黑珊瑚虫、吉罗草、蓝血藻,还有火系魔兽的晶石!我还以为现在魔兽都绝种了呢。咦?这个是……七彩兰?我以为五彩就够难得的了,你居然能找到七彩的!”他兴奋得脸都红了,衬着粉红色胡子,更显古怪。
萧天剑心急地问:“加上以前收集到的,这些东西够用了吗?就是……我上回跟你提过的那个。”
“没问题没问题,我等会儿就开始帮你做,顺利的话,最多一个月就能做好了。”森内特眼睛发光,突然,伸手打掉了明娜的手,“小孩子不能碰!星星葵可是有毒的!”
明娜缩回手,好奇地问:“这个叫星星葵吗?一闪一闪的真有趣。”
但老人家们可不觉得有趣,忙忙收起了那一桌危险物品,让明娜好生扫兴:“森内特爷爷,您不是说要给我试试能改变头发颜色的药水吗?在哪里?”
森内特从架上取了几个瓶子下来,拿出一个道:“这种方形瓶子装的是能变头发颜色的,那种圆柱形瓶子装的是能改眼睛颜色的,你要试哪一个?”
明娜左右看看,正要伸手去拿,却被萧天剑拦住了:“小明娜,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他的药水都很恶心。”
恶心?可是瓶子里装的是颜色很漂亮的液体呀,就跟上次喝的桔子汁一个样。她不解地望望爷爷,见他只是叹了口气,没再阻拦,犹豫了一下,便大胆地接过瓶子,打开喝了一口。
果然很恶心,明明是桔子汁的样子,为什么味道就跟生牛肉加了石榴汁似的?
明娜四处张望着要找水喝,却忽然感觉到头上一凉,头发已经变成了桔子的颜色。她张大了口,惊喜地望向森内特,怪老头笑眯眯地问:“是不是很有趣?”
她猛地点头,又冲到他面前,看了看他手中的瓶子,选了个方形的,里面装有天蓝色液体,喝了一口,呃,这回是酸桑椹加啤酒的味道。随着头上一凉,她的头发变成了一半桔子色,一半天蓝色。
森内特笑道:“药水的有效期是一天,在此期间喝了别的药水,就会变成一种颜色占一半,如果你喝了四种,头发就会有四种颜色呢。”
明娜乐了:“好好玩!我还要再试!”她又拿过一个瓶子,不过这回是圆柱形的,里面装的是金色的液体,喝起来味道甜得要死,但眼睛痒了一下后,她的眼珠子就从绿色变成金色了。再喝一瓶红的,则有一只眼睛变成了红色。
明娜玩得不亦乐乎,连萧天剑被无奈地拖到小房间去商量“那样东西”该怎么做都没留意,很快她就不再满足于那几个瓶子里的东西了,而是开始向其他柜子里的药瓶进袭。不过她的手指还未碰到那些瓶子,便被挡住了,似乎有一种透明的、软软的东西封住了柜子,让她无法碰触里面的物品。
她饶有兴致地戳了戳那层东西,觉得这也很好玩,便再戳几下,谁知那柜子忽然发出一阵笑声,吓了她一跳。森内特从房间里冒出一个头:“小明娜,别调戏我的柜子。”他拿出一枝棍子敲了敲房门前的一个茶盘,又说:“这里有吃的,你先吃点东西吧。”然后便缩了回去。
明娜走近一看,果然茶盘里不知几时出现了一小碟面包和一杯热牛奶。她端着东西来到大工作台上,爬上椅子,便吃了起来。
她一大早起身爬了大半天的山,早就又累又饿了,把所有食物都解决掉后,她满足地拍拍肚子,身体往后一靠,手肘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整个身体忽然往下一沉,便连人带椅地落入了地面上不知几时打开的洞中。
(番外……暂时还出不来……不好意思……)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十八、在魔法师家的探险
明娜一声尖叫,头上的地板已经合起来了,她不知道自己落在了什么地方,忽然间,黑暗中出现了一道昏暗的光,让她勉强可以看清周围的环境。转 载 自 我看 書齋
这似乎是在山腹中凿出来的空间,两边的石墙上镶嵌着几粒不大的黄色晶石,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她前面有一条弯弯的轨道,不知通向何处,而她所坐的椅子,正位于这条轨道的开端。她探头望望脚下,一片漆黑,似乎看不到地面。
这时,椅子忽然动了,顺着轨道向前滑,速度算不上快。她正好奇地一路打量两边的山壁,突然从右方伸出一根管子来,喷了她一身的水,幸好水是热的,只是吓了她一跳。
但接着左边又伸出了另一根管子,喷出了不知名的液体,她只觉得那东西有些黏,还带着点药草的清香,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用手摸摸,咦?滑滑的,会产生泡泡呢。
管子缩回去了,但上方却忽然出现了几个海绵棒子,凑过来在她头上、脸上和身上来回地搓,不但搓了她的头发和身体,连衣服也搓了一通。她瞪大了眼看着那些棒子在她身上乱动,挣扎着挥动几下手臂,所有棒子就缩了回去,但她这时已经全身都是泡沫了。
正欲哭无泪呢,前方又伸了一根管子出来,这回也是热水,把她全身的泡沫都冲得干干净净。她这时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些东西是用来洗澡洗头顺便洗衣服的呀?可是一般不是把衣服和人分开洗的吗?
不等她想明白,两边的山壁中又出现了新东西,不过这回是四个大喇叭,从里面吹出了四股强烈的暖风,把明娜的头发、身体以及身上的衣服都吹干了。只是当暖风停下来时,她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乱成了一团。一把梳子从前方横了出来,很诡异地从她额头的位置往下梳,一直梳到腰,来回几下,才缩了回去。
椅子前行的速度蓦然加快,快到明娜忍不住叫出声来,这时前方的轨道到了尽头,椅子卡在末端,被迫停下,明娜却因为惯性飞起,身体在空中划了一道抛物线,落在一张大大的床上。尽管有软软的床垫,她的下巴还是撞得生疼,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爬起,她眼前忽然一黑,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把她整个盖住了。
掀开身上的东西,原来是一张毯子,似乎是挂在左边墙上的东西,明娜将它扒开,左右打量了一圈,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很大的房间中。
这应该是间卧室,同样是在山腹中凿出来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编织地毯,一个跟地面上见到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壁炉,也在烧着火。床边有几个矮柜,再过去是两个架子,虽然也放了不少药瓶,但更多的是书。
这里的空间很大,天花板很高,上面没有任何的挂灯吊灯,也没有刚才看到的山壁中镶嵌的那种晶石,看上去显得很空旷。为什么森内特爷爷的家里会有这种地方呢?难道这里就是他的卧室?是怎么弄出来的?原来他是这样洗澡洗头和洗衣服的,怪不得他的衣服会脏兮兮的呢。
明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忽然闻到空气中似乎飘散着一股香味,让人觉得很熟悉,就好象……妈妈身上的味道……
她又打了个哈欠,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了,身上的床垫似乎挺软,应该很舒服吧?她一拉身上的毯子,很干脆地睡倒在床上。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她醒过来时,已经不在那间卧室里了。她正睡在一张窄窄的小床上,爷爷萧天剑就坐在对面,手里拿着本书在看,一见她醒来,便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跑那里去了?吓了我们一跳。”
明娜笑嘻嘻地爬起来,打量了一下这个陌生的房间,地方很小,只能放下两张窄窄的床和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架。墙上有一扇窗,透过窗子向外望去,满眼都是山。
萧天剑放下手里的书,拍拍她的头:“这里是老森家的客房,比他睡觉的房间可小多了。那老鬼就是小气!”埋怨了两句,他又有些好奇:“你到底是怎么下去的?那椅子我都坐几十回了,从没移动过地方。”
明娜歪着头想了想:“好象是……我的手肘碰到什么地方了,然后它就忽然掉了下去。”
“机关吗?”萧天剑问,“我知道他擅长魔法机关,但怎么会那么巧呢?我刚才把那椅子从头到尾摸了个遍,它都没半点反应。怎么你一碰,它就动了?”
“你碰它当然不会动了。”门口传来老魔法师的声音,“我的机关可是魔法机关,是用魔力启动的。”粉红胡子老头走进了房间,身上的袍子更脏了:“你一点魔力都没有,根本不可能让它动起来,就算拆了它也没用!我可怜的椅子,居然被你非礼了。”说罢还瞪了萧天剑一眼。
萧天剑嗤笑一声,明娜却很有兴趣地问:“森内特爷爷,那个房间是你挖出来的吗?那些……机关,是不是你洗澡洗头发和洗衣服用的?”
森内特轻咳一声:“差不多,不过我没有头发,事实上是洗澡洗胡子和洗衣服用的。”
“那为什么要穿着衣服洗呢?别人都是把衣服脱下来再洗的呀?”
“那太浪费时间了。”森内特摇摇手指,“反正脱下来洗干净了还要再穿上的,而洗澡时脱了衣服洗完也还要再穿上,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不如穿着洗,一举三得。”
萧天剑“切”了一声:“你别教坏小孩子,让我孙女也养成你这种不修边幅的坏习惯。”他斜了森内特袍子上的污迹一眼,撇开了脸:“我没有魔力所以无法触动你的机关,但明娜怎么会有魔力呢?上回我孙子贝文来时,你明明说过我的后代受我血统影响,很难吸引魔法元素的。”
森内特看了看明娜:“这点我也说不准,不如给孩子测一测吧?”
他们很快转回了前面的大房间里,森内特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个沾满灰尘的水晶球,底座还缺了一角:“都几十年没用了,不知道行不行,不过这个牌子的水晶球质量很可靠。”他抓着自己的衣袖在水晶球上胡乱擦了几下,便放到桌面上:“试试,把手放上去就行。”
明娜闻言正打算把手放上去,却被萧天剑拦住了,他掏出一大块布,往那球上擦了半天,才将它放回底座上,冲孙女儿扬了扬脸:“试吧,干净了。”
明娜把手放了上去,起初水晶球并没有反应,但慢慢地,就开始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仿佛天空一样的蓝色。她有些着迷地看着那光,问:“这个颜色真漂亮,森内特爷爷,我有魔力是不是?”
森内特唔了几声,便没了动静。萧天剑笑道:“能发光就表示有魔力,我见过别人测试的,这个……蓝色的,是水系是不是?”
森内特哼哼两声:“是水系,还带点光明系,也许还有些风系,但没什么大作用,顶多就是个见习魔法师,根本不能成气候。这一定是被你连累了,孩子的母亲那边也许有魔法师的血统,可惜被你的血统压下去了。”
萧天剑问明娜:“你妈妈家里有没有过魔法师?”
“有呀。”这个她是知道的,“妈妈说过,我外婆是初级魔法师,还去过韶南的什么魔法学院上学呢,不过嫁给我外公以后,就没再学了。”
森内特听了大叹可惜,不过很快就振作起来:“虽然魔力低了点,但学魔药倒是不成问题,小明娜,你不是喜欢我那些药水吗?要不要跟我学?我一个人在这里太无聊了,四个锅里都煮着药水时,我什么都做不了,那个半精灵又不爱说话。”
萧天剑对此大表反对:“别胡说了,你无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孙女可不能在这里久待,顶多一两个月就要走。你那魔药复杂着呢,没几年都不可能学成。照我说,魔力低点不要紧,学几个实用的魔法就行了,比如水球术呀、照明术呀、火球术之类的,随时随地有水喝,不必担心找不到水源,就算没有火石也能生火,如果能在夏天里弄点凉风给自己降温,就更妙了。”
森内特瞪了他一眼:“真是没有远见!你不是有储物戒指吗?还担心没有吃喝的东西?怕热的话不出门就行了。那些小魔法算什么呀?我的魔药才好呢,生了病,受了伤,都不用找医师,自己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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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老头子就这样吵了起来,明娜一会儿望望左边,一会儿望望右边,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她摸了摸肚子,似乎有些饿了,便丢下两个大人,跑到茶盘那边,敲一敲,晃一晃,咦?为什么没有吃的东西跑出来?她忽然想起森内特似乎是用一根小棍子敲茶盘的,便去找棍子。
还未找到,两个老男人已经达成了协议,在一个月内,森内特要教会明娜几样简单的小魔法,同时明娜也要学会处理魔药的材料以及配制最实用的四种药水,分别是感冒药水、咳嗽药水、发烧药水和止血剂。
明娜听完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要学做变头发眼睛颜色的药水!”萧天剑一瞪眼:“你头上现在跟彩色鸡毛掸子似的,还要学?不行!”森内特也劝道:“那个很难,小明娜,你先学这简单的。”
明娜鼓起了包子脸,森内特瞧着心软,就让了步:“好吧好吧,我教你,不过要先学会那四种。”
明娜这才满意了,转而提出了眼下最迫切的要求:“我肚子好饿,森内特爷爷,那个茶盘要怎样才能变出吃的东西来?”
萧天剑见孙女跟老友亲近,心里有些发酸:“切,别上他的当,食物是不可能通过魔法变出来的。”
“可是我看到森内特爷爷敲敲那个茶盘,盘里就冒出了面包和牛奶呀?”
森内特咳了几声,眼带笑意地望着明娜:“那个不是变出来的,是有人事先做好了,存放起来。我敲茶盘,只是让它出现并且变热而已。”
“那是谁做的?”明娜眼珠子一转,“难道是那个很漂亮的叔叔?”她在这里就没再见到第五个人了。
森内特却只是咳,含糊说了声“不是他”,就拿出棍子——其实是魔杖——敲了敲茶盘,然后从盘中拿出了三份面包和牛奶。
明娜就这样跟着爷爷在这栋奇怪的房子里住了下来,每天要练半天武艺,再学半天魔法和魔药。由于萧天剑整天都窝在小房间里不知忙些什么,她觉得有些无聊,原本以为很有趣的魔法,却因为她年纪尚小,又是初学,魔力低微,只能先通过冥想提升魔力值,至于魔药,显然晒草药、切昆虫肢体和分辨矿石种类跟配制好玩的变色药水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因为无聊,所以她开始骚扰两个爷爷,但他们都忙着正事,没空理她,她只好把兴趣放在另一件事上,那就是探险。
她这时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把房子周围的情况都摸熟了。受降落那天的惊吓影响,大草坪以外的地方她是不会去的,免得被风吹到山下去,倒是西边远些的地方有一大片树林,她曾想进去玩,却被那个半精灵拦住:“里面有毒,不要进去。”她这才想起来的那天,爷爷提过的那个有毒雾的树林,心想难道就是这个?
既然有毒,那就没办法了,她只好跑到山壁里的洞**去。这里的山壁有两个山洞可以偶尔钻钻,其中一个还有一眼泉水,水边长了些奇异的果子,她想摘来吃吃,又被不知几时出现的半精灵拦住了:“有毒,不要吃。”
好吧,她不吃。把果子丢开,明娜转向半精灵:“漂亮叔叔,我们一起玩吧?”半精灵冷冷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看吧,她多无聊啊。两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除了每天在固定时间内指导一下,就不理她了;而唯一有空跟她说话的,却对她爱理不理。明娜又鼓起了包子脸,决定寻找新的乐趣。
他们住的这座怪房子,她已经去过其中大部分的地方,包括位于地下的图书室、魔药材料储存间以及魔法机关制作室,但还有一个地方是从未去过的,那就是二楼“歪斜的房间”,也就是那斜卡着的房子的内部。
她现在已经知道森内特这位大魔法师的脾气了,不管她在房子里做什么,只要是碰到软软的透明的隔层,就表示那是不能碰的东西或不能去的地方,二楼并没有这样的隔层,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去。那为什么森内特爷爷总是叫她不要上楼呢?
明娜找了个下午,早早完成了森内特交待的任务,拿了本书假装很认真地在壁炉前看。萧天剑和森内特都以为她不会再折腾了,加上他们的工作也到了要紧的时候,就关上房门专心做他们的事。谁知明娜一瞧他们关了门,就悄悄地起身往后挪,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楼梯,来到了二楼。
这里只有一扇门,打开它,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歪斜的,但当她一走进去,却发现自己是正正地站在那里,回过头来,原本的门外却变成歪的了。但当她退出房间时,她还是正正地站着,门内却又歪了。明娜觉得这实在有趣,便不停地进来出去,进来出去,心里想着,如果有东西是一半在房里,一半在房外,会是什么样子呢?
但她自己亲身试验,却感受不出来,于是就掏出身上的手帕,把它放在房门的地板上,让它一半在房里,一半在房外,这回能清楚地看到,原本应是平平放在地上的手帕,从中间弯曲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这个房间又有什么样的秘密?
明娜收起手帕,走进房间里,打量着四周。这里跟平常的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楼下还要更象个正常的房间,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对面墙上的几扇门了。她走到正中那扇门前,透过门缝往外看。
咦?那边居然有人?而且是很多人在走来走去,似乎是条街道,这怎么可能呢?
她握上了门把,想要打开来看看,门那边究竟是什么。
(今天居然有8K……两更真的很伤身……)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十九、门后的秘密
门没有上锁,明娜只轻轻一扭,那门把闪过一道银光,就开了。
门外果然是一条热闹的街道,许多人来来去去,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小贩在街边摆摊,商铺店员在热情地招揽顾客进门,偶尔有几个孩子嬉笑着跑过,就跟常见的商业街没什么区别。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街上的人穿的衣服跟明娜平时见的有所不同,单薄却色彩鲜艳,有许多薄纱和刺绣,时不时的还有几个穿长袍戴尖帽的男女经过,而那种尖帽,她记得老森内特偶尔会带差不多款式的。
这是什么地方?她明明记得,房子后面只有一小片草地,然后就是山壁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街道呢?而且今天明明是阴天,为什么这条街上的阳光那么灿烂?虽然她听说过有的魔药可以让人产生幻觉,但这是真实的,她的脚下有石阶,踩上去,可以感觉到那是硬邦邦的,会硌脚;离她一米多远的街边,还有个卖糖球的大婶跟她打了声招呼:“孩子,要不要尝尝好吃的糖球?”
糖球未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因为她闻到街道对面传来一阵浓郁的香气,正是她最爱吃的烤鸡腿的味道,她已经有十天没吃过了。摸摸身上的小口袋,里面有一个银币和十个铜板,是出门时马歇尔悄悄塞进她兜里的,足够吃好几个鸡腿了,她又望望对面的店,决定走过去买两只,不,三只,顺便让爷爷和森内特爷爷也尝尝,至于漂亮叔叔,他不吃肉。
她才走下两级阶梯,便被叫住了:“明——娜——”她听出是老魔法师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有些缓慢,回过头来笑着叫了句“森内特爷爷”,便呆住了。她刚刚走出来的房间,已是一片漆黑,黑暗中只露出了一小截鼻子、一片额头、两片嘴唇和一把粉红色的胡子,嘴唇正缓慢地张张合合,显得有些恐怖,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老魔法师的声音又再响起,这次显得快了一点:“别——动——快——回——来——”这时黑暗中慢慢伸出一只手来,猛地抓住了明娜,又将她拉了回去。明娜原本有些害怕,但又觉得森内特不会伤害自己,便没有挣开。她只觉得眼前渐渐变黑了,但很快又亮了起来,人已身处歪斜的房间里了,刚刚抓住她的,正是那位漂亮的半精灵,冷冷看了她一眼,便松开了手。
森内特飞快地关上门,大大松了口气,然后十分严肃地对明娜说:“孩子,我不是说了不能上楼吗?你怎么上来了?幸好基思发现得早,不然就糟糕了。”
明娜笑嘻嘻地赔罪:“对不起嘛,森内特爷爷,我只是有些好奇。刚刚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门那边有街道呢?”
森内特眼光闪烁:“呃……那地方不在这里……你也知道……这里出行不便,但有时候,总会急需某些材料……这只是一点小花招,小花招……”他很快换上了正经的神色:“总之,不许你再来了,刚才幸好你没真的走出去,不然就会一个人失散在异国他乡了,我们就算想找你,也不一定能找到。转 载 自 我看 書 齋”
“不会的。”明娜有些脸红,“我只是想到街对面去……看看……”
“只要你松开了门把,这门马上就会消失的,它并不总在同一个地方。”森内特嘟囔着,“我有时候都找不到回来的门呢,上回我被丢在威士德,足足走了一个月才回来,原本正在熬的药汁早干了,锅都炸了……今天如果不是基思通知我,我还不知道呢,小丫头,你差点丢在韶南找不回来了……”
明娜听得半懂不懂,只隐约明白到,如果刚才她走出街道,就回不来了,心里也有些后怕,但还是感到好奇:“森内特爷爷,那几扇门外面都是些什么地方呢?”
“都是我常去的地方……”森内特忽然住了嘴,转头盯着明娜,“我干嘛要告诉你?小丫头,我再说一次,不许再到‘歪斜的房间’来!”
他果断地将孩子拉出了房间,等半精灵基思也出来后,便关上门,拿着魔杖对门把点了几下,脸色放松下来:“这下好了,上回去买材料时忘了上锁,现在万无一失了。”
明娜失望地戳了戳门,果然又是那种软软的、透明的隔层,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进去了。她不由得埋怨道:“您先前都没有施咒语的,为什么现在要施?我不会走到那些门外去的。”顶多就是打开来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
但森内特在这个问题上却很严肃:“这样才保险,以前没施咒,是因为除了我别人都进不来。换了你爷爷和基思,是绝对打不开这扇门的!”
什么意思?明娜正想问,但楼下却传来了萧天剑的声音:“老森!你在哪儿?快回来!”老魔法师闻言急急走了,只留下明娜和半精灵在门前干瞪眼。
两位爷爷的工作显然是到了要紧时候,若不是半精灵基思的打搅,森内特绝不会离开小房间,因此萧天剑直到晚饭时,才听说了发生在小孙女身上的事。他正色对孩子道:“小明娜,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比如不合常理的门呀,房间呀,绝对不要随便打开,那样很危险。爷爷就曾经亲眼看过有人打开了一扇奇怪的门,结果被里面的龙卷风吹走了,至今下落不明。那些跟魔法有关的门呀窗的,常常通往古古怪怪的地方,所以,千万不要再鲁莽了。”
明娜迟疑地点点头,不解地问:“可是为什么呢?楼上的房间为什么会通往别的地方?”
“那大概是空间魔法的一种,好象是叫空间门吧?‘歪斜的房间’其实并不是真的在楼上,而是一个特异的空间,那几扇门可以通往别的地方,但每次打开的地点都不一样,老实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空间魔法?那是什么样的魔法?”
“你不知道空间魔法?”森内特忍不住插嘴,“这是魔法常识啊,就象你爷爷的储物戒指,那就是空间魔法的一种。”这都是魔法初学者理应掌握的基础理论,虽然深入研究的人不多,但连常识都不知道的人是极少的。老魔法师开始反省,自己身为明娜在魔法道路上的引路人,是不是太失职了?居然连这些基础知识都没有传授给她。
不过说起来,这十多天时间里,他除了每天指点一下明娜功课以外,大多数时间都跟萧天剑一起做“那样东西”,的确是没有认真向孩子传授什么知识。他教的仅仅是冥想的方法、几十种魔药的分辨和主要功用以及感冒药水的制作,至于基础理论,他只是拿出一本书让孩子自己去读而已。但这样是不够的,明娜只是个孩子,又没什么耐性,要她去阅读一本砖头大小的魔法理论教材,她恐怕对探险和玩耍更有兴趣,他和萧天剑都没留意到这点,就造成了孩子缺乏常识的结果。
这让森内特十分惭愧,决定挤出更多的时间来教导明娜。他给明娜讲述了水、火、风、土、木、光明、黑暗、空间八大魔法体系的基础理论以及水系和光明系基础魔法的释放方式,还教会她辨认更多的魔法材料,并亲自演示了几种魔法药水的制作过程。
有了老师的教导,明娜的进步很大,在她来这里满一个月的时候,她已经能发出五六个拇指盖大小的水球,照明术也能照亮巴掌大的范围了(虽然只能持续十秒时间),至于魔药方面,她认识了一百多种魔法材料,并且配制出了第一款药水。
这些成功大大增加了明娜对魔法的兴趣,大概也是因为已经把这里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情况都摸熟了,再没什么能够让她探险的地方,所以她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学习魔法和魔药上。
这天她正在壁炉前熬制发烧药水,这是她学习的第三种药水了,她对自己很有信心,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正当她紧紧盯着坩锅中液体的变化,准备再往里头投掷新的材料时,右边的小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阵爆炸声,整座房子都震动了。明娜一时没站稳,坐倒在地上。
发生了什么事?
等震动停下来时,她看到小房间的门口透出一阵阵黑烟,心中一紧,正要爬起来,却猛地被人大力拉开。她抬头见是半精灵基思,疑惑地想问他要干什么,却听得身后咣当一声,原本熬药的坩锅正好摔在她原来的位置上,滚荡的药汁浇了一地。
原来基思是要救她。明娜笑着向半精灵道谢,但对方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熄灭了炉火,丢下一句“在这儿等着”,就往小房间走去。
还不等他走近,房门便猛地被打开了,走出两根人形的黑炭来,明娜和基思都吃了一惊。
仔细一看,萧天剑全身的衣服都烧得破破烂烂的,脸上、手上满是灼伤,头发也被烧掉了一半。而森内特更惨,帽子只剩下一圈帽沿,脸上长了十多个燎泡,整把胡子都没了,只有几根粉红色的毛半沾不沾地吊在那里,袍子也少了一只袖子。
明娜吓得尖叫一声“爷爷”,但萧天剑只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看了眼森内特,忽然大笑起来。森内特抹了抹下巴,也跟着笑了。两个老男人就这样对着笑了半天,笑得明娜与基思都一头雾水,最后基思生气了,脸色阴沉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爆炸?!”
森内特止住笑,抹抹眼角的泪水——以及眼屎,笑眯眯地道:“就是要爆炸才会成功,我们一直防止它爆炸,所以每次都失败,这回总算成功了。”
“没错,总算成功了。”萧天剑微笑着感叹,“等了二十年啊,真不容易,现在我也有脸回精灵森林见老朋友们了。”
“精灵森林?”基思挑挑眉。
明娜也问:“爷爷,你跟森内特爷爷到底在做什么呀?为什么要等二十年呢?”
萧天剑拍拍孙女的头,对基思道:“你是半精灵,大概也听说过吧?精灵城的位置在森林北部,那里靠近北方雪原。二十多年前,有一群雪原魔兽突破结界闯入森林,造成精灵族的大伤亡。我当时在那里,帮忙剿灭魔兽的时候,一时大意,让它们逃走了。为了避免再有伤亡,精灵女王下令放弃精灵城,退到森林中南部生活。我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这二十年来一直在寻找能对付雪原魔兽的方法,终于让我发现了一种火毒,能腐蚀魔兽的内脏。我收集了很多材料,加重火毒的毒性,用沾满这种毒汁的箭支攻击魔兽,一定能把它们杀死。”
基思冷冷一笑:“想法很好,但你似乎忘了,雪原魔兽的外壳十分坚固,一般的箭支根本无法对它们造成伤害。要是你无法将这些毒汁射进魔兽身体之内,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我准备了这个。”萧天剑一翻掌,拿出一根精钢箭来,“这是我托矮人朋友打造的,精钢制成,是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武器之一。我试验过,连魔界生物的外壳都无法抵御,对付魔兽自然不在话下。我这里有整整一百支,应该足够了。”
“你怎么知道足够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不是吗?也许那些魔兽的数量又增加了呢?二十年前的错误,你二十年后才去补偿,难道不嫌太晚了吗?”基思仍是那付冷冷的样子。
萧天剑还是一脸笑意:“魔兽如果那么容易繁殖,现在早烂大街了。至于时间,对于动不动就能活上千年的精灵来说,这二十年也就相当于我们人类的一年,算得了什么呢?我这二十年可没闲着,如果没那么长时间,许多材料都收集不到足够的份量呢,换了别人,未必有这个耐性。”
基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讥讽地笑笑,便转身走了。明娜望着他的背影,满心都是疑惑,漂亮的基思叔叔好象很不喜欢爷爷,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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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二十、变身药水
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萧天剑十分高兴,刚敷好治疗灼伤的药膏,就满屋子乱窜,不知从仓库的哪个角落里翻出几瓶伊斯特特产的兰姆酒来——那本是森内特用来当做魔药材料的,然后拉着老魔法师喝了个酩酊大醉。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
这还不算,两老头子甚至发起了酒疯,坐在悬崖边上放声高歌,完全无视脚下的万丈深渊。森内特还好,只是断断续续哼了几曲韶南小调,萧天剑则用别人听不懂的语言一首接一首地唱着,从一开始的宛转情歌,到后来完全变成鬼哭狼嚎。明娜远远听着,觉得爷爷虽然会唱的歌比小巴德多,但论嗓子还真比不上他。
她从未见过如此放浪形骸的爷爷,就算是之前五月节狂欢时,在小酒馆里跟人斗舞的爷爷也没疯到这个地步。而森内特老魔法师会跟着他一起疯,就更让人意外了。难道他们喝的那种酒有着神奇的魔力,能让人完全变了个样子?这很可能啊,如果只是普通的酒,森内特又怎会把它当成是魔药材料呢?
她好奇地拿起一个他们丢掉的空酒瓶,拿手指沾了滴酒,放进嘴里舔了舔,除了有些辣味以外,尝不出什么来。她又伸出手去,打算多沾些,却被基思一把夺过瓶子,又瞪了她一眼。
他恶狠狠地走近那两个醉鬼,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粗棒子来,一棍一个,把两人都敲晕了,拖回草坪上,又依次搬回屋里来。他把森内特放在工作台前的椅子上,让对方的手肘碰触了把手上的机关,就任由对方落入地洞中去了。至于萧天剑,则被他一把扔回客房——货真价实的扔,明娜跟在后面看到,顿时对半精灵崇拜不已。
第二天,森内特大魔法师就钻进了小房间进行他自己的研究。他声称在帮萧天剑制作火毒汁液的过程中,获得了极大的启发,产生了新的想法,如果这个想法能实现,那么他就能创造出一种“空前绝后的最伟大的魔药”(森内特语)来。为此他把萧天剑戒指里剩下的魔法材料全都搜刮了去,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整整三天三夜,连饭也不肯出来吃一口。
基思对他的状况十分担心,但他生性冷淡,所以只是徘徊在工作室里,时不时听听小房间里的动静。
萧天剑见状笑道:“没事,这是他的老习惯了,他活了将近一百岁,都是这样过的,从没出过问题,等他饿得受不了了,自然就会出来。”他边说边从面前那盘烤小鸟里切下一截大腿肉,递给了旁边的孙女,嘴里还说:“多吃点,吃了有力气,我们过两天就要离开了,路可不好走呢。”
明娜算算手指头,的确,他们来了也有一个多月了,差不多该是回去的时候了。她接过肉一口咬下,美美地品尝着阔别多日的肉食,吃了一个多月的牛奶面包,她早腻了。抬头望望脸色似乎不太好看的基思,她问:“漂亮叔叔,你真的不吃吗?我这里还有好吃的苹果。我爷爷说了,森内特爷爷很快就会出来的,你不要担心。”
基思没理她,只是冷冷地看着萧天剑:“你大概从没有真心为什么人担心过吧?大师都快一百岁了,三天没吃饭,可能也没怎么喝水,你居然还那么轻松地吃烤肉?你真的有关心过这个朋友吗?”他此时身上散发的冷意连明娜都察觉到了,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萧天剑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刀叉,好整以暇地对基思笑笑:“我发现……你好象对我有很大意见啊?从我来的第一天就是这样了。就算是最高傲的精灵,也没这样对我冷嘲热讽过,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是为了当年雪原魔兽的事吗?”
基思扯了扯嘴角:“跟那件事无关。方便借一步说话吗?有件事,我想你应该很有兴趣知道,是你离开精灵森林后发生的。”
萧天剑有些意外,想了想,点头道:“我们到你房间去说吧。”精灵森林跟人类社会处于几乎完全隔绝的状态,当年认识的人现在都怎么样了,他的确很有兴趣知道,而且听基思的口气,似乎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明娜仿佛闻到秘密的气息,兴趣盎然地蹦了起来:“我也要听!”却被爷爷一掌压回椅子上:“乖乖吃你的饭!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爷爷和漂亮叔叔离开了工作室,失望地用叉子叉着盘里的鸟肉,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忽然小房间里又传来“嘭”的一声响,不过幸运的是并没有引起震动。她猛地跳起来冲到房门前,叠声叫着“森内特爷爷你怎么了?森内特爷爷你怎么了”,然后就看到只剩下一个光头的老魔法师再度全身冒烟地走出门来,还好,这回他的衣服并没有破。
老森内特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嘴唇上也冒了泡,但一双眼睛却仍然十分有神。他显然是饿坏了,刚一出门就冲到桌前,顾不上那是别人吃过的,直接拿起明娜的刀叉就把肉往嘴里塞,又喝了几口肉汤,才松了口气,施施然坐下来。
明娜见状也把爷爷盘里的肉拨进他手中的盘子里,又盛了一碗汤,多多放上肉块,端到他面前。
老森内特把所有肉都吃完了,才停下了手,摸摸明娜的头:“好孩子,我把你的饭都吃光了,回头送你点好东西,你喜欢什么味道的糖果?”
明娜僵了僵,避开了森内特散发着奇异味道的手。鉴于这位大师在魔药口味方面的奇特品位,她对他制作的糖果不太有信心:“不用不用,我不爱吃糖果。森内特爷爷,你做的是什么东西?成功了吗?能不能让我瞧瞧?”
老魔法师显然对自己的成果十分自得:“当然没问题,绝对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魔药,我现在就去试验效果,你跟我来吧。哈哈,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他一边大笑着一边往小房间走,明娜连忙跟上。
这个房间她从没有进来过,想不到有那么大,她记得从屋外看,这里应该很小才对,但现在呈现在她眼前的空间却比地下收藏了十几万本书的图书室还要大些。她现在已经学了一点魔法理论了,知道这是施了空间魔法的结果。
房间里摆有四张大桌,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材料,桌子之间有七八个炉子,其中一个上头放着一只大坩锅,显然刚刚熄火,锅中的液体散发着甜腻的气味,闻起来有些象外公家捎给她妈妈的草莓。
走过去一看,锅里的魔药果然是粉红色的,就象是温妮做的草苺牛奶。只见森内特用一只银勺子搅了搅药汁,舀了一勺装进一个小水晶酒杯里,把酒杯凑到嘴边吹了吹热气,又向明娜挤挤眼:“要趁热喝,不然效果会大打折扣的。”正要喝时,他又停了下来:“你爷爷跟基思在哪儿?不会突然冒出来吧?”
“爷爷和漂亮叔叔说悄悄话去了,森内特爷爷为什么这样问?”
森内特傻笑一声:“这个嘛……他们都是年轻漂亮的样子,我担心等会儿我会迷上他们哪。”
明娜眨眨眼,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但她很快就被森内特喝下药水后的反应吓到了。
森内特全身都在抖动着,水晶杯子早就丢到地面上摔碎了,他的骨头在咔咔作响,双眼瞪得老大,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粉红色。
明娜害怕地叫了他几声,但森内特只是抖动着摆摆手,表示没事,然而他额上冒出的冷汗显示他并不轻松。这个过程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长到明娜以为不会停下来了,森内特的身上才发生了变化。
他整个人变矮了,下巴仅剩的几根胡子完全消失不见,倒是头上冒出了稀疏的毛发,眼睛变得更大,眼窝更深,脸上出现了黄褐色的斑点,胸前却鼓涨起来,形成了两个大包。
明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变化,直到他身上不再抖动,抹了一把冷汗,调头对她说:“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她才发现老魔法师的声音也变了,听起来……有点象布丽的继母,虽然粗,但能听出是女人的声音。
她呆呆地望着对方,半天才说出话来:“森内特爷爷……你变成老奶奶了?”
“没错!”老魔法师看上去很高兴,“实验成功了!怎么样?很了不起的发明吧?我熬制火毒的时候,无意中放错了材料,又弄错了几种药粉投放的次序,结果发现有两种昆虫的雄虫变成了雌虫,导致毒汁熬制失败了。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能找出它们改变性别的原因,制成药剂,不知道对人类能不能起作用?结果现在真的成功了!”
“他”掏出魔杖,在空中画了个圆,出现了一面水镜,一边照,一边自言自语:“我好象矮了点,真糟糕,难道是因为女人比较矮小的缘故?不过头上能再次长出头发来,可真是惊喜……”
明娜觉得脑子里已经是一片浆糊了:“那个……森内特爷爷……你为什么要变成女人?是为了长出头发来吗?”
森内特顿时僵住,是啊,为什么呢?这的确是很了不起的药水,但它有什么实用价值吗?“他”挠挠头:“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人的性别从一生下来就决定了,根本没法改变,但有了这种药水,就可以随时体验另一种性别的感觉了。”“他”傻笑几声,见明娜仍是一脸茫然,不由得有些沮丧:“的确是没什么用处,我只是一时兴起就做了,结果浪费了那么多材料……”
明娜看到刚刚还兴高采烈的老魔法师已经快要缩到角落里去了,心中有些不忍:“呃……其实您很厉害啦,居然能变成女人哦。那个……有没有变成男人的?”她忽然想到,森内特变成女人后身材矮了很多,那如果自己变成男孩子的话,会不会长高?会不会更有力气?这样一想,她对这种奇怪的药水便突然感起兴趣来。
森内特想了想:“理论上来说……只要改变几种材料就行,我试试好了。”他很快丢开了刚才的沮丧,架起另一口坩锅,把各种材料往里面放,用小火煨着,慢慢搅拌。
明娜紧紧盯着他的动作,眼看着锅中的液体从棕色变成黑色,又变成无色,然后渐渐地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绿来,并且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忽然间,锅中的液体沸腾了,翻出一朵半尺高的水花,森内特飞快丢开手中的银棒,拉着明娜往后退了几步,还未退到门边,坩锅已“嘭”的一声,升起阵阵浓烟。森内特飞扑过去熄掉炉火,这时候,锅中的液体已经变成了漂亮的粉绿色。明娜记得,春天时温妮曾经给她做过一件这种颜色的裙子。
她小心凑过去,问:“做好了吗?”森内特点点头:“做好了,一次成功,真不错。”“他”转头问:“要不要试试?趁热。”
明娜咬着手指躇踌片刻,忽然有了勇气:“好!”
于是森内特便用另一只水晶酒杯盛了半杯出来,递给明娜。明娜舔了舔,好象有些苦,便一口灌了下去,但她马上就猛咳起来。这药水不完全是苦的,而是苦中带辣,辣到她眼泪都出来了,还不等她咳完,身上就起了变化。
很痛,全身的骨头仿佛散了架又重新组合起来似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她只觉得眼泪鼻涕都一起出来了,全身都在发抖。为什么森内特爷爷刚才看上去好象没那么难受?她后悔了,她不该喝的。
但现在后悔太迟了,不知痛了多久,她的抖动停了下来,已是满身的汗。森内特摸摸她的额头:“怎么样?不疼了吧?没事没事,只是一下下而已。”
明娜甩开他的手:“才不是呢!很痛啊!”
咦?“她”的声音好象没什么变化?凑到水镜前看看,身高也是一样,完全没有变化嘛。
慢着……“她”好象多了个器官……
“她”僵硬地转头问老魔法师:“森内特爷爷……我会不会变不回去了?”完了,她居然忘了这点,如果被爸爸妈妈知道,一定会骂死她的。
森内特很快安了她的心:“不会不会,效用只有一天,除非放持久剂,不然我的药水效用全都不超过一天。”
明娜这才放下心来,没了后顾之忧,“她”开始仔细端详着男孩子模样的自己,其实除了那个器官,“她”跟女孩子的时候几乎没有变化,这种药水对她好象没什么大用呢。
不过……试了试手劲儿,的确是大了些,“她”现在可以很轻松地掰断手腕粗细的褐皮松树枝,而之前她每次都要依靠小刀的,就连那些老鼠眼睛和蛞蝓皮,她好象也不再害怕了。难道是因为变成了男孩子的关系?
这一老一小正兴致勃勃地体验着新身体,房间的门忽然被撞开,萧天剑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径自对森内特道:“我……我要马上离开这里……老森,你送我一程……”他显得非常慌乱,甚至没发现老朋友身上明显的变化。
明娜问:“爷爷,你怎么了?我们要去哪里?”
萧天剑听了她的话,才发现自己居然把小孙女忘了:“老森,我要去一个地方,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明娜?只需要半个月……二十天……不,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就会回来接她,行吗?”
森内特满脸愕然:“你确定?那你打算走歪斜的房间还是走水路?不管走哪一条,等你办完了事,还要回梅顿才能过我这边来,还不如先把孩子送回其顿去,也就四五天功夫。”
明娜有些生气地说:“爷爷你又骗我了!你又要把我丢下吗?!”
但萧天剑此时没精力哄孩子:“别闹,明娜。老森,我知道这样很麻烦,但是……我等不了,我要知道答案!如果我先送孩子回家,那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一来一回至少要半个月,我……我等不及了……”
明娜瞪大了眼,一把甩开手上的东西,推着爷爷道:“我不要!你别想丢下我!”“她”现在力气大了,萧天剑没防备,被推着后退了两步。
森内特见状,知道他此刻是真的心神大乱,便正色问:“你到底要去什么地方?我可以帮你想想有没有更快的途径。”
“精灵森林,我要去的是精灵森林。”
“精灵森林?”森内特十分不解,“你是要送火毒箭去吗?可你不是说还要找人做合适的弓和防毒手套吗?怎么现在就去?”
“我……我……”萧天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真相,“我刚从基思那里听说,当年我再婚的妻子精灵公主芙诺雅……她为我生了个儿子,已经十七岁了,而我居然一无所知……”他将脸深深埋入双手之中,心中满是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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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二十一、前往精灵森林
明娜听了,觉得这种事有些耳熟,仔细一想,这不跟自家的情形差不多吗?便道:“听起来和我爸爸真象……要是这样,爷爷是该去看一看。转 载 自 我看 書齋”但“她”很快又想到,爷爷到了自己家以后,逗留了很长时间,如果他去找那个儿子,又留那么长时间,那自己怎么办?于是连忙补充道:“我要跟爷爷一块儿去!你不能把我丢下!”
萧天剑却很为难:“可是……那样不太方便……”精灵对待感情非常专一,当年自己是因为跟前妻离了婚,才没有顾虑,但让精灵妻子看到自己和情人的后代,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呢。
但明娜并不了解他心中的担忧:“有什么不方便?我会听你的话,不会乱跑的。你答应了不会丢下我,你又要骗我了吗?!你还说要陪我去找妈妈,还要跟我们一起住的,你答应过!”
萧天剑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解释,但把孙女丢在这里,的确不太厚道,可是送她回家又太花时间了,他犹豫了一下,看向倚在门口的基思,不知能不能让这个半精灵送孙女一程,反正也不远。
基思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断然拒绝:“我绝不会再回到人类的世界中去了,人类都是肮脏卑鄙的生物!”说罢还狠狠地瞪了萧天剑一眼。
森内特在一旁插了句:“噢,基思,听到你这样说,我很难过。”明娜也附和道:“漂亮叔叔,我不脏。”
基思干巴巴地回应:“我说的不是你们。”就掉转头离开了,只是其他三人都隐约看到他耳根后呈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
萧天剑又把眼光射向森内特,心想如果是通过“歪斜的房间”送走孙女,对于老朋友来说应该不算很麻烦吧?只要托给驻扎在各地的萧家商队……
老魔法师看到他的目光,挠了挠头:“呃……其实孩子留在这里多住几天也好……我还可以多教她点东西……”但明娜却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不!我要跟爷爷一块儿去!爷爷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但是爷爷不能丢下我!”
见到明娜的态度那么坚决,森内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萧天剑望着面前的三个人,无奈地答应了下来,立时就要去收拾行李。
明娜目送他离开,回头看看老魔法师:“森内特爷爷,我很舍不得你,可是……”森内特笑了:“傻孩子,我也舍不得你,但就象你爷爷说过的,每一个聚会都有结束的时候,我们又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再说,你还可以来看我不是吗?”
明娜大力点头,脑子里想起爷爷给她看过的那种绿藻,盘算着什么时候问他要几枚,等明年五月就可以通过树林来看老魔法师啦。
毕竟,要她一个人从山顶上跳下来,她可没那个胆子。
“她”拿定主意,忍不住偷偷笑了,这时老魔法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等“她”回头时,却看到他一脸古怪的神色:“明娜,那个……你能给我说说,女人是怎么方便的吗?我好象喝太多肉汤了。”
明娜呆了一呆,很快就笑着告诉这位第一次当女人的老“奶奶”其中的决窍,作为回报,“她”也知道了男孩子的一些秘密。老实说,“她”觉得那种感觉真的很古怪。
正当这一老一少彼此窃笑时,萧天剑又出现了,看到小孙女完全没有做准备,他不禁有些生气:“怎么还不收拾东西?!拖拖拉拉的干什么?!”
森内特忙说:“就算你现在收拾好了,也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出发,现在就走的话,你难道打算在水里过夜吗?”萧天剑这才改了主意,不过他终于发现老朋友身上不对劲的地方了,瞪大了双眼,用手指向对方胸前的伟大:“这是怎么回事?”
明娜笑嘻嘻地说:“爷爷!森内特爷爷变成奶奶了哦!我也变成男孩子了,很好玩的,就是痛了点。”
萧天剑听得胡里胡涂,经他们两人详细说明,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明白孙女刚才表现得跟平时不太一样的原因了,不由得埋怨起老朋友来:“吃饱了没事做弄这些玩意儿干什么?有空也可以弄些治伤药水啊,补充魔力的药水啊,毒药啊,之类的,有用的东西。变性药水,还有那些变头发眼睛颜色的……有什么用啊?”
森内特不高兴了,一瞪眼:“那些东西有哪种我是没做过的?一点都不新鲜!能改变人外貌和内在的药水才是真正了不起的发明呢,你根本就不了解!”他调头要走,又嘟囔着补充了一句:“男人都是笨蛋!”惊得萧天剑和明娜目瞪口呆。
跳过这一晚上明娜为了体验“男孩子的生活方式”而发生的种种趣事不提,第二天一早,祖孙俩就带上行李,离开了魔法师的家。
他们在森内特和基思的陪伴下先进入魔法师家地下室的底层,打开好几扇上了魔法锁——也就是那种软软透明的隔层——的门,在地道里七拐八拐之后,终于来到了出口。那是一个用石头和荆棘虚掩住的山洞口。出来后,就是崎岖不平的山路。
明娜的变身药水效果还在,因此“她”还是个精力充沛好胜心强的小男孩,拒绝了爷爷要抱着“她”走的提议,坚持凭借自己锻练了几个月的脚力赶路。还好,在累到走不动之前,“她”已经能听到不远处的水声,那正是他们此行离开的路。
高耸的山壁上钻出几十条水龙,飞流直下潭中,又形成一道深水急流,奔向东方。
来到溪流边,明娜一**坐在路旁的山石上喘气,只见萧天剑摸了摸戒指,地上便出现了一艘样子古怪的“船”,有四五尺长,底部却又圆又厚。明娜伸手戳了戳船底,发现它居然是软的。
森内特拿着魔杖绕了一圈,到处点点,埋怨道:“老萧,你怎么也不好好保养,我的杰作上居然有那么多伤痕。”
萧天剑向天翻了个白眼:“老森,我发现你变成女人后,啰嗦小气了很多。这东西是跑水路的,多少会有点磨擦,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森内特嘟囔了几句,说了声“没问题”,就请基思帮忙把船推进水里。萧天剑一把抱起明娜,往船中唯一的座位上一坐,回头对森内特道:“好了,多谢你了,老朋友,我会再来看你的。”
明娜挣扎着不要爷爷抱,却被他狠敲了一下头:“不许乱动!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走了?!”他昨晚上被这孩子闹得够呛,实在没什么耐性去哄“她”了,再朝老魔法师和半精灵挥挥手,便拨动开关,让船顺着水流直漂而下。
明娜只匆匆喊了句“森内特爷爷漂亮叔叔再见我会来看你们的……”,就随着船冲出老远。
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老魔法师与半精灵对望一眼,都叹了口气。后者睨着前者道:“大师,这个模样实在不适合您。”后者点点头:“的确很古怪,走路时老是往前扑。我说,下回你来试试怎么样?我敢说你变成女人一定很漂亮。”
回答他的是半精灵气冲冲转身走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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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娜坐在爷爷怀里,顺着急流直冲而下,忍不住大叫出声。水花扑在她的脸上、身上,又迅速被抛开,接着下一轮水花又扑了上来,她几乎没办法呼吸了,只好闭了嘴。
船前进的速度很急,偶尔遇上漩涡,还会团团打转,萧天剑用剑撑着水边的石头使劲儿移动,才借力让船摆脱漩涡,再度顺流而下,有时候方向没摆对,他们甚至是倒着往下冲的。这种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
他们清晨出发,太阳升起时上的船,过了中午才到达一处缓流,水与山壁之间有一块小小的浅滩。萧天剑显然不是头一回经过这里了,很快稳住船靠岸,拉着孙女来到那一小片陆地上。
明娜这时已经手软脚软,头昏眼花,更觉得胸闷恶心。不过小孩子适应能力强,在喝下爷爷递过来的热水,又吃过干粮后,她很快就恢复了活力,开始兴奋地说起对早上行程的感想来。这趟漂流经历又增加了“她”对刺激一词的体验,她开始期待旅行中出现更“有趣”的事了。
萧天剑无语地腹诽着老朋友的药水,让他原本还算乖巧可爱的孙女变了个性子,但也暗暗庆幸药水的效果快过了,等他们到达荒原时,孩子不会到处乱窜。
休息了一个小时,他们又再次上路了,这一次是完全没有停顿地直冲,等到他们终于到达急流的终点——一个大湖泊时,已经是傍晚了。湖泊紧挨着一处高高的山峰,四周阴森森的,岸边还散布着殷殷白骨,有动物的,也有人类的,明娜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时,附近的山中传来阵阵狼嚎,吓得明娜猛扑到爷爷怀中。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回女孩子了。
萧天剑收起船,小声说了句:“安静地跟我走,不要出声。”明娜连忙拽紧了爷爷的衣角,深一步浅一步地往踩着岸边的湿泥往前走。在昏暗中不知走了多远,才看到前方有几间房屋静静伫立。
走近了才发现那本是废弃的农舍,斧头、篮子和几个干草垛散落在前院的地面上,门板半连不连地挨着门框。其中一间屋里,桌椅和床还算齐全,屋角还砌了个简易的灶,所有的东西都铺满了灰尘。
萧天剑点起桌上的油灯,惊动了屋梁上的两只老鼠,吱吱叫着跑了。
明娜小声地问:“爷爷,我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吗?”萧天剑点点头:“我以前来过这里过夜,虽然简陋了点,遮风挡雨是没问题的,等会儿我在外头点起火把,那些狼就不敢来了。”他走到墙边破了一半的柜子里翻了翻,“看来我走以后有别的人来过,原本放在这里的东西都不见了。”
他麻利地打扫了一下灶台,从储物戒指中拿出锅碗瓢盘,又从屋后的井里打了水,便开始做饭,同时招呼小孙女一声:“别发呆,到处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再用水把床和桌椅擦一擦。”
明娜把整间破屋打量了一通,又趁着天还亮到其他几间屋子看了看,收罗了几把干草、一个破木桶和一块还算完整的破布来。她记得马歇尔曾经用干草当柴火,就把它交给了爷爷,然后照他说的,到屋后用那个木桶打水,清扫起屋中的桌椅和床来。
萧天剑看着孙女忙碌的身影,满意地笑了。
晚上他们吃的是简单的肉干汤和面包,明娜饿得狠了,几乎称得上是狼吞虎咽。饭后萧天剑在屋外用收集到的干草和木柴以及油布点起四支火把,分插在屋子的前后左右,防止狼群接近。然后他从戒指中掏出被褥枕头,铺在明娜擦干净的床板上。
明娜已经很多次看到爷爷从那戒指里拿东西了,没想到里面的库存如此丰富,十分羡慕,很想自己也拥有一个。
萧天剑闻言便笑道:“这是我从龙岛上得来的,差不多够得上神器的级别了,不能给人。不过我有个炼金师朋友,会做这种东西,但做得没这个好。你大堂哥有个戒指就是他做的,只能装一把剑和几件衣服。你如果真的想要,以后我叫他也帮你做一个吧。”
明娜猛地点头,就算不能装那么多东西,能装一点也是好的,她心情十分兴奋,恨不得马上就能得到这样一个戒指。
萧天剑笑着哄她上床,又说:“那你记得要听爷爷话哦,如果不听话,我就不叫别人帮你做了。”
明娜马上很乖很主动地躺到床上盖好被子:“我会听话的。”
萧天剑笑着摸摸她的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明娜,爷爷跟你打个商量怎么样?从明天开始,有外人在的时候,你别再叫我爷爷,改叫我……叔叔怎么样?”
明娜眨眨眼:“为什么?”
“因为……爷爷的样子那么年轻,更象是你的叔叔。别人听到你叫我爷爷,会很奇怪啊,老是跟人解释太烦了,不如改了吧。”萧天剑当然不会说,这是为了避免那位精灵公主多心。
明娜想了想,觉得爷爷说的也有道理,马歇尔爷爷和森内特爷爷那样的才象是爷爷呢,当初在梅顿住客店时,就有好几个人问过她为什么叫那么年轻的男子作“爷爷”了。于是她点了点头,便答应下来。
萧天剑松了口气,笑着哄孙女睡了。
第二天他们又开始赶路。绕过山峰,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放眼望去,只觉得满眼都是红褐色,连一棵树、一株草都没有,地面上零星分布着白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隐隐散发着腥臭味。
萧天剑轻声为孙女介绍,这里就是伊斯特与诺嘉边境接壤的地方,两百年多前,两国曾经爆发大战,双方死伤无数,据说血肉把这片平原上的土地都染红了,从此寸草不生,血雾弥漫,任何生物想要从这里经过,都要九死一生。现在除了偶尔有冒险者来,几乎就是无人区。
明娜打了个冷战:“那我们要从这里走过去吗?”萧天剑摇摇头:“这里方圆有几百公里,走路太费事了,咱们先去买马。”顿了顿,他笑着安慰孙女:“别怕,有我呢。就算两百多年前这里有毒雾,现在也散得差不多了。”
明娜这才放下心来,跟着萧天剑调头向南,走了几十公里路,就来到伊斯特边境驻军所在地。虽然只是个小村子,但他们还是买到了一匹脚力不错的马,又补充了食水。
离开时,当地驻军的一个小队长得知他们要过荒原,便提醒道:“早去早回,进了九月,那里的雾气就会变浓,人进去了看不清方向,会困死在里面的。如果要到诺嘉去,就要多加小心,那边现在不太平。”
萧天剑谢过对方,便抱着孙女上马,重新回到荒原上。
他们一路向东北方向走,晚上就挨着马匹搭账篷,没有水源,在潮湿的空气里也无法生火,他们只好吃干粮、喝水袋里的冷水。
明娜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兴奋和紧张,但眼见每天看到的景色都大同小异,除了红褐色还是红褐色,心情开始变得焦虑起来。同时随着雾气越来越浓,他们只能靠着天上的太阳以及自身在阳光下的影子来判断方向。明娜开始觉得烦躁、头晕、胸闷,呼吸不畅,还变得越来越渴睡。
萧天剑不得不时刻留意着孙女的情形,他心知这是雾气中的毒素在作怪,马上拿出随身带着的解毒剂给孙女服用,又往她体内输送真气,让她清醒过来。
但是心理上的烦躁与恐惧却不是靠药剂就能治好的,眼看着明娜越来越不安,萧天剑开始反省,自己当初是不是应该强硬一些,拒绝孙女跟随前来才对?
就这样一直到了第八天,明娜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萧天剑一边操纵着马匹继续向前走,一边哄着她:“别哭别哭,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但明娜只是哭个不停,而且还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吸入了雾气的缘故。正当萧天剑要找解毒剂时,他无意中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点灯光。
“到了!我们真的到了,快看!”萧天剑惊喜地指向前方。
明娜擦干泪水望过去,果然看到有一个光点在移动,正要高兴,却看到那光点旁边又出现了另一个光点,接着,四个,六个,八个……很快,光点变成了一排,迅速向他们靠近。
萧天剑变了脸色,紧紧抓住了剑把。
(在几位朋友的帮助下,我认识到了这篇文里的许多不足之处,为了让它更好,我打算修一修文,接下来两三天的更新可能会受到影响,但我会尽快做好的,给大家带来不便,真的很对不起,希望修改后的文能让大家喜欢,也希望各位能继续支持我,谢谢~~~_)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二十二、幻灵镇
这时,前方的光点方向传来阵阵狼嚎,马匹不安地动了动,跪下前腿。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萧天剑一愣,更紧张了,连忙跳下地。明娜有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抓紧了马背的鬃毛,两眼直盯着前方。
迷雾中渐渐出现了某种大型动物的轮廓,起初萧天剑还紧张地戒备着,但当他发现那种动物身上会发出银光时,却忽然松了口气。“乔,是你吗?我是萧天剑。”他大声喊。
两侧的光点不再往前移了,但中间的四点却继续前进,两匹散发着银光的巨狼出现在他们面前,各自的背上都骑着个人,拿着长长的武器。明娜定睛一看,只见他们是一男一女,都有着不输给基思的美貌,身材却纤细得多,都有一头银色的漂亮长发,其中那个男青年的头发,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光。
“这里没有乔,他早就摔断了腿,不再是银狼战士了。”那名男青年冷冷地说。
萧天剑显然是认识他们的:“路西恩!还有路瓦娜!没想到是你们,真是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他心中暗叫不妙,这对兄妹从以前开始就不太喜欢他,那个兄长甚至还曾经是他的情敌,他们是绝不会对他有好脸色的。
他的预感成真了,那女精灵路瓦娜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坨烂泥:“居然是你?你来干什么?”她哥哥也很冷淡:“找到对付雪原魔兽的办法了吗?”
萧天剑心中有些不悦,离开精灵森林后,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种态度对待他了:“的确是找到了一样秘密武器,但有没有用,还要看你们能不能掌控它。”
“那就去见女王陛下吧,我们马上去试。”男精灵路西恩掉转了狼头就要走,却被萧天剑叫住:“我在荒原上走了几天的路,能先让我休息一下吗?我这里还有孩子呢,她吸入了雾气,有些不舒服。”他几乎有些恼怒了。
路西恩扫了眼他怀中的明娜,明娜被他看得有些寒,不由得缩了缩。路瓦娜则轻蔑地问:“她是谁?”
“我的一个晚辈,她父母托我照看她,我急着赶路,就顺道带她来了。”萧天剑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给我们找张床吧,她还需要喝点解毒汤。”
精灵兄妹俩对望一眼,妹妹摆了摆头,算是示意他们跟上,便径自与兄长一起骑着狼走了。萧天剑骑的马慑于银狼的威势,根本起不了身,他无奈之下,只好抱起孙女步行。
走得近了,他才发现其余的光点也是银狼的眼睛,总共有七八匹,每匹都由一个强壮的精灵掌控,其中有几个是他的旧识。一一打过招呼后,他心中暗暗疑惑,当年他离开时,只有半精灵乔才会拿银狼当坐骑,真正的精灵一向不爱跟银狼打交道,怎么二十年后,他们都骑起这种巨兽来了?而且,这个地点离森林应该还有些距离,为什么精灵们会在这里警戒?
看来在他离开的这二十年里,精灵森林发生了很多变化。
明娜伏在爷爷怀中,仍然有些头晕脑涨,但渐渐地,便清醒过来了,抬头望望,他们已经走出了荒原的迷雾,来到一片森林边缘。
眼前满满的都是绿色,地上开满了鲜艳的小花,树梢上还传来清脆的鸟叫声,清新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明娜心情顿时雀跃起来,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这时候,与他们同行的精灵只剩下路西恩和另一个男精灵了,路瓦娜和其他精灵则留在荒原边界继续执行警戒任务。萧天剑一路上试图跟两个同行者搭话,但只有那名男精灵偶尔回答两句。
眼看着他们一行人沿着森林边缘走了许久,始终没有深入,萧天剑忍不住开口问:“我们要去哪里?”路西恩没理会,倒是那名男精灵好心答了句:“我们去幻灵镇。”
明娜小声问爷爷:“那是什么地方?”萧天剑便道:“是半精灵聚居的镇子。”这还是当年他向精灵女王提议的,拨一块土地让所有半精灵聚居在一起,免得他们流落在外,但他离开时,镇子还未开建,因此他只在冒险者公会听人说起过。精灵森林禁止人类进入,人类冒险者或佣兵想要从精灵森林里得到什么东西,只能通过这个半精灵小镇的居民获取。
正想着,他们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小镇。说是小镇,其实只有二十来座大小不一的木屋,有的只是平房,有的建在树上,有的是两层的小楼。其中最大的一座,位于镇子中央,全用原生的木材搭成,藤蔓从屋顶上向下垂落。屋旁竖着根木杆,上面挂了个招牌,写着大大的“客店”两个字。
路西恩停住脚,冷冷说了句:“我去禀报女王陛下。”就带着那个男精灵走了。萧天剑瞧瞧那家客店,叹了口气,便抱着孙女走了过去。
客店的老板出来迎接,一看到他就大吃一惊:“我的天哪,萧!居然是你?你回来了?!”
萧天剑也认出他来了:“老乔,好久不见了。”他马上发现老朋友的手上拄着拐杖,走路时一瘸一拐的:“你的腿……”
乔不在意地摆摆手:“已经很多年了,治不了,其实也没什么,我开了这家店,生活过得很悠闲。”他留意到萧天剑怀中的明娜,脸色有些古怪:“你的女儿?”
“当然不是。”萧天剑说这话一点都不心虚,“我替她父母照顾她一段日子。别说那么多了,先来点解毒汤吧,孩子吸了些毒雾。”说罢又给孙女介绍老朋友:“这是乔大叔。”
明娜乖乖叫了声大叔,乔笑着应了,便领他们进店。
店面不小,足有其顿家中客厅的两三倍大,还连着厨房,中间只隔着一张长桌,是用竖切的半截大树干改造而成的。大厅里稀稀拉拉地摆了五六个大树桩桌子,桌面上清晰地显示出了年轮,摸起来有些粗糙;四周放着长凳,同样是木板做成,没用钉子,却用藤蔓绑紧了。
其他家俱同样是木制,并且未经过打磨处理;充作柱子的树干上保留了树皮和树结;一棵有几个分杈的树被当成了衣架,而其中一个杈上甚至还长出了绿叶。
屋内的墙上布满了细细的爬藤类植物,蜿蜒着绕过窗框,垂下几串小果子,有红的,有紫的,粒粒晶莹可爱。
明娜看得心痒痒,想要凑近了再看,便挣扎着下了地,没走两步,腿就发软。萧天剑忙抱起她坐到长桌边上,见乔送了盘汤来,便催着孙女要她快喝。
汤是用木头盘子盛着的,很香,有一股浓郁的清草味。明娜的肚子被它勾得直叫,连忙拿过木勺子吃起来。谁知汤一入口,她便后悔了。汤没有味道,而且一碰到舌头便产生一种针刺的感觉。她立时要吐,却被萧天剑以强硬的态度逼着灌了下去。等到她把一盘汤吃完时,舌头已经又麻又肿,仿佛充满了整个口腔。
“跌地等么(这是什么)?”她口齿不清地问。
萧天剑答说:“解毒汤,喝了它,睡一觉,你就会好起来了。”
可是她现在一点都不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而且……她还觉得很困……
明娜的眼皮子很快就耷拉下来,大概是解毒汤的副作用。迷迷糊糊间,只听到爷爷向乔大叔要了间客房,然后便抱着自己上了楼,没多久,她就被放到一张床上了。
床不知是用什么垫的,软硬适中,床单、枕头和被子用的布料有些粗糙,但摸起来很舒服。明娜蹭了蹭枕头,只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叫爷爷去见女王,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清晨。她觉得全身都充满了活力,精神前所未有的好。伸伸懒腰,爬起床来,打开了床边的窗子,一阵清新的空气顿时涌进房间。外面阳光普照,映着花草树木,连叶子都在发光。从二楼望下去,小镇上的人三三两两地经过,看起来就跟一般的镇子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人们的容貌大都非常美丽。
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楼下有人走动的声音,明娜才把眼光收回,打量起自己所在的房间。
就象楼下的大厅一样,客房里的一切家俱摆设都是用木头制成的,地板也是一根根同样大小的树干组成。她昨晚睡的是张四柱大床,床柱是四根没有去皮的树干,大概有碗口粗细。床单被子是粗麻做的,翻开床单,下面是藤编的床垫,怪不得睡起来不软又不硬。
爷爷并不在房中,不知是尚没回来还是又出去了。她翻身下床,看到床尾的藤箱面上放着自己的干净衣服,便知道定是爷爷留下的,连忙换下身上的脏衣服,心里想着要是能洗个澡就好了。
肚子又咕咕叫了,她到处找自己的鞋子,打算到楼下去找点东西吃。这时候,她的头忽然被什么东西击中,打得生疼,忙抬起头来四处看看,发现打她的是棵小松果。窗外传来唏唏嗦嗦的声音,她扑到窗边,果然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小男孩攀在离窗子不远的一棵树上,手上还很可疑地拿着几棵松果。他的耳朵尖尖的,显然是个精灵,至少也是半精灵。
她立马判断出这是袭击自己的人(精灵?),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打我?”
那男孩看起来有六七岁大了,睨了明娜一眼:“笨蛋,我是有话要问你,谁要打你了?”
有话问她?明娜不解:“你要问我什么事?”
那男孩探头探脑地望向房内,犹豫了一下,才降低了声音:“你是人类吧?是不是跟着一个男人来的?他……他是不是叫萧?”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二十三、名为王子
明娜点点头:“你要找我爷……叔叔吗?”她忽然想起爷爷的嘱咐,“他不在房间里。你找他有什么事?”
那男孩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松果,却半天不说话。明娜等得不耐烦了,正要再问,门外传来萧天剑的声音,叫她下楼吃饭。她应了,回头却已看不到那个男孩了,心里觉得很奇怪。
走下楼,萧天剑正坐在长桌边跟乔聊天,听到孙女向他们打招呼,便回头指了指一张树桩桌子上的碗盘:“那是你的早饭,要吃完哦。”明娜走过去坐下,见是一碗蔬菜浓汤和几个小圆面包,香喷喷、热腾腾,食欲便一下子被勾起来了,立马动手大吃。
她早已吃腻了冷冰冰的干粮,昨晚上又只喝了一碗“痛痛汤”,现在饿得可以塞下一头牛呢。她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好奇地听着爷爷和乔大叔的窃窃私语。
“陪着商量了一晚上,我连觉都没睡,他们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太过分了吧?”萧天剑大吐苦水。
乔嗤笑道:“你知足吧,抛下老婆孩子,一走就是二十年,你还想别人给你好脸色?不赶你走就不错了。”
萧天剑有些讪讪地:“我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但那也是为了帮精灵找消灭雪原魔兽的办法嘛。再说,孩子的事,我根本不知道!昨晚上我听芙诺雅的口气,当年我离开时,她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居然瞒着我!现在却反怪起我来,难道她就不过分吗?”
乔挑挑眉,抽出腰间的烟杆子,一边塞烟叶一边道:“别装无辜了,就算你知道又怎么样?我听说你在外面也有老婆孩子,你不也丢下他们很多年了?”
萧天剑吃了一惊,飞快地凑到乔耳边说了句什么,乔低笑:“你也算是自作自受了,以前这里跟外界没有来往,这些事我们都不知道,但自从照你的提议建了这个幻灵镇以后,一年也有几拨人类冒险者来这里打转,你的事我们可都听说了,传说中的史诗英雄啊,英俊勇敢,风流多情,芙诺雅公主很生气呢。”
萧天剑头痛地抚额:“我并没有骗她啊,当年我来到这里时,早就跟以前的妻子断绝了关系,我还以为会在这里住一辈子,所以才没提起过往,跟芙诺雅也是日久生情,绝没有三心二意啊。至于那些绯闻,只是逢场作兴而已。”
乔点燃了烟斗,吸了两口:“这话你对我说有什么用?总要芙诺雅公主肯听才行。不过以精灵的高傲,肯定是不会接受的。我真不明白,你说你喜欢美人,但世上还有人比芙诺雅公主更美吗?为什么你要离开?还要跟外面的女人纠缠不清?”
“你不明白,女人可不仅仅是长得漂亮就行的。”萧天剑小声嘟囔着,“芙诺雅的确很美很温柔,但这里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不能吃肉,不能喝酒,也不能跟老婆开玩笑,甚至不能跟她住在一起。更过分的是,我在这里住了五年,又娶了精灵公主,那些精灵还是看不起我。他们不就是活得长些吗?有什么好傲的?”
“这话你可不该在我面前说。”乔瞥了他一眼。
萧天剑赔笑几句,又道:“不管怎样,我是无法再忍受这里的生活了,当年我离开时,曾经跟芙诺雅大吵一架,她当时已经说出了分手的话。如果不是听说了儿子的事,我也不会急着回来。可她死都不肯让我见儿子,你说她是不是很过分?那也是我儿子啊!”
乔低头吸着烟,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那孩子就住在我们镇上,虽然他是公主的儿子,也还是半精灵。”
萧天剑大喜,飞快地抓住他的肩膀追问,但乔经他再三催促,才拖拖拉拉地道:“就算告诉你也未定有用,芙诺雅公主不愿让你见他,现在他未必还在呢。我住在这里,总不能无视精灵王族的意愿。”
“我明白你的难处,但是看在我们二十多年交情的份上,你就给点提示吧。”
乔瞄了他几眼,压低了声音:“那孩子住的是树屋,非常特别的树屋哦。”
他口中的树屋很快就被找到了,就在镇子的最深处,距离森林中精灵聚居地最近的地方,建在一棵千年老树上,一共有三层,非常漂亮,可称得上是全幻灵镇最特别的树屋。
明娜好说歹说,才让爷爷答应带自己同来,一看到那树屋,便“哗”的一声,惊叹不已。萧天剑出于某种考量,交待孙女留在原地,便自行爬上屋子找人去了。明娜绕着树屋走了三圈,还是觉得看不够。
树屋的第一层距地面两米多高,由木板组成的旋转阶梯连接,屋子呈圆形,屋顶用树皮和干草搭建,墙身是木板,上面绘有色彩鲜艳而精致的图案。以树屋来说,它的面积不小,而且四面都有大大的窗户。在它的下方,悬垂着一个用树藤、木板和花草组成的秋千,轻轻晃动着。
第二层在树腰处,比第一层要小些,可通过藤蔓织成的绳梯抵达。这间屋子是用树皮建成的,外墙用各色花藤与草叶编织出复杂的花纹。
第三层位于接近树梢的地方,很小,看上去更象是瞭望台。
三层树屋都有绳桥或粗藤与附近的大树相连,其中一座绳桥甚至还通往森林深处,只是林中枝叶太过茂密,一时间看不清它通往哪里。
明娜羡慕地看着树屋,心想若是能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就好了。忽然她头上又挨了一下袭击,抬头一看,又是早上的那个男孩子,正坐在树上,攒了一手的松果。
明娜生气了:“又是你!你到底是谁呀?干嘛老是拿松果丢我?”
那男孩一脸倨傲:“无礼的家伙!我可是精灵族的王子,你居然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明娜打量了一眼他身上的普通服饰,撇撇嘴:“骗谁呀?王子都是住在王宫里的,穿着华丽的衣服,喝茶、骑马、跳舞,就凭你这样的,也敢说自己是王子?”哪个王子会整天爬树拿松果丢人?
男孩一脸被冒犯的神色,拿起松果就往明娜身上丢。他准头极好,一丢一个中,明娜挨了十几下,痛得哇哇大叫,但怎么躲都躲不开,眼看着又要挨一下了,眼前却忽然人影一闪,萧天剑挡在了她面前。
他皱眉看着手心中的松果,望向男孩:“欺负女孩子,可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
那男孩涨红了脸,死死盯着他。明娜从爷爷背后伸出头来,叫道:“他早上也朝我丢过松果,还问起你的事呢。”
“哦?”萧天剑看了看那男孩,“你有事找我?”
那男孩仍旧涨红了脸不说话,萧天剑不以为意:“你是听其他精灵说起了我的事,才想来找我的吧?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憋了半天才小小声地说了句:“我叫拉德洛。”但萧天剑却没留意,他此时的注意力已经被前方出现的一个半精灵少年吸引过去了。
那少年有着银灰色的头发,一双明显不属于精灵的深黑色眼睛,尖尖的耳朵,身材纤细,五官柔和,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他容貌算不上美丽,明显是个半精灵,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看上去就象是个十六七岁的人类少年。在整个幻灵镇上,这种年纪的居民少之又少。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近萧天剑等人,轻声说:“请问是……乔大叔的朋友吗?您好,乔大叔说,您想要逛逛镇子,让我来给您当个向导。”
难道是老乔在暗示些什么?这个少年有着银灰色的头发,比芙诺雅的发色略深些,很有可能是受了自己的影响,黑色的眼睛就更不用说了,虽然长相不算出众,但既然是混血,不象精灵也是正常的。萧天剑紧紧盯着那少年,眼中有些热切。
在萧天剑与少年交谈的同时,明娜也在努力向小男孩搭话:“你叫拉德洛吗?我叫你小拉好不好?我叫明娜,今年六岁了,你几岁?你刚才丢松果丢得真准,你是怎么做到的?”
但拉德洛完全不理会她,只是一直绷紧了脸望着正在交谈的两人。明娜多问了几次,他便火了:“吵死了!你烦不烦啊?!”
他的声音太大,萧天剑与半精灵少年都被惊动了,前者皱眉,后者也一脸不赞同地对他道:“小王子,你怎么又欺负人了?如果奥罗拉公主知道,一定又会责备你的。”
萧天剑惊讶地问:“奥罗拉公主?”
“是啊,精灵女王的小女儿,王位继承人奥罗拉公主。”
萧天剑自然知道那是谁,芙诺雅的妹妹,傲慢无礼的女人,原来这男孩是她儿子啊?怪不得脾气那么坏。
小男孩仿佛察觉到了萧天剑眼中的疏远,脸再度涨得通红,狠狠地瞪了半精灵少年一眼,飞快地跑了。
那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孩子真是……请别介意,其实他只是有些顽皮。”萧天剑笑道:“没关系,孩子嘛。”
明娜望着拉德洛的背影,有些失望,她拉了拉少年的衣角:“你刚才叫他小王子,他真的是王子啊?”
少年正想回答,昨日送萧天剑祖孙入镇的另一名男精灵忽然出现了:“萧天剑,女王要见你,请马上跟我来。”
萧天剑皱皱眉,但也知道事情重大,便匆匆交待孙女几句,又请托了那名少年:“这是我家族里的孩子,请帮我照顾一下,带她四处逛逛,就直接送回乔那里吧。”
那少年笑着应了,有些局促地瞥了瞥那名男精灵。萧天剑见状,疑心更重了。
明娜看着爷爷离开,十分扫兴,跟着少年在镇中闲逛时,即使看到更多有趣的房子,都打不起精神来。回到客店后,少年有些惭愧地对她说:“抱歉,我不太会跟孩子相处,刚才很无聊吧?”
明娜忙摆手道:“不是的,你说得很有趣,只不过我……”她挠挠头,不知该怎么说,吱唔了一下,干脆问起先前的问题来:“那个拉德洛,你说他是王子,是真的吗?”
少年一愣,笑了:“是啊,他可是精灵女王的亲外孙呢,是精灵王族三百年来唯一的新生后代,只可惜……”他眼中有些黯然,“是个半精灵呢。真是讽刺,他有精灵王族的银发金眼,也是在母树中孕育了三年才出生的,跟正常的精灵完全没有区别,仅仅因为拥有人类的血统,就无法成为真正的精灵王族,只是空有王子的名头而已。”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二十四、半精灵们
明娜好奇地问:“为什么半精灵不能成为真正的精灵王族呢?他长得那么漂亮,你也说他跟精灵没有区别啊。”
少年苦笑:“只是外貌上没有区别而已,但血统上不能相提并论呢。精灵一向看不起半精灵,认为我们是人类引诱他们族人堕落的罪恶产物,即使是我们的血亲,也觉得半精灵低他们一等。因为精灵是高贵而纯洁的生命,是受到自然神庇佑的种族,他们已经有数万年历史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种族可以与他们相比。”
明娜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能以自己所知道的知识进行理解:“就象是那些历史悠久的贵族家庭比只有几十年历史的贵族尊贵的意思吗?我妈妈说过,外公家就是新贵,而大伯母是大世家的女儿,所以她总是看不起妈妈呢。”
少年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这……这不一样……”
“你就当作是这样吧。”乔笑着送了两杯饮料过来,“太复杂的事,你一个小孩子也理解不了,只要记得精灵都很高傲,看不起人类,你见到精灵,不要招惹他们就行了。”他指了指饮料,“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果汁,外面喝不到的,尝尝怎么样?”
明娜笑着点点头,端起装着青色液体的木头杯子喝了一大口,果然酸甜可口,还有一种清新的香气,让人精神一振。她朝客店老板咧开了大大的笑容:“好好喝,谢谢乔大叔。”
乔乐呵呵地笑着,半精灵少年扯了扯他的衣角:“这样说不要紧吗?”
“有什么要紧?这孩子只是在这里玩几天,又不是长住,你跟她讲那么详细有什么用?”老乔不在意地转向明娜,“这个镇上住的都是半精灵,我们跟精灵不一样,对你叔叔可是很友好的,你尽管在镇上玩,只要记住别乱跑到森林里去就行了。”
明娜点点头,又喝了一大口果汁,问:“你们跟我爷……叔叔是好朋友吗?”
乔笑了:“这倒不是,其实大多数半精灵都不认得他呢,不过知道他身份的人都会很感谢他。”
明娜有些疑惑,半精灵少年有些激动地问乔:“刚才那位黑发黑眼的客人,难道就是……我怎么没想到呢?!那个精灵来找他时,明明叫了他的名字!”他调头对明娜道:“原来你的叔叔就是萧!真是太感谢他了,如果不是他提议建立这个镇子,我们这些半精灵现在还被精灵族排斥,不得不流落到大陆各地呢。象我和乔大叔这样长相普通的半精灵还好,那些长得漂亮的,过的都是地狱般的日子,能象今天这样过上安全悠闲的生活,真是作梦一样。”
店里还有另两个半精灵坐着喝茶聊天,闻言都凑了过来,他们已经听说了萧天剑回来的消息,但还未能见到人,能见到他的“侄女”,也是件高兴的事。
明娜很高兴地听到他们夸奖爷爷,但还是有些疑惑:“大哥哥刚才说长得漂亮的会过得不好,为什么呢?漂亮的人不是更讨人喜欢吗?”
少年一时语塞,另两人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乔咳嗽一声,对明娜眨了眨眼:“这个你就别问了,只要知道我们半精灵是你叔叔的朋友就好。”其他人忙笑着附和。
明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我之前见过一个漂亮叔叔,他叫基思,也是半精灵,可他好象不太喜欢我……叔叔。”
那两个半精灵顿时来了兴趣:“小基思吗?他居然还活着?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啊,他说要到外面的世界闯荡,如果不能有所成就,就一辈子不回来。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都几年没他的消息了,还以为他死了呢。”
“基思叔叔很好啊,他现在住在图雷山,跟一位大魔法师在一起。我刚刚从他那里来。”
“原来如此。”乔恍然大悟,“老萧说他是听人说起他儿子的事才回来的,想必是基思说的吧?那孩子,从小听我们谈论老萧的事,总想着学他一样在外头闯出点名声来,但他以前很崇拜萧啊,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是这样吗?明娜回忆起基思跟爷爷相处的情形,怎么看也不象是崇拜的样子吧?不过她对爷爷的故事很感兴趣,问了几个半精灵,他们便七嘴八舌地说起来。那都是她以前不知道的故事呢。
原来爷爷当年是因为在外面冒险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位流落在外的精灵族长老的遗嘱,以及其留下的一粒尚未干瘪的世界树种子,就千里迢迢地送回了精灵森林。由于在迷雾荒原上中了毒,又被精灵误伤,他不得不留下来休养。后来他交了几个精灵朋友,又跟他们学了些精灵族特有的轻身技艺,一年后,就跟精灵公主结婚了。只是碍于精灵王城不允许非精灵进入的规矩,他只好在森林外围定居下来,也就是在那时候跟被驱逐的乔等半精灵们相识的。
半精灵们回想起当年,都感叹万分:“那时候我们过得很开心,为了建立自己的镇子,人人都干劲十足。可惜老萧后来离开了,直到现在才回来,他一走这么多年,难怪芙诺雅公主不肯原谅他呢。”
“可不是吗?芙诺雅公主是多么温柔善良的人哪,她从不会看不起我们,还常常送吃喝的东西来呢,镇子初建成的时候,多亏了她的支持,不然我们也坚持不下来。”
“希望萧这次不要再走了,就留在这里过安乐日子吧,多陪陪老婆孩子也好啊,那孩子也太可怜了。”
明娜听到这些议论,心里有些不高兴。如果爷爷留下来的话,那她怎么办?爷爷说过要陪她去找爸爸妈妈的。那个公主和她的儿子很可怜吗?她的奶奶也是等了爷爷很多年啊,一直等到去世呢,还有米拉贝尔奶奶那边。如果爷爷真的为了那个公主留下来,那自己一家人还有大伯父那边的一家人又该怎么办?
众人正说得兴起,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小身影,正是那位小王子拉德洛。他高昂着头走进来,仿佛不屑地扫了一眼明娜和其他人,便倨傲地对乔说:“我的午饭。”
乔乐呵呵地应道:“马上就好,你先坐吧。”然后就往厨房去了。一个半精灵友好地向拉德洛打招呼:“小王子,今天怎么有空来?公主没给你准备午餐吗?”
小男孩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狠狠地瞪了那半精灵一眼:“无礼的家伙,关你什么事?!”他努力做出凶恶的表情来,可惜那张漂亮的小脸破坏了效果,只会让人觉得他别扭得可爱。在座的半精灵都暗暗笑了,小男孩顿时涨红了脸,眼看着就要发作。
这时那银灰色头发的半精灵少年连忙安抚他:“别生气了,大家也是因为觉得你可爱,喜欢你,才逗你的,你为什么老是做出一副惹人讨厌的样子来呢?快过来坐下。这是萧的侄女明娜,你们年纪差不多,做个好朋友吧。”
明娜觉得半精灵大哥哥人很好,决定给他面子,很大度地原谅了这个臭屁的小孩,便主动打招呼:“你好,这个果汁很好喝哦,你要不要来点?”
但小男孩并不领情,他猛地跳了起来,对少年大嚷:“你这个笨蛋!你以为我跟这个小屁孩一样大吗?!”然后又对明娜大叫:“土包子,我天天都喝这个,有什么好稀罕的?!”
明娜生气了:“你干嘛啊?我好心问你,你对我发什么火?!还说我是小屁孩?你也比我大不到哪里去!”
两个孩子都火冒三丈,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乔和少年连忙一人一个抱住,前者劝小男孩:“你可是位王子,要有风度,跟女孩子吵架可不是一个王子该做的事。”后者则劝小女孩:“你叔叔交待过要你乖乖的,要是让他知道你跟小王子吵架,会怎么说?”
明娜想起爷爷说的“不乖就不送储物戒指”的话,立马老实了。拉德洛那边也稍稍收敛了脾气,两个孩子在大人(半精灵)的劝说下,勉强握了握手,算是成了朋友,但两人还是互不理睬。
乔见状连忙将午餐端了上来,让两个孩子坐在一起吃。不知是哪位先贤说过的,一起吃过饭、流过汗的人,比别人更容易成为朋友。为了哄住两个孩子,他还特地把窗框上垂下的小果子摘了几串给他们吃。
明娜的午饭包括蘑菇汤、小圆面包和几个色彩鲜艳的水果,她吃得津津有味。那几串小果子中,她最喜欢红色的那种,酸甜适中,至于紫色的,有些太甜了,她见拉德洛喜欢,便都丢给了他,算是一种友好的表示。
拉德洛喜欢紫色的小果子,但他身为男孩子却比女孩子更喜欢甜的东西,这让他觉得有些丢面子,因此,当听到明娜说她最喜欢的水果是桔子时,便半是不屑半是炫耀地说起了自己知道的水果品种,当中有很多是外面闻所未闻的,精灵森林特产的果子。
明娜起初有些为他的态度生气,但渐渐地,便被他的话所吸引,对那些奇特美味的水果起了兴趣。
拉德洛看到她两眼放光地望着自己,开始觉得有这么个朋友也不错,便很大度地表示,吃完饭后愿意带她去开开眼。
半精灵们看到两个孩子相处的情景,都笑了,互相小声地交换着意见。
一吃完饭,明娜就迫不及待地催拉德洛带自己去看那些水果,小王子高高昂着头,得意地在前面带路,领着她来到自己的“秘密基地”。
那是位于镇子边上的一棵老树,树身上有个大洞,可以放不少东西。拉德洛从里面掏出一个用干藤编成的大篮子,里面装着满满的水果。
他一种一种地介绍着,有圆形的,有扇形的,有长得象花一样的,也有细细长长象条蛇的。有一种小果子味道甜得发腻,可以用来酿制甜酒;有一种水果的种籽很好吃,可以拿来当零食;还有一种果子吃之前要先把核去掉,不然会发出类似于哭声的怪声来……
明娜听得心急,拉德洛吊了她半天胃口,才满意地和她一起解决起那些果子来。两个孩子吃到肚子圆滚滚的,摊倒在那里,看到对方的傻样,都哈哈大笑。
笑完了,明娜叹道:“我吃得好饱。你从哪里找到那么多好吃的水果的?每一种我都没见过。”她在物资贫乏的其顿长大,因为有一位富有的外祖父,时常会送些衣食来,已经算是见过点世面了,但精灵森林的水果种类实在太过丰富,让她情不自禁地感叹。
拉德洛非常得意,心里认为这是对自己的恭维,白了明娜一眼:“土包子,这只是小意思,还有更多的呢。”他认为有必要让这个新朋友——很可能还是亲戚——开开眼,免得丢他的面子,就从树洞里掏出自己的收藏,显摆给她看。
他的收藏包括好几大块晶石和各种各样的鸟毛,五颜六色、七彩缤纷,明娜看得惊叹不已,拉德洛却撇撇嘴道:“这算什么,我小姨有只白孔雀,那毛才漂亮呢,总有一天我要拔一根来。”他最后展示的是一扎银色的茸毛:“这可是银狼身上拔下来的,很漂亮吧?在夜里还会发光哦。”
的确是很漂亮,但明娜却听得骇然:“是那种很高大的狼吗?你居然跑去拔它的毛,难道不怕它咬你?!”
但小王子却说:“没事,它们跟精灵立过契约,不会咬死我的。”他漫不经心地拉起左袖:“你看,伤口早就好了。”他的左臂上蜿蜒着一条狰狞的疤痕,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显然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护理,皮肤有些坑坑洼洼的。
明娜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的左臂也有些疼起来:“一定很痛吧?你干嘛要去惹狼啊?”那可是野兽!
拉德洛满不在乎地说:“当时是有些痛,不过妈妈足足陪我住了一个月呢,有妈妈陪着,痛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娜奇怪地问:“你妈妈不跟你一起住吗?”
拉德洛摇摇头:“她是精灵,住在森林里,我是半精灵,从我记事起,就一个人住在镇上了。我只能隔几天才能见她一次。”
“那你爸爸呢?”
“他是个混蛋!”拉德洛骂完一句便住了嘴,不肯再说了。
明娜见他不开心,心情也沉重起来:“我妈妈也离开我了呢。”
“为什么?她也是精灵吗?”
“不是,我爸爸和妈妈吵架,妈妈一生气就回外公家去了,要我爸爸去接才肯回来。我外公家是在大海边,离这里很远。”
“大海?那是什么样子的?我听人说,是蓝色的。”
“这个嘛……我也没见过。”明娜歪歪头,“不过我很快就能看到啦,等叔叔看完了他的儿子,就会带我去找妈妈,到时候我就能看到大海了,说不定还能坐上大船呢。”
“你们要走?”拉德洛一愣,旋即涨红了脸,狠狠瞪了明娜一眼,便飞快地跳起来跑了。
明娜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大声叫着他的名字,都不能让他回头,眼看着堆了一地的东西,她只好把它们装进篮子里,放回树洞,才回到客店。
拉德洛不在,乔说他并没有回来,明娜心中疑惑不解,这位新朋友到底是为了什么在生气啊?就因为她说自己和爷爷要走吗?
晚上萧天剑一脸疲惫地回来了,明娜跟他说起白天跟新朋友们相处的情形,他对小男孩闹别扭并不太感兴趣,倒是很留意某个半精灵少年:“那个给我们作向导的大哥哥,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他对你怎么样?”
“那个大哥哥吗?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他人很好啊,今天我跟小拉吵架,他还劝我们呢。”
“哦?”萧天剑沉吟,回想起今天仍然没法从妻子那里打听到儿子的消息,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打探一下少年的真实身份。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二十五、林中惊魂
第二天清晨,萧天剑又是早早走了,临行前交待孙女要乖乖呆在房间里温习老魔法师教的功课。但哪个孩子会真的听话?明娜才安份了半小时,便蠢蠢欲动。
她想去找昨天新认识的朋友,虽然他的脾气不好,但长得很漂亮,还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而且,他似乎很擅长爬树,她很想跟他比一比,看谁比较厉害。她已经很久没有跟同龄的孩子一起玩了,在这种陌生的地方,爷爷又不在,她真的很想交一个朋友。
不过,她想跟拉德洛做朋友,是不是该有所表示?昨天她看过对方收藏的羽毛,又吃了他的水果,今天她应该回礼才对。可是她有什么可以当作礼物的呢?
爷爷不在,她没法从戒指里拿东西,而眼下,她手边就只有几本基础魔法教材和一些魔药材料了。
咦?慢着,魔药?她记得离开图雷山前,老魔法师悄悄塞给她不少瓶子,其中就有好几种变色魔药,本来是给她拿来玩的,或许小拉会觉得有趣?拿来捉弄别人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她马上拿出放魔药和材料的箱子,打算挑几种颜色漂亮的药水,看到一瓶去疤灵时,犹豫了一下,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她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把几个瓶子放进小挎包,便将箱子放回了原处。
其实那脚步声只是经过房门口的人发出的,明娜见不是爷爷,松了口气,背起了小挎包,便偷偷走出房门,趁着老乔跟几个半精灵正在掰手腕比赛,没留意到自己,便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客店的大门。
谁知没走几步,就被老乔挡住了,半精灵大叔笑嘻嘻地对她说:“小丫头,想瞒过我?你还嫩着呢。”
明娜吐吐舌头,攀着他的手臂撒娇道:“乔大叔,我想找小拉玩,不会做坏事的。”
但老乔却不为所动:“你叔叔说了要我看好你的,乖乖留在店里吧,闷了可以找我们聊天。”
明娜小声埋怨:“你们聊得高兴就把我忘了,我宁愿找小拉玩。”她晃晃老乔的手:“乔大叔,你放我去吧,我只是在镇子上玩,不会走远的。”
店里的几个半精灵都笑着劝老乔放她出去,有一个还说:“她可是萧的侄女,怎么会乖乖呆在屋子里?”
老乔犹豫了一下,勉强答应了,但是一再叮嘱她:“不许捣蛋,就算小王子要你跟他一起恶作剧,也不能答应。你叔叔可是有名的英雄,你别带坏他的名声。”明娜连连点头。
来到外面,她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拉德洛的家在哪里,只好问了一个路过的半精灵,才知道他就住在镇子尽头的树屋中。
走到树屋前,明娜发现那正是昨天爷爷带自己来的地方,原来拉德洛就住在这里。可是这里不是爷爷的儿子住的地方吗?她沿着木梯爬上第一层树屋,门是锁着的,探头从窗子往内看,里面没人。
难道小拉不在家?明娜正疑惑着,眼角忽然扫见一个人影,放眼望去,正是拉德洛,他正往森林深处走去,身前有一只白色的鸟在飞,尾巴很长。他到那里干什么呢?
明娜跑下阶梯,沿着脑海中的印象跟上去,跑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拉德洛的背影,她眼珠子一转,偷偷一笑,便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一路上小心躲藏着,以免被新朋友发现自己。
拉德洛没走多久就停了下来,他面前站着两个女人,一个穿着黑衣服,一个穿白衣,都披着一头银白色大波浪卷发,发上戴着水晶头冠。
前者背对着明娜,看不清长得什么样,但她的衣服上隐隐有珠光流动,身材曼妙。而后者露出了半张脸,仅是这半张脸,就美得让人无法呼吸,连明娜这样的小女孩,都看得呆住了,只是这位美人眉间轻蹙,似乎有些哀愁。
拉德洛在这两个女人面前低下了头,说了几句什么,明娜听不清楚,却被黑衣女人随之而来的怒斥吓了一跳:“真是太可恶了!你居然敢拔雪儿的羽毛?!谁教你这种恶作剧的?!你难道不知道羞耻吗?就算是你那个混蛋父亲,也不会做这种恶劣的事!”
拉德洛头垂得更低了,白衣美人劝了几句,但黑衣女人却不听:“姐姐,你太纵容他了,就是因为这样,这孩子才会越来越过分,上次他居然还去拔银狼的毛。如果不给他点教训,他下次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白衣美人眉间愁色更浓了,她轻声对拉德洛说了好几句话,见他猛地点头,才放心地准备和那黑衣女人离开。她们才走开几步,明娜就看到拉德洛脸上挂着泪珠,脚下一动,踩中一截树枝,咔喳一声。
“是谁?!”黑衣女人飞快地转过头来,是一张极其美丽的脸。明娜躲闪不及,只好乖乖站着,低下头不敢说话。那黑衣女人脸上闪过一丝嫌恶:“居然是个人类。”
白衣美人温柔地笑了笑:“是个孩子呢,是跟家人一起来的吧?”她忽然好象想起了什么,脸上笑容一顿,又复展颜:“你是来找拉德洛的吗?快和他一起回镇上去吧,这里已经是森林深处了。”
明娜偷偷抬头望她一眼,觉得这个女人简直就象是仙女一样,又漂亮又亲切。她长着尖耳朵,又有金色的眼睛,应该是精灵吧?但就算是精灵,也比自己见过的所有精灵和半精灵都美,比起旁边的黑衣女人,更是多了一种温柔似水的气质。
而那个黑衣女人,则对明娜视若无睹,只是冷淡地对拉德洛道:“你就只会跟半精灵和人类混在一起,有什么出息?”拉德洛脸一下涨红了,白衣美人担心地望他一眼,小声劝着同伴:“快走吧,我们今天可没带护卫出来,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还是小心些好。”
那黑衣女人闻言也不再理会两个孩子,跟她一起离开了。明娜目送她们远去,才跑到拉德洛身边:“你没事吧?她们是谁呀?”
拉德洛飞快地擦了一把泪,粗声粗气地回答:“不关你的事!你来干嘛?”
“来找你玩呀,昨天你忽然就跑了,到底是为什么?我说错话了吗?”
“没事。”拉德洛闷闷地抬脚往回走,一路上不管明娜问什么,他都不回答。明娜察觉到他心情不好,便道:“好吧好吧,我不问了,我今天带了几瓶魔药来,很好玩的,可以改变人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咱们来玩吧。”
拉德洛白了她一眼:“我是银发金眼,是最高贵的精灵的颜色,干嘛要换别的?”
wWW◆ Tтka n◆ ¢ o 明娜歪歪脑袋:“不换吗?那……我还带了一瓶药,是专门送你的,可以……”
话还未说完,他们身后的林中忽然射来一道白光,正打在他们旁边的大树干上,整截树干顿时结了冰,发出咔喳咔喳的声音。两个孩子都是一呆,完全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又有一道白光从林中射出,这回打中的树干离他们远些,但结的冰迅速冻住了栖息在枝头的一只小鸟。明娜眼见那只鸟结成了冰,掉在地上摔成了碎块。
拉德洛忽然跳起来:“是雪原魔兽!”他飞快抓起明娜的手躲到最近的一棵大树后,才刚离开原地,便连着有两道白光打到他们原本站的地面上。林中白光闪闪,夹杂着绿色和蓝色的光芒,以及风声和树枝掉落的声音。
森林中忽然暗了下来,周围刮起了风,树叶不停颤动着,阳光仿佛被挡在了外面,林中渐渐阴冷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明娜有些茫然。森林深处,又相继射出了几道白光,其中两道穿过树丛,射向镇子的方向,远远听见门窗关闭的声音和惊叫呼喊声,镇上的人大概已经被惊动了。
“是雪原魔兽来了。”拉德洛咬牙切齿,“居然让它们跑到这里来了,巡逻队的人怎么会没发现?”
明娜听过这种魔兽:“可它们不是在森林北边吗?我听爷……叔叔说,它们在精灵城以北,离这里还有很远。”
“那是以前的事了,十年前它们就已经占领了精灵森林的整个北部,有时候它们离这里就只有四五十公里而已。但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现在又不是冬天,它们力量还不到最强的时候,而且我们有巡逻队啊!”
森林深处忽然爆发出一阵蓝光,接着沉寂了下来。两个孩子以为没事了,探出头来看看,却差点没吓破胆——一道白光突然射向他们,明娜直觉地扯过拉德洛扑倒,白光打在他们脚后的地上,迅速把整块地面都冻结了,并延伸到周围的草地,明娜躲得慢了一些,右脚上的鞋子已经被冻住了一块。
拉德诺飞快拉起她躲到一边,说:“奇怪,它怎么没个确定的方向……”话音未落,森林深处传来一阵女声尖叫,拉德诺僵住了:“是妈妈!”他再也顾不上别的,跳起身就要往林中冲去。
明娜慌忙抱住他:“那里有魔兽,很危险的!”“可是我妈妈在那里!”拉德洛挣开她的手,跌跌撞撞地往林子深处冲去,路上遇到白光,都被他机警地躲开了。
明娜落在外面,心里焦急得不行,望望身后,离镇子还有一段距离,而且林中光线阴暗,她不知能不能在白光乱晃的情况下逃出去,而且……拉德洛已经是她的朋友了,她怎么能丢下自己的朋友独自逃走?
明娜,你爷爷可是位史诗英雄,难道你要当胆小鬼吗?
她看向拉德洛消失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冲了出去。就象来时一样,她一路上都躲在大树背后,避过了两道白光。她很快摸清了窍门,那些白光都有一定高度,她这样的小身板,只需要伏低些,或是趴在地上爬,是绝不会被打中的。她就这样半伏半爬地来到了光芒最盛的地方。
林中空地上,方才见过的黑衣女人正与一只魔兽相斗,她不停地发出蓝色或绿色的光芒,打在魔兽身上,显然是一种魔法,但杀伤力并不算强,只能勉强拖住魔兽的脚步。
那只魔兽,体积还比银狼小一些,但全身都覆盖着灰白色的硬甲,头部与蛤蟆相仿,两只黄色的大眼睛不停地转动着,一张血盆大口,利齿深深,一张口便会吐出一团液体,打在任何物品上,都会让其结冰,正是那种白光的真相。这只魔兽似乎受了伤,身体摇摇晃晃的,向黑衣女人吐出的白光常常瞄不准,却让林中的花花草草都遭了殃。
它身后不远的半截树桩边,正躺着一条巨大的尾巴,上面有一节节的灰白色硬壳,一头还流出腥臭的黑血,显然是刚刚才从魔兽身上割下来的。
明娜躲在大树后,很快找到了拉德洛的身影,他正把那个白衣美人拖到一边,那美人似乎昏过去了。
明娜瞥见魔兽正朝另一个方向吐口水,便迅速溜到朋友身边,帮他一起把白衣美人拖到一棵大树后,见她额上流下大滩绿色液体,便问:“她怎么样了?”
拉德洛的声音中带了哭意:“妈妈受伤了,要快点给她止血。”他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掏出手绢,又撕衣服,想要把母亲头上的血擦干净。
明娜忽然想起自己小挎包里的去疤灵,不知对治伤有没有效?她飞快掏出瓶子,用手绢沾上一点,往白衣美人头上捂了几下。成了,伤口渐渐愈合起来,只是还未完全止血。
拉德洛一喜,忙抢过明娜手中的药水,几乎倒了半瓶到母亲的额头上,这回伤口完全止血了,白衣美人也渐渐醒转过来。忽然,她扯开两个孩子,手中迅速形成一个三尺见方的光盾,把打过来的一道白光反射到旁边的树上。明娜这才知道自己方才躲过一劫,松了口气。
白衣美人的盾很快就消失了,她脸色苍白地喘着气:“我魔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你们快逃吧,去找巡逻队的人。”
“不,妈妈,我绝不离开你。”拉德洛猛地抱住母亲,“我可以帮忙的,我可以让植物们帮忙。”他松开母亲,一手按在树干上,一手按着草地,咬紧了牙关。只见林中空地上的草和树上的藤蔓忽然疯狂地生长起来,缠住魔兽的手脚,限制了它的行动,黑衣女人趁机发了几道风箭,在它身上多戳了几个洞。但她的脸色也渐渐苍白,显然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
白衣美人虽然为拉德洛的表现而惊喜,但看到孩子额上冒出的冷汗,也知道他只是勉强支撑着,不由得流出泪来:“孩子……别勉强自己……你还有未来……”
拉德洛喘起了粗气:“不,妈妈,我可以的……”
草与藤蔓的生长速度渐渐放慢,魔兽眼看就要挣脱了。明娜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拉德洛,心中无比紧张。
她能做什么呢?她也要做些什么才行。
翻找着包中的瓶子,都是些变色药水,没什么可以用的,怎么办?
咦?这瓶金红色的药水好象并不是变色用的,她记得……这是火毒汁液!是爷爷制造火毒箭后剩下的!森内特爷爷用特制的银盖水晶瓶装着放到魔药箱子里了,她不知是怎么拿出来的。
爷爷说过,这种毒汁可以杀死雪原魔兽。就这么办!
她飞快地拿出那瓶药水,左右打量着寻找可以拿来当箭的东西,猛地被按下了脑袋,随着白衣美人一声“小心”,他们身旁的草地上落下一道白光,转眼间便冻住了附近四五米见方的地面。明娜感觉到右脚一阵刺疼,似乎是被寒气伤到了,忙缩回脚来。
白衣美人抱着两个孩子就要躲开,但这时周围的大树几乎已经全被冰住了,他们好不容易来到一棵稍稍靠近中心的大树背后,拉德洛喘过气,又开始使劲控制草藤缠住魔兽。
明娜发现原本放在包里的几个瓶子已经被打破了,药水渗透出来,染得挎包和小草都变了色,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她抬头望望眼前的树,再看看仍在向四周吐口水的魔兽,以及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另外三人,深吸一口气,把毒汁放回包中,开始爬树。
白衣美人一声轻呼,虽然不明白这孩子要做什么,但还是勉强撑开了防护盾护住儿子,偶尔偷袭几下魔兽,让妹妹歇口气。
明娜忍住脚上的疼痛,她直觉感到自己的办法会成功,便攀着树干,然后转往一根朝向魔兽的粗壮树枝。望着前方的魔兽,她有些脚软。
拉德洛似乎有些明白她想干什么,忙用尽最后一分力量将魔兽困在原地。就在这时,明娜颤抖着拿出了那瓶毒汁。
她没有小拉那样的准头,不过,应该能击中目标……
水晶瓶沿着一道抛物线落在魔兽身上,坚硬的甲壳撞碎了瓶子,毒汁迅速渗入了它的身体。魔兽感觉到全身巨痛,发出一阵嘶吼,以它为中心,向四周刮起一道强风。
明娜身下的树枝一阵摇晃,她心下一紧,就在下一秒,树枝断了,她整个人往下掉去。而在她的前方,痛得发狂的魔兽正紧紧地盯着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二十六、新来者
明娜口中发出一声尖叫,然后便是一阵剧痛,她已摔在地面上,幸好林中的草都长得很厚,她还没被摔死,只是草尖上布满了碎冰,顷刻渗入她的衣服内,她觉得浑身都很痛、很冷。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兽吼,她一抬头,便看到一道白光迎面而来。她完全僵住了,动都动不了,以为这回必死无疑,不由得紧紧闭上了双眼。幸运的是,她迟迟没有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张开眼,刚好看到面前展开一个薄薄的蓝光盾,已经快要消失了。她转头望向白衣美人的方向,刚好看到对方松了一口气,就知道是对方救了自己。
但是现在安心还太早,虽然魔兽已被她的火毒汁液折磨得元气大伤,只能左右摇晃着身体,吐出的口水也失去了原先的力道,但她离得太近,还是有可能被伤着的。她忍住身上的疼痛尽力往后挪,刚好避开了几点魔兽的口水。
魔兽似乎为她逃开而愤怒着,庞大的身躯猛然扫动,随即一声怒吼,无数碎石草屑便呼啸往明娜的方向袭去,明娜吓得抱头扑倒在地,随着一阵强风刮过,许多树枝、泥块和碎石打在她身上,她痛得眼泪直流。
魔兽又是一声怒吼,明娜身上抖了一下,以为又要再挨一轮树枝石碎了,谁知眼前一花,便被人抱住跳开,转眼间就来到了空地边上,而她原来趴着的地方,已是一片冰霜。她回头一看,原来是爷爷救了自己,心中一阵委屈,眼泪哗啦一下流了出来:“爷爷——”
“没事没事,有我在呢。”萧天剑轻轻拍着孙女的头,顾不上说别的,便拿着剑严阵以对。
这时林中的情形已截然不同了,二三十个精灵出现在四周,用弓箭或魔法攻击受伤的魔兽。虽然大部分的箭都收效甚微,但其中两枝黑得发红的钢箭却深深**了魔兽的身体。它不甘地挣扎着,动作幅度越来越小,渐渐地,完全不动了。
路西恩排开同伴上前去检查,又拿长刀戳穿魔兽的眼睛,见它仍一动不动,才确认它是真的死了,回头对一个神态威严、手执绿色木杖、年纪显然较大的精灵点了点头。
那名精灵松了口气,又再肃然问道:“怎么回事?巡逻队的人怎么会把魔兽放进来了?虽然是只未成年的,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忽略的。芙诺雅和奥罗拉遇险,居然迟迟未有人发现。如果不是雪儿来报信,她们就危险了。”
精灵们都低下了头,执杖精灵又再质问已经被搀扶过来的黑衣女人:“你们要离开驻地,为什么不带护卫?魔兽的力量一过夏天就会开始复苏,你难道不知道吗?刚才要是我们没赶到,或来得迟些,你们怎么办?!”
黑衣女人闻言低下了头:“对不起,父亲,是我疏忽了。”顿了顿,她又抬头道:“刚才那个人类小孩把一瓶不明药水摔在魔兽身上,似乎给魔兽造成了巨大的伤害。父亲……”
众人(精灵)的眼光顿时全落在明娜身上,明娜往爷爷怀里缩了缩,手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萧天剑严肃地问她:“明娜,你摔了什么东西到魔兽身上?”
明娜小声答道:“就是那个火毒汁液,森内特爷爷用剩的……”
萧天剑睁大了眼:“就是装在瓶子里的?你把整瓶都……”见孙女点头,他不禁有仰天长啸的冲动,那足够做二十支火毒箭了,全部用在一只未成年的魔兽身上,这实在是太……太浪费了!
但眼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在那种危机关头,要一个孩子考虑毒汁份量,似乎不太实际,但那么小的孩子,居然胆敢跑到森林深处来跟魔兽作对,她胆子也太大了。
“明娜,我记得早上叫你乖乖呆在房间里温习功课的,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还带了那么危险的药水!对付魔兽这种危险的事,交给大人就可以了,你留下来干什么?!你觉得逞英雄很好玩?!不许再这样做了!下回见到魔兽,马上给我跑,听到没有?!”
明娜乖乖低头听训,心里有些委屈,她又不是有意招惹魔兽的,只是跟着小拉来,刚好碰上了。她刚才很勇敢啊,爷爷为什么反而骂她?
她忽然想起拉德洛不知怎么样了,便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双眼紧闭地睡在一个成年男精灵的怀中,除了脸色苍白些,似乎没受什么伤,才暗暗松了口气。
黑衣女人听到萧天剑的话,冷哼道:“这个孩子还算有些勇气,你自称是个英雄,居然要别人当胆小鬼?真是了不起的教育方式。”
萧天剑有些讪讪地,不好反驳她,只好转头去问那位白衣美人:“芙诺雅,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白衣美人芙诺雅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有些皮外伤,已经好了。”她回头对身后的精灵说:“你带人去镇子上看看吧,巡逻队的人似乎还没出现,镇上不知有没有人受伤,如果有伤得重的,马上通知我。”那精灵应了,招呼了几个同伴往镇子方向掠去。
萧天剑见芙诺雅不是问候其他精灵有没有受伤,就是查看那个半精灵孩子的情况,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有些尴尬。
执杖精灵轻轻用木杖点了点脚下的土地,等萧天剑将目光移到他身上,便道:“看来火毒箭的效果不错,我们不必再争论下去了,接下来的行动,希望你能继续协助我们。”萧天剑忙应了,那精灵点了点头,便示意其他人跟他一起离开。
萧天剑正想上前对芙诺雅说些什么,却被她妹妹抢了先:“姐姐,想不到拉德洛居然有这种天赋,还真是惊喜呢。我们带他回驻地观察一晚吧,免得出事。”
芙诺雅有些吃惊:“这样可以吗?母亲说过……”“母亲的确说过非精灵不能进入驻地。”奥罗拉公主傲然一笑,“但连人类都可以进去议事了,咱们的孩子住一晚又怎么了?他还救了我们呢。”
芙诺雅闻言笑了,让别的精灵抱起孩子就走,萧天剑刚要追上去,却被明娜拽住了衣袖:“爷爷,我好疼……”萧天剑低头一看孙女,吓了一跳,明娜全身上下都沾满了血迹,右脚还有轻微的抽搐。他再也顾不上别的了,抱起孙女就往幻灵镇跑。
明娜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痛了,加上林中结了很多冰,寒气也越来越重。她微微发着抖,直到回到客店房间里,爷爷找来一大桶热水,又往里面倒了好几瓶药水,再让她进去泡,才觉得暖和起来。
萧天剑去找治寒气的药,交待孙女自己清洗身体。明娜脱掉衣服,看着身上大大小小的口子在药水的浸泡下慢慢愈合,疼痛也渐渐消失,觉得真是神奇。这会不会又是森内特爷爷做的药?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明娜一拐一拐地走向大床,往上面一躺,身上软绵绵的,累得不行。她打了个哈欠,睡了。
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她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已经上了药,还被包扎了起来,右脚上绑着厚厚的绷带,暖暖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不知涂的是什么药。
萧天剑正在床边忙碌,似乎在收拾什么东西,明娜好奇地问:“爷爷,你在干什么?”萧天剑回头笑笑:“醒了?饭在床头柜上,还热着呢,快吃吧。我正在收拾行李,要出去几天。”
正往床头柜上凑的明娜闻言愣住,小嘴一扁:“你又要丢下我了!”
萧天剑忙道:“不是要丢下你,爷爷是要去杀雪原魔兽啊,你忘了吗?爷爷做那些火毒箭就是为了杀它们。现在天气越来越凉快了,要是等到冬天再去,它们的力量增强,就不容易杀了,所以要尽早出发。想想白天的情形,今天只有一个半精灵受伤,但下次就难说了。你也不想镇子上的人被魔兽杀死吧?”
明娜歪头着想了想,认为自己还是挺喜欢这个镇子和那些半精灵的,便点头道:“那好吧,可我也要去,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那可不行。”萧天剑吓了一跳,“今天你差点没命,那还只是一只未成年的魔兽呢,可不是每次都能象今天那样好运的,乖乖留在这里,你还要养伤。”
明娜挪动了一下手脚,发现以自己的情况要走远路,的确有些勉强,只好同意了,但要求爷爷尽快回来:“爷爷答应过最多一两个月就要回去的,马歇尔爷爷还在等我们呢,现在都有一个半月了,爷爷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萧天剑眯了眯眼,扯开一个假笑:“放心,我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他这一去,好几天都没传信回来,不过明娜从老乔那边打听到,事情应该挺顺利,似乎已经杀死不少雪原魔兽了,她也安了心。一连几天,她都因为行动不便而被迫留在房间里,无法外出,除了老乔和半精灵少年莱弗偶尔来陪她聊聊天,她便只能自己看书或练习魔法。
她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的魔力似乎提高了,可她自从离开老魔法师家,已经有好些天没有练习冥想了,为什么魔力反而提高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她也不再烦恼下去。见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便把书本全都丢在一边,往楼下跑去。
来到楼下餐厅,她有些意外地发现店里来了新的客人,跟半精灵们不同,这些人身材壮硕,有几个人还长了胡子,从衣着上看,应该是跟她一样的人类,有些象其顿小酒馆里见过的那些佣兵,但不知为什么,这几个人总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他们正聚在餐厅中喝酒说话,有些吵闹,半精灵们都避得远远的。明娜小心翼翼地凑近了长桌,向老乔打了声招呼,后者很高兴地道:“日安,小明娜,伤都好了吧?”
明娜笑着点点头:“我都好了,谢谢乔大叔的药汤,很好喝哦。”老乔乐呵呵地:“饿了吧?午饭马上就好。”他转身盛了一木碗热汤来,里面是满满的蘑菇和植物块茎,然后又摘了窗上的一串红果子:“给,你最喜欢吃这种是不是?”
明娜大声道谢,便接过果子吃起来,边喝汤边跟老乔聊起了爷爷的事。老乔笑着说:“今天该有信传回来了,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应该已经把全部魔兽都干掉了。说不定冬天以前,我们还能回到以前住的地方拿些旧东西呢,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以前住的地方?”
“没错,我们以前住的地方,其实是半精灵们一直以来的秘密聚集地,不过在那里住过的人并不多,那里是我们存放东西的地方。”老乔笑着为明娜解惑,却忽然板起了脸,望向她身后:“这位客人想要什么?”
明娜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佣兵正把耳朵往他们这边凑,被乔发现了,有些讪讪地:“没什么……我看那汤不错,能给我来一份吗?”
“等着!”老乔冷冷地应了,回头盛了一盆送过去,放到佣兵们桌上的时候,似是不经意地,轻轻用烟杆子敲了敲旁边的树桩桌子,桌面顿时裂开一道大缝。他一边嘟囔着木料不结实,一边往几个佣兵身上扫了一眼,便转回长桌上来。
他一离开,几个佣兵就开始了窃窃私语,似乎对那张树桩桌子上的裂缝很有兴趣。
明娜小声问老乔:“他们是谁呀?”
“新来的人类佣兵。”老乔撇撇嘴,“不是老客人,大概是向别人打听了窍门,自个儿来的,不懂规矩,在附近随便乱闯,还跟巡逻队的人打了一架。就是因为他们,魔兽来的那天,巡逻队才没发现你们在森林里遇险。”他从厨房拿出一篮苹果来,递给明娜:“带着和小王子一起吃吧,这些人留在店里,不知会闹什么事,你出去躲躲,晚饭时再回来。”
明娜点头应了,吃完饭,就拎过篮子往外跑。刚跑出不远,小腿上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一时发软,摔倒在地上,篮子里的苹果滚了两个出来。她爬起身来正想去捡,却有人先她一步把苹果拿到了手。
那是个中年男人,正是刚才店里见到的佣兵中的一个,裂开嘴对她一笑,露出发黑的牙齿:“小妹妹,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呀?来来来,快收好了。”
明娜心中发毛,小心地接过苹果,道了声谢,便想继续往前走,却被另一个佣兵拉住了:“别急着走嘛,难得在这种地方见到同胞,你也是人类对不对?陪叔叔们聊聊天嘛。”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一道又长又深的伤疤盖住了半边脸,嘴里叼着跟牙签,笑嘻嘻地看着她。
明娜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心中害怕不已。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二十七、拉德洛
她紧紧抱着篮子,大着胆子问了句:“你、你们想干什么?”边说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他们没魔兽可怕,他们没魔兽可怕……
伤疤男仍旧笑嘻嘻地:“别怕别怕,叔叔是好人。叔叔刚刚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见到你这么可爱的小妹妹,想找你聊聊天而已。”
那黑齿男也附和道:“没错没错,小妹妹,你在这里住很久了吗?是不是对这里很熟悉?能不能带叔叔们四处转转呀?”
明娜戒备地看着他们,对他们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信。他们看着就不象是好人,拦着她不让走,肯定是想做什么坏事!而且刚才她摔的那跤太奇怪了,一定是他们害的!
她紧紧抿着嘴,眼珠子一转,就想趁着他们不注意时逃开,却被发现了,被伤疤男拎着衣领拽了回来:“小妹妹,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这样不太礼貌吧?”
“你们想对孩子做什么?!”老乔出现在他们身后,明娜见状,连忙挣扎着脱开伤疤男的手,窜到老乔身后去,连苹果篮子掉了也顾不上了。
伤疤男一愣,心想这小丫头动作倒挺快的。他与黑齿男相视一眼,都对着老乔展开了笑脸:“没什么没什么,难得见到同胞,逗小孩子玩玩而已,我们可没坏心啊。”“没错没错,老板,就算这里是你们半精灵的地盘,你也不能拦着我们跟人类同族亲近嘛。”
他们笑嘻嘻地,彼此使了个眼色,便一晃一晃地回到店里去了,只是时不时地小声交谈着,眼角扫过老乔。
老乔冷哼一声,没理他们,径自帮明娜捡回了苹果和篮子,还给了她:“下回他们再这样堵住你,你就放声大喊,不过现在森林里不太安全,你跟小王子不要跑得太远。”他扬手向一个路过的半精灵打招呼,托对方把明娜送到拉德洛的树屋去。
明娜向老乔道过谢,便跟那个半精灵走了,一路上,对方都在埋怨新来的人类佣兵惹事生非,缠住了巡逻队的人,害得他的好友前些天被雪原魔兽吐的冰毒伤着了,手臂上被迫削掉了一大块肉,才保住性命,现在那些佣兵还在镇上四处乱晃,调戏年轻女孩,甚至连男孩子都不放过,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明娜一路听得半懂不懂,只知道那些人做了很多坏事,心里暗暗警惕一定要避开他们。她一抬头,见到半精灵少年莱弗迎面走来,笑着正要问好,却看到他忽地涨红了脸,慌慌张张地拐上了另一条路,走了。她有些莫名奇妙。
同行的半精灵乐呵呵地笑了,为明娜解开了谜题:“老乔不厚道,昨晚上一时嘴快,把你叔叔跟他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我们才知道,原来萧曾经怀疑过莱弗是他儿子。莱弗昨晚上别提有多尴尬了,他不好意思见你呢。”
“咦?”明娜一阵惊喜,“大哥哥是我爷……叔叔的儿子吗?”
“不是。你别看他长得年轻,其实已经有二十多岁了。他是在人类社会里长大的,住在这里只有十来年,当然不可能是你叔叔的儿子。”
明娜“哦”了一声,又问:“那我叔叔的儿子究竟是谁?”半精灵眨眨眼:“这个嘛……你们自己猜吧,我可不能说。”明娜撅起了嘴。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镇子边上的树屋,半精灵还有事要做,便先离开了。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明娜爬上木梯,见屋子门没锁,知道拉德洛在家,便高兴地推开了门。
屋里摆放着简单的家俱,桦木矮桌、矮柜,藤蔓编的坐垫,几本散落的书,窗上挂着粗麻和细葛织成的帘子,桌面摆着树根雕的水杯和木头碗盘,上面绘有鲜艳精致的图案。屋中摆放了几个柳条编的果篮,里面装了些五颜六色的果子,散发着淡淡的水果甜香。
屋中没有人,从盘内吃剩的果汁残迹来看,拉德洛应该刚离开不久。明娜大声叫着“小拉”,见没人回应,又跑到门外去,站在木梯口对着森林的方向大喊,猜想这位同龄的朋友是不是又跑到林子里去玩了。
正叫着,她眼前一黑,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定睛一看,正是拉德洛。他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叫什么叫?!别用那种白痴的称呼叫我!”
明娜笑嘻嘻地说:“我觉得很好听呀。你刚刚在哪里?怎么我叫你那么多声,你都不回答?”她把手中的篮子向他一递:“这是乔大叔给我们吃的。”
“笨蛋!我刚刚吃完饭,哪里吃得下?!”拉德洛又翻了个白眼,顿了顿,“你的伤没事了吧?听说那天你全身都是血。”
“没事没事。”明娜不在意地跟着他进了屋,把篮子放到桌面上,“虽然很痛,但很快就好了,就是脚上受了伤,走路会痛,不过现在已经没事啦。你呢?那天你昏过去了,这几天你又没来看我,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样了呢。”
“我没事,只是脱力而已。”拉德洛坐在垫子上,低着头问,“我想问你,那天你为什么会跟来?你明明离魔兽很远,完全可以逃回镇上的,为什么要来帮我?我对你那么凶,你不会觉得讨厌吗?”
明娜歪着头道:“不会啊,虽然你是凶了点,但你懂很多东西,还会爬树,又请我吃好吃的果子,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怎么可以丢下你跑掉?”
“朋友?”
“对啊,我在其顿也交过很多朋友,可他们什么都不懂,你明明跟我差不多大,却知道那么多有趣的事,我很佩服你呢。”
拉德洛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果然是个笨蛋。你以为我跟你差不多年纪吗?老实告诉你,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只不过我遗传了精灵生长缓慢的特征,外表才会象个小孩子。”
明娜睁大了眼:“骗人!我才不信!”他明明就是小孩子的模样,怎么可能已经这么大了?
拉德洛高高昂起了头:“不信?我问你,那天你见过我妈妈和我小姨了,你猜她们有多大了?我告诉你,我妈妈有五百多岁了,小姨也有三百多岁,可她们看起来才二十多岁而已,这都是因为精灵生命漫长,所以生长得比人类缓慢。”
明娜有些发呆,那天见过的白衣美人和黑衣女人,看起来的确只有二十多岁,如果她们真的有几百岁了,那小拉十七岁就顶着六七岁的外表,也不算奇怪。可她们有那么老吗?
拉德洛见她不信,又补充道:“如果我妈妈真的只有二十多岁,那她跟你爷爷二十几年前结婚的时候,不就只有几岁大?这怎么可能?所以啊,我妈妈只是看起来年轻,实际上已经有几百岁了。”
明娜想了想,觉得他这话的确有道理,但是……慢着,他刚才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爷爷?!”她惊叫。
拉德洛嗤笑:“你自己说漏嘴的,我们早就知道了。”
是这样吗?明娜摸摸头,她是什么时候说漏嘴的?还没回想起来,她就忽然僵住了,手指着拉德洛喃喃地道:“你刚才说……我爷爷和你妈妈……结婚……”她左右看看屋子:“乔大叔说过……爷爷的儿子住在镇子尽头的树屋里……”她张大了口:“你说你有十七岁了……”
她一路说,拉德洛一路点头,大方地笑笑:“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你叔叔拉德洛,以后不要再叫什么难听的‘小拉’了,要叫我叔叔哦。”
明娜呆滞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混乱,要她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实际上是她的叔叔,而且比她大十一岁,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猛地蹦起来:“我要告诉爷爷去!”刚转身,就被拉德洛死死扯住了:“不许去!我不想让他知道!”
“为什么?”明娜不解,“爷爷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你的,他很想见你啊。”
“我知道,他还把莱弗当成是我了,对吧?不过,我不想跟他相认。”拉德洛掉转了头,“我不能离开精灵森林,他也不会留下来跟我和妈妈一起生活。既然过去十七年他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为什么现在要相认呢?你说过你们很快就要走了,对吧?离开这里后,就当作不知道有我们吧,我们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明娜望着他:“小拉,我不懂……你好象跟平时有些不一样……”
拉德洛笑了笑:“我本来就是十七岁了,当然跟一般的七岁孩子不一样,而且……”他看向自己的双手,“我有控制植物的能力,这是很多真正的精灵都没有的本领。以前我只有王子的虚名,任何一个精灵都可以瞧不起我,可现在不同了,外公外婆,还有精灵的长老们,都答应了,我每个月可以跟妈妈一起住几天,精灵族里也会派人来教我文字、魔法和箭术。虽然我永远没办法成为精灵族的王,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完全接纳我的。”
明娜看着他脸上的神采飞扬,觉得这个朋友忽然变得有些陌生起来:“小拉……”
拉德洛转头看她,忽然伸手敲了她的头一记:“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我说了多少次了?笨蛋!”他伸手拿过一个苹果咬了一大口,站起身来:“带着篮子跟我上去玩吧。”
明娜撅着嘴揉自己的脑袋,嘟囔着:“干嘛打我……”心里却暗暗有些高兴,小拉又变回原来的小拉了。
她跟着拉德洛沿绳梯爬上第二层树屋去玩。这里其实是拉德洛的卧室,一进门就是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厚厚的草席,屋子比下面小得多,但比她在客店房间里睡的四柱大床要大,整个房间都可以拿来当床,除了几个很大的粗麻枕头,两三件衣服,便是些随手乱丢的叶片纸和细树枝削成的笔,明娜认得这是镇上惯用的书写工具,还有几本讲述基础风系魔法的书,屋角同样放了个篮子,里面装有半篮水果。
拉德洛把苹果篮子丢到一边,扒拉了屋角的篮子过来,递给明娜:“给,这里有些你吃过,有些没有,咱们作交换吧。”
明娜笑着接过来:“你的水果都好好吃哦,我在店里吃不到呢。”
“那当然。”拉德洛嘴角一翘,“这都是很不容易采到的果子,是很珍贵的。”他拎过一本魔法书:“你学过魔法对不对?跟我讲讲吧,新来的老师说得不太明白。”
明娜边吃水果边凑过头去,见只是几个简单的小魔法,其中之一便是照明术,就示范给他看。她现在的魔力有了提高,发出的光球也明亮多了。
不过,当她教会拉德洛使用这个术时,心情忽然沮丧下来,因为拉德洛发出的光球居然比她亮十倍!看着对方窃笑的模样,她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水果,心中发誓要回去苦练。
他们一直待到天黑,才动身回客店吃饭。虽然吃了很多水果,但明娜还是更喜欢热汤和面包,当然,她最想念的是烤肉,为什么在这里不能吃肉呢?
两个孩子(?)一路打闹着,还互相比拼着谁发出的光球更亮、更持久。不用说,自然是明娜输了,她不服气地说:“你比我大那么多,当然比我强。”拉德洛睨她一眼:“笨蛋,我是今天才学会的。”
明娜泄了气,大步往前迈着,忽然看到前面出现了三个黑影,借着附近屋子透出的光,她发现其中两个正是先前堵住她的伤疤男和黑齿男,忙住了脚。
“怎么了?”拉德洛差点撞上来,瞧了眼那正笑着走近的三人,小声问明娜,“他们就是那些新来的人类佣兵吗?”
明娜点点头,拉着拉德洛一步步后退。只见黑齿男对她招了招手:“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这是你的朋友吗?”一个不认识的佣兵咂咂嘴:“是精灵吧?长得真漂亮。”
拉德洛的小脸再度涨红了。明娜悄悄地扫了周围一眼,忽然看到前方转角处有淡淡银光闪动,仔细一瞧,正是莱弗。她心下一喜,大声喊了句“大哥哥”,便扯过拉德洛向半精灵少年——事实上是青年——跑去。
莱弗一见她,脸一红,本想逃走的,但他看到那几个佣兵,也发觉有些不对,忙上赶几步,接住两个孩子,迅速护着他们往客店走。
三个佣兵目送他们远去,都觉得扫兴。伤疤男瞥了同伴一眼:“怎么办?镇上的人不上勾。”
“会有办法的。”黑齿男脸色阴沉,“这几天精灵的守卫力量薄弱了很多,半精灵里,除了那个乔,其他人实力都一般,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只要打探清楚……”
三人相视而笑,而那第三人舔了舔嘴唇:“老大,刚才那两个孩子都长得不错呀,那个男孩还是精灵呢。”
黑齿男盯着他:“不要节外生枝。”顿了顿,他又笑了:“等我们得手了再说。”
三人又重新笑了起来。
明娜对他们三人的对话一无所知,跟着莱弗匆匆赶回客店,一进门便看到有个精灵背着长弓正在和老乔说话。听到有人进门,他回过头来,明娜认得他就是当初送他们祖孙俩到客店来的男精灵之一,人挺和气。
眼下,这位和气的精灵神情严肃地看着她,而老乔眼中也隐含着忧色。明娜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明娜。”老乔语气沉重地开了口,“萧受伤了,重伤。”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二十八、眼泪
明娜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爷爷那么强,怎么可能会受伤呢?他一个人在大陆上游历了那么多年,不论是龙岛还是魔域,都平安无事地闯过来了,这次和那么多精灵一起去对付雪原魔兽,居然会受伤?!那些火毒箭不是对付雪原魔兽的最佳武器吗?那天见到的魔兽,虽然很厉害,但在精灵们的围攻下很快就死掉了啊?
但无论她多么无法置信,精灵和乔的表情都告诉她,这是真的。那名精灵还把当时的情形说了出来。
原来萧天剑带的火毒箭只有一百支,又因为要向精灵们证明效果而用掉了几支,剩下的就不多了。为了避免浪费,精灵们挑出四名最出色的射手,配备上族内珍藏的几张好弓,再加上用精灵族特有的解毒草汁液浸泡过的手套,充当先锋。本来一直很顺利,但因为魔兽的数量比预想的多,精灵们把火毒箭用完后,还有几只魔兽剩下。
对于这些漏网之鱼,精灵女王的打算是,时间还很充足,可以让萧天剑再去弄点火毒箭来,或是慢慢挖些陷阱,把那些魔兽拖死,免得造成族人伤亡。
但萧天剑却似乎有些急躁,认为那么多魔兽都干掉了,这区区几只算不了什么,何况火毒箭制作费时,再等下去不知几时才能解决,就亲自上场了。他用了整整一天时间铲除它们,却在最后被一只诈死的魔兽击伤。虽然他成功杀掉了袭击者,自己却断了两根肋骨,又断了一条腿,还吐了很多血,现在正卧床不起,根本无法移动。
老乔对明娜道:“萧现在住在他以前的屋子里,要养上几个月,没法送你回家了。他托我照看你,说叫你放心,等他好了就马上送你回去。”
但明娜此时顾不上这些,她想起自己摔掉的那瓶火毒汁液,又想起自己要爷爷尽快回来的请求,心中很是后悔。爷爷断了肋骨又断了腿,一定很痛吧?自己怎么能安心呆在镇子上呢?她眼泪汪汪地看向老乔:“乔大叔,我想去看爷爷,我要跟爷爷一起住,我可以照顾他的。”
老乔一愣:“这……明娜,你还小呢。”但精灵却没有表示反对:“萧的房子离王城只有几公里,我们明天会有一批人去整理王城,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不过路不好走。”明娜忙道:“我去我去,我不怕走路。”她一路上跟着爷爷也经历过不少了,走点路算什么。
精灵不置可否,却把眼光移向明娜身后,对正想开口的拉德洛说:“你不能去,这是女王的命令。”明娜这才想起新相认的小叔叔,回头一看,只见拉德洛涨红了脸,咬了咬唇,便转身跑了。精灵向乔点点头,迅速跟了上去。
老乔叹了口气,拉着发愣的明娜坐到长桌边上,拿出晚饭给她吃。明娜看着汤和面包,忽然想起了拉德洛:“小拉还没吃饭呢。”便要站起身来。
“回头就给他送去。”老乔拉着她坐下,“小明娜,你老实告诉我,萧是你的爷爷还是叔叔?你刚才叫他什么?”
明娜眨眨眼,发现自己居然又说漏了嘴,不禁沮丧起来。她不是第一回了,以后一定要留心。
老乔见她这样,心里就明白了:“我说呢,萧明明没有兄弟,哪里来的侄女?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他女儿,原来是孙女,啧啧,那小子真是……”
明娜不敢说什么,忙低头吃饭,只是想到受伤的爷爷,就有些食不下咽。老乔见状便安慰她道:“萧的事你不用担心,他命大着呢,不会有事的。”明娜点点头,匆匆吃了半盘汤和一个面包,便回房间去收拾东西去了。
老乔望向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聚在一起小声说话的几个人类佣兵,低头一边往烟斗里塞着烟叶,一边盘算着。
明娜在房间里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收拾好了,又把魔法课本和魔药箱子用绳子扎好——她曾经见过爷爷这样做,明天只要带着上路就行了。不过东西那么多,她一个人能拿得动吗?
正烦恼间,窗上传来“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正打在上面。明娜跑过去打开窗子,看到拉德洛正在屋外的树上,小声说了句:“让开!”她连忙让开,只见拉德洛咻的一声跳进房来,看到地上的箱子和包裹,他嗤笑:“笨蛋,明天他们要骑银狼去,谁会帮你拿这些啊?”
“啊?”
“啊什么啊,只要带几件衣服就行啦,其他东西等他伤好了再来拿。虽然没了魔兽,精灵会迁回王城,但半精灵是不会走的。”
明娜恍然大悟,忙把魔药箱子和魔法书放回原来的地方,只将几件衣服放进小挎包,想了想,又加上两瓶治伤的魔药。回想起方才拉德洛的话,她忍不住问他:“小拉,你说半精灵不会走,那你怎么办?你妈妈会离开吗?”
拉德洛听到她的问题,心里一暖,但脸上还是那副高傲的样子:“我妈妈是精灵公主,当然要住在王城,不过我也会跟他们一起回去,外婆说王城附近有房子,可以给我住。”
明娜听了很高兴:“那你几时去?我听说爷爷的房子离王城不远,那我们不是会住得很近吗?爷爷一定很想见到你。”
“都说了不许告诉他!”拉德洛怒道,“你刚才没听见吗?外婆说了不许我去!”
明娜缩缩脖子,不敢出声了。拉德洛有些后悔,眼睛四处乱瞄,半晌才掏出一个瓶子递到明娜面前:“这个药水,你带给你爷爷喝吧,喝下去伤就好了。”
明娜好奇地接过瓶子,它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有点象木头,但表面十分光滑,瓶盖与瓶身几乎连在一起,咋一看上去就象是一截光秃秃的树枝。她伸手想打开瓶盖,咦?有些紧。
拉德洛劈手夺过瓶子,瞪了她一眼:“笨蛋!要是打开了,药水会流出来的!这可是精灵族的圣药,只有王族才有,很珍贵的啊!”
明娜眨眨眼:“很珍贵?”
拉德洛下巴一抬:“当然,这是混合了母树的汁液和几十种药草制成的,一百年才能出一瓶,全精灵族也就只有四瓶而已。这可是救命的药,不管多重的伤,喝下它就会好了。这瓶是我妈妈的,她担心我一个人住时会有危险,才给了我。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听到没有?!”
明娜听说是这么珍贵有用的东西,忙小心接过来放好了,又用自己的衣服紧紧包住那个瓶子。拉德洛看了,勉强还算满意,挥了挥手:“那你收好了,记得别告诉他是我给的,也别让他知道我是谁。”说罢仍跳窗子走了。
明娜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的,但追到窗边时,他已经消失在树从中了。
第二天一早,明娜在老乔的带领下来到森林深处的精灵驻地边缘,精灵们已经整装待发,准备骑银狼启程了。明娜抬头望向咫尺外的银狼,头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这种巨兽,不禁有些脚软,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它没有魔兽可怕,它没有魔兽可怕……”
可它比她见过的魔兽要大……
路西恩是此行的领头人,看到明娜,便先皱了眉。那名和气地男精灵忙道:“队长,萧天剑受了伤,那里没有半精灵,他身边没人照顾。”路西恩看了他一眼,便操纵着银狼调头出发,只丢下一句:“你带着她。”那精灵连忙催促明娜上狼。
明娜只匆匆跟老乔道别,就抓着精灵的手臂爬上狼背了。银狼身上并没有任何类似于缰绳的东西,精灵又不愿与人类接触,她不知怎么固定住自己的身体,只好抓住银狼脖子后面的毛。跟外表看起来的银光油亮不一样,那毛有些硬硬的,小手被戳得生疼。银狼被她抓得不舒服,大吼出声,吓得她心惊胆战。
精灵浑不在意地拍拍银狼的头,银狼便咻一声往前飞奔起来。明娜坐在它背上,东倒西歪的,只觉得耳边风声哗哗地响,林间的树枝迎面打过来,她躲避不及,挨了好几下,只好伏低了身体。眼角余光处,她望见同行的精灵们都十分优雅地坐在狼背上,灵巧地避过一路上横伸出来的树枝,完全没有被打到,心中十分佩服。
银狼的速度很快,只过了小半天,他们一行便到达了精灵王城。这时明娜已经被颠得头昏脑涨,眼冒金星,还没来得及观察精灵王城的模样,便被那位精灵带到王城以西几公里的地方,拎下了狼背。那精灵还丢给她一包东西,指了指前方:“萧天剑就住在那里,你去找他吧。”说罢就掉转狼头离开了。
明娜喘着气望向前方树干粗壮却没什么枝叶的大树,疑惑着爷爷究竟住在哪里?那树的确象房子一样大,但那是树不是房子啊?不过想到幻灵镇上的树屋,她还是走了过去,却没发现那光秃秃的树上有任何木板。
但当她绕着树走了半圈后,她发现那果然是间树屋,跟拉德洛那建在树上的房子不同,这是挖空了整个树干建成的屋子,有门有窗,树冠就是屋顶,神奇的是,那屋顶上的枝干居然还能长出叶子来。
门是开着的,屋内传出几声咳嗽。明娜连忙跑过去,果然看到爷爷一脸苍白地半躺在木床上,神色憔悴。她鼻子一酸,扑了过去:“爷爷!”还未到跟前,便被人扯住了后领:“他受了伤,别碰他。”那是一把温柔的女声,明娜回头一看,居然是拉德洛的母亲,那位白衣美人芙诺雅。
她张口想叫,但想到拉德洛不希望爷爷知道他的事,便闭了嘴。芙诺雅淡淡一笑,对萧天剑道:“既然有人来照看你,那我就先走了。”说罢就转身离开。
萧天剑连声呼喊,都无法将她唤回,转头看到一脸无辜的明娜,苦笑道:“小明娜怎么会来?我不是叫你留在镇上的吗?”
明娜却低了头,小声问:“爷爷,你会受伤,是不是因为我把那瓶火毒汁液用掉了?还有,是不是因为我叫你快点回来?所以你才会……”她头垂得更低:“对不起,爷爷。”
萧天剑笑着拍拍她的头:“跟你有什么关系?是爷爷一时大意,你用不着怪自己。你怎么会来的?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明娜心里好受些了,便把手里的包打开来给他看,那是用几大片叶子包起来的,都是水果和植物茎块之类的东西。萧天剑苦笑:“看来是吃的,这里就没别的东西了……”他轻咳几声,又伸手轻抚喉咙,脸上的神色似乎很是痛苦。
明娜见状,连忙从包里找出拉德洛的那瓶药水:“爷爷,你快把这个喝了吧,这个可以治伤。”
萧天剑几乎是一看到那瓶子,眼中就开始发光:“是谁给你的?!是芙诺雅吗?”见明娜摇头,又追问:“那是谁?快告诉爷爷!”
明娜想起拉德洛的话,又摇头道:“我不能说,他说不可以告诉你。”她见爷爷用令人发毛的眼光看向自己,打了个冷战,又催他喝下。
萧天剑暂时按捺下心中疑问,把药水喝了,随着一股芳香的冷洌流入身体,渐渐的,腹中升起一团暖流,缓缓向四肢八骸延伸开去。他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舒服得差点呻吟起来了。不知过了多久,这种暖意才渐渐消失,胸口的疼痛大为减轻,连原本不能动的右腿,也开始发痒。
他看向手中的瓶子,更加肯定那正是他所想的东西,抬头望向正打哈欠的孙女:“到底是谁给你的东西?难道连爷爷都不能说吗?”
明娜想起自己过去泄露的几次秘密,坚定地摇摇头:“不可以说,他说了不能告诉你的。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做到。”
萧天剑沉吟道:“是那个人要你别说,还是你答应了别说?”
明娜歪歪头,好象是拉德洛叫她别说的,她没有答应,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同:“他是我的朋友,他不愿意让你知道,就算我没答应,也不该说的。”
萧天剑轻咳,笑了笑:“那么神秘吗?可是这种药是精灵王族才有的,那个人是怎么来的?该不会不是真的吧?如果是有毒的,那就糟了!”
“才不会有毒呢,这是他妈妈给的,是……”明娜忽然住了嘴,瞄了爷爷一眼,“我不上你的当!”
萧天剑笑得更深了:“他妈妈?这么说,是两位精灵公主之一啰?奥罗拉可没那么好心,我知道了,一定就是你小叔叔,快告诉我,是谁?是莱弗吗?”他始终觉得那名少年很可疑。
“才不是呢,大哥哥已经有二十多岁了,不可能是你儿子啦。”
“可他看上去很象啊,除了他,镇上就没有十几岁的人了。”
“谁说没有?”明娜得意洋洋,“精灵长得慢啦,十几岁就跟我们人类几岁一样,所以才……”她忽然停住,看到爷爷神色大变,就知道自己又漏陷了,顿时懊恼不已:“我下次什么话都不说了!”
萧天剑心中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几岁模样的半精灵,只有拉德洛一个,他几乎天天都能看到那个男孩,却从没怀疑过那就是他的儿子。他伸手摸摸孙女的头,心思却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那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服用了那药水,萧天剑的伤好得很快,第二天就能下床了,他正想去精灵王城问芙诺雅儿子的事,却先一步接到了女王的召令。交待孙女烧火煮水,他便往王城方向去了。
明娜昨天晚上已经在爷爷的指点下烧过一次水,虽有些手忙脚乱,也还能对付。这间树屋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在屋里烧火,所以他们只能在室外煮食。不远处一条浅浅的小溪流过,溪水冰冷,但十分清澈,明娜装了半锅水,吊到架子上,小心地透起了火。
这时已经将近九月,如果是在其顿,天气才刚刚转凉而已,但在北方的精灵森林中,空气中已经满是寒意。明娜把带来的所有衣服都穿上了,还觉得不够暖和,只能回屋拿了件爷爷的兽皮坎肩,又把手凑近火边,才觉得暖和起来。
水烧开了,明娜起身拿开锅子,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风声,然后就是门啪的一声打开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爷爷回来了,她忙跑过去:“爷爷,水已经烧开了,你……”看到眼前的情景,她呆了一呆。
萧天剑坐在床边,双手抱头,脸上满是茫然。看到明娜进来,他抬头怔怔地问:“明娜,你说……爷爷是不是很自私?是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却从没为别人着想过?”
“爷爷……”
“当初我想娶芙诺雅,就娶了;想离开,就走了;不想再过那种无聊的日子,就二十年不回来;听说了儿子的事,就跑回来追问。一心只想着要认回儿子,却从没想过,认回以后,要怎么办。我会留下来吗?不会,那我为什么要认他……”
“爷爷……”
“拉德洛跟别的半精灵不一样,他几乎就是个精灵,也就是说,他至少会活上几百岁。要是我认回他,我有那么长的命吗?我宁可让儿子伤心,也要认回他,明知道精灵们不待见我,我也要认回他,我是不是很自私?”
“爷爷……”
萧天剑搂过孙女,眼圈发红:“我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对不对?我让你奶奶和爸爸受苦了,现在又让芙诺雅和拉德洛受苦。我居然还有脸委屈?芙诺雅骂得好,骂得够狠,终于把我骂醒了,对不起,对不起……”
明娜轻轻拍着爷爷的背,看着这位英雄象个孩子一样低声哭泣,却始终弄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萧天剑哭过这一场,便交待孙女收拾东西,准备回幻灵镇去,这一次,他打算再去见见儿子,那孩子既然愿意把那么珍贵的药给他,可见心里还是有他这个父亲的,只要再见一面,确定了孩子的心意,他以后就不会再纠缠了。
次日清晨,他们正打算出发,芙诺雅公主却带着路西恩兄妹以及原本应该留在幻灵镇上的老乔来了,他们还带来了一个惊人的坏消息。
拉德洛失踪了。
同时失踪的还有两个不到三十岁的幼年精灵以及几个人类佣兵。而乔在那些佣兵的房间里,发现了一缕银白色的头发,上面沾有绿色的血迹。
(更晚了,看在字数的份上,原谅我吧……)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二十九、拯救行动
萧天剑焦急地问:“拉德洛受伤了?怎么会这样?!”想到那尚未相认的儿子就是银白色的头发,他不由得心急如焚。
倒是芙诺雅还能保持冷静:“那不是拉德洛的血,他的血是红色的。”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旧日爱人一眼,“这是他唯一不同于精灵的地方。”
儿子跟他同样流着鲜红的血,这个认知让萧天剑心中一喜。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产生这样的念头,忙甩甩头,稍稍冷静了些:“究竟是谁干的?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些佣兵是什么人?”
“他们是你的同类,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吗?”路瓦娜仍旧语气刻薄。
萧天剑闻言忍不住怒目而视:“你以为我会对自己的儿子做什么?!如果我要伤害你们精灵,我干嘛还要花这么大的功夫帮你们剿灭雪原魔兽?!”
路瓦娜一窒,别开了脸。她向来看不惯人类,已经习惯对他们冷嘲热讽了,萧天剑很少反驳回来,没想到今天她却踢到了铁板。
萧天剑不再理会她,把头转向老乔。作为幻灵镇实际上的掌控者,这位老朋友一定知道其中详情。
老乔先前顾忌精灵们在场,并没有出声,见萧天剑主动询问,便答道:“是昨天的事了。那几个人类佣兵是生面孔,对森林里的珍贵草药和禽鸟动物都不感兴趣,又不肯说是谁介绍他们来的,只会到处乱晃,缠着人聊天。我打听过,他们不是打听精灵住的地方,就是想让人带他们进森林,还问森林里有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他们看上去就不象好人,所以大家都不想理睬,他们就索性打起孩子和年轻人的主意。我们几个怕出事,要求他们离开。他们原先不肯,见我们态度强硬,就答应了。但他们忽然消失,连房钱都没付,我还以为他们真的走了,没想到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了那血迹。我马上去查看镇上的人,结果只有小王子不见了。”
路西恩淡淡地接过话尾:“巡逻队的人一接到报告,就封锁了整个边境,这时驻地那边也发现有两个孩子不见了,他们半天前还在森林里玩耍,我们在他们最后逗留的地方发现有挣扎的痕迹。现在我们只知道他们还没有离开精灵森林的范围,但那些人类佣兵太狡猾了,几乎什么线索都没留下来。”
老乔点点头,对萧天剑道:“萧,那些人是老手,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掳走孩子,不过先前他们曾经堵过小王子和明娜几回,那眼神叫人看了都恶心。”
萧天剑此时脸色已是一片铁青:“他们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居然敢打我儿子的主意……”
芙诺雅脸色一白,强自冷静地对他道:“萧,你是人类,又做过佣兵,一定很了解他们的习惯,我需要你的帮助,只要你能平安救回三个孩子,我……我就再也不会怪你了。”她的声音在颤抖。
萧天剑忙道:“你何必这样说?拉德洛也是我的儿子,我当然会救他。”
芙诺雅摇摇头:“不仅仅是他,还有另外两个孩子,他们同样重要。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
萧天剑并不同意这种说法,但在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多说什么,便回头对孙女道:“明娜,爷爷要去救小拉,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乱跑,知道吗?”
明娜听了那么久,也知道事情重大,郑重地对爷爷道:“爷爷要把小拉救回来哦,你们都要平平安安的。”
萧天剑微笑着摸摸她的头,转头对芙诺雅道:“请你们定时送食物过来吧,这孩子还小。”芙诺雅点点头:“我知道了。”顿了顿,又道:“路西恩会和你一起去。”
萧天剑望向一脸冷淡的旧日情敌,心中有些不悦,但路西恩对精灵森林远比自己熟悉,现在救儿子要紧,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匆匆交待两句,便和路西恩与老乔一起走了。
他们一离开,芙诺雅便晃了晃,仿佛浑身都没了力气似的,软软坐倒在椅子上,路瓦娜忙扶住她:“公主,你没事吧?”
芙诺雅摇摇头,眼泪却象断线的珍珠一般落下:“拉德洛……”
明娜瞧着难过,忙说:“小拉会没事的,我爷爷最厉害了,没人是他的对手。”虽然他在魔兽身上吃过亏,但那是魔兽不是人。
路瓦娜没理会她,只顾着安慰芙诺雅,后者慢慢拭干脸上的泪水,对明娜勉强笑了笑:“孩子,希望事情如你所言……”说罢便强撑着在路瓦娜的搀扶下离开了。
屋中只剩下明娜一人,她看了看周围,忽然觉得有些冷。
小拉会没事吧?那些坏人到底想干什么呢?他们真的很讨厌。爷爷会顺利把小拉救出来吗?为什么她总觉得会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为了把这些念头忘掉,她决定找些事来打发时间。但刚才他们正要出发回幻灵镇,几乎所有行李都在萧天剑的储物戒指里,她身上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些杂物,魔药和魔法课本都放在客店里没带来,她能做什么呢?
这间树屋是萧天剑二十年前的旧居,屋中只剩下家俱和一些陈旧的生活用品,萧天剑之前来剿灭魔兽时,是和精灵们一起行动的,直到受伤后才回到这里,因此屋中只是简单地打扫了一下。明娜四处乱翻,倒被她翻出了一些旧的锅碗瓢盆,旧被子旧衣服,还有几本书册。
那些书里有一本画了许多插图,似乎是精灵们的故事,明娜曾在拉德洛那里见过类似的书,但她看不懂上面的精灵语,于是只看了看图画就把它丢到一边。
还有一本羊皮纸订成的小册子,里面写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文字,象是一个个方块似的,十分复杂,又有些象是图画。从这些文字排列的格式来看,有点象妈妈常写的日记,难道这是爷爷以前的日记?
把东西丢开,她觉得有些饿了。精灵们果然送了食物过来,但他们把东西放下后,连话都不说便离开了,更不愿透露找人的进展。
送来的都是水果,在天气渐寒的北方,光吃这些可不够暖和。明娜照着之前学的方法,用旧锅烧水喝,偶尔也丢水果进去,但味道不太好。
她偶然发现小溪里有一种手指头大小的鱼,身体几乎透明,可以看到里面鲜红色的脊骨。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吃肉了,便在水里扑腾了半天,终于抓到两条,丢到锅里,煮出了一点鱼汤。
鱼汤很香,可惜没有味道,因为她没有盐。不过在秋风瑟瑟的夜里,能吃上热热的汤,还是很幸福的。她开始觉得,就算没有爷爷在,她也能照顾好自己了。
半夜里她被痛醒了,肚子里象是有一把火在烧,疼得她死去活来,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不停地冒着冷汗。她生病了吗?
紧紧地绻在层层被单中,她咬着唇忍受着疼痛,忍不住哭叫出声,然而没人听到她的叫喊。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外面的天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白,当明娜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她身上原本穿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桌上放着一包新送来的水果。
她身上发软,但肚子已不再痛了,却在咕咕地叫。她忙塞了几个水果下去,但心中却在疑惑:爷爷怎么还不回来?他把小拉救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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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天剑的搜索营救行动一直不太顺利。那些佣兵果然是老手,根本就无法找到他们的踪迹。如果不是精灵们守住了边境,确定他们还在森林范围内,他几乎以为他们已经顺利逃出去了。
拉德洛和小精灵们失踪的第三天,萧天剑与路西恩收到了精灵驻地的讯息,其中一个小精灵不幸死了,灵魂之光已回归母树,他的父母悲痛万分,更多的精灵加入到搜索行动中来。半精灵们因为没能及时发现歹人们的恶行,受到了很大压力,也全体出动,在森林边界上来回搜寻着。
萧天剑心中更焦急了,他的小儿子虽然象精灵,但毕竟还不是精灵,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未必能象那个死了的小精灵那样,灵魂回归母树,过上几年、几十年,又再重新孕育出来。他加快了搜寻的速度,也找得更仔细了,为了能多花点时间找人,他连觉都不睡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他们深入森林东部寻找时,路西恩意外地发现了打了结的野草。虽然并不显眼,但那正是拉德洛独有的天赋。萧天剑听了路西恩的话,连忙和他一起顺着那草结,慢慢找到了精灵王城以东不到两公里的地方,终于发现了佣兵们的踪迹。
拉德洛和另一个小精灵都没事,只是看着有些虚弱,佣兵们共有五个人,守得很紧,很难找到空子。
但萧天剑和路西恩都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营救行动很快就开始了。趁着黎明时分佣兵们都在沉睡时,路西恩躲在树后射出了第一箭,杀掉了其中一人。但箭支破空的声音惊醒了另外四人,他们迅速拉着孩子们分散开来,躲到周围的树后,并把孩子拽到面前充当肉盾。
萧天剑悄悄潜到他们背后,无声无息地干掉了一个,又再接近了挟持自己儿子的人。
然而那个黑齿男颇具实力,很快就察觉到他的动作,拉着拉德洛避开了。萧天剑认出他正是佣兵中以凶残闻名的恶魔五人组的头领,心中暗叫不好,想要寻机将他制服,却因为顾忌着始终架在儿子脖子上的匕首,动作无法施展开来,路西恩把小精灵救下来后,他这边还在僵持当中。
“把孩子放了,只要你不反抗,我们不会杀你。”萧天剑道,“精灵不喜杀戮。”
黑齿男咧咧嘴:“你在说笑吗?”他瞥了地上的同伴尸体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放下你手中的剑,退后,不然我就割断这小乖乖的喉咙!”说罢还把匕首往孩子脖子上压了压,一丝血痕立时出现在拉德洛的脖子上。年轻的半精灵抬眼望向萧天剑,紧紧抿住了嘴。
萧天剑心中焦虑,犹豫了一下,便把剑缓缓放在地上,但眼睛始终盯着黑齿男。他的戒指中还有很多剑,少一把也没什么,但他要怎样才能救下孩子呢?
黑齿男见他的剑离了手,心中一喜,拽着孩子往后退,示意另一个还活着的同伴跟上,就在这时,斜后方射来一支箭,打掉了他手中的匕首,他脚下却被草缠住了,动弹不得。拉德洛借机挣脱开来,正要往前逃,不料那黑齿男一发狠,大手一张便钳住了他的颈脖,那粗大的指节显示着它的主人是多么的有力,只需一瞬间就能扭断孩子那纤细的脖子。
萧天剑一心急,也顾不上拿剑了,猛地扑了过去,抓下那黑齿男的手,死死压住对方的身体,一拳揍上了那张可恶的脸。他虽然是以剑术闻名,但他也学过拳,论拳头硬,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但他这次的对手却不是个好对付的,虽然被那一拳揍得眼冒金星,膝盖却趁机往上一顶,打算猛击萧天剑**,被他发现了,连忙避开。那黑齿男想趁机逃走,又被萧天剑一脚踢了过去,摔倒在地,两人就此撕打起来。
当老乔与其他精灵赶到,并把另一个佣兵捆起来后,这边的架也打得差不多了。萧天剑头脸都是淤青,嘴角也破了,更因为刚才手脚齐上,再次触发尚未好全的伤势,腿骨又痛了起来,胸口也闷闷地,但看着比他更凄惨的黑齿男,他心情却很愉快,又再补了几脚:“叫你打我儿子的主意!叫你打我儿子的主意!”
拉德洛呆呆地看着他发疯,很快就被人抱开了。
老乔把萧天剑拉下:“别把人打死了,我们还要问话呢。”萧天剑这才放过他,但马上就感觉到右腿的剧痛,心中暗叫不好,忙叫老乔扶着自己找个地方上药休息。
查探过拉德洛和那个小精灵都只是皮外伤后,众人都松了口气,路西恩忙带人审问两个佣兵。在萧天剑的建议下,他们将两人分开审,审出的结果却叫人大吃一惊。
“宝藏?精灵森林里哪里来的宝藏?”萧天剑听完审问结果后,不禁愕然,“为什么会有这种传言?”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三十、冬去春来
路西恩眉头深锁,他一向冷淡,会有这种明显的表情,实在少见。跟在他身后的那位说话和气的男精灵道:“那两个佣兵都招供说,有人告诉他们精灵们有数万年历史,积下的宝藏数也数不清,不但有黄金和宝石,还有上古神器,只要得到其中一小部分,就足够他们享受一辈子了。他们本来只是半信半疑,但就在半精灵要赶他们走之前,他们无意中发现了拉德洛藏起来的晶石。”
“晶石?”萧天剑问。
“这个我知道。”老乔开口解释,“自从幻灵镇建成后,每年都有人类冒险者前来,想要得到精灵森林里的药草或动物,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们都会答应,但要他们拿各种魔法晶石来换。那些晶石是用来加强武器的力量,好对付雪原魔兽的,一但魔力耗尽,就成了没用的宝石。精灵们对这些不感兴趣,都随手丢给孩子们当玩具了。小王子喜欢那些晶石的颜色,所以收藏得比别人多些。”
萧天剑倒觉得儿子的这个爱好有些象自己,不过他还是不能明白:“就算孩子收了几块废弃的晶石,也不能说明精灵森林里就有宝藏啊?那不是人类给的东西吗?”
那位和气的精灵叹道:“可佣兵们不知道,他们只想着一个孩子都能拥有那么多宝石,可见精灵族有多么富庶了,所以他们索性掳走孩子,一来是当人质,二来是要他们带路。小露艾拉想要示警,就被他们杀了。”
萧天剑脸色有些难看,原本被杀的也有可能是他儿子。精灵们不爱财宝,只对植物和优雅的艺术感兴趣,那些晶石失去魔力后,对他们来说跟玩具没什么区别,却成了惹祸的根源。“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流言?!”他咬牙切齿地问。
“不管是谁,都不是善意的。”路西恩冷冷地开了口,他掏出一张破烂的羊皮纸,丢给了萧天剑,“这是在那些人类身上搜出来的所谓藏宝图,如果真被他们找到地方,对我们精灵来说可是弥天大祸。”
萧天剑展开图细看,那图纸很陈旧,上面还有蛀虫的痕迹,图上的线条明显是精灵森林的平面图,上面有三个红色的X,标志着宝藏的字样,其中两个X分别是精灵王城与精灵驻地里两棵世界树的位置,第三个X的地点他不太清楚,不过隐约记得芙诺雅曾提过,那一带曾经有过一个生命之泉,但百年之前就干涸了。
三个X的旁边,都注明东西是埋在地下的,如果真被那些不知内情的佣兵找到世界树,挖动它的根基,无异于动摇精灵一族生存的根本。
“到底是什么人弄出来的藏宝图?他们到底有什么图谋?!”萧天剑心中很肯定,那些人一定是要对精灵族不利,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这样的图有多少份?又有多少个人知道这个流言?那些佣兵有没有招供?”
路西恩收回图纸:“他们没告诉别人,但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就不清楚了。我要马上把事情报告给女王,告辞。”说罢交待手下带好拉德洛,以及押送两个佣兵,便率领所有精灵退走了
萧天剑眼睁睁看着他们带走儿子,心中一急,忙起身要追,却被老乔摁了回去:“你疯了?!你还要不要这双腿了?还是说你也想象我一样当个跛子?!”
萧天剑急道:“没事的,只是痛一下,我本来已经好了的。”
“你这个笨蛋!谁说已经好了的?那是圣药不是神药,只能最大程度地减轻伤势,还要好好调理才能痊愈。你的伤还没好全就累了几天,再不好好休息,这伤就治不好了!”老乔强硬地制住他,仔细查看他脚上的伤势,只稍稍用力一按,萧天剑就痛得说不出话来,老乔见状,便叫几个半精灵去找来一种草药,嚼碎了敷在他的伤处,痛得他忍不住叫出声。
老乔冷哼一声:“这是你自找的,现在可没有圣药给你喝了,不想变残废就不要动!”说罢撕下几根布条包扎好萧天剑的腿,又砍了几根树枝充作夹板,叫几个半精灵合力将他抬回树屋去。
明娜一直留在树屋等待,看到几位大叔抬着爷爷回来,双方都吓了一跳。萧天剑和老乔是惊讶于明娜整个人消瘦了一圈,明娜则是被爷爷的惨状吓到了,不由得追问:“爷爷怎么了?受伤了吗?小拉救回来了没有?”
半精灵们合力将萧天剑安放到床上,后者痛得呲牙裂嘴,老乔便替他回答道:“小王子没事,精灵们把他接回王城去了。你爷爷又伤到了腿,这回挺严重,你千万不要碰他。”明娜连忙点头,避开萧天剑三尺远,看得他哭笑不得:“没那么夸张……去烧点热水给我喝吧,怪渴的。”
明娜应声出了门,她现在烧水已经很熟练了,还很有创新精神地把一种果子丢进水里煮,这样煮出来的水有一种清香味,喝了能令人昏昏欲睡。
生病的人就该好好睡觉,这是她从小到大生病的时候,从父母和保姆、管家等人处得来的经验。
捧着锅子进屋时,半精灵们大都离开了,只剩下老乔一个。萧天剑喝了水,很快就觉得发困,立时警惕起来:“明娜,你这水里放了什么?”
明娜答道:“是一种青色的果子,小小的,香香的。爷爷快睡觉吧,睡醒了就好了。”边说还边轻轻地拍着爷爷的肩膀,有点象是哄小孩的样子。
萧天剑哭笑不得:“你这孩子,谁教你煮这种水的?果子是哪里来的?”当知道是从附近的树上摘下来的时候,他十分无奈:“我不是叫精灵那边给你送食物的吗?难道他们送的不够吃?你怎么还要摘水果?还弄出了……这种……这种水果汤?”
明娜吐吐小舌:“我很无聊啊,又没别的事可以做。他们送来的都是水果,冷冰冰的吃下去,很不舒服,我只好煮热水喝,就想着,如果把果子丢进去煮,会是什么味道?我试了很多种,他们送来的果子煮了以后,味道都不好,所以我就找别的果子了,结果只有这种煮出来的水好喝。”
听完他的话,老乔立时起身搜查屋内,在一个缺了一个口的大陶碗中找到了十来个不同颜色的果实,细细闻过味道,转过头来,严肃地对明娜道:“明娜,你爷爷难道没教过你,不是每一种果子都能吃的吗?这些果子你都吃过了?”
明娜忙摇头:“那是我昨天才摘的,还没有吃。”眨眨眼,她小心地探问:“乔大叔,这些不能吃吗?”
“至少有两种是有毒的。”老乔拣出了其中七八颗,“还有一些会让人身体麻痹,其他的还行,但味道不会很好,只是闻着香甜而已。”他忽然眯了眯眼,拿起一粒红色的果子,看着跟另外几棵红果差不多样子,但个头要小一些的:“居然让你找到这种!这个看着和樱桃很象,但人吃了会大笑不止,吃得越多就笑得越久。向来只有精灵森林东面才有这种果子的,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到。”
明娜虽然觉得有趣,但也知道自己差点吃了不能吃的东西,心中有些害怕:“我不知道……对了,前几天我还从水里抓了两条鱼来煮汤喝,晚上睡觉时痛得要死。那些鱼是不是也有毒?”
老乔呆呆地看着她,转头与萧天剑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语。后者苦笑道:“明娜,河里那种鱼……可以吃,但要把骨头去掉,而且一条鱼就能煮一大锅汤,你是不是把鱼连骨头一起丢下去了?”小孙女没有杀鱼取骨的本事,他很清楚这点。
明娜低头绞手,她终于知道自己吃错东西了,不禁有些泄气,她还以为自己很厉害呢。
老乔正色望着她,道:“这次幸好发现得早,不然你要是真的把这些果子都吃下去,谁也救不了你了。以后不能再随便吃东西了,不是所有看着好吃的东西都能吃的,知道吗?”
明娜连忙点头受教。萧天剑看着有些不忍,便安慰道:“其实也没那么夸张。比如那种鱼,吃下去虽然会肚子痛,但你身体会变得很暖和,即使在冬天也不怕冷了。”
明娜好奇地看着他,正想问详细些,却被老乔打断道:“别教坏孩子吧,那种鱼的力量不是小孩子能受得了的,如果不是她在小王子那里吃了不少含有水元素力和风元素力的水果,稳住了鱼骨的毒性,你以为她能熬过来吗?”
他态度很严厉,萧天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很快就在他的胁迫与水果汤的共同作用下,昏睡过去。明娜则在老乔的带领下,开始了认识各种植物、水果与动物的课程。
由于萧天剑行动不便,而明娜又年幼不懂事,老乔便把客店交给了莱弗,留在树屋照顾这祖孙俩的起居,除了为他们准备饭食、替萧天剑换药外,还教会明娜不少东西。
明娜的日子过得很充实,不但学了很多有趣的新知识,还重新开始了魔法、魔药和轻功的练习,不过在忙碌之余,她偶尔也会念念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见马歇尔爷爷,什么时候才能去找爸爸妈妈,还有小拉为什么一直不来看她。
不但拉德洛没来,连精灵那边也没再派人过来,树屋的食物和药品都是半精灵们从幻灵镇送过来的。萧天剑心里也在嘀咕,虽说他没能平安救出三个孩子,但老婆那边也未免太无情了吧?
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不久,芙诺雅便带着拉德洛来了,随行的还有路西恩和另两名精灵卫士,但他们都留在屋外没进来。老乔知道老朋友这一家子定是有话要说,便悄悄出了门。
明娜一见拉德洛就高兴地扑过去:“小拉,你总算来了,我可想你了,你不是没事了吗?为什么那么久都不来找我玩?”
拉德洛偷偷看了母亲一眼,才对明娜笑了笑,小声说:“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明娜不明白地望着他,但他却不肯再说话了。
萧天剑看着儿子,有些激动:“小拉,你……你知道我是谁吧?”拉德洛脸一下涨红了,瞪了明娜一眼,明娜更觉得奇怪了。
芙诺雅对儿子点点头:“出去玩吧,我有话跟……跟萧说。”拉德洛偷偷看了萧天剑一眼,便拉着明娜出门去了。萧天剑不舍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转头望向芙诺雅:“有什么事?”妻子的表情太过冷静,他有些不祥的预感。
芙诺雅只是淡淡地问:“我听乔说,你的腿伤很重,要静养几个月,可能要在这里过冬,是不是?”
萧天剑忙道:“你别听他的,其实没那么严重。”刚一说完,他又有些后悔了,这不就等于说他很快就能走吗?
芙诺雅没说什么,只是掏出了一个木瓶:“这是我们族里特制的药,对你的伤很有帮助,你回头喝了吧。”萧天剑正高兴地打算接过瓶子,芙诺雅却将瓶子放到桌上,又在离床两米远的椅子上坐下:“你是为救孩子受的伤,之前又帮我们剿灭了雪原魔兽,以后就再也不欠我们什么了。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吧,伤好了就走,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萧天剑愕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连回来看看孩子都不行吗?夫妻一场,你何必这样绝情?!”
“这跟感情没有关系。”芙诺雅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眉间却已不再带着忧愁,“母亲已经决定要封闭精灵森林,拒绝所有人类进入。当初接受你的提议开放,只是为了让流落在外的半精灵们有个安身之地。现在,愿意回来的半精灵都回来了,其他的都是贪恋人类世界的繁华,不甘心过平淡日子的。雪原魔兽已经被铲除,冬天之前,我们会在王城以北设下防御,以免再有魔兽入侵,以后,我们就不再需要晶石了。封闭森林,对精灵一族更好。”
萧天剑紧紧盯着她:“是因为那个宝藏的流言吗?只要找出源头消灭掉就行了。封闭了森林,你们又怎么知道是谁在算计你们?!难道你们甘心吗?你们还死了人,难道不想把罪魁祸首揪出来狠狠报复一番吗?!”
芙诺雅不为所动:“不管是谁传的谣言,只要没人能进入精灵森林,又能对我们产生什么伤害呢?我们是不会到外面去,我们对争斗不感兴趣。”
“那如果我能帮你们查出真相呢?我不要求你们对外开放,只要能允许我偶尔回来看看……”
“萧。”芙诺雅打断了他的话,双眼看向他,“人类的欲望是无穷尽的。别忘了,你那天答应过什么?我不会再怪你,你也不要再纠缠不清了。”
萧天剑顿时怔住,脸上只余苦笑。是啊,他明明已经下了决心,为什么现在又想反悔?
芙诺雅站起身来:“今天我带孩子来再见你一面,以后就不会再来了,你好好养伤吧,希望你……快点好起来。”说罢就转身离开。
“芙诺雅。”萧天剑叫住妻子,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芙诺雅没有回头:“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该在一起。已经决定了离开,就不要后悔。”
萧天剑无力地靠向床背,目送妻子远去。他知道芙诺雅虽然个性温柔,但一但下了决心,就不会再更改,就象当年她执意要嫁给自己,即使精灵女王剥夺了她的王位继承权,她也不肯让步。今天她会做出这番决定,看来他们夫妻的缘份是真的到了尽头了。
明娜在屋外一直跟拉德洛说话,但对方却很沉默寡言,时不时望向屋里,对明娜的问题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明娜问了半天,只知道全精灵族都在为死去的小精灵祈祷,以及拉德洛目前住在王城附近的山洞里。
芙诺雅出来后,很快带着儿子走了。明娜心下有些慌,不停地叫着小拉的名字,但拉德洛只是回头对她挥挥手,什么也没说。
回到屋里,看到爷爷一脸茫然,明娜小心地叫了他几声。萧天剑清醒过来,苦笑着摸摸孙女的头:“这算不算是报应?”
之后他一直很沉默,常常在发呆,不知想些什么。明娜跟着老乔学东西,偶尔遇到武艺上不懂的事问他,他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明娜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那天小拉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来过了,整个秋天都没来过,问爷爷,爷爷只是苦笑,问老乔,老乔就叹气。等到第一场大雪来临时,她终于死了心,接受了这位新交的朋友兼小叔叔再也不会来找她的事实。
冬天很冷,几乎天天都有大风雪,树屋的周围都是一片雪白,小溪里的水完全结了冰,他们不得不敲碎冰块来烧水。因为不能再在屋外生火,屋内也同样不能烧火,萧天剑从戒指中拿出了一个矮人打的铜炉和炭块,用它取暖并煮食。
明娜对他那枚神奇的戒指已经有些麻木了。
即使有炭,数量也是有限的,明娜求了老乔半天,才说服他破例煮了鱼汤。精灵那边不再送食物过来了,来自幻灵镇上的食物补给,也由原本的两天一次改为五天一次,有时候甚至会因为大风雪而断粮。明娜度过了有生以来最艰难的冬天。
待到冬天过去的时候,萧天剑的伤已完全好了。他伸展着筋骨,往精灵城方向去了半日,回来笑着对孙女说:“明娜,咱们离开这里吧,好不好?”
(终于能离开了……)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三十一、跨越雪山
明娜很快就和爷爷一起收拾好了行李。他们只会带走一些旅途中用得上的东西,部分锅碗瓢盆、衣服被铺、书本用具,甚至是萧天剑那本写满方块字的小册子,都会留下来。
明娜有些舍不得那本小册子,冬天里大雪纷飞无法外出时,她除了练习魔法魔药外,就是跟爷爷学那种方块字,现在已经能认得一百来个了,那本册子上记载的是唯一用方块字写成的文章,她很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认全。
她把那册子紧紧捂在心口,对爷爷撒娇道:“爷爷,把这个留给我吧,你放在这里也没用啊。”
萧天剑却道:“这是唯一能证明我在这里存在过的东西,我想要留下它。等我们离开后,小拉就会住过来,这个可以留给他当纪念。”
“小拉要住过来吗?”明娜有些惊喜的问,“那他什么时候来?”也许离开前还能见上一面。
萧天剑笑笑:“等我们走了就会过来,这是跟精灵那边说好了的,反正我也不能再回来了,这屋子怎么也比半精灵们住过的山洞要舒服得多。”
明娜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把册子放下了,想了想,她重新打开魔药箱子,拿出一瓶前几天配好的药水。这是她学着做的去疤灵,效果当然比不上老魔法师森内特做的,但据爷爷亲身试验过,可以让疤痕的颜色变得浅一点。她把药水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又写了一张便条,作为留给拉德洛的礼物。
萧天剑明白她想做什么以后,一直在微笑。自己的两个后代能友好相处,对他来说是值得高兴的事,尽管他知道,这跟孩子年纪尚小不懂事有很大关系。等明娜长到一定年纪,对于祖母情敌的孩子是否还能那么亲近,就难说了。
老乔捧着一锅东西进了门,大嚷着:“快来喝鱼汤,新鲜的鱼汤哦。”明娜高兴地巴上去:“乔大叔,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闻闻锅中的鱼汤,却有一种腥臭的味道,隐隐带着草药的气味。明娜不满地嘟了嘴:“味道怪怪的,乔大叔放了什么东西啊?”
老乔一边舀着汤一边道:“这可是好东西,我放了十几种药草在里面,喝下去不但能暖身子,还能防止冷风伤害你的眼耳口鼻,连手脚都不会生冻疮哦。快喝吧,北边的雪山可不好走,喝了它你才能平安走过去。”
“北边的雪山?”明娜不解地问,“我们要走那边吗?不是从幻灵镇那边走吗?”
萧天剑走了过来:“小傻瓜,你忘了?迷雾荒原每年只有六月到九月这段时间可以通过,其他的时间里毒雾太浓了,我都不一定能撑过去,何况你只是个小孩子?西边是大峡谷,根本不能通行,我们只能走北边的山路,跨越大雪山,通过诺嘉境内回其顿去。”
明娜这才明白了,连忙拿过鱼汤喝起来。这个冬天她可冷怕了,绝对不要再受那样的苦。喝了一大碗,她才发现爷爷并没有动属于他的那碗汤:“爷爷,你不喝吗?”
老乔也道:“萧,我知道你身体强壮,但你刚刚伤好,未必能受得了雪山上的寒气,还是喝一点吧。”
萧天剑却摇摇头:“不用了,明娜是小孩子,喝这汤是不得已,但我可以熬过去,就不必喝了。虽然我跟精灵那边几乎断绝了关系,但毕竟是在他们的地盘上,还是不要违反他们的规矩吧。”
老乔叹了口气:“你这家伙虽然总是叫人生气,不过人品倒是不坏。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跟你做朋友了。我最后再劝你一回,有些毛病,你还是改了吧。”
萧天剑与明娜听他这么一说,都想到他们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半精灵朋友了,心情都变得有些失落。精灵森林封闭,也就意味着位于森林外围的幻灵镇同样要对外封闭,他们无法进来,半精灵们也无法出去。
明娜放下碗勺,抱着老乔喃喃道:“乔大叔,我舍不得你。”老乔笑了,摸摸她的头:“乔大叔也舍不得你,以后可要乖乖听话,别再调皮捣蛋了,知道吗?”明娜闷闷地点头。
萧天剑沉默了一会儿,道:“乔,有些事我想托你帮忙,能出来一下吗?”说罢就往门外走。老乔见状,也跟出去了,两人小声说了很久。明娜在屋中,只隐隐听到小拉的名字,但具体的就听不清了。
萧天剑与老乔说了半晌话,后者便说要回镇子一趟,通知其他人萧天剑要走的事。他离开后,明娜远远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忽然发现林中好象有什么东西闪过,扬起一道银光。
难道是小拉?
明娜忙追了出去,大声叫着小拉的名字,但周围只有风吹叶子的哗哗声,明娜只好失望地回到屋子里,抬眼看到爷爷正怔怔地坐着,表情似乎有些难过。
次日清晨,半精灵们匆忙赶到送别萧天剑与明娜。他们送了不少东西作为最后的礼物,其中莱弗送了一大盒精灵森林特产的药草和魔法材料给明娜,明娜还了个大大的拥抱,萧天剑还特地向他道谢,结果他脸又红了。
挥手告别了这群热情的朋友,明娜跟着爷爷走出了精灵森林,怀着不舍的心情,她一步一回头地望向那一片翠绿,忽然,她发现了树丛中若隐若现的一头银发:“小拉!”
拉德洛攀在一棵大树上,远远地向他们挥手,然后擦擦脸,便隐没在那一片绿色中。明娜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但他始终没有再出现。回过头来,她发现萧天剑的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一改数月来的郁色,精神抖擞地对孙女道:“咱们快走吧,这路还长着呢。”
明娜点点头,跟着他向北方走去。
当绿色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时,他们可以看到的白色却越来越多,那都是未融化的冰雪,而空气也越来越寒冷了。
明娜困惑地看着爷爷戴上一个有些象眼镜却又比眼镜大而且镜片是黑色的东西,又用一条黑纱带子绑住了她的双眼。那黑纱不算厚,隔着它还能看到周围的东西,就是暗了许多。她觉得有些不习惯,想要把那带子拉下来,却听得爷爷道:“戴着,不然你眼睛会瞎掉的。”明娜吓了一跳,乖乖收了手。
随着他们脚下的地势逐渐升高,明娜开始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她这几个月很是苦练了一番,因此脚力比起刚来时好了很多,身体更健壮了,个子也长高了,因此跟着萧天剑走了两天,才改为自己走与爷爷抱着走轮换进行。
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要迁就孩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天气渐暖,雪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随时有可能发生雪崩,祖孙俩必须凭借轻功才能减少己身脚步对雪山的影响。
同样因为对雪崩的顾虑,他们不敢在山洞里过夜,晚上只能躲在背风的大石头边歇息。夜里很冷,他们靠着戒指里拿出来的铜炉取暖,炭已用完了,烧的是从精灵森林里折来的树枝。但这些柴火仅仅靠取暖而已,他们每天仍是喝的冷水,吃面包干粮,一点热食都吃不到。
艰难地翻过一重又一重的雪山,明娜望着那无边无际的白色山峰,有一种永远也走不完的感觉,她忍不住开口问:“爷爷,我们是在往西走吗?是不是走错了?其顿不是在南边吗?”
“跟着我走就是了,很快就到了。”萧天剑喘着气,拽着孙女往前走。
好不容易又翻过一座山峰,明娜看到左前方的山脉不再是白色的,而是带了泥土和青苔的颜色,便知道他们终于走出了雪山,脚下一软,已是累到了极限。
萧天剑见状忙拉她起来:“别坐下,我知道你很累,但这时候最容易出事,慢慢走,千万别停下。”
明娜只好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很快就转上了通往南边的山路。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边,也就是东南方向,是一条又深又长的大峡谷,一直延伸到天边,仿佛是大地被一把巨大的斧头劈开一条裂缝似的,两边的山壁都十分光滑,根本没有能让人站住脚的地方。峡谷很宽,最宽处足有近百米,而且谷中深不见底。她和爷爷所站的地方,正好位于裂缝的尽头。
明娜看得有些脚软,再回头看向右手边,是一座座高大的雪山,看不到尾,就算是鸟儿,也未必能安然飞过。
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要往西走那么远的路,才转向南方了。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根本就是唯一能走的路。
萧天剑在她身后道:“是不是很神奇?听说有个故事,说是上古时候的一个英雄,为了阻挡魔兽的入侵,使尽全身的力量,用刀将这块土地劈开,裂缝就形成了这条峡谷,而那把刀则变成了雪山,从此北方雪原魔兽就再也无法威胁到人类了。”
明娜脑中灵光一闪:“是‘天神之刃’的故事!我听温妮讲过的!原来就是在这里!”那是大陆上流传甚广的上古神话,是她小时候的枕边故事之一。
“也许吧,我听你大奶奶给你大伯讲过,但记不清了。”萧天剑手搭凉棚望向南方,“我们快走吧,到了对面山上,就能找到休息的地方了,那边要暖和得多。”
明娜忙紧紧跟了上去。
晚上他们在那座山上找到了一个山洞,虽然山洞的表面是冻土,但比起动不动就会发生雪崩的雪山,无疑要安全得多。明娜吃着仅仅带点温意的干粮,觉得身上的力气又回来了。
山洞外面能看到深蓝色的天空,干净的空气,没有云层遮盖,没有了黑纱遮挡,她可以看到天上的繁星点点,那是她从没见过的景象,但她的目光很快就被峡谷中的奇景吸引去了。
雪山上的莹莹白光投射到谷中,山谷的一边山壁结了冰,反射出柔和的七彩光芒,而另一边却纯粹是黑鸦鸦的冻土,神话中的那把天神之刃,似乎把这片土地劈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真的很神奇,对不对?”萧天剑不知几时出现在她身后,“雪山分开了人类与魔兽的世界,而峡谷隔绝的却是人类和精灵。神话中的那位英雄,与其说是阻止了魔兽的侵袭,倒不如说是分开了三种不同的生命。魔兽之所以会入侵精灵森林,恐怕跟几十年前的那场地震脱不了关系。本来,这三种生命在各自的地盘上生活,互不干扰,也避免了很多纷争。”
明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听得萧天剑继续说道:“这种做法也是有道理的,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同的种族在一起生活,总会产生各种矛盾。我以前不明白这个道理,只凭冲动就跟芙诺雅结了婚,结果生活得久了,才发现我们很多地方都不太合。芙诺雅虽然很温柔,但她的一些想法,我实在是无法理解。只靠一方迁就另外一方,这样的婚姻根本不可能长久。我真是太傻了,还以为自己能够解决这种矛盾。”
“爷爷……”明娜开始听不懂了。
“我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盲目自信的呢?”萧天剑没理会,仍旧自顾自地说着,“我读大学的时候,虽然很青春很张扬,但还是个普通的人,除了跟师父学过点功夫外,没什么突出的地方,见了美女会心跳加速,跟女孩子约会时也会脸红。可来了这里以后,我就好象变了个人似的,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仅仅因为换了个世界,就连性格都变了吗?”
“爷爷……”明娜困惑地歪歪脑袋,“你在说什么啊?”
萧天剑忽然从自言自语中惊醒过来,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想有个说话的对象而已,你用不着听懂。早点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于是明娜就在一脑子的不解中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开始继续往南走,山势渐渐降低了,天气也越来越暖和,待到他们抵达一条岔路时,甚至还出现了行人。
这里的人无论是外表还是穿着打扮都跟明娜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他们的脸色有些发紫、发红或发黑,皮肤粗糙,男的包着头,穿着立领窄袖的袍子,腰间用布带缠了好几圈,肩上还披着厚厚的短披风;女性同样披着披风,但身上穿的却是连衣长裙,露出里面厚厚的长裤,头上梳着麻花辫——若是已婚妇女则把辫子盘在头上,再加上一条厚厚的头巾。
从人们的穿戴来看,这里的生活并不富裕,许多人的衣服上都打着补丁。
明娜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人,同时留意到人们也在悄悄地打量着他们。忽然,她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她才发现这时已经是下午了,连忙拽了拽萧天剑:“爷爷,我饿了,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我想喝热汤。”此时距离她最近一回吃热食已经有六七天了。
萧天剑本来正在想些什么,听到她的话才惊醒过来:“好好,左边那条路不远就是……”顿了顿,他忽然改了口,“我们走右边吧,我记得那里有一个村庄,当年我离开精灵森林时,曾经在那里住过一个月。”
明娜不管走哪边,只求能尽快吃上热饭,便从善如流了。
正要往右边走,从左边大路上走来了一个衰老的男人,拘搂着身体,与他们拐上了同一条路,无意中一抬头,看到萧天剑,忽地瞪大了眼:“你……您是萧老爷吗?哎呀,真巧,我是罗尔啊,您记得吗?利拉邻居家的罗尔!”
萧天剑也睁大了眼:“罗尔?!”记忆中的确有这么个人在,但他当年只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怎么会变得那么苍老?
他有些担心起昔日的旧识了,连忙追过去询问。明娜留在原地,却正好听到几个路过的人的低声话语:“……听说失手了,就算是恶魔五人组,也不是精灵的对手啊。”
“还说呢,如果不是他们笨,怎么会打草惊蛇?害得我们没法进入森林,只能走北边的山路。那可是九死一生的道儿!”
“别吵了,只要能夺得到精灵的宝藏,吃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明娜猛地睁大了眼。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三十二、小山村
她转头望向说话的几个人,只见他们全都穿着跟本地人差不多的服饰,只添了兽皮外套,每个人都背着小山一样高的行李,有被子、衣服,还有酒和肉食,手里还拿着粗粗的木杖,只是腰间的刀或匕首暴露出他们并非良民。
那几个人也发现明娜在盯着他们看了,不过对于一个形容有些狼狈的(刚从山里出来又几天没洗脸洗澡)的小女孩,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以为是自己背的行李过于庞大,才引起了小鬼的注意,便朝她呲了呲牙:“看什么看?!小鬼头,再看就把你眼睛挖掉!”
明娜飞快转过头来,急跑几步跟上爷爷。她现在已不是大半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冬天的时候,她从爷爷和乔大叔那里听了不少睡前故事,当中不乏斗智斗勇的冒险例子,现在的她即便听不懂大人们对于人生的思考,至少也不会再傻傻地露馅了。
随着爷爷跟那个叫“罗尔”的人往右边的小路上走了一段,明娜小心地回头看那几个人,发现他们都往她先前来的那条路上去了。那几个人刚才提到了“精灵的宝藏”,她记得,那是害她爷爷受伤的那几个坏人想偷的东西,他们甚至还杀了一个小精灵,难道这些人是他们的同伙?现在是要到精灵森林去吗?想到乔大叔、小拉、莱弗大哥哥还有幻灵镇上的那些人们,她不由得担心起来。
她拉了拉爷爷的衣角:“爷爷,那边那几个人……”
“等一下再说,明娜。”萧天剑只顾着听那个罗尔的话,“我跟罗尔大叔有事要谈。”
明娜回头再看看那几个人,见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心里更焦急,又拉了爷爷的衣角几下,却被他挣开了:“听话!有事等我们谈完了再说。”明娜只好放弃了,嘟囔着跟在他们后面。
萧天剑根本没留意到孙女的异状,他只是心焦于罗尔的絮絮叨叨,却半天没说到重点上:“我知道了,你们的日子过得不容易,不过利拉她家里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清楚呀。”
罗尔只好停止了对自家贫苦生活的抱怨,有些不甘心地道:“她家早就搬走了,您离开后不到一年就搬了,搬到西南边的黑山镇上,听说她嫁了人,夫妻俩开了家小酒馆,生意还不错。我只知道前几年她父母去世了,她现在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
萧天剑对那对老夫妇的死讯倒不是很吃惊,本地人很少有人能活过五十岁,算算年纪,两位老人也算高寿了。不过对于利拉结婚的事,虽然早有预料,他心里还是有些疙瘩,甩掉这种想法,他勉强笑了笑:“这么说她过得还不错?怎么开的是酒馆而不是酒坊?酒坊更能赚钱吧?”
“唉哟您在说什么哪?”罗尔睁大了眼看他,“我们这样的乡下人怎么开得了那种东西?利拉店里卖的是普通的酒,倒是炖肉很有名,就是您当年教的法子。至于您给的那张酿酒方子,领主老爷说那是他的东西,早就要利拉她爸交上去了。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
“什么?!”萧天剑愣住,继而震怒,“他胡说!那明明是我家祖传的方子!怎么会是他的?”那方子还真是他萧家祖传的,虽然只是普通米酒的酿造方法,但也有一二百年历史了,他根据本地的实际情况作了修改,无论如何,绝对不是乡下土财主能想出来的。“这是抢劫!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罗尔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忙道:“不是不是,领主老爷可没有抢,利拉她爸交了方子,可是得了三十个金币赏钱的,三十个金币啊,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就算拿来买那方子也够了,单凭他们一家子酿酒可挣不到那么多钱。领主老爷还说,酿酒需要用到北面山上的雪,所以就在附近开了酒坊,招收本地人作工,我儿子也去了。您可千万别乱来,我们几个村子的人都靠那酒坊挣钱呢。”
萧天剑差点没被噎死,三十个金币!这种冰火酒在伊斯特卖十个金币一坛,三坛酒的价钱就把方子买了,还说不是抢?对于罗尔的态度,他也很是不满:“为什么要帮那个领主说话?他抢走了方子啊。就算利拉一家人开不了酒坊,你们村里的人也可以帮着开起来,那不是就能挣更多的钱了吗?为什么你不怪他?”
“瞧您说的。”罗尔有些不以为然,“那方子以前是利拉她爸的,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要我们给他做工?领主老爷就不一样了,他可是位贵族老爷!”
萧天剑脸色一黑,不说话了,罗尔见状,便小心翼翼地问:“您不会真的去找领主老爷的晦气吧?您可千万别去,求您了。这几年收成不好,我们几个村的人若不是在酒坊里做工,早就饿死了。您就当作是看在我们当年也帮过您的份上,千万别对领主老爷做什么事。我跟儿子存了几年的钱,已经存下三十多个银币了,只要存够五十个,就能给我儿子娶个老婆。这时候您可千万别乱来啊……”
萧天剑听得有些烦,不想再听他啰嗦下去:“你刚才说,利拉搬到黑山镇去了吧?明娜,我们……”看到撅着嘴跟在身后的孙女,他忽然想起刚才孩子说过她很饿的话,便改了口:“我们都饿了,罗尔,能不能给我们弄点吃的。”
罗尔一听,便激动起来:“当然当然,您到我家里来吧,干脆住一晚上怎么样?您可是位贵人哪,利拉家若不是留您住了那么久,也不会发了财。哎呀您瞧我胡说些什么呀?快,请这边走……”
明娜继续撅着嘴跟在他们后面走,进了个小村庄,又拐到了一条狭窄的小路上。那个罗尔一直啰嗦个不停,他跟爷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说完话?
罗尔的家是一间石头砌成的低矮房屋,屋中光线昏暗,有些阴冷。罗尔谄笑着生起了房屋中央一个石头垒的炉子,小心地数了六七块黑炭放进去,屋里稍稍暖和了一些。他一边搓着手一边请萧天剑祖孙坐下,然后便去做饭。
罗尔做饭期间,陆陆续续有村民得到消息上门来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萧天剑当年的旧识,非常热情的打着招呼,还请他到自家去吃饭。其中一个人还说他家的房子宽敞,请萧天剑去过夜,结果罗尔好象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把所有人都赶走了,但面对萧天剑时,又马上恢复了笑脸。
萧天剑有些郁闷,记得这个罗尔当年是个挺纯朴老实的年轻人,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还有,那些村民刚才看他的目光,好象也有些不一样了,多了些贪婪的意味。这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忽然,他想起了那个领主开设的酒坊,许多纯朴的村民们都在那里做工,一定是被那些贵族的不良风气带坏了!
回想当年他跨越雪山的时候,因为不清楚路线,走了不少冤枉路,最后累倒在雪山脚下,就是被利拉父女俩救回去的,那时候的村民是多么朴实啊,为了让他快点好起来,纷纷把家中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作为报答,他特地教会了利拉家红烧肉的做法,还帮村民们打猎、修房子。
那个清秀、羞涩的山村少女利拉,象羔羊般纯洁可爱,若不是她父亲学会做红烧肉的那天晚上,因为高兴拉着他喝醉了酒,也许他永远都只会把她当成小妹妹。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她跟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即便发生了那天晚上的事,他也不会接受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姑作为自己的情人或伴侣,更何况当时的他还有芙诺雅。
作为那一晚的补偿,他留下了酿酒方子,本意只是为了让利拉家和其他村民们有个致富的法子,不至于继续受穷,没想到却引起了那么多事。
明娜坐在木桌边上,看着爷爷的表情不停地变换,心中很是不满。她已经拽了他衣服几回了,他都没有反应,不知道在想什么呢。她心一横,正打算大声叫他,罗尔却捧着饭过来了。
他一直催他们吃,又不停地说这饭是多么的难得,连他自个儿家里都很少吃得这么好。然而在明娜看来,那盘汤根本就是不知用什么植物的根茎磨成的粉做的糊糊,味道有些古怪,不过对于多日没吃过热汤的她来说,勉强还能入口。主食是一种有着深褐色硬壳的果子,煮熟了掰开,里面是拳头大小的白色果肉,口感有些象土豆,但味道却带着淡淡的甜。这种东西还算合明娜胃口,因此她吃了两个下去。
萧天剑在旁边解释说,那是诺嘉的特产主食面果,能在高山上依附植物或岩石生长,只需要少许水份,即使在低温下也能达到高产。这是这个国家的开国君主为了解决粮食危机而研究出来的食物,为了纪念他的功绩,民众就以他的名字诺嘉做为国名。
也许是吃饱了肚子,心情也变好了,萧天剑看着天色不早,便接受了罗尔留宿的提议,后者忙兴高采烈地出门帮他们祖孙俩弄晚上要盖的被子去了。
他一走,明娜便马上把那几个人的事告诉了爷爷。萧天剑听后眉头大皱:“果然,不只一队人马听说了那个流言,到底是什么人传出来的?可恶!”
“爷爷,我们该怎么办?那些人会不会伤害森林里的人?我们要不要把他们拦下来?”明娜心急地问。
萧天剑想了想,忽然笑了:“你说他们都背着很大的行李?还穿得象个本地人的样子?”
“对啊。”明娜不明白他要笑,“这是不是爷爷说过的……乔装改扮?”
“乔什么装呀,他们又不象本地人那么耐寒,穿成那样根本熬不过去。”萧天剑看上去胸有成竹,“你以为那条路那么容易走吗?如果不是我有储物戒指,带足了干粮、水和炉子,如果不是我有内功护身,而你又在森林里吃过那种鱼汤,如果不是我们在雪山上用了轻功,你体重又轻,根本不可能那么顺利地通过。就算那些人不怕冷,又带足了食物,光凭那个行李包,就足以引起雪崩了。”
明娜想了想:“雪崩,是不是指积雪都会被震下来?我记得前几天我说话大声了一点,山上就掉了好多雪下来。爷爷是说,他们带了那么大包的东西,也会引起雪崩吗?”
“脚步重或说话大声都会。”萧天剑微笑道,“而且,就算他们真的顺利通过了,到达森林之前那段路可是完全没有遮掩的,老远就会被发现,到时候他们都筋疲力尽了,哪里还是精灵们的对手?你不必担心。”
明娜闻言也松了口气,安心吃着那盘味道古怪的汤了。
第二天一大早,罗尔闲谈时说起前一天晚上从北边山里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可能是发生了大雪崩,几个村子的人都连夜查问有没有人进了雪山呢,不过似乎没人遭殃,大家都在庆幸。
明娜听了这些话,想到爷爷昨晚上的分析,便瞥了他一眼。萧天剑不动声色,很大方地甩下十个金币作为过路费,然后就在罗尔的歌功颂德中,带着孙女离开了。
他们离开村子后,并不是回到通往南方的大路上,而是往西南方向走。明娜觉得有些不对,便问:“爷爷,我们不是要回其顿吗?为什么不走南边?”萧天剑便道:“咱们捎捎拐一下远路吧。西南边的黑山镇上,有爷爷的一个朋友。当年爷爷第一次离开精灵森林的时候,累倒在雪山脚下,就是她救了爷爷回去的。难得来到这里,我想顺路去看看她。”
明娜撅起了嘴,她已经比约好的迟了很多了,马歇尔爷爷一定很着急的。
萧天剑看到她的表情,忙道:“其实走这边也不是没有好处的,那是个城镇,一定会有马卖,咱们买匹马骑着回去,比走路强多了,不是吗?”
明娜对这个提议倒是非常赞成,她实在是有些怕了走路了,连忙点头。萧天剑暗暗松了口气,拉着孙女继续往前走。当暮色再度降临时,他们终于抵达了黑山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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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三十三、面纱一角
黑沙镇上只有四五十家居民长住,地方比幻灵镇略大一些,不过来往的人却很多,似乎是附近一带的集市所在地。眼下正是赶集的日子,镇上人来人往,还有很多马牛猪羊跟着人穿行而过,倒也热闹。
萧天剑很快就找到了目标的小酒馆,那家店里传出一股喷香的炖肉味道,飘得整条街都是,那正是他教的红烧肉,只不过从那味道判断,应该不是猪肉。
明娜一闻那味道就开始流口水,她素来爱吃肉,但自从去年八月进入精灵森林以来,除了那几锅鱼汤,大半年来一点肉都没吃过,难得闻到那么诱人的味道,自然是馋虫大动,不用爷爷催,便主动拉起他的手往店里走了。
店里客人很多,他们找了张靠角落的小桌坐下,很快就点了招牌的炖肉和面果。招呼他们的是一个矮矮壮壮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和善,一听说他们要点满满一大盘肉,便高兴地对后厨喊:“老婆,大盘肉加汤两份,再加一盘水煮面果!”
“好咧~”后厨传来一把中气十足的女声,“你两个臭小子在干什么?!居然敢偷吃?!还不快滚!”
她话音刚落,后厨便跑出两个八九岁大的男孩子,其中一个的嘴边还残留着肉汁。周围熟悉的客人都在哄笑:“你两小子又偷吃了,你妈做的炖肉太好吃了是不是?”两个男孩子傻笑着擦嘴擦脸,那矮胖男人走过去各敲一下头,笑骂两句便和旁人聊起天来。
一个原本正在给客人倒酒的十三四岁少女走过来严肃地对两个男孩道:“弟弟们怎么又偷吃了?爸爸妈妈每天辛苦工作,都是为了家里,你们不能帮忙就算了,怎么还能给妈妈添麻烦呢?”
两个男孩被她说得惭愧,都低下了头,那少女看着心软了,便放缓了语气:“知道错了,就跟妈妈说声对不起,然后去帮忙洗碗吧,可别把盘子打破了。”两个男孩闻言忙应了去,不久便听到他们在后厨大声向母亲道歉。
店里的客人见到这个情形,都纷纷夸奖那少女:“凯瑟琳现在越长越象妈妈了,又聪明又懂事,真不知以后谁家有福气娶了去呢。”
少女羞红了脸,忙躲到后厨去了,但其他人还在继续谈笑。
“可不是吗?干脆给我当儿媳妇吧。”
“你?你那儿子好吃懒做,别糟蹋了凯瑟琳小妹!”
“你这张嘴真臭!我儿子有什么不好?他在杂货店里当学徒,以后也能自己当老板,哪里配不上凯瑟琳了?总比那个嘴里不干不净只会花天酒地的贵族少爷强。”
“你懂什么呀?象凯瑟琳这样的好姑娘,就该嫁给贵人,不然就太浪费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了。”
他这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年纪、身材微胖、扎着沾满污迹的围裙的妇人从厨房里冲了出来,右手操起一把剁肉尖刀往他桌上一砍:“哪个家伙吃饱了撑着说我家凯瑟琳的闲话?!谁敢再说一句,看我不把他的鸟蛋割下来!”
尽管那妇人颇有姿色,但众人在那厉光扫视下,都惊若寒蝉,看着那刀上闪着的寒光,吞了吞口水,齐齐摇头表示不敢了。那妇人满意地拔起刀,重新回到后厨里去,店中安静了一会儿,又重新骚动起来:“光明神在上!伊根,你老婆可真厉害,你怎么受得了啊?”
被人称为伊根的矮胖男子咧嘴一笑,丝毫不在意别人的话,听到他老婆在后厨叫他拿饭菜,他便屁颠屁颠地去了。
明娜在一旁看得偷笑,这个妇人让她想起了温妮,不过温妮要比她干净文雅多了,年纪也大一些。等明天离开了这里,她想必很快就能回到其顿了,到时候跟马歇尔爷爷一起坐船东行,顶多十来天就能到马特港了呢。那么久不见,她有些想念温妮的碎碎念了。
正窃笑间,她无意中看了爷爷一眼,却发现他正在发呆,有时看那在客人中来回穿行的矮胖男子伊根几眼,有时望向后厨,神色中有着震惊,又有些茫然无措。
“爷爷,你怎么了?”她好奇地问。
“没、没什么。”萧天剑连忙装作无事地收回了目光,却有些坐立不安,明娜跟他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知道这跟他平时很不一样,便多看了他几眼。
伊根很快就把属于明娜祖孙俩的饭菜送了上来,两大盘堆满了肉块的汤汁,以及一盘热腾腾才出锅的煮面果,看得明娜食指大动,立时拿过勺子吃了起来。味道果然很美味!
她固然是大吃大嚼,但萧天剑却有些心不在焉,胃口似乎也不太好。明娜见了便不解地问:“爷爷你到底是怎么了?肚子不饿吗?”
萧天剑一时惊醒,笑了笑,扒了几口,又夹了两块肉给孙女:“多吃点。”明娜开心地道谢,埋头大吃。
店外有人喊伊根的名字,说是来送酒的,但伊根正跟几个客人谈得兴起,便叫老婆去,那后厨的妇人出来看了一下,叫那人把酒送到后门处,同时交待女儿看好厨房,便往后院去了。
萧天剑犹豫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对孙女道:“明娜,我要走开一阵子,你乖乖留在这里吃饭,知道吗?”说罢又拨了不少肉给她,然后便趁着店中诸人都没注意,起身闪进了后院。
明娜虽然疑惑他到底要去哪里,但还是乖乖听话地留在了座位上,吃着肉汤和面果。这时,周围人们谈论的话便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她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你们听说了吗?开酒坊的那位贵族老爷,听说现在正在高价收购面果,一百斤换五个银币!我的一个朋友卖了三百斤给他,因为品质好,一共得了十五个银币呢。”
“一百斤五个银币?那可真是高价了,我家没那么多存粮,不过七八十斤还是有的,那位老爷在哪里收购?我一回家就送过去。”
“我店里也有不少面果。”说这话的正是伊根,“不过我还要做生意呢,恐怕不能卖给那位老爷了。”
“伊根老兄,你怎么那么糊涂?一百斤五个银币,这可不是常有的价钱。你们店里最有名的是炖肉不是面果,卖掉一些也不要紧,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若不是那位老爷慷慨,我们要辛苦多久才能挣那么大一笔钱哪?”
“那位老爷未必是真的慷慨,他大量收购面果,对我们来说可不是好事。”对面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明娜望过去,发现那是个衣着打扮比较干净体面的男子,大约四五十岁年纪,气质挺斯文的。
周围的人不爱听,便有人睨着他道:“这不是酒坊的前任会计吗?我听说你上个月才被那位老爷辞退了,现在你说这种话,难道是想报复他?”
那男子不紧不慢地道:“没有这种事。我祖祖辈辈都是这里的人,明知道那位老爷的做法对家乡有害,却为了保住工作不说出来,这种事我可做不出。”
众人窃笑,刚才将消息传开的人便扬声道:“那你说说看,那位贵族老爷花大钱买面果,怎么就对我们有害了?难道他付钱给我们,还会害了我们吗?”在座的人都哄然大笑。
那男子带着嘲讽的眼光望着那人:“这几年收成不好,人口却越来越多,粮食本就不够吃了,为了挣钱,还把大量的面果用来酿酒,卖得的钱只有极少到了我们普通人的口袋里。你们为了钱,居然丢下耕种去做工,还把保命的粮食卖出去,难道就没想过,没了粮食,你们会怎么样吗?到时候饿死了,可别后悔。”
其他人听了不高兴了:“你居然诅咒我们被饿死,真是可恶!只要我们有了钱,还怕买不到粮食吗?南方商人运来的玉米、土豆和面粉,又好吃又便宜,有了那些,我们怎么会饿死?”
众人都齐声附和,但那男子仍在冷笑:“靠别国的粮食填饱肚子?你们就没想过,等到我们完全依靠别国生存的时候,我们国家会沦落到什么境地?到时候,恐怕是别国想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了。”
“你这家伙越说越离谱了,南方的国家那么有钱,怎么可能会打我们这种穷地方的主意?别想骗我们了,不管你怎么说,我们都不会放弃这个挣钱的机会的。”一个客人道。
“没错!平时一百斤面果顶多能换四个银币,现在能换八个,傻瓜才会放弃这个机会呢。”
“没错没错,这家伙才是真正想要害咱们呢。喂!你这混蛋!再乱说话,我就要揍你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粗鲁的大汉冲那男子挥了挥拳头。伊根见状忙上前劝解,那男子嫌恶地皱了皱眉,丢下几十个铜板,转身走出了店门。
众人见他走了,便不再理会他刚才说过的话,自顾自地聊起自己能换多少个银币,以及得到钱后要做什么事来。
明娜在旁边听得有些糊涂,但一想到那酿酒方子原本是爷爷给村民的,当然不会是想害他们,便也不再想了。她吃饱了肚子,见爷爷还未回来,便有些无聊地用手指头沾了他盘里的肉汁,又放到嘴里咂味。这时,她背后的角落里,传来了几句不清不楚的话。
“……昨晚……雪崩……死光了,你告诉我们……有什么目的?我跟你无仇……不会想害我们吧?”
“怎么可能?……老板找的人……我看不惯……精灵……宝藏怎么会是他那种人能得到的?你帮过我的忙,我是为了报答……”
明娜气息一紧,连忙竖起耳朵往后挪了挪,听得更清楚了。
“……是真心话吗?你老板花大钱请来的人都送了命,你为什么会相信我们这样的佣兵能够成功呢?”
“那些人怎么能跟你比?你是本地人,耐寒,对雪山又熟悉,外地人不知道走山路的决窍,你还不知道吗?那条路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不放心,我还可以请到一位擅长飘浮咒的魔法师,有他在,你们就更安全了。”
这人说的话颇具吸引力,另一方似乎有些意动,但他想跟伙伴们商量商量,因此很快就先走一步了。明娜焦急得不行,生怕他们都走了,连连看向通往后院的门,心里抱怨着爷爷怎么还不回来。
这时在后院中,萧天剑与那中年妇人刚刚结束了一番回忆,彼此都有些尴尬,那妇人不自在地整理着头发与围裙,低头道:“真的,您不必担心,我过得很好,我男人是个老实人,女儿很懂事,两个儿子虽然调皮,但都是好孩子。我们家现在挣的钱足够养活全家了,您不用……不用……”她不安地搓着手,时不时地瞄一眼门的方向。
萧天剑暗叹一声,勉强笑道:“那……我就不打搅了,祝你过得幸福。”他掏出一个铁牌来,上面雕着漂亮的东方龙纹:“如果……如果需要帮助,你就拿着这个去找萧家商行,他们会帮忙的。”说罢把那铁牌塞到对方手里,小声说了句“再见了,利拉”,便转身离开。
那妇人怔怔地看着他消失在门边,突然全身都软了下来。这时她的丈夫伊根走进后院,问:“刚才那位是谁?那气派瞧着可不是普通人。”
妇人笑了笑:“只是过路的,我老家的人不知道我的近况,托他来问候我一声。”她悄悄收起了那个铁牌,装作无事地对丈夫道:“伊根,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咱们现在还有些积蓄,不如离开这里吧?你刚才也听到那些人的话了,女儿渐渐长大,我可不想她成为贵族的玩物,咱们还是搬走吧。”
伊根想了想,道:“你的话也有道理,我每次看着那位少爷上门,心里都很害怕。但我们能搬到哪里去呢?诺蒙卡吗?那里的贵族更多。”
“搬到西科去!你不是说你姨妈姨父在那里做小生意吗?凭我做炖肉的手艺,糊口是没问题的。那里没什么贵族,又是繁华的地方,最适合不过了。”
伊根开始思考起这个建议的可行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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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天剑重新回到店里来时,明娜刚刚看到那场谈话中留下来的一方走出了店门,一见爷爷,连忙拽过他要付账。萧天剑有些莫名其妙,听孙女小声说了是关于精灵森林的事,忙丢下十个金币给那个叫凯瑟琳的少女,说是给他们的打赏,就带着明娜出门了。
一路追,明娜一路把刚才听到的话告诉了爷爷,萧天剑立时察觉到,孙女很可能发现了大鱼,高兴得一把抱起她亲了两口,然后紧紧缀上了那个可疑的人。
只见那人在街上左拐右拐,钻进了一条小巷,然后消失在一间低矮的石头房子门后。萧天剑在巷口观察了一阵子,让孙女留在原地,嘱咐她不要乱跑,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明娜屏住气息看着他消失在那房子旁边的围墙后,紧张地打量起四周。她从没做过这种类似于望风的事,总觉得人人都在看她,十分不自在,更觉得时间难过。好不容易在有人走过来问她前,看到萧天剑回来了,她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
“怎么样?那个人是坏人吧?”刚被爷爷抱着离开,明娜便压低声音问了。
萧天剑赞许地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我的小明娜,你可立了大功了。那个人的确是有意将那个消息透露给有实力的佣兵,引诱他们去精灵森林的。刚才他跟他同伙接头,我听到今天晚上,指使他们的人会来见他。”
明娜听了一喜:“那我们就能把那个人抓起来了?!”
萧天剑笑了笑,没说话。
他们来到镇上唯一的客店,要了间房,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然后萧天剑就开始为晚上的行动作准备了。明娜撅着嘴看着他忙碌,十分不满他不带自己去的决定。
萧天剑只是拍拍她的头:“乖,我很快就会回来了,留在这里,到点了就睡,我会把事情都告诉你的。”
明娜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郁闷地捶了枕头几下。一晚上她都没法镇静下来,在房里来来回回地走动,想要出门去,却又怕错过爷爷回来的时间,只好待在房间里发呆,后来不得已,只得翻起了魔药课本。
没过多久,客店老板便通知住客们熄灯,因此处灯油昂贵,本地习惯是不会长夜点灯的。明娜也只好吹熄了油灯,却在黑暗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那扇门看。
不知过了多久,门边突然一声轻响。明娜心中一喜,忙翻身起床。然而那门却有些古怪,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伸了一只手进来,那手中还握着一把匕首,在黑暗中闪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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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三十四、诺蒙卡
明娜一瞧,便觉得有些不对。爷爷用的是长剑,而且平时很少拿出来,一向是放在储物戒指里的,更何况,如果是他要进房,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如果是怕吵醒自己,他脚步轻,根本不是问题。
不是爷爷,那会是谁?爷爷临走前,曾经嘱咐她拴上门铨,别人怎会那么容易进来?就算是客店老板,也没理由带刀子。
难道是贼?!强盗?小偷?
明娜悄悄滑下床,看到门缝处慢慢地踩进一只脚来,接着便是大半个脑袋,黑乎乎的看不清长相,但看他左右打量的样子,就觉得不是好人。
怎么办?爷爷不在,魔药箱子又在戒指里,自己的手边除了衣服被铺和书,就只有房间里原有的茶壶茶杯桌椅水盆之类的东西了。
明娜一时慌张,就觉得那个贼可恶,居然趁爷爷出门,而她又没有武器时上门来。如果爷爷在的话,不管来多少个贼,都不是他的对手。
慢着……爷爷明明是从窗口出去的,贼怎么会知道他不在?
明娜心中一动,想起从前在其顿跟男孩子们玩耍时,见过的虚张声势的战术,眼见那贼要把整个身体挪进门,便装作刚睡醒地声音道:“爷爷,是不是风把门吹开了?你去看看吧?”说罢就在床边弄出些声响来,假装有人要起身。
那黑影果然住了脚,但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只是稍稍退了两步,却把匕首横在了胸前,只用另一只手臂掩了掩。
明娜已练过几个月的剑法,哪里还会看不出他这动作的用意?知道这贼只是打算趁着床上的“人”去关门时,就给人一刀,心里生气了,趁着他重新躲到了门后,便快步跑到桌子后面,使尽浑身的力气往门的方向推去。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那人呆了一呆,待到他醒过神来,明娜已经推着那桌子堵上了门,倒把他吓了一跳。明娜又搬了几张凳子上去,虽然桌椅都很单薄,但看着也能让心里安定些。待把被子、水盆之类的都堆上去后,她才发出一个照明术,看到门上的铁铨安然无恙,只是被移开了,便连忙拴上。
门外的那人心知是上当了,猛地大力推门,打算要好好教训一下耍他的人,没想到方才明娜的举动已造成了很大的声响,在这深夜里十分刺耳,眼下正是赶集期,旁边的客房里大都住了人,听到声音,有的人大骂,有的人探头出来看,那人见状不好,忙逃走了。
明娜在那人推门时一直在那堆桌椅后死抵,原已觉得自己撑不住了,这时推力突然消失,门外又传来阵阵人声,但她不清楚那人是不是走了,所以只是抵着不动。待到附近渐渐重归平静,她才松了口气。
窗边黑影一闪,吓了她一大跳,不由得张口要喊,听到那黑影出声,才知道是爷爷回来了,顿时安下心来,腿却有些发软。
萧天剑一进来就觉得房中情形有些不对,忙点了油灯,看到门边那一堆桌椅杂物,眼都直了:“这是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明娜把方才的事告诉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爷爷,我把贼赶跑了呢,是不是很聪明?”
萧天剑笑着摸摸她的头:“当然了,真不愧是我的孙女!”顿了顿,又稍稍收敛了笑容:“不过以后遇到这种危险的事,还是不要硬抗的好,你小孩子一个,躲到床下就行了,反正值钱的东西都在我身上,他偷不走的。”
明娜起初很高兴,但后来却有些失望,不满意地扁了扁嘴。萧天剑其实心中有些后怕,如果那个贼稍稍聪明或莽撞些,孙女的小命就很危险了,会被这么一句话唬住的,说不定只是寻常小贼。
但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了?当年他也曾跟着利拉的家人到黑沙镇上来赶过一次集,就住在这家客店里,卖东西得到的钱,明摆着放在房里不关门,也不会有人来偷,现在居然堕落到有贼半夜里拿刀偷东西了?!
明娜见爷爷似乎在想些什么,正要问,却忽然记起了今晚上一直关心的事,忙追问道:“爷爷见到那个坏人了吗?有没有抓住他?”她见萧天剑是独自进房的,还以为他失了手。
“我没有抓他。”萧天剑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你在店里看到的那个人,和他的同伙都只是混混,没什么大不了的。指使他们的人,看起来穿戴很好,但实际上只是诺蒙卡一个贵族的管家。我听他的口气,似乎对那两人的工作很满意,答应带一个去见幕后大老板。我想着他不是主谋,就什么都没做。”
“不是主谋?”明娜歪歪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那我们要怎么办?就这样放过他?”
“怎么可能?”萧天剑微微一笑,“他不是主谋,却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咱们要知道真正的主谋是谁,就要靠他了。明娜,今天爷爷教你一个新成语,就叫做‘顺藤摸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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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明娜第二天跟着爷爷一起骑上新买的马,远远跟在那个贵族管家和那个曾在小酒馆里见过的人后面时,嘴巴撅得老高,差不多可以挂油瓶了。
爷爷又说话不算话了,明明说好要带她回家的,现在却要跟着那两个人去不知什么地方,这下她不知要多久以后才能回家了。马歇尔爷爷一定急死了,爸爸妈妈……虽然他们之前都丢下自己走了,不过分开了那么久,他们一定很担心自己吧?
萧天剑跟在那两人的马后,认得正在走的是通往诺嘉首都诺蒙卡的唯一一条大道,心中也对那两人的目的地有了数。幸好路上还有别人在走,所以目标并未起疑,只是萧天剑小心起见,没有跟得太紧,只远远缀着,时时留心。
他偶尔低头,看到孙女不满的表情,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忙道:“好明娜,乖明娜,听话,爷爷答应你,只要找到主谋,一定尽快送你回家。反正我们已经迟了半年,晚几天回去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如果放过这条线索,再要查就不知从哪里查起了。”
明娜听了他的话,心情虽好些,但心里仍是不高兴。不过一想到现在他们正在跟踪的人,跟上次伤害小拉杀死小精灵的是同一伙人(她认为),如果他们一直不知道对方是谁,小拉、乔大叔、莱弗大哥哥、幻灵镇上的大叔大婶们,还有小拉那位很漂亮的妈妈,都有可能会受到伤害,她便觉得爷爷的话有道理,对他的不满也消减了许多。
萧天剑察觉到孙女心情的变化,暗暗松了口气,便专心盯起跟踪对象来。
跨过几座山后,他们已渐渐接过了西南方向的诺蒙卡,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路边也增加了花草树木,山坡上的草地满是大片大片的绿色。
与需要紧紧盯着人的爷爷不同,明娜一连几个白天都窝在马背上,十分无聊,便留意起路边的风景与行人来。
越往南边,人们穿的衣服便越来越好,渐渐地,补丁也少了,虽然穷人穿的仍是粗布麻衣,但穿戴整齐得体的人却多了许多,而且人们的穿着也跟雪山一带有了很大不同。
男子的长袍下摆缩短到膝部,裤脚塞进长靴里,倒也利落。头巾是没有了,换成了平顶圆形硬毡帽,有的人帽子上还有各色花纹,短披肩反倒变长了,厚厚地搭在肩上,一端象围巾一样在胸前绕了一圈,垂在身后,看起来挺潇洒,而且披肩布料质地很不错,织锦绣线都是常事。
至于女子,穿的衣裙料子轻便柔软,还会绣上花样,与北地女子的厚头巾不同,她们的头上除了薄薄的纱巾,还有一顶毡帽,上面或是绣花,或是缀装饰物,十分漂亮。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只是缀些石珠、木珠或骨珠在上头,贵族或富家女子则用珍珠宝石。诺嘉女性是常出门的,因此明娜一路上看得不少。到了诺蒙卡附近,她甚至还看到一个显然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女人,身上穿着金银丝线织的披肩,似乎相当沉重,头上的毡帽缀满宝石,垂下一串串珍珠流苏,连那纱巾的尾端也系了二三十个沉甸甸的黄金坠子,一晃一晃地,随着那女人身下的马背起伏。明娜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女人慢慢经过,心里有些可怜那匹马。
萧天剑两只眼睛一直盯着跟踪的对象,并没有留意旁人。因诺蒙卡前有个大湖,每个人都要排队坐船渡湖,他落得太后面了,担心无法跟目标上同一条船,便趁人不注意时打尖。明娜发现后有些脸红,不过没有出声,倒是旁边的人很是不满。萧天剑完全没放在心上,就算是在他原来的世界里,也没听说过警察跟踪犯人还要遵守公共秩序的,他现在做的也没差多少。
终于跟目标上了同一条船,到了对岸,不远就是城门了,门口却有不少士兵在把守,一个一个地查问进城的人。目标似乎因为是贵族家管家的缘故,很快就带着人进去了,萧天剑紧跟上去,只说那些士兵查过身份证明就算,他身上带有不少这种文件,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却被拦下了。
他是黑发黑眼,在大陆上算是少见的,明显是个外国人,那士兵紧咬不放,一定要问清楚他的来历和目的,好象他要做什么坏事似的,不论他怎么说自己只是来看望朋友,又说了萧氏商行在诺蒙卡的分行地址,都脱不得身,眼看着目标的背影即将消失,他心中不由得着急起来,干脆甩出了一袋金币,那士兵立马变了脸色,正要大骂,却有一个小军官拦住了他,夺过那袋金币,谄笑着将萧天剑祖孙送进城门,回头还将那士兵大骂一顿。
终于进了城,萧天剑急急追上目标的方向,但满街都是人,哪里找得到?明娜左顾右盼地帮着找,也许是因为她还骑在马上的缘故,看得远些,眼尖地扫见了其中一个目标的背影,忙通知爷爷跟上去,正是那位贵族管家,至于另一人,却不见了。
萧天剑也顾不上那么多,只拉过马就跟上去,左拐右拐来到一处装饰豪华的酒店门口,便看到那人进去了,要了三号贵宾房。
他正想抱下孙女跟上,那守门的店员见他俩风尘仆仆,不象是有钱的,便摆出一副势利的嘴脸来,又是被萧天剑用金币砸出了笑脸,十分热情地将他和明娜送进了四号贵宾房,正是在那位贵族管家的包房隔壁,还殷勤地送上了洗脸水和饭菜,又让人给他们的马喂最贵的饲料。
明娜心急想知道那个人在旁边房间干什么,嫌那个店员啰嗦碍事,匆匆扒了几口饭意思一下,便打发他走了,然后不等爷爷招呼,就主动贴近了墙边偷听。然而这酒店招待的多是有钱人,建筑用料上也没小气,墙壁很结实,她什么都没听到,苦恼地看向爷爷,他却只是微微一笑,竖起右手食指嘘了一声,明娜便知道他定是能听见的,心下一喜。
萧天剑只听得隔壁房间原来已有一个人在,目标正在跟他谈话:“……你那边怎么样?我这边任务完成得不错,有五六队佣兵已经得到了消息,大部分都动身往精灵森林去了,精灵们的反应也正中殿下所料。”
“这样有必要吗?”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只要精灵封闭了森林就行了,继续派人去,如果惹得精灵反弹就不好了。”
“怕什么?他们向来是不管外界事的,如果只有一两队佣兵去,说不定精灵以为没事了,还会再重开森林,那我们的一番努力就白费了。反正死的只是佣兵,有什么要紧?倒是你那边,听说不太顺利?”
“别说了,那些光明神教的人,一个个都是石头脑袋,不管我怎么说,就是不肯开放通道。我准备了几个计划,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让他们点头才行。”
目标叹了一声:“我也要继续东奔西走呢,倒是老三那边很顺利,蒙里的事再过三天就成定局了,真羡慕他。”
萧天剑心中一动,难道这些人图的不仅仅是精灵森林?那位“殿下”指的是谁?是诺嘉王族吗?难道是那个马里奥?他有统一大陆的野心,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但精灵森林与诺嘉隔着雪山、大峡谷和迷雾荒原,难道他也有兴趣吗?如果是这样,就不妙了,两国相邻,精灵人数又少,如果诺嘉真的要算计他们,以精灵的高傲与天真,未必是对手。
明娜看着爷爷脸上神色变幻,心急想要知道那两人在谈什么,正要开口问,门上却响起了敲门声,祖孙俩立马回到座位上,让人进门,却正是那个店员,赶着来问候他们吃得香不香的。萧天剑心中冷笑,正想要刺他两句,却听见隔壁房间的人准备离开,忙打断了那个店员的奉承,要结账了。
明娜看着桌上才动了一点点的饭菜,有些吃惊,不过她也知道爷爷的决定必然有他的道理。结果当他们好不容易用几个金币摆脱了那个啰嗦奉承不止的店员,离开包房时,明娜瞥见隔壁房间已经空了,便知道了爷爷的用意。
那个店员的热情扰乱了萧天剑的追踪,等他来到酒店门外时,已经看不到目标的人影了,这下却是无从找起。祖孙俩齐齐叹了口气,明娜怨道:“都是那个店员,啰啰嗦嗦的,好象从没见过钱似的。爷爷,我们现在怎么办?”如果在这种时候跟丢了人,她放弃早日回家的打算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萧天剑想了想,道:“我们去萧家商行吧,他们对这里熟,也许能打听到那个人的情况。”
明娜点点头,便跟着爷爷重新骑上马,走过几条街,来到一个热闹繁华的集市边上,那里最大的一间商铺,正是萧家商行在本城的分行。萧天剑拿出一个信物在店员面前晃了晃,便马上被恭敬地迎到了后屋,马也被人牵到马厩去了。
分行的正副管事都是见过萧天剑的,很高兴地接待了他,对于明娜,却有些疑惑:“这位小小姐是……”
“这是我小孙女,是二儿子的女儿。”顿了顿,萧天剑又补充道,“你们大概听说了吧?我多了一个儿子。”事实上是两个,不过拉德洛那边,精灵族并不希望他公开孩子的身份。
明娜扬起笑脸向两位管事打招呼:“爷爷们好,我是明娜。”两个管事笑着应了,表情却有些僵。萧天剑察觉到了,心下疑惑,在小孙女被两个本地仆妇带下去梳洗时,便问了出来。
两位管事有些犹豫,见萧天剑脸色不好看,知道他向来不喜欢手下有事瞒他,便道:“其实跟小小姐没有关系,是安隆二少爷……”
“安龙怎么了?”萧天剑问,“他不是在伊东吗?”
“的确是在伊东,在城卫骑士队。伯爵大人,您可知道,之前这半年,二少爷带着骑士队的人,拦了我们行里的车队十几回,从马车夹层里搜出了不少东西?”
萧天剑有些愕然,儿子知道商行的马车有夹层,大概是梅顿分行送他去伊东时的事,不过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管事道:“其实谁家商队的马车没有夹层?偏偏只有咱们倒霉,除了梅顿、古登堡和马特三个分行的人没事,其他的分行都被搜了,罚了钱不算,几个管事还坐了牢,虽然过几天就被放出来了,但我们做了这行几十年,从没吃过这样的亏,不少人都对二少爷很不满。”
“没错。”副管事也道,“而且听说二少爷跟赫达家的老三走得很近,伯爵大人,您该知道赫达家跟我们的仇怨,二少爷到底在想什么呀?”
萧天剑皱起了眉头,实在想不明白,儿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有点晚了,不过字数倒是有5K……)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三十五、驱逐令
萧天剑认为,去年在其顿时,他已经跟安龙一家子和解了,儿子现在得到他的承认,前途钱途都是看好的,应该不会是为了跟他赌气才这样做的。难道是跟云龙闹不和?可就算是这样,也没理由让萧家商行吃那么大的亏,毕竟那迟早是他们兄弟俩的财产。
另一方面,他也想不明白安龙为什么会跟赫达家的人交好。当年在他受伤休养的那一年里,赫达家跟着马提斯他们几个贵族世家一起落井下石,谋夺他的家产,他伤愈后报复,赫达家的一个小子说话嚣张,被他打断了两条腿,现在还残废着呢。现任赫达家家主,就是这个臭小子的哥哥。而那个害得安龙差点吃亏后来却死得不明不白的埃蒙,算起来也是他们的堂兄弟,姓赫达的人绝不可能对安龙怀有善意的,为什么安龙这都不明白,还要跟那个赫达家的儿子来往?
萧天剑思来想去弄不明白安龙的想法,心急着想找儿子问一问,但又舍不得放弃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抬眼望望两个管事,他更郁闷了。他还想过如果一时脱不了身,可以让商行的人顺路送孩子去伊东交给她父亲呢,现在看着两边矛盾不小,他又不好说这种话了。这两个属下明明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为什么心眼那么小?就算当父亲的得罪过他们,跟小孩子有什么关系?用得着这样盯着人不放吗?
这时明娜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出来了,小脸和手都洗得很干净。一个本地厨娘送上了肉汤和面包,明娜看着那刚出炉还散发着清新麦子气息与烘烤香气的新鲜面包,食指大动,一双大眼眨呀眨地盯着爷爷,就等他一句话了。
可爷爷只是站着不动,那两个管事爷爷也微微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四只眼睛时不时地飘向她,其中那个年轻些的人眼里还有些不太亲切的意味。明娜直觉感到对方讨厌、甚至是怨恨自己,不由得有些困惑了。
我明明很乖很听话啊,为什么那个人要讨厌我?我以前又不认识他。
萧天剑也发现了副管事的眼神,不悦地咳了一声,皱着眉道:“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们说。”然后示意孙女:“你先吃吧,我很快就回来。”便转身出门去了另一个房间,两个管事急忙跟上。
明娜知道爷爷总是有“正经事”要跟人谈的,也不别扭,大口大口地吃起面包来。
那边房中,萧天剑已经在责怪那个副管事了:“不论安龙做了什么,都跟孩子没关系,你这种态度是什么意思?”
那副管事低下头,小声道着歉。正管事见状忙道:“这件事他也是有苦衷的。我们两个的儿子都在别的分行里当学徒,安隆少爷和骑士队的人来搜查时,他们都挨了打,我那小子只是受了皮肉伤,但他的独生子却断了只手。虽然不是安隆少爷叫人打的,但他们一家人心里难免会有些难受。不过伯爵大人您放心,我们决不会对小小姐有任何不敬的。”
萧天剑听完后气就消了,对那个副管事也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这样。孩子的伤势怎么样?一定要请最好的医生,要用什么药只管去买,一切费用都由我都包了。孩子伤好了以后,我一定叫人给他安排个好差事。”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安龙那边,我会去骂他,叫他给你们道歉。”
那副管事低头道:“孩子已经没有大碍了,伊东总行出了医药费,现在他在家里休养。经理们商量过,下半年就派他到海运公司那边去,伯爵大人不必担忧,多谢您的关心了。”
萧天剑这才放了心:“没事就好,有事尽管跟我说,决不会让你们这些老员工们吃亏的。”他不想继续绕着这件事打转,便向他们提起了那个目标人物的事。两位管事也迅速跟上了话题,但他们对诺蒙卡虽然熟悉,却不是每个人都认得的,只能答应了会尽快派人去找。
当明娜看到爷爷出现在饭桌上时,她已经吃饱了,正盯着墙边上摆放的两排酒坛子细瞧,一见爷爷进门,便问:“爷爷,这里的人好象不太喜欢我,为什么呢?”
萧天剑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这种复杂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小孩子吧,便笑着说:“怎么会呢?明娜一定是看错了。”然后飞快地转了话题:“你刚刚在瞧什么?”
明娜不太满意他的答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在看酒坛子,他们说这些是雪山那边酿的酒,就是在小村子里听说过的那种,这里有好多啊。”
萧天剑一看,果然很多,不但餐厅里摆了三四十坛,连过道走廊里都摆满了。吃完饭,他们到后院的空房间去休息,看到连院子里都放了几十坛。问了人才知道,最近这种冰火酒在威沙很受欢迎,因此许多商人都大量收购了贩到威沙去卖。萧家商行的人花了大力气,才弄到那么多酒,过两天就会运走了。
祖孙俩在商行里住了两天,固然是吃好穿好,但管事派出的人迟迟未能找到目标的踪迹。萧天剑有些急了,担心那人会离开,那天在酒店里,他跟同伙曾提过要继续东奔西走的。
想起酒店,他忽然记起那天目标进酒店后,守门的店员并没有跟上,而是让对方自己去了包间,看来这个目标人物对那家酒店挺熟啊?酒店的人会不会知道那人是谁?
想到就行动,萧天剑不想再等商行派出去的人回来了,立马换上分行的人给他准备的诺嘉平民服饰,打扮成个普通的人样子就要出门,却在门口被小孙女截住了。
明娜要跟爷爷一起出去,这两天一直闷在屋子里,心情也变差了。分行的人老是偷偷看她,却在背地里窃窃私语,有些人的目光更是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虽然是小孩子,也能察觉到爷爷那天的话不是真的,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早就不想呆下去了,只是因为爷爷要留下,才没闹起来,现在他居然要出门,她当然不肯放手:“这里的人不喜欢我,爷爷带我一起出去吧。”
萧天剑一阵头痛,带着孩子实在太不方便了,正想找个人照顾她,却发现分行的工作人员都在偷看明娜,私下不知在议论些什么,一见他看自己便转头装作没事的样子干活,眉头不由得一皱,暗叹一声,还是抱起孩子往外走了。
在酒店那边的调查工作还算顺利,在又一小袋金币的诱惑下,那个贪财的店员很爽快地供出了他所知道的消息。目标人物算是他们这里的熟客,每个月都会来一两回,每次都会要包厢。店员只知道那人是个管家,但具体是哪一个贵族家的管家,却不清楚,不过他们酒店的老板跟那人相熟,应该会知道。但不巧的是,酒店老板几天前刚刚离开了诺蒙卡,要两个月后才会回来。
萧天剑抱着孙女离开酒店后,齐齐叹了口气,明娜发愁地问:“爷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可不想在这里住上两个月。
萧天剑想了想,叹道:“算了,看看商行那边查得怎么样吧,如果实在查不出来,也只能等了。”看到孙女撅起的小嘴,他不由得好笑:“放心,要等那么久,我当然会先把你送回其顿去,再回来查的,反正酒店老板的事可以交给商行的人负责。”
明娜有些小开心,虽然调查不出什么结果来,让人有些沮丧,不过能再回到家人身边,是最快活不过的事了,她忙道:“那爷爷查到主谋以后要告诉我啊。”忽然,她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对:“爷爷,你不是说要陪我们去找爸爸妈妈,还要跟我们住的吗?”
萧天剑一时语塞:“呃……这个……等我把事情调查清楚了……”
这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钟声,打断了萧天剑的话,明娜忙左顾右盼地寻找钟声的来源,很快发现到,那是来自半山上王宫里的钟声。
钟声一声声地响,满条街上的人都安静下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做生意的停下了交易,孩子停止了欢笑奔跑,原本骑着马慢悠悠经过的穿戴华丽的富家女子,也控住了马,跳下地来细听那钟声,明娜祖孙俩视线内的几条街,都是鸦雀无声。
明娜被这种从未见过的场面震住了,心里毛毛的,只得小声凑在爷爷耳边问:“这是怎么了?那个是什么钟声?”萧天剑也不解地摇摇头。明娜的声音虽小,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下,却也不是没人听到的,站在旁边的一个诺嘉男子,便特意转过头来看了他们几眼。
钟声继续慢慢地响着,每一声都能传遍整个城市,等到第十二声停下,人们忽然骚动起来,但又很快压下去,屏声静气地等待着什么。
接着,山上王宫的方向传来了一声鼓鸣,接着又重归平静。街上的人们忽然哭出声来,起初只是一两个人,渐渐地,半条街上的人都哭了,人群开始向王宫方面移动,其他几条街道也是如此。
明娜被爷爷紧紧抱着,差点被奔跑的人们撞到,呆呆地看着周围的人群,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萧天剑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从王宫方向传来的钟鼓声,难道是那里出事了?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几个看上去象是小官小吏的人出现维持秩序,并且宣布了确切的消息:诺嘉国王墨多克一世驾崩了。
萧天剑早就听说过这个国王,他是这个国家历史上比较少见的温和君主,但在治国上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建树,也常受到其他王族的掣肘。唯一可为人称道的是他对国民的爱护,所以在国内很受爱戴。不过他身体不好,已经病了几年,去年初就听说他可能熬不了多久了,能挨到现在,已是不容易。
萧天剑并不认为这个国王的死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顶多就是新王上任后,商行那边要往各处打点一下,但接下来的事却让他改变了想法。
几个穿着全套盔甲骑着大马的骑兵从王宫方向冲过来,分散着进入各条街道,大声宣布着最新的命令:“王宫急令,没有定居证的外国民众,立时驱逐出国境,违者立斩。王宫急令,没有定居证的外国民众,立时驱逐出国境,违者立斩……”
骑兵急马跑过,宣布着最新的驱逐令,街上的民众先是呆了一下,很快便清醒过来,立刻就有卖菜的商人扭过隔壁菜摊上的竞争对手:“你是威沙人,没有定居证,快跟我去见巡逻兵!”旁人都反应过来了,纷纷找出自己所认识的外国人,叫嚷着要叫士兵来抓他们,当中也有外国人高声叫着自己有定居证的,现场顿时乱成一团。士兵迅速赶到了,将那些拿不出定居证的人捆起来押走。
萧天剑见状不好,忙抱着孙女退到街角,打算躲开,没想到刚才站在他们旁边的那个诺嘉男人大声叫着士兵,手指向萧天剑:“老爷们,这里也有外国人,还有个小的!”
明娜恨得大叫“你这个坏蛋”!萧天剑已是飞奔起来了,几步便跑到了五丈开外,接着在大街小巷中左窜右窜,避开追上来的诺嘉士兵。然而他对这个城市不算熟悉,路上行人又多,他一时不慎,居然逃进了一条死巷,听到追兵越来越近了,不由得在心中暗叫倒霉。
明娜心里也是着急,左右看看,只说了句“我们跳墙……”,话音未落,萧天剑已带着她攀上墙头,跳进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惊得那家人大叫。跟在后面的士兵们马上得到了消息,紧追不舍。
萧天剑跑出了那户人家的范围,在小巷中又窜了一会儿,才发现已经快回到分行附近了,这里的地形他还算熟,便躲进了一间空置的房屋中,等士兵们都跑过去了,才和孙女一齐松了口气。
他担心分行的人,他们同样没有定居证,不知会不会有事。打量着外面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了,他才小声嘱咐着孙女不要出声,便悄悄潜回分行附近的街道上来。
刚一拐进那条街,他们便发现分行门前聚集了一大帮人,管事、店员以及几个护卫都在,两个军官带着几十个诺嘉士兵正要押着他们离开。周围的店铺里,有类似情形的也不少,整条街上的诺嘉士兵加起来,起码有两三百人。
萧天剑迅速躲到一条小巷里,探头查看,明娜也伸长了脖子看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因为萧家商行的名气大,两位管事都被允许带上两件换洗衣服,但要经过搜查。然而分行里的所有货物,全部都被“充公”了。副管事不甘地道:“这是我们花了钱收购的货物,为什么不能带走?连自己的行李都不能带,钱也拿走了,这分明是抢劫!”
一个军官不怀好意地笑道:“不论是货物还是你们的东西,都是从我们国家得到的,自然应该归我们所有,能放你们走就算客气了,再多嘴,当心你的小命!”
“你敢?!我们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那副管事不服地嚷着,但正管事却觉得那些军官和士兵的神色有些不对,忙扯住了他。
另一家商铺的老板这时也被赶出店来,哭喊着道:“强盗!强盗!我全部身家都在这里,你们居然想抢走?我跟你们拼了!”说着就冲上前去扯住一个士兵的衣服,又阻止其他士兵搬走他藏在店里的钱。
那个原本正跟萧家分行管事说话的军官皱了皱眉,走过去抽出了腰刀,银光一闪便又插回鞘内,留下一句:“吵死了。”便转身走回来。
而那个商人,先是呆站了一会儿,突然间,脑袋便滚落下来,在地面上打了几个转,身躯一仆,满地都是血。
在场人人都惊呆了,躲在巷中偷看的明娜,第一回看到这样血淋淋的死人,吓得惊叫出声。萧天剑忙捂住了她的嘴,但已有些迟了。
刚刚杀了人的军官转头看向他们藏身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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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三十六、困
三十六、困
明娜知道自己闯祸了,再不敢出声,但听着那些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下不由得着急起来。转载自 我 看 書 齋这里没遮没掩的,巷子虽然不是死巷,却又长又深,而且除了尾端外没有任何出口,该怎么办?爷爷跑得很快,能赶得及在那些人到来之前到达巷尾吗?
忽地眼前一花,她已被爷爷抱着后退丈余,腾空而起,翻进了旁边的围墙里。也是他们走运,墙的另一边是一家诺嘉人开的商铺,布局跟分行有些象,也是前店后院的,他们正好落在后院屋子的墙壁与围墙之间的夹道中,而店里的人全都聚在前门看外国同行们被驱逐的情形,没有发现他们。
萧天剑为了保险起见,一落地便松开了孙女,拿出剑来戒备,明娜主动地用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动不动地站在边上,免得再发出什么声响来。她心脏跳得飞快,脑中时不时地回忆起刚才看到的那颗血淋淋的头,身上微微发起了抖。
围墙外的军官找不到人,来回搜寻了一番,看到旁边商铺里有几个诺嘉人在探头探脑,当中也有妇女和孩子,还以为是他们发出的声音,便没有深究,带着士兵们回去了。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远离,明娜稍稍安下了心,只是看到爷爷仍旧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便继续呆站在那里。
似乎是刚才的血腥场面起了作用,原本吵嚷个没完的各国商人们都闭上了嘴,不再跟那些诺嘉军人硬拼了,只是想起损失的财产,都忍不住伤心。一众人等便在士兵们的押解下离开了街道,队伍中隐隐传来哽咽声。
明娜听着那些人走了,本想催着爷爷快出去,谁知这时聚在前门的人都回来了,还有人进了后院。大白天的,一但翻墙,就很容易被那些人发现,而此时外面又传来了人和车马走动的声音,似乎有不少人在搬东西。她只好和爷爷继续呆着,为了不被人察觉,还悄悄移到了角落里,用几块烂木板挡住了身形。
他们一直等到了天黑,商铺里的人见没生意可做,便关了店门,部分店员离开回家去了,住在后院的人则开始做饭。萧天剑趁人不备,拉着孙女重新来到墙下,朝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明娜便会意地伸手揽住他,为了减轻他的负担,还在他跃起的同时蹬了起来,虽然作用不算大,但也让萧天剑轻松了些。他们很快攀上了墙头,萧天剑满意地对孙女笑了笑,瞧着墙外没人,便翻了出去。
街上冷冷清清的,这里大多数商铺都是外国商人开的,现在只剩下几家诺嘉人的店陆陆续续在收摊。一眼扫去,街上没什么行人,那些主人被赶走的铺子,都门户大开,零散的货物乱丢一地,仿佛刚刚被洗劫过一般。
趁着天黑,明娜跟随爷爷沿巷子走到了萧家分行的后墙,仍用老办法翻进了围墙。分行内空无一人,前门也是开着的,不过外面的人看不到后院的情形,因此他们祖孙俩还算安全。映着明亮的月光,明娜往四周打量一眼,发现原本堆放在这里的酒坛子和一包包的货物都没有了,而屋里摆放的酒坛也都消失不见,库房的门板倒在地上,马厩是空的,院中满地都是断掉的草绳和破损的麻袋,也有些茶具和花瓶的碎片,几个铜板散落在院门附近,离它们几尺远的地方,还有一枚银币。
明娜觉得好象在做梦似的,几个小时前才离开的地方,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前门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明娜听着有些象是分行雇的厨娘,知道她没事,忙高兴地向外跑,却被爷爷一把抱住,捂了嘴退到厨房边的一间小屋中,掩上门。明娜不解地望向爷爷,萧天剑使了个眼色,她便乖乖地安静下来。
进来的果然是那位诺嘉厨娘,她带来了六七个壮汉和三四个妇人,举着火把进了后院。从对话中可以听得出,那都是她的家人和亲戚。厨娘直接叫了几个人进厨房,其他的则去各个房间里搜索。不久,进厨房的人搬出几袋面粉、两筐面果、半扇熏猪、一只火腿、一笼鸡还有一大堆油盐酱醋之类的东西,进房间的人则拿着大包小包的衣服鞋袜,笑嘻嘻地讨论着哪件可以给哪个人穿,哪件可以卖掉换钱。
萧天剑一直在旁边看着,心头怒火渐渐上来了。刚才顾虑到士兵人数众多,分行的人又落在诺嘉人手里,他身边还有小孙女,所以才没跟那些人正面对上,不然,凭他的身手,那些人能奈他何?可现在这些贪婪愚蠢的家伙当着他的面公然偷他的财产,叫他怎么能忍?他紧握着拳头,青筋直冒,只是想到杀这些人容易,但万一惊动了别人,他在城中还能想办法脱身,小孙女却没那个本事,只好吞了这口气。
而明娜看着那个厨娘兴奋的样子,觉得无法理解。这不是偷东西吗?那个大婶明明对她挺好的,说话也和气,为什么会趁着店里的人不在,就带人来偷东西?!
忽然,她瞥见其中一个妇人手里拿的小孩衣服,顿时瞪大了眼,那是她的!是温妮做的衬衫,上面还有妈妈亲手绣的花!听到那个妇人跟旁人笑说这件衣服可以改一改,给女儿做件背心,明娜不由得涨红了脸,很想立时冲出去把衣服抢回来,但想到先前自己闯的祸,她看了看爷爷,见他没有行动的意思,只好咬牙忍下了。
看着那帮人说说笑笑地满载而归,祖孙俩心里都不是滋味。就在这时,外面又来了一群人,却是分行的另一个本地仆妇,专职清洗打扫工作的,带了十几二十个青壮男子,跟厨娘一伙人在门口遇上,都大眼瞪小眼。
双方都心知肚明彼此的来意,互相点点头,那厨娘便带着人走了。仆妇身后跟着的一个中年男子不甘地道:“让他们拿走那么多东西,我们岂不是白来了吗?”
“怕什么?”那仆妇浑不在意,“好东西多着呢,他们都是土包子,不识货!”
她带着众人进了后院,便指挥众人分头行事。明娜躲在小屋中,从门缝里看见,小到针线刀剪烛台油灯碗盆,大到桌椅柜子,他们都没放过,东西全部装到门外停着的几辆马车上,显然是早有预谋了。走在最后的那个人,还眼尖地发现了地上的铜板和银币,趁人不注意,就偷偷捡了去。
后院又重归平静与黑暗,萧天剑和明娜静静推开屋门走了出来。刚才才发现的,他们藏身的地方是柴房,两拨人马来拿东西,都没想过进来看一眼。明娜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和空荡荡的房间,回头望望爷爷:“为什么两位大婶把东西拿走了?这不是偷吗?”
萧天剑忍住怒火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国家到底是怎么了?!”他有十来年没到诺嘉的腹地来了,顶多只在边境徘徊,印象中,这是个人民纯朴直率的国度,男子彪悍,女子爽朗,以“天神之刃”传说里那位英雄的后代自居,加上国内山多风大,有“风之子民”的称号。尽管生活算不上富裕,但民风一直很好。这二十多年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国家变得他都快不认识了。
明娜难过地看着她住过两天的房间现在变得空溜溜的样子,她的新鞋子、新披肩和新毡帽都被人拿走了,早上看过忘了收起来的魔法书被丢在地面上,打翻的墨水瓶整个倒在它上头,桌子也被墨水染污了,一支笔摔成了两半。
她在门口蹲下身盯着房中,小嘴扁呀扁地,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很。
萧天剑见状叹了口气,便劝道:“再看也是没用的,以后爷爷给你买新的吧。现在小心地到各处找找看,说不定还有能用的东西留下。”
明娜闷闷地应了一声,起身挪动脚步,往其他房间里去了。因为怕被人发现,她只能用照明术放出小小的光点照明,好不容易找出了一张旧被子和几张厚窗帘,还有两只完整的碗。餐厅里还有一壶茶水,她早渴了,灌了两口,便送去给爷爷喝。
她在正管事的房间里找到了萧天剑,见他在地板上这里敲敲,那里敲敲,便问:“爷爷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密室。”萧天剑没有抬头,“只要是买下来做分行的萧家店铺,管事的房间里一定会修有密室,说不定里面还有东西。”那可是同时具有金库与避难所的双重作用。
很快他就找到了,床底下的地面上有块砖是活动的,掀开砖块,里面有一条铁链,拉动链子,机关启动,床边一个极笨重的旧衣箱便慢慢滑开,露出下面的地洞来。明娜睁大了眼,使出一个照明术,伸头望去,只见一道窄窄的石阶通向下面,里头黑乎乎的,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她沿着石阶往下走,随着手上的光点渐渐放大,她可以看到地洞中的情形了。
这里大概只有八九平方米大小,高度只有两米,是用石头砌的,地面很干净。挨着墙放着两只大木箱,一堆巴掌大的黑布袋子,四个装了食物和水袋的藤篮、两床厚厚的被铺以及一个大包裹。明娜打开其中一只黑布袋子,发现里面全是金币,一袋二十个,而这里少说也有一两百个袋子。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萧天剑已经跳下来了,一看这情形便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看了看藤篮上的标签,发现是两天前换的食水,有些可惜。照商行里的规矩,避难所的食水是三天一换的,大概是今日突变,管事来不及换新的,闻了闻味道,还能吃,便递了一个面包给孙女:“饿了吗?这里有吃的东西。”
明娜接过面包吃着,小声地问:“爷爷,我们现在要做什么?要想办法离开吗?”
“我要先去打听一下情况,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王宫会突然下驱逐令,而且还杀了人?死掉的那个国王听说是个好人,没理由会这样做的。分行的人会被赶到哪里去,我也要去打听清楚。”顿了顿,萧天剑心下暗叹,那个跟踪的目标大概不得不放弃了,现在外面那么乱,他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明娜默默地点点头,匆匆塞下整个面包,喝了口水,便拉住他的衣角:“我吃饱了,可以出发了。”
萧天剑看了看她,笑了:“你留在这里吧,这里比较安全,爷爷打听完消息就会回来的。”
明娜想了想,摇头道:“我不要留下来……”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你害怕?”萧天剑有些意外,“你一向胆子挺大的,面对魔兽时都坚持下来了,一个人在森林里住了几天,都没怕过,这里左右都是民居,又是你住过的,害怕什么?如果怕被人发现,就在密室里睡吧,我从外面关上机关。”他瞥了一眼天花板一角的通气孔:“这里是可以住人的,就是黑一点,你不怕黑吧?”
明娜慢慢涨红了脸,她当然不怕黑!就象爷爷说的,她在森林里一个人住了几天,都没害怕过,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如果跟着爷爷,他还要照顾自己,的确不方便。于是,她便答应了。
地洞门渐渐关上了,室内一片漆黑,明娜马上打出一个照明术来。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些毛毛的,便起身把被子铺开,一张当床垫,一张盖在身上,又去翻包袱,见都是诺嘉式样的成年男女衣物,便又抛开了。望望那两只箱子,她爬过去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宝石和金饰,还有一大盒子珍珠珊瑚,看得她花了眼,忙盖上箱子,照明术的光点已消失了。
她已经发出了几次照明术,魔力有些不足,想了想,便干脆打开一个箱子,利用那些珠宝微弱的光来照明。爬回床铺上,一闭上眼,她脑子里满是那颗滚动的脑袋,翻来覆去地,总是睡不着。
好不容易终于睡过去了,却在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有声响,睁眼一看,只见那个杀了人的军官出现在密室里,拿着刀逼她交出金币和珠宝,她不肯,他便挥刀往她脖子上砍过来。
她顿时惊醒,已是一头冷汗。通气孔处透进了几缕白光,显示时间已是次日早上。萧天剑仍未回来。
抹了抹汗水,明娜喘着气坐起身来,知道刚才是在做噩梦,便给自己打气。刚才那只是做梦而已,有爷爷在,那些坏人怎么可能砍自己的脑袋?
想到这里,她的精神好了些。她可是史诗英雄的孙女呢,怎么能够被这种梦吓到?!
肚子咕咕叫起来,她钻出被窝,拉过一只篮子拣了一个面包就吃,觉得味道有些变了,皱起了眉。这时,外头传来声响,她心中一喜,想到定是爷爷回来了,便蹦了起来。
虽然嘴里说不怕,但离开了爷爷,她还是觉得很不自在。
然而,天花板上传来的声响,显示外面的人不止一个,似乎还有翻弄东西的声音和喝骂声,虽然听得不清楚,但明娜也知道,那绝不会是爷爷。
她心下一紧,忙把被铺篮子什么的都推到边上,盖好珠宝箱子,缩到角落里紧紧盯着地洞门。
外面的喧嚣依旧,但地洞门一直没有打开,她渐渐地松了口气,心想别人大概不会发现的。
就在这时,地洞门悄悄地滑开了,外面传来一阵欢呼,然后便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果然有密室!这里一定藏有不少宝物!”
明娜心中一紧,她绝不会忘记这个声音,它的主人正是那个杀了人的军官。
下一秒,他出现在石阶上,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明娜,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哎呀呀,居然有只小老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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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三十七、逃离
明娜紧紧盯着他腰间的刀,抵着墙往后缩,看着那军官越走越近,她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抓过旁边的黑布袋子便大力往对方身上丢过去。
那军官接连闪过两个袋子,袋中的金币碰到地板、墙壁,发生清脆的声响,让他眼中一亮,扬手抓住下一拨袭来的袋子,发现了里面的金币,嘴角一翘:“居然用金子来打人,小老鼠真够大方的。”说罢便大声吆喝外面的手下,让他们下来搬财物,然后继续走近明娜,经过大木箱时,一脚踢起盖子,看到里面满满的珠宝,他咂咂嘴:“啧啧,真不愧是萧家商行,果然有钱。”
明娜咬着唇,忍住心中的惧意,她记起了先前的那个梦,这些金银财宝是那些管事爷爷们的东西,他们都不喜欢自己,因此她不会拦住这些人,可是,他们会放过她吗?再瞄了眼那军官腰间的刀,她偷偷观察着逃跑的路线。
几个牛高马大的士兵下到密室中,立时挤满了整个空间,他们两眼发光地看着那堆装满了金币的钱袋以及两大箱珠宝,蠢蠢欲动。军官瞪了他们一眼,冷冰冰地道:“这些都是要归到国库里去的,你们辛苦,自然会有好处,但不许私吞。”那些士兵听了他这番话,齐齐打了个冷战,忙上前搬起来。
明娜被挤开了,她见这一帮大男人都只顾着分配各自要搬的财物,连那军官也在紧盯着手下,没人注意到自己,便悄悄地往石阶那边挪,脚上用上爷爷教的轻身功夫和乔大叔教的攀爬技巧,无声无息地登上石阶钻出了密室。
一看到外面的房间里没人,她心中一喜,便往外冲去,谁知才到了院子,便迎面扑来了一片黑影,她已被一个士兵兜头抱住,另有一个士兵朝房里大喊:“长官,我们抓到一个小孩!”
房间的地下传来那个军官的声音:“别让她跑了!”士兵们齐声应了,有一个人不知从哪里找到根草绳,要把明娜捆起来。
明娜使劲儿挣扎着,她不能被抓到,要是那个军官上来了,一定会拿刀砍她的头的。她人小力弱,即使练过一点武艺,力气又哪里比得上壮年男子?她整个身体被人紧紧抱住,两手无法动弹,眼看着那草绳离她越来越近,终于往她身上捆来,她心一横,一脚大力踢到那士兵**,趁着对方喊痛的同时,低头往胸前的那只手上死力咬了一大口,抱着她的士兵大叫一声,把她甩落在地。
几乎是落地的同时,明娜就马上爬了起来,闪过要扑上来抓她的士兵,往前门方向跑去。谁知原本在前面守着的士兵听到同伴的叫声后冲了进来,挡住了她的去路。而方才吃了亏的两个人,也愤怒地追了上来。
明娜被六个士兵围在中间,紧紧咬着唇,给自己打气,魔兽爪下都逃出来了,这几个普通的士兵又算得了什么?而且,她还学过剑法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便一头往那被她踢了一脚的士兵撞过去。对方仍疼得咧嘴,见她迎面冲来,愣了一愣,就在这刹那间,便被她撞倒在地,接着腰间一轻,配刀已被小女孩拿走了。
明娜一拿到刀,便立刻抽出来对着那些士兵,喘着气,往他们身上劈去,把他们都吓了一跳。起初她心中慌乱,又是以刀为剑,因此挥舞得一塌糊涂,在第一次砍中别人的身体的同时,刀刃**肌肉的奇特触感通过刀身传到她手上,让她呆了一呆。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一个士兵趁着这当口扑了过来,吓得她一刀横了过去,在对方胸前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口。那士兵大叫一声,忙退开去,其他几人也受了些轻伤,惊异于小孩子居然会反抗,一时不敢上前。
接连成功击退了敌人,让明娜有了自信,手中的刀也越来越有章法了,士兵们不得不抽出武器来对付这个孩子。然而,明娜虽然技巧不错,但力气实在太小,又没有对敌经验,不久就落了下风,只是凭着一股气往敌人身上添加着浅浅的伤口,然后在无比惊险的刀光剑影中凭脚上功夫躲开了他们的进袭。
密室里的人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围在了院子边上,那军官紧紧盯着明娜,瞟了身边的属下一眼。那士兵会意地从房中找来一大块布,往明娜身上盖了过去。
明娜这时已经筋疲力尽了,却仍然无法冲破包围逃到外面去,冷不防头上一片阴影袭来,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大块东西盖住了头脸。她着急地挥动手中的刀要挣开,背后一股大力袭来,瞬间便被扑倒在地上,接着腕上一痛,刀已脱了手。当头上的东西揭开时,她才发现那正是前一天晚上找过的窗帘布。
军官一步步走近,明娜忍住想要退缩的欲望,死盯住他,身上却微微发着抖。那军官居高临下,用不屑的目光看着被两个士兵压倒在地的明娜,道:“小老鼠也想敢反抗?看来你还真是不怕死啊。”他斜了旁边一眼:“躲着干什么?出来认认,认不认识这个小鬼?”
边上的一个房间门口传来唏唏嗦嗦的声音,明娜闻声望去,发现那两个人居然都是她见过的。一个是在城门口收下一袋金币后放她和爷爷进来的小军官,而另一个却是原本在分行里负责打扫的仆妇,昨晚上她才带人来把分行里的东西都搬走了,怎么又会来这里?
那小军官瞄了明娜几眼,便弯腰朝那军官谄笑道:“就是她,属下记得,她跟着一个黑发黑眼的男子进了城,还说过跟这里的人很熟。”而他身边的仆妇也缩着肩膀,小声道:“管事老爷们叫她小小姐,叫那个男人伯爵大人,昨天老爷您来的时睺,他们都出去了。”
明娜狠狠地瞪着她,这个女人先前装得那么和气,原来都是骗人的!不但抢走了这里的东西,还带人来找她和爷爷的麻烦!他们又没得罪这个女人,这是为了什么?!
那仆妇被她眼神看得毛毛的,忙对军官道:“老爷,我把知道的都跟您说了,可以走了吗?密室的事,我以前并不知道,只是在打扫时看到那个地方有些奇怪……我从来没进去过的……还有我弟弟他……”她看了那小军官一眼,眼光闪烁,似乎在担心着什么。而那小军官却只是用贪婪的眼神看向其他人从密室里搬出来的箱子和篮子——后者现在已装满了钱袋。
军官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黑发黑眼,是个伯爵?还住在萧家分行里……我知道他是谁了。”他弯腰拽着明娜的头发,问:“跟你一起来的男人是叫萧天剑吧?他现在在哪里?想要干什么?”
明娜只是狠狠地瞪着他,什么话都不肯说。那军官眯眯眼,反手一巴掌甩了上去:“快说!他在哪里?!”
明娜被他打得眼前发黑,右脸颊上火辣辣地疼,她可以感觉到有什么暖暖的东西流出了鼻孔,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但她还是死撑着,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说话。
这个男人是坏蛋!她才不要学那个仆妇一样,被他吓一吓就把爷爷的事都说出来呢。
可是……为什么爷爷还不回来啊?脸上身上都疼死了!爷爷!你在哪里?!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心中的呼唤,就在那军官正想要再来一巴掌时,一道银光朝他袭来,他发现及时躲开了,但原本压住明娜的其中一个士兵,却瞬间身首分离,另一人也很快被一剑刺死。明娜身上桎棝一松,忙爬起身来,惊喜地发现爷爷正站在她面前:“爷爷!”
萧天剑心疼地看着小孙女红肿而流血的脸,冰冷的眼神掠过周围的诺嘉人,手上利剑一动,已往他们身上刺了过去。大多数士兵躲闪不及,很快便都倒下了,只有那个军官勉强来得及抽刀抵挡。他大概是个武艺相当出色的军人,即使面对的是全大陆剑术第一的萧天剑,也撑过了三十多招,才被一剑刺中。但他临死前的眼神却似乎有些得意,萧天剑顿时起了警觉,打量四周一眼,才发现有两名士兵逃走了,暗叫糟糕,便把眼光转向了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的仆妇和守城门小军官。
明娜在爷爷动手的时候就立刻拣起了一把士兵丢下的配刀,准备随时配合,但转眼间那些人便一个个倒在地上,成了死人。她呆呆地看着一地的尸首,有些反应不过来,当她被一声女人尖叫声惊醒时,才发现那个仆妇和她当小军官的表弟已双双倒毙在院中,血流得到处都是,而萧天剑则盯着他们,用森寒的语气说着:“趁火打劫就已经是背叛了,居然还敢卖主求荣?!”
明娜呆呆地看着萧天剑漫不经心地拭去脸上的一点血迹,忽然觉得眼前的爷爷有些可怕。
她在想什么呀?爷爷明明是为了救她才杀人的。
外面传来呼叫声和纷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过来了。萧天剑暗啐一口,飞快地把地上摆放的财宝通通装进储物戒指,便抱起孙女翻出了后墙,离开了分行的院子。
当收到报信的军官和士兵来到这里时,看到的仅仅是一院血腥。
诺嘉官方很快发布了通缉令,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并没有直接点名道姓,只说是个黑发黑眼的青年男子,带着个棕发绿眼的小女孩,是危险人物,曾残杀了几十个诺嘉士兵。
这份通缉令仅仅是给已经混乱万分的诺蒙卡局势增加一点麻烦而已。自从国王去世,短短两日间,已有三位王子受到刺杀,一死两伤。在国王没来得及留下旨意确定王位继承权归属的情况下,他们本是最有希望继位的人选。其中一位受伤的马里奥王子是个作风强硬的人,为了报复,他的手下做了很多事,多位大臣被卷入刺杀案件,夺爵去职已算是轻的,送命的也不在少数,甚至连侍奉过三代国王的老臣子都未能幸免。
而在这场风波中,又时不时有诡异的事件发生,让诺嘉当局疑心其中有别国势力插手,虽然已下令驱逐外国民众,但他们仍不敢掉以轻心,早早下令全城戒严,任何人要离开,都必须通过固定的两个城门,并接受士兵的严格盘查,同时,军队的人也在挨家挨户地搜索可疑人士。
这些消息都是萧天剑陆陆续续打听回来的。他和明娜离开分行的院子后,并没有走远,而是藏到了同一条街上的另一家外国人开的商铺中。换下了沾有血迹的衣服并远远丢开,从一定程度上减低了被发现的可能性,但萧天剑深知两人不能再在城中久留了。时间一长容易被发现不说,寻找食物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明娜对于离开的决定举双手赞成,她讨厌这个城市,讨厌这个国家,狠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来了。然而爷爷明显的外貌特征却增加了他们逃亡的难度,黑发黑眼的人实在太少了,就算穿上诺嘉人的服装,再戴上北地人的头巾,也还是会让人起疑。至于她自己,倒不算什么。
针对这一点,萧天剑原本想着可以戴假发什么的,他本来就有过乔装打扮的经验,但是明娜有更好的办法。
大魔法师森内特亲手制作的变色药水和变性药水!
当初从图雷山**来的药水还剩了一些,其他的都被她当成玩具用掉了,不过,正因为是用来玩耍的,所以剩下的变色药水都是不太漂亮的颜色,包括灰白色头发、黑灰色头发、狗屎绿色头发、棕色眼睛、灰蓝色眼睛以及酸橙色眼睛等六种药水,而变性药水,刚好是一瓶女变男和一瓶男变女。
萧天剑死都不肯变成女人,尽管他也承认那会更方便隐藏。他只是让孙女变成男孩子就算,可明娜却认为,她变了跟没变差不多,喝不喝都一个样。
僵持到最后,两人都放弃了变性药水,只喝了变色的,乔装成一个灰白色头发、灰蓝色眼睛的男子和一个狗屎绿色头发、棕色眼睛的小女孩,两人都穿着诺嘉服饰(偷来的),背着小小的包袱,父女相称,以回乡的名义排队出城门。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萧天剑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两张身份证明,可以以假论真,加上他们选择了中午快要吃饭的时候,士兵们累了一上午,已经头眼昏花,检查时就没那么认真了,他们很快就获得了通过的许可。
明娜一直紧紧拽着爷爷的衣角,直到这一刻才松了口气,然后马上又提起小心跟着爷爷往外走,当她走进城门洞的那一刹那,心脏几乎激动得快要跳出来了。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队伍中忽然传出一声大叫:“是奸细!快抓住他们!”人群骚动起来。
明娜大惊,忙回头一看,发现士兵们说的不是自己和爷爷,而是两个牵马的青壮男子。他们在负责检查的士兵叫出声后,很快就抽出藏在马鞍下的武器杀死了他,然后又跟围上来的士兵们交起手来。他们身手相当不错,转眼便打倒了好几个人。
一个士兵挨了一脚,滚到了明娜跟前,萧天剑忙抱起孙女,免得她被殃及。他不知道那两个男子是哪个国家派出的人,但眼下最要紧的,是自己的安危。
然而,那士兵站起身来后,无意中看了他们祖孙一眼,便立时大叫:“这两个也是奸细!”明娜吓了一跳,这才认出他居然是当天他们进城时拦着不放行的那个士兵。虽然他们祖孙俩现在都改头换面了,但作为曾近距离接触过的人,还是能认出他们的五官来。
萧天剑立时抽剑刺过去,在其他士兵围上来前,飞奔出城门,夺过路边的一匹马,先丢了孙女上去,然后回身砍了追兵几剑,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明娜死死抱住马脖子,任风声在耳边呼啸,随着大片的田野被他们抛在身后,她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终于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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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三十八、夜宿
虽然明娜为逃出了诺蒙卡而开心,但追兵尚未摆脱,他们还不能松一口气。她能做的只是照顾好自己,不让自己成为爷爷的拖累,而萧天剑,则专心致志地策马狂奔,逃离后面的追兵。
方才在城门处被发现的那两个男子也骑着马逃出来了,走上了另一个方向,由于他们分流了部分追兵,因此明娜与萧天剑这一路还算轻松。
经过一处岔路口,不久便看到前面又是一座山丘,正准备转弯时,明娜忽然觉得衣领处一紧,接着是鞭子落到马臀上的声音,眼前一花,她已被爷爷拎着跳入了路旁的草丛中,滚了两滚,藏到了山石后面,而那匹抢来的马,则因为吃了一鞭受疼,直接往上山的方向去了。
明娜正想问爷爷为什么要丢掉马,萧天剑便捂住了她的嘴,压在石后不许她出声。她忍住满腹狐疑,听着大路上追兵急驰而过,奔那马去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爷爷是要骗走那些士兵,真聪明!
不过,没了马,他们就只能走路了,那不是太慢了吗?
萧天剑却自有主张,那追兵队伍里各人骑术与马匹素质不一,又是在追缉中,因此队列并不整齐,其中最后一骑离同伴们至少有四五丈远。萧天剑趁着前面诸骑都在山路上转了弯,便悄无声息地掠了过去,扭断那骑士的颈脖,将尸体丢在路旁,即刻掉转马头抱起路边的孙女,往回跑去。
诺嘉的军马嘴上都罩了笼辔,因此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士兵们只顾着前方的“追缉对象”,哪里料到同伴中已有人丧了命?
明娜只奇怪这匹马的主人为什么忽然间软了下来,然后爷爷便夺了马,不过想到以前爷爷曾经用来对付自己的手法,才去了疑心。回到先前经过的岔路口,萧天剑便纵马走上了另一条岔道。明娜看着嘴都张大了,原来……还有这种逃跑办法呀?
不过军马还是很显眼的,先前的追兵也迟早会发现自己被人耍了,因此萧天剑走了没多久,就用老法子让军马继续往前跑,另偷了拴在路边小店门口的一匹马,走上了另一条岔路。
明娜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只是来不及说什么,就被爷爷掏出的一件大披风盖住了头,眼前一片漆黑,当她重见光明时,已身处一个小树林里了。她正想问萧天剑这是哪里,他竖起一指示意她噤声,然后笼住马匹,往林外探头望去。明娜顺着他的视线看,发现这里离换马的小店并不远。没等多久,诺嘉追兵就找到小店前的路口来了,一个士兵下马查看了地上的痕迹,说了句什么,他们便齐齐往军马跑的方向去了。
这时,小店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先是好奇地望向绝尘而去的士兵们,接着发现自己的马不见了,便生气地大喊大叫着追了上去。
萧天剑一见乐了,忙抱起孙女上了马,披上那大披风,下摆处把明娜也遮住了,嘱咐孩子不要出声,然后便操纵着马匹重新上了路。
诺嘉的军人十分擅长骑术,而诺蒙卡周边地区也有不少人烟,那些民众都愿意为本**队提供线索,因此萧天剑与明娜一行虽然屡屡脱离了追兵的视线,对方还是紧紧地跟了上来。不得已下,他们整整换了四次马,每回用的都不是什么光彩手段,终于在入夜后进入了一片大山中,暂时摆脱了追兵。
晚上他们找到了一个山洞过夜,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只能生起一堆很小的火,吃干粮和喝凉水。明娜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太在意,不过心里有些可惜,她的魔力偏向水系,因此还未学会发火球术,倒是能弄出不少水来洗手洗脸。
看着爷爷,她有些欲言而止。萧天剑发觉了,便问:“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明娜便大着胆子说:“爷爷,我们拿了别人的马,真的不要紧吗?这里的人好象不太富裕……”
萧天剑怔了怔,笑道:“我们小明娜真善良啊,明明很讨厌这个国家,可还是会为他们的人担心。”
“不是不是。”明娜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她有些不知该怎么说,“爸爸妈妈教过我,想要别人的东西,一定要先获得别人的允许。我们这样拿走了别人的马,不是就跟分行那两个大婶一样了吗?她们就是……”她犹豫了,“偷”好象是个不好的词,不应该用在英雄爷爷身上吧?
“这当然不一样,她们……”萧天剑歪歪头,觉得好象真的没什么不一样,但又不想在孙女面前丢了面子,便含糊道,“她们是贪心才会拿走分行里的东西,但我们是因为不得已,才借用别人的马,所谓事急从权,本质上是不一样的。而且那些诺嘉人追上马后,发现我们不在,就会把马还回去了。”
明娜眨眨眼:“真的吗?”
“当然。”他厚着脸皮说谎:“不过明娜说得也对,我的确太疏忽了,下次再借别人的马,就丢下一袋金币当作租金好了。”
“太浪费了!”
萧天剑一怔:“啊?”
明娜小脸上满是正经:“爷爷太浪费了,一匹诺嘉马只要三个金币,爷爷一袋金币有起码有十个呢,太吃亏了!”她伸出手指算起来:“其实我早就想说了,爷爷用钱好浪费哦,进诺蒙卡后动不动就是一袋金币,那天进酒店里吃饭,我们赶时间没吃什么东西,那个啰嗦的店员结账只有不到两个金币,结果你丢给他两袋!就算戒指里能够装很多很多钱,也很快就会花光的。妈妈说了,花钱不能大手大脚。”
萧天剑被孙女这一番数落,哑口无言,半天才问:“你怎么会知道诺嘉的马值多少钱?”
“爸爸妈妈以前买马的时候,曾经为了要买哪一种吵了很久呢。妈妈说买梅顿产的马就够了,两个金币一匹,但是爸爸说诺嘉的马比较强壮。”明娜答完后,望望爷爷,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爷爷,我是不是不该这么说?”她有些不安,虽然知道爷爷很有钱,但从小看着妈妈省吃俭用,她总觉得这么花钱不好。
“怎么会呢?”萧天剑笑了,“想说什么话就尽管说,跟爷爷有什么好顾虑的?你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啊。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诺嘉的马,实际上在他们本国只卖一两个金币一匹,你说的价钱是运到梅顿后的价钱吧?那要贵多了,因为诺嘉的马是不能在国外自由贩卖的,只有黑市可以,所以价格特别高。”
“哦……”明娜点点头,浑然不觉话题已经偏离了原本的重点,因为刚刚提到了父母,她忽然很想念他们,“爷爷,我们现在要去哪?可以回家了吗?”
萧天剑叹了口气:“现在线索也断了,只能回去了。不过这些追兵很麻烦,如果我们现在直接回其顿去,就要在诺嘉国内走很多天,太危险了,不如先去南方边境,借道梵阿回去吧。”再想想,他觉得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虽然不想进入那个光明神教立国的国家去,但被人象狗一样撵在后面,也实在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明娜问:“那我们要走多少天呢?”她对大陆上的国家分布并不是很清楚,只大概知道祖国伊斯特是在东方,而她外婆曾经在南方的韶南读过魔法学院,还有就是诺嘉是在其顿的北面,但爷爷所说的却跟她所知道的不太联系得上。
萧天剑问过孙女的地理知识后,决定给她补习一下大陆地理课。
他找了些石头土块来,先放一颗小的石头在地面上,然后在其右方与下方各放一块土块,道:“这小石头就是梵阿,它的国民全都是光明教徒,而右边的就是伊斯特,下面是韶南,记住了吗?”
明娜点点头,然后萧天剑又放了一块土块在小石头上方:“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诺嘉,诺蒙卡位于国家中部,所以我们现在处于诺嘉中央偏南的地方。”他指了指石头与右边土块之间的地面:“两国交界处,就是图雷山,南边山脚下是其顿和梅顿,我们要回其顿,就要横着走过半个诺嘉,所以要走很多天,而且会一直被人追赶。”
明娜伸出手指比了比那几个“地点”的距离,又点了点头。
萧天剑便继续道:“但是如果我们往南边走,到达梵阿边境的话,就不一样了。梵阿四面都是山,我们到蒙里去,从那里进入梵阿,一直往东走,就能到达西科,然后北上,只需要走三天,就到其顿了,而且一离开诺嘉,路上就很安全。”顿了顿,他忽然想起那天听到跟踪目标与其同伙的谈话,曾提到“蒙里”这个地名,似乎有什么大事会发生。既然诺蒙卡那里的线索已经断了,那么到蒙里去能不能查出什么呢?
他转头看了看孙女,想到萧家商行在蒙里也有商铺,如果自己找到了线索,也可以让商铺的人帮自己照看孙女,或者索性让他们带孙女回去。
明娜看着地上的石头与土块,对几个国家的地理分布有了一定的了解,她又问:“那……精灵森林呢?还有威沙在哪里?爷爷以前不是打败过它吗?”
萧天剑笑着放了一块石头在象征诺嘉的土块右上方:“精灵森林在这里。”然后又摆了一块土块在象征梵阿的小石头左面:“而这里就是威沙,这个国家几乎都是沙漠呢,要是以后你要到那里去,一定记得要带够食物和水,不然日子一定会很难过。”
明娜记住了,又问:“还有别的地方吗?大陆那么大,一定还有别的地方吧?”
“这里差不多就是全部了。”萧天剑笑笑,“还有东南方的龙岛和东面海洋上的几个岛国,都没什么好说的。威沙西面有很多大山,山那边是魔域,不过你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去的,所以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他伸手指了指那堆土块石头:“这就是我们所在的大陆了,至于这个星球上还有没有别的大陆,我就不清楚了,据说还有个东方大陆,但没人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存在。”
明娜想了想,不解地问:“不是说爷爷是东方大陆来的移民的后代吗?我们的祖先就来自那里吧?”
“当然不是。”萧天剑断然否决,但又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来历,看到孙女好奇地望着自己,只好岔开了话题:“这件事说来复杂,以后爷爷再慢慢告诉你吧。现在不早了,快点睡觉,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呢。”他伸手碰碰孙女小脸上尚未消退的伤痕,拿出药来涂了上去,便拍着她的头催她睡觉。
明娜也觉得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便躺在爷爷铺好的被子上,只是迷迷糊糊地,她又忆起了那几个血淋淋的场面,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翻转着身体,睡得很不安稳。
萧天剑有所察觉,本以为孩子只是累了睡不好,但到了黎明时分,明娜便被噩梦惊醒,他摸到她一额头的冷汗,开始觉得不对:“明娜,你刚才做了什么梦?”
明娜微微红了脸,吱唔半天才说了出来,然后又道:“我其实不害怕的,只是一直想着……想着……”她脸上越来越红了,觉得自己居然被吓到做噩梦,真的很丢脸。
萧天剑叹了口气,开始反省自己的疏忽,明娜这个孩子跟他以往冒险时的同伴不一样,从没见过血,也没见过死亡,忽然让她看到那么血腥的场面,怎么会不害怕呢?他忙安慰道:“没关系,害怕才是正常的,爷爷小时候也害怕过。”
明娜歪着头看他:“爷爷也会害怕吗?”
“当然会了,我也是人啊。只不过,当我强大起来后,就不再害怕了。”他笑着说,“所以,如果不能让自己变得强大,至少要找个强大又关心爱护你的丈夫啊,这样就什么事都威胁不到你了。”
明娜睁着眼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话好象说得太早了,萧天剑自嘲地笑笑,摸了摸孙女的头:“总之,你如果害怕,那是正常的,不用不好意思,只管告诉爷爷。有爷爷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这句明娜倒是听懂了,笑着大力点头,然后在他的安抚下睡了个回笼觉。这一觉睡得并不久,萧天剑听到外面隐约传来马嘶声,怀疑是追兵到了,叫醒了孙女,便出洞去查探。明娜则很自觉地料理好自己,又把被铺食物之类的东西收拾整齐,萧天剑一回来,就马上收东西入戒指,抱起孙女拉过马,悄声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时距离诺嘉国王驾崩,已过了两天,随着都城内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各国的小动作也在悄悄进行中。诺嘉王宫传令各地设置关卡,避免有居心不良之人潜入国内兴风作浪,同时也制止潜伏国内的奸细有机会逃脱。这种办法相当有效,据说已有几个外国奸细被擒住了。
而萧天剑与明娜两人,刚刚离开山洞后不久,便困在了附近的一个村庄里。诺嘉军队在这里设下了三个连环关卡,只放本地人经过,对于外乡人一律严加盘问,甚至一觉得不对,就会把人抓起来。当地人都很警觉,所有面生的人都会被当成可疑对象。
这种情形即使是萧天剑也觉得头痛,他身上的干粮几乎吃完了了,而这里是前往蒙里的唯一通道,关卡的两边俱是高山峻岭,就算要走山路,也要有足够的食物才行,可本地唯一卖面包之类的熟食的店就在驻军所旁边,他要冒险吗?
想了想,他决定用回老办法——偷,到一般人家里去偷,只要给人家留一两个金币就行了。他听孙女的话,花钱别太大方。
这时明娜开口了:“爷爷,让我去买吧。”
“你?”萧天剑有些愕然。
“对。我是小孩子,他们不会怀疑我的。只要买到食物就行了吧?”明娜脸上扬起大大的笑,“我可以做到的,让我去吧?”
萧天剑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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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三十九、成长
阿乌佳坐在自家小店的柜台后面,小心翼翼地把四个面包摆放好,重新盖上盖子,望着外面稀稀拉拉的行人,叹了口气。
她的丈夫库瓦从厨房里钻了出来,一边拍着围裙上沾的面粉,一边说:“刚又做了四个面包,但店里的面粉都用完了,你怎么不买些回来?”
“买了有什么用?”阿乌佳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装那四个面包的木盘,“这几个还未必卖得出去呢。现在连一个过路的客商都没有,外地人也不许来了,又不是过节,村里的人谁会花钱买这些东西吃?”
库瓦被老婆抢白了一番,有些讪讪的:“你懂什么呀?这都是为了抓奸细,要是让奸细继续做坏事,我们国家就会遭殃的。我们要遵守国王的命令。”
“国王不是刚刚去世了吗?谁知道是哪个人下的令?”阿乌佳不耐烦地驳了回去,眼见丈夫瞪大了眼要说些什么,便先一步堵住了他的话,“现在没生意做,你先去你妈家里把女儿接回来吧,我都几天没见到孩子了。”
库瓦扯下围裙就往店外走,却看到有个灰黑色头发绿色眼睛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柜台前,掂着脚往里面看,小声说:“大叔大婶……我想……买面包……”
他觉得这小女孩面生,立时起了警惕:“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从没见过你?该不会是奸细吧?”
小女孩缩了缩脑袋,似乎有些害怕,阿乌佳一见,就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不由得心一软:“老公!你在说什么呀?!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奸细?别吓着人家。”说罢温柔地对小女孩笑笑:“你是谁家的女儿呀?大婶好象没在村里见过你,你不是本地人吧?是谁带你来的?”
小女孩仍旧怯怯地:“叔叔婶婶带我来的,婶婶娘家在这里。我……我是来买面包的,婶婶说要用来招待客人……”
“那一定是法拉尔家的朱玛,我昨天才听她妈说过,朱玛要带她男人回娘家探亲的,没想到今天就回来了。”阿乌佳高兴地赶自家丈夫离开,“你快去吧,听说朱玛男人家很有钱,等你接回孩子,我们一起去看她,也好见见世面。”
库瓦听了,嘴里嘟囔着什么就去了,阿乌佳迅速拿纸包了四个面包,递给了小女孩,又道:“厨房里面还有四个呢,很快就烘好了,你先等一会儿吧。”难得能把这些滞销的高价品卖出去,她心中十分高兴,还塞了块村里孩子们最爱吃的糖条给小女孩:“吃吧,这是大婶送你的。来跟大婶说说,你们家是不是天天都有肉吃?你朱玛婶婶平时都做些什么?”
小女孩舔着糖条,只是笑着摇头,被逼问急了,便说不知道。阿乌佳有些扫兴地撇了撇嘴:“一定是你婶婶交待你不要说的吧?哼,说不定她男人家其实没她说的那么有钱……”瞄了瞄孩子,“穿的衣服也跟我们差不多……”顿了顿,她的目光定在孩子的头发上:“朱玛怎么这么粗心?连头发都没给你梳好!”说罢伸手就把小女孩的头发梳顺了编成两条辫子,又顺便替她整理腰带:“没当过妈妈的女人就是不行,这种绑腰带的方法是男孩子才会用的,你是女孩子,应该这样绑……”
这个小女孩就是喝了变发色药水的明娜,她眨眨眼,任由小店的老板娘帮自己整理衣服头发,心中有些不解:“爷爷不是说诺嘉的小孩就是这样打扮的吗?原来是不对的啊。”她自进入这个国家以来,遇到的人都令她讨厌,倒是这个女人,虽然啰啰嗦嗦的,却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觉得有种亲切感。5ccc.net当阿乌佳帮她整理完后,她便甜甜地笑着道谢,换得对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厨房里传来面包的香气,阿乌佳忙道:“已经烘好一炉面包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来。”说罢便进厨房去了。明娜挨在柜台边,抱着面包,舔着糖条,心想这次“任务”倒是很简单。
她脑子里才闪过这个念头,店前便走来了几个人,其中为首的是军官打扮,看到她,便对着手里一份文件,似乎在查看着什么。
明娜看到对方腰间的刀,忽地心中一紧,想起了那个死在爷爷手下的军官,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全身都绷紧了,准备随时逃跑。
那军官看到有个本国小女孩在店里,便问旁边一个老人:“这家有几个人?那是他们家的孩子吗?”
那老人伸长脖子,眯着眼看了看明娜,但他老眼昏花了,只大概看到是个村里人打扮的小女孩,个子跟库瓦与阿乌佳的女儿差不多,便点头说:“是他们家的女儿。”他扬声喊了句:“有人在家吗?库瓦?阿乌佳?”
明娜吓了一跳,转头看到阿乌佳从厨房里伸出了头:“在呢,是村长吗?您找我?”
“你家库瓦呢?”
“出去了,您找他有事?”
“没什么,你忙吧。”老人摆摆手,见阿乌佳缩了头回去,便笑着对那军官道:“就是这一家三口。”那军官点点头,没把看到他后显得很紧张的明娜放在心上,就领着老人和手下继续到下一家去了。
明娜看到他离开,大大松了口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老人会把自己认成了那位大婶的女儿,但总算是骗过去了。
这时阿乌佳拿着一盘面包出来,笑着递给她道:“加上刚才那四个,总共是八个,收你四十八个铜板。你身上有钱吗?”
明娜连忙掏了一个金币出来,阿乌佳看了直瞪眼:“这是金币吧?你家还真是有钱啊。”说罢咬了一口那钱,见是真的,两眼发光,但马上又发起了愁:“可我没那么多钱找给你,怎么办呢?”
明娜眨眨眼,有些傻了,爷爷只说一个金币足够买这些食物,可没说别人没钱找该怎么办啊,于是吱唔着:“那……那就不找了,行吗?”
“那怎么行?!”阿乌佳瞪了她一眼,“我们店里可没做过这种事!”想了想,又有些犹豫:“要不我去找人借?村长应该有那么多钱吧……”她抬头望见不远处的老人和军官,似乎打算去找他们。
明娜吓了一跳,她躲那军官都躲不及,怎么能让对方注意自己?忙道:“那……那我再多买些吃的好了,大婶这里还有什么东西?”阿乌佳闻言一喜,忙向她推荐放凉了的水煮面果和烤地瓜之类的食物,明娜把整间店里的食物扫了个精光,连前面所买的面包在内,刚好买够九个银币零八个铜板的东西,顺利得回九十二个铜板的找零。
阿乌佳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真是好孩子,回头我见了你婶婶,一定好好夸你。”
明娜干笑几声,道了谢,便抱着一大堆食物往回走,路上遇到士兵,也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事实上她看起来很紧张,不过小女孩并不是军人们的怀疑对象,因此并没有引起注意,她也得以顺利走到村边的房屋,跟藏在屋后的爷爷碰了头。
萧天剑飞快地接过那堆看上去快要把小孙女压扁的食物,塞进了储物戒指,然后抱起明娜掠入山林中。来到安全的地方后,他问起买食物的经过,明娜一一说了,没觉得有什么,他却听得一头冷汗,心想如果不是有那么多巧合,加上孩子还算有些小机灵,早就穿帮了,看来以后还是得好好教育她才行。
要想骗倒别人,首先要学会克服紧张,而且要避免跟熟人接触!
有了足够的食物,明娜又能用魔法变出水来,他们这一路上的生理需求就解决了大半。萧天剑结合各种情况后,决定放弃关卡,从旁边的山林潜过去。小孙女有轻功基础,脚力比同龄人好很多,加上在精灵森林时,练过几个月的攀爬技巧,有了自己的帮助,应该没太大问题才对。
事实证明,明娜不但没有问题,甚至还适应得比他好。
她身材瘦小灵活,手脚又有力气,在山林中攀藤爬树,比身为武艺高手的爷爷更容易。而且这一大片高山密林让她想起了在精灵森林里的日子,自进入诺嘉国以来的烦闷感觉也消散了许多,如果不是爷爷制止,她甚至还想大喊大叫一番呢。她爬树爬得自在,索性连“山路”都不走了,直接走“空中”道路。
萧天剑看得有些无语,小孙女乖巧了那么久,他居然忘记了当初她有多么令人头痛。真不知道她妈妈那样注重礼仪体面的人是怎么养出这么个猴子般跳脱的女儿来的。他以前总觉得朵拉管孩子管得太严,今天才开始觉得儿媳妇不容易,他这个全大陆第一高手、轻功天下无敌的人,跟活蹦乱跳的孙女同行,居然也要费尽心力才能看好孩子,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爷爷!”明娜在前面的一棵大树上压低了声音喊他,“快一点,你好慢啊!”说罢伸长了脖子看看不远处的第三个关卡,转身拽过一根粗藤,荡到下一棵树上去了。
萧天剑一剑砍断旁边树枝上吊下来的一条蛇,跟了上去,心里更郁闷了。
他们就这样一路从山林中穿行,终于在七天后到达了蒙里。萧天剑拿出他和明娜真正的身份证明,通过诺嘉的关卡,真正离开了这个国家。
蒙里位于诺嘉、威沙与梵阿三国交界处,背靠着梵阿边境的大山,地势东高西低,是个大镇。镇中央是集市,以它为中心,整个镇子分为三部分,分属三国的势力范围,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住在不同的区域,造成了一个镇子上有三种建筑风格的情况,而住在这里的人,服装、饮食与风俗都各有特色,有不少人闲暇时会到三个分区去体会不同的国家风情,不过,这个地区深受威沙首都威士德的地下势力影响,武装械斗时有发生,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旅游胜地。
明娜跟着爷爷走进镇子,只觉得这里的人很多,比其顿、梅顿和她所经过的所有地方的人都多,连诺蒙卡的街道也未必有那么热闹。人们大声叫卖着来自各国的商品,顾客来回挑选着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奇怪的是,他们似乎没有讨价还价的习惯。明娜小声问了爷爷,才知道这是本地约定俗成的“规矩”,但她有些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呢?
祖孙俩渐渐离开了诺嘉人所控制的范围,走上了另一条大路。这里两旁的房屋都是白色或浅蓝色的墙,黑色的屋顶,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十分朴素。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有八角星装饰,那正是光明神教的标志。路上的行人大都穿着简朴而干净的衣服,女人身上几乎没有首饰,孩子们走起路来都很稳重。
明娜心有所觉,轻声问道:“爷爷,这里是靠近梵阿的区域吗?”一定是的,这里是光明神庇护的地方,连空气都变得圣洁起来,明娜不由得放轻了步子,免得冒犯了这里的人。
萧天剑点点头,有些厌恶地望向路旁一栋全白的房屋:“以后遇到这些人,离远点儿,不要跟他们来往。”
明娜吃惊地望向爷爷,正想问他为什么这么说,却被他紧紧拽住转入了另一条街道,向右一拐,来到了另一个区域,眼前的景致顿时变了个样子。
这里的房屋有着漂亮的颜色,有浅黄的、天蓝的、粉红的、白的,大多数有着洋葱般的屋顶,房屋四周的花坛也修剪得十分整齐漂亮。明娜马上把先前的疑惑丢开,好奇地问:“爷爷,这是哪里?为什么这些屋子的屋顶那么奇怪?”
萧天剑脸上展现出笑容:“这是威沙的特色。我们现在是在威沙控制的街区中,萧家商行在这里有铺子,我也有房子在这里。”
明娜高兴地问:“爷爷在这里有房子?那我们是不是能住在里面?”
“当然能,我的房子很漂亮哦,是白色的,有着金色的雕花,有个大大的院子,还有凉亭、游廊和水池,住起来很舒服呢,是我一个朋友送的。回头我带你去见见他,他有不少好东西,而且很喜欢孩子,说不定他会送你几样小礼物呢。”
明娜听得心思雀跃起来,她见过爷爷的几个朋友,都是很有趣的人,不知这一个又是什么样的呢?
没走多远,他们便来到一条大街上,这里到处都是商铺和地摊,人们的衣着跟先前所见的很不一样,瞧着有些象在诺嘉北部雪山上看到的居民服饰,不过要轻薄得多,甚至有的女子会全身穿着轻纱做的衣裙,上面缀着五彩宝石或珍珠,肚脐处若隐若现,露出一段小蛮腰。穿成这样的女子,大都美貌过人,打扮富贵,不是跟在有钱人身边,就是与同样打扮的女子结伴而行。
明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们,对她们背上乐器模样的东西很感兴趣,被爷爷拉了一把,才没因为只顾着看新鲜而跟丢了他。
来到街道后段的一间商铺前,萧天剑停下了脚步。明娜猜想这大概就是萧家商行的铺子了,可是,为什么铺子关着门?
萧天剑显然也是疑惑不解,问过旁边铺子的人,得知商行的管事和店员早在半个月前就被人带走了,他不由得大惊,难道是诺蒙卡分行的事件再度上演了?!他忙带着孙女翻后墙进入了铺子。
里面地方很大,明娜到处转了一圈,不管是餐厅、房间、厨房还是库房,全都是空的,家俱上铺着薄薄的灰尘,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无人入住了。难道这里的人也象诺蒙卡分行的人那样被驱逐了吗?可是,好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忽然,她听到最靠里的房间里有机关的声响,忙跑了过去,只见爷爷正站在一个书架边,而他面前的地板上正慢慢打开了一个洞。她很自觉地上前去,往洞里发了个照明术,里面是个密室,但是空的。
萧天剑喃喃道:“人、钱和货物都不在,转移得真彻底……”可是为什么?明明镇上还有外国商人在,为什么萧家的人却被赶走了?
“不对……”他慢慢察觉到这个推测不合理的地方,“不象是被人赶走的……”
“东西全都没有弄坏!”明娜先一步叫出声来,“地上只有灰尘,没有乱丢杂物!跟诺蒙卡不一样!”
(真郁闷……下了大半天的大雨,雷雨,差点不敢开电脑了……这一章里能看到明娜的成长吗?虽然还有不足之处……啊,票票~~~)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四十、弗里多的酒吧
为了弄清楚事实真相,萧天剑干脆抱起了孙女,飞快地离开了店铺。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他在这个镇上还有房子,就在店铺后面不远处,只隔了一条马路,不过这里已是位于街道外围的偏僻之地,周围没有什么邻居。
房子很大,有个不小的庭院,屋子是白色描金边带雕花的,洋葱状屋顶,很有威沙特色,但庭院中的游廊与凉亭,却又是明娜从未见过的风格,院内花草密布,但都已经半枯了,似乎有相当长时间没人打理,形状很漂亮的喷水池内长满了青苔,水都干了,隐约能看到泥土中半埋着的鱼的尸体。
明娜捂着鼻子走过水池,进了客厅,看到爷爷在房里到处转悠,尝试去寻找原本住在这里的人的踪迹,她便自己找了张沙发,掀掉遮尘的大白布,坐下等待。
屋里的摆设虽然蒙了尘,但仍能看出其华美不凡。所有的花瓶、摆设、钟表、烛台、家俱……等等,都不是寻常物件,橱柜里的水晶酒杯和白色瓷器,即使是明娜这样的小女孩,也知道那是很昂贵的东西。
她现在正在坐的沙发,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做成的,坐上去软硬适中,那么久没人打理了,皮革的表面依然有着淡淡的光泽。而她脚下的地毯,编织的是光明神教上古传说故事里的场景,线条生动,色彩丰富,人物栩栩如生,伸手摸上去,触感毛茸茸的,十分柔软,不知用的是什么材料?明娜想起自家其顿宅子里的地毯,那是妈妈花了大力气才从梅顿买来的,只编织了简单的花草图案,据说很贵,那么爷爷房子时的这块地毯要花多少钱?
不过,这里真的是爷爷的家吗?明娜看着周围那些随风飘动的浅粉或淡紫的纱帘,还有沙发上色彩娇嫩的丝绸绣花靠枕,怎么看都觉得这里更象是妈妈说的那种贵族小姐的屋子。
可是客厅正中挂着爷爷的画像,应该是他的家吧?画像里,爷爷穿着一套黑色的长袍,立领盘扣,不知是威沙还是诺嘉的服饰,但衣服下摆却用金线绣着长长的动物图案。明娜记得爷爷曾经提过,那是他们家族的图腾,是一种叫“龙”的东方神兽。她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叫龙的生物长得跟她所知道的龙不一样,但也承认它看上去的确很有气势。
正捧着脑袋苦想这间房子为什么象是女人住的,明娜就看到爷爷从楼梯上噔噔噔地下来了,忙迎了上去:“有人在吗?”
“没有,不过半个月前应该还有人住在这里。”萧天剑看上去有些着急,“主卧室什么的大概很久没人住了,但仆人房里有人活动的痕迹,厨房里剩下些面粉和食物,从肉食腐烂的程度看,仆人们离开大概只有半个月,跟商行的人差不多是同一时间。”他扫视着客厅中的情形,若有所思:“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离开,也不知道带走他们的是什么人,但看起来他们并没有反抗,而且对方也没有打房子里东西的主意……”
“那么说……那些人是好人啰?”明娜问。
“这个说不准。”萧天剑沉吟片刻,道,“我知道谁有可能知道消息,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人问问。”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明娜忙扑上去拽住他的衣服:“我要跟你去!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她可不想再体验一次上次在密室里被人发现的噩梦了。
萧天剑低头看到孙女脸上坚定的神色,知道孩子一定是因为在诺蒙卡的经历有了心结,想到她跟自己也见过不少世面了,有自己护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人伤害到她,便松口答应了。转 载自 我看 書 齋
明娜高兴地紧跟在爷爷后面,重新来到大街上,不知拐了多少个弯,才来到一栋建筑物前。门上挂着“弗里多尔夫”的招牌,她一看就知道这里一定是酒馆酒吧之类的地方了,推门进去后,眼前的情景证实了她的猜测。
不过,跟她以前见过的酒馆酒吧不同,这家店很大,虽然外面是大白天,店内却光线昏暗,照明的都是油灯或蜡烛,因此又有一种烟雾弥漫在空气中,呛得她小小地咳了两声,很快,她又闻到一种奇怪的香味,觉得脑子有些迷糊。
店里有不少客人,都是围着圆桌坐着,但这里摆放的不是普通的桌椅,而是大大的沙发,男人们摊在上头,舒服地伸展着四肢,彼此碰着酒杯,小声交谈着。二十来个身材曼妙、穿着暴露薄纱衣裙的美貌女子在人群中穿梭而过,为客人送去酒水或食物,偶尔跟人打情骂俏一番,长长的玉臂象蛇一样缠着男人们的颈脖。
萧天剑一走进店门,就引起了部分客人的注意,随着他越来越接近柜台,越来越多的人把视线都投注在他身上,纷纷停下交谈,店中一时鸦雀无声。
柜台后站在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男子,身材高挑纤细,肤色却是少有的白晳,五官俊秀,与周围那些身材健壮而皮肤黝黑的男人相比,有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柔之美。他穿着黑丝绸做的威沙长袍,袖口处露出一双细白纤长的手,一个巴掌长的银罐在他指间灵活地转动。
他一见萧天剑走近,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扬手打了个招呼:“我尊敬的伯爵大人,真是好久不见了,弗里多向您问安。”他腔调中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象是在唱歌似的,明娜觉得挺好听的,可那口气怎么让人觉得别扭?
萧天剑在柜台前停了步:“的确很久不见了。”他扫了周围一眼,人们几乎是在弗里多打完招呼后,便开始小声议论着什么,看他的眼光也有些古怪,似乎带了些幸灾乐祸或是看好戏的意味,难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吗?
心念电转间,他笑了笑:“几年没来光顾了,难得再见到这么多位朋友,老规矩,我请大家喝一杯,要最好的酒。”随手甩出一袋金币。明娜认得那是诺蒙卡分行密室里的钱袋,里面足有二十个金币,张了张口,没出声。
弗里多吹了声口哨:“您真是太大方了,那么每人来杯冰火酒怎么样?听说您家的商行可是全大陆最大的冰火酒包销商。”
萧天剑笑笑,默许了,周围的人群里又冒出了两声口哨,接着便有两个人站起身向他弯腰致谢,他笑着回了礼。然而,其他人只是观望着,嘴上含着意味深长的笑,互相交换着眼色,并没有作什么表示,跟以往有很多人向他道谢或敬酒的情形完全不同。萧天剑再一次肯定,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一杯杯的酒被送了上来,男人们心情愉快,打赏也大方,女人们似乎更热情了。一个穿着粉色小背心紫色纱裙的美貌少女摆动着纤细的腰肢,玉手攀上萧天剑的肩,几乎整个人贴了上去:“大方的客人,请我喝一杯怎么样?”
明娜闻见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厌恶地用手扇着风。弗里多轻笑:“这是新来的纱纱,我们的王牌,伯爵大人没见过吧?”萧天剑不为所动地瞥了他一眼:“我有事要问你,让不相干的人下去。”弗里多笑笑,柔声对那少女道:“听到没有?你没资格侍候这位客人,滚吧。”
那美貌少女脸色一变,立时直起腰来走了。明娜这才敢大力呼吸。弗里多对她视若不见,只问萧天剑:“您有什么想问的?”
“我家商行的人去了哪里,还有我家里住的人呢?半个月前,是谁带走了他们?”
“您真是个幽默的人。”那弗里多捂着嘴笑,“我又不是您的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您家的人去哪里了呢?呵呵呵呵……”
明娜忽然打了个冷战,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
萧天剑面色冷了下来:“你是蒙里最大的情报贩子,这个镇子上发生的事,你会不知道?不知地下公爵听到他手下的人这么说,会有什么感想?”
“呵呵呵……”弗里多又笑了几声,挥了挥手,“你太幽默了,地下公爵已经去了地下,哪里还会有什么感想呢?”
萧天剑脸上已经几乎可以结霜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呵……伯爵大人,您那么聪明,不会真的听不懂我的话吧?”弗里多摆出一副好不容易忍住笑意的样子,脸上却露出了讥讽。
明娜觉得这个人真讨厌,她见过的所有开酒馆的人,都对她爷爷十分欢迎,待她也很好,可是这个人,长得虽然挺好看,说话语气却古古怪怪的,爷爷在他这里花了那么多钱,他干嘛还要嘲讽爷爷?
正腹诽着,她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势从爷爷萧天剑身上发出,直逼弗里多,同时也散发了一部分在其他客人身上。店内的喧嚣再度沉寂下来,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这位英雄的强大。
萧天剑不经意地敲着柜台,淡淡地道:“看来我真是太久没来了,大家似乎都忘了我是谁,以为我只是凭着公爵的势力才能站在这里。”
弗里多脸色苍白,额冒冷汗,手上微微发着抖。他急忙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萧天剑这才收回了气势,看到旁边小孙女眼中露出的崇拜目光,嘴一翘,对柜台后的青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换个地方吧。”
弗里多忙应了,领着他往店后走,明娜赶紧跟上。他们一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便引起了店中所有人的热议,当中有不少人都盘算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明娜跟着爷爷随弗里多来到店后的一个小房间,似乎是个卧室,跟前面风格完全不同,家俱摆设都很简单,收拾得干净整齐,窗台上还摆放着两盆绿色植物,在阳光下开着米粒般大小的浅黄色的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弗里多请萧天剑坐下,就要去倒茶,却被他阻止了:“不用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是。”弗里多小心地站在他面前,恭顺地答道,“您商行的人和家中的仆人是十五天前离开蒙里的,接走他们的是一群生面孔,带着武器,其中不少人是高手。我查不到他们来自哪里,但看他们说话行事,应该是伊斯特的人马,您家店里的管事跟他们相处得很好,似乎是跟他们约好了的。”
萧天剑微微松了口气,但听到弗里多说了句“但是”,他又紧张起来。
“但是您家里那位紫雅夫人,早在三年前就离开了那栋房子,带着随身侍女和几个护卫到蒙里以西十公里处的绿洲去了。她在那里开了酒馆餐厅和赌场,因为不用纳税,吸引了很多人到那里去玩,生意很好呢。”
萧天剑皱皱眉:“三年前?我怎么不知道?”他对那个女人倒不太上心,那只是地下公爵送给他的歌女,谈不上什么感情,他已经帮她销了贱籍,又给了她一大笔钱,还让她住在自己的豪宅中。现在既然她主动走了,又有了自己的事业,他就不必管太多了。但是这种被瞒在鼓里的感觉不太好。商行的人怎么没跟他提起?
“听说她跟您商行里的人有些不合,您又很久没回来了,所以才离开的。”
萧天剑点点头,又问:“那公爵的事呢?他真的……死了?”
“是的。”弗里多小心翼翼地答道,“这是七天前的事了,他的侄儿跟那些诺嘉人勾结起来,趁着他来蒙里视察时设下圈套,下了毒又安排人伏击。他当时就……不过护卫中有一个人逃出去了,回威士德去揭穿了他侄子的阴谋,结果那家伙自杀死了。公爵的手下为了讨还公道,跟诺嘉人打了一场,那边的老大也在混乱中死了。现在威士德没人主持大局,乱成了一团,蒙里也是几帮人吵吵闹闹的,不过市面上还算太平。”
萧天剑皱了皱眉,不知怎的想起了在诺蒙卡偷听到的那番话:“他侄儿不可靠,我是早就知道的,但他怎么会那么容易上当?”那个人一向精明,真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死了。
“这个……我不清楚,那天有几批货同时出了事,公爵老大认为我和其他几个负责人办事不力,把我们鞭打了一顿,再派去查明情况,所以我们没有跟去……”
萧天剑脸色变幻,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问起老朋友葬在哪里,弗里多的头垂得更低了:“尸首在威士德,还没出丧……”
萧天剑愕然,虽然他知道那个人一死,手下的人一定会为了谁来继承那庞大的地下王国而争闹不休,但没想到居然连丧礼都不办。他心中隐隐有着怒气,盯着面前这个青年。这个弗里多也曾是那个人的得力手下,没想到主子才死了七天,他居然就敢对身为旧主盟友的自己无礼了。
弗里多感受到萧天剑身上的杀气,手又微微发起抖来,只是强自咬牙撑着,心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杀了自己。
这时候明娜出声了:“爷爷,那个公爵……就是你说的那位送你房子的朋友吗?”她这个问题让萧天剑的杀气大大减轻了,脸上甚至带了淡淡的微笑:“没错,就是他。以前我们常在一起喝酒,他虽然对敌人很无情,但一但认定你是他朋友,就会事事都帮你设想周到,为人也很大方,是个很不错的人。”
明娜觉得有些可惜:“为什么他会死了呢?我真想见见他……”
“是啊……”萧天剑沉吟片刻,道,“明娜,等会儿我把你送回我的房子里,你就待在那里别乱跑,我要去威士德一趟。吃的东西我会叫这个人送过去。”
弗里多闻言大喜,正想说些什么,明娜却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不要!爷爷又要丢下我吗?!我要跟你去!”
“听话!”萧天剑少有地露出了严厉的神色,“那里随时都会有械斗,不是小孩子能去的地方!你给我乖乖呆在房子里,等我为朋友办好丧事,就会回来带你离开!你如果真的懂事,就该听话!”
明娜咬着唇,死死盯着他,半晌,才点了头:“我知道了,我会乖乖的……”
(咳……明天又要虐了~~~不过虐完这段,就会有快乐的时光~~~这两天留言好少哦,真的没什么可说的吗?)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四十一、惊变
明娜于是就乖乖呆在那栋漂亮的宅子里,过上爷爷所说的“宅女”生活,不出大门一步,每天不是练习先前学过的剑招,或是绕着院子跑圈,就是复习魔法和魔药配制。
她现在已经能够自行配制最简单的一种止血剂了,想到之前在诺蒙卡受的罪,便先多配了两瓶。另外,变色药水已经快用完了,其实还是挺有用的,她也一边回忆当初老魔法师教的程序,一边试着配。
这样一来,日子倒不难过。没人管束,又不用日晒雨淋,担惊受怕,因此她每天都睡到自然醒,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了让院子里气味好闻一些,也是为了让自己住得舒服一些,她还很勤劳地用魔法稍稍打扫了一下自己住的那丁点地方。她头一回住这么漂亮的房子呢,等回了家,一定要告诉妈妈知道。
至于每天吃的食物,都由那个叫弗里多的人送来。明娜本来不喜欢这个人,但爷爷说他向来欺软怕硬,对于强者是不敢反抗的,不必担心,所以还是听从了爷爷的意思。两天下来,明娜对他的服务也感到很满意了。
弗里多很有眼色地事先向她打听了喜欢吃的食物,每天送来的东西都有烤得香喷喷的肉和鸡腿,还有新鲜的桔子,主食是威沙的烤饼,虽然吃起来干了些,但味道挺好。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送来的饮料,也叫奶茶,不过跟在伊斯特喝的不一样,听说是用威沙特产的马奶混合一种黑茶煮成的,很难喝,明娜受不了,通通倒了。
每次吃饭时,弗里多都会留下来陪明娜聊聊天,相处时间多了,明娜觉得他这人还不错。他懂得很多知识,房子里那些瓷器、酒具什么的,他都能说出个道道来;院子里种的花草,他也知道该怎么打理;各种家俱摆设的风格、位置安放、用料来历、颜色搭配,一应吃食、饮料、调味品、烹调方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他还能给明娜讲大陆上各个国家民众的行事特征、衣饰、饮食和生活习惯,连不同地方的人小小的口音差异都能说个清楚,让明娜大开眼界。
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么多?”她见过好几个酒馆老板了,没一个比得上弗里多博学,只有老乔懂的事情多些,可他也不知道那么多有的没的。
弗里多笑笑:“我是买卖消息的人,如果自己懂的事太少,又怎么能判断出哪些消息有用呢?有些事,可不是明摆着让你知道的。”
明娜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自称是世代贵族出身的人穿了不合时宜的衣服、一个房间里配套的家俱中间忽然出现了一张格格不入的椅子、不能晒太阳的花却被摆到窗台上、从来不吃牛肉的人失踪几个月后突然在餐馆里叫了客牛排、明明是韶南人的打扮说话却偏偏带着诺嘉口音……这些奇怪的事里面都是有意思的呢。”
“什么意思?”明娜继续眨眼。
弗里多正想说下去,忽然醒觉自己谈话的对象还是个小孩子,不由得自嘲地笑笑,哄明娜说:“平时熟悉的人和事忽然变了个样子,难道不奇怪吗?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而打听这些事,就是我的工作啦。这些话说起来很无聊的,咱们还是别管了,小小姐不是说想知道镇子上最有名的烤肉店是哪一家吗?我带你去逛逛怎么样?”
明娜差一点就要说好了,忽然想起爷爷临走时的嘱咐,撅起了嘴:“不去了,爷爷会骂我的……”
弗里多也不强求:“那好吧,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办到。”
明娜知道他这话不是说假的,他真的能办到。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得罪了萧天剑的缘故,弗里多对明娜十分殷勤,她爱听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送什么来,千方百计地哄顺这个小祖宗。如果明娜还是当初那个刚刚离开家门的任性小丫头,说不定会被他宠坏呢。
萧天剑已经走了三天,明娜除了吃饭时能见着弗里多,其他时间都是一个人呆着,等得不耐烦了,就开始胡思乱想。
爷爷说是要去为朋友办丧事的,可是弗里多昨天说,葬礼已经办好了,那爷爷为什么还不回来呢?难道他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明娜忽然想起了那天弗里多提到的一个人——紫雅夫人,据说直到三年前,还住在这座房子里的,而从房子的装饰风格看(把从弗里多那里听来的知识现学现卖),极有可能是这位紫雅夫人出的主意,她会是什么人呢?
明娜托着下巴细想,当初乔大叔跟她聊天时,躲躲藏藏地透露了些事给她听,似乎爷爷人很“风流”?她不太明白“风流”这个词的意思,只大约了解到这是指她有很多个“奶奶”的意思。除了米拉贝尔奶奶和奶奶,小拉的妈妈也算是她奶奶了,难道这个紫雅夫人也是她奶奶吗?
明娜有些苦恼,爷爷到底有多少个奶奶啊?她都快记不住了……
前门突然传来声响,明娜以为是弗里多送晚饭来,马上跳起来,冲了出去,却看到爷爷倚在门口冲着她笑。
“爷爷!”她高兴地扑了上去,“你终于回来了!”
萧天剑抱起小孙女亲了两口:“想爷爷了吗?这几天乖不乖啊?”
“我可乖了,从来没出去过呢,每天都很勤奋地练功学习,不过我很想爷爷。爷爷,你朋友的事办完了吗?”
“办完了。”萧天剑一**坐在沙发上,抄起水杯就往嘴里灌,“真是烦死我了,那帮人只知道争权夺利,还想拉拢我帮他们打江山。哼,做梦去吧!我才懒得理他们呢,所以葬礼一完,我就走人。”
明娜不解地问:“葬礼不是昨天的事吗?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又去找新奶奶了?”
萧天剑差点没被口水呛死:“什、什么新奶奶?这是谁告诉你的?”
“不是吗?”明娜歪歪头,“那天弗里多说的那个紫雅夫人,不是你的妻子吗?她以前是住在这里的呀?”
萧天剑郁闷地咳了几声,低声道:“她才不是我的妻子,她只是……只是朋友送我的礼物。威沙的习俗是,别人送的礼物不能推辞,所以我才会收下。反正房子那么大,多住她一个也没什么……”看着小孙女天真无辜的眼神,他忽然觉得有些心虚:“是真的啊,她本来是个歌女,我见她长得有一点象你芙诺雅奶奶,不忍心看着她被人**,才收了她,又给她起了新名字,销了贱籍。现在她有了自己的产业,过得很好呢,我回来时……的确是去看过她……”只不过没让对方看到自己。
他想起那个爱穿紫纱的妖娆女子,在遇到他之前,只是别人眼中最低贱的玩物,现在却已是全威沙数一数二的娱乐绿洲的老板了,而且听说有了新的情人。即使没了地下公爵的关照,她的地位也不会有所动摇。就算没有他,她也会过得很好。
在经过芙诺雅和利拉的事以后,他在这方面的心思也淡了,既然紫雅已经有了新的人生,他就放手吧。
明娜见爷爷似乎在感叹着什么,便问:“那她就不是我的新奶奶啰?那我还有多少个奶奶?”
萧天剑有些不自在:“没有了没有了,哪有那么多奶奶呀?我又不是种马……”轻咳两声,他岔开了话题:“饿了没有?咱们出去吃吧?现在事情也办完了,难得来一趟,干脆好好玩一天,后天再出发回家去。”
明娜脸上展开大大的笑容,用力点了一下头,便挣开爷爷的怀抱去换出门的衣服鞋袜了,顺便把摊开的书本和魔药箱子收一收,仍旧交给爷爷放进戒指里,拉着他出了门,一路上蹦蹦跳跳地,细数最近几天从弗里多那里打听到的镇上各大馆子的名字,萧天剑一直笑着听她说,最后说定了要去吃炭烧羊排。
还未走到街上,萧天剑就觉得有些不妥,忙拉住了小孙女。只见他们面前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数十个青壮男子,一个个手执弯刀,气势汹汹,接着,路边的树丛中也窜出了几十个人,而他们身后,同样传来了许多人的脚步声。前后左右加起来,足有上百人。
明娜还是头一回看到那么多人拿着刀围着自己,顿时紧张得拽紧了爷爷的手,回头看看,退路已经被堵住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就有人来揭开了谜底,一个黑胖油亮的中年男人,长着两撇弯弯的小胡子,分开众人来到萧天剑祖孙俩的面前,十分做作地行了个礼:“萧伯爵,晚上好。自从您两天前离开,我们老大就一直在想念您,诚挚地希望能邀请您到他家做客,您觉得怎么样?”
萧天剑眯眯眼,嘴角含着冷笑:“你们摆出这个架势,也叫邀请吗?分明是想绑架吧?”
“您这话可就不对了。”那黑胖男子摇了摇手指,“我们老大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诚意而已,象您这样的大人物,只派三两个人来,实在太失礼了。”
明娜睁大了眼,这个人脸皮真厚!她一个小孩子,也知道不会有人拿着刀来请人做客,这个人居然还说这是诚意?!
萧天剑笑笑:“说吧,你们老大想要我做什么?”扫了周围一眼:“要弄这么一大帮废物来围攻我?”
众人脸上都露出不满的神色,那黑胖子却不当一回事,只是笑着:“萧伯爵果然快人快语。其实我们老大的意思很简单,只要您答应助他掌握整个威沙的地下势力,并且答应不再涉足威沙,商行也全面退出,就可以了。对于您来说,这是很容易办到的事。”
的确很容易,在威士德的萧家商行和蒙里的商铺均全员撤退回国内的今天,如果答应了这个条件,他要做的仅仅是把商铺房子什么的都卖掉,然后走人就可以了。但是,他萧天剑什么时候听命于人过?而且还要充当别人的打手?真是可笑!
“区区一个黑帮头目,也敢让我给他卖命?”他冷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难道我几年没来,你们就以为我手里的剑是吃素的?!”
“您的剑法当然是大陆第一。”黑胖子依旧笑着,“可您不是单独一个人,您身边不是还有一位小小姐吗?我听说她可是您的小孙女呢,难道您就不担心她的安危?”
明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有爷爷在,难道他还能伤害自己吗?更何况,她也不是没本事的小屁孩!
萧天剑觉得这简直是笑话:“你以为你能从我手里带走孩子?”
但那黑胖子却胸有成竹:“用不着带走,萧伯爵,您的孙女现在已经中毒了,看看时间,差不多是该发作的时候了。”
萧天剑脸色一变,转头去看孙女,明娜也是大吃一惊,然后就感觉到肚子里果然升起一股热气,渐渐地越来越热,简直要着起火来似的,绞得她五脏六腑都痛成了一团。她忍不住抓住爷爷的衣角:“肚子好痛,爷爷……”怎么会这样?!
萧天剑又惊又怒,抬头狠瞪那黑胖子,无意间发现一个躲藏在人群中的身影:“弗里多!是你干的?!”
明娜连忙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到新交的朋友正想往后躲,却被那黑胖子三步并作两步拽了出来:“快告诉萧伯爵和小小姐吧,你在那些食物里放了什么?”
弗里多脸色苍白,目光闪烁,但脸上却带着不自然的微笑:“我把老大给的毒药放在奶茶和烤饼里了,这种毒短时间内不会致命,只是会很痛,我这里有药可以推迟毒发时间,只要在十天内吃下解药,就不会有事。而解药……在老大那里……”
“弗里多……你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明娜痛得眼泪直流,但心里却闷得难受。几天相处下来,他们一直很融洽,弗里多还跟她讲了很多有趣的事,她本以为,这就算是交上朋友了,可她万万想不到,弗里多居然会对自己下毒!
不等弗里多说些什么,黑胖子便把他推到一边,对萧天剑道:“萧伯爵,您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只有我们老大才知道解药放在哪里,我奉劝您还是快点答应的好,不然,你这位可爱的小孙女就要跟你永别了。”他咭咭地笑出声来,十分刺耳。
萧天剑目光森寒,居然对小孩子下毒手,他绝不会原谅!
“咣当”一声,他把魔药箱子丢在孙女面前,小声说了句:“自己找解毒剂来喝!”森内特的解毒剂可解百毒,就算不能根除,也能大大缓解毒效。
明娜强忍住痛抱过箱子,打开来寻找。但腹中的疼痛越来越强烈,她几乎无法直起腰来,眼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更增加了寻找的难度。她只能一边不停地用袖子擦眼泪,一边在一堆瓶瓶罐罐中寻找从没用过的解毒剂的影子。
这时萧天剑已经紧握着手中长剑,发出阵阵杀气。黑胖子见势不妙,忙道:“你……你别乱来!我们这里足有一百人!而且还有更多的人正赶过来,整个镇上都有我们的兄弟,你逃不掉的!”
“那就试试吧!”萧天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身影倏地消失在众人眼前,下一秒回到原地时,已有数人倒在他的剑下。那黑胖子见他下了狠手,便大嚷一声“上”,众人顿时围攻过来。
明娜只知道周围有许多人打架,时不时有血迹飞溅到她身上,但她已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的嘴里已经有了腥气。强忍住剧痛,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解毒剂,用颤抖着的手打开盖子灌进嘴里,顿时有一股凉意直入腔中,大大消减了她腹中的疼痛。
忽然,一个黑影横飞过来,摔在她面前,将箱中的魔药压碎了大半。她看到那是个面容狰狞的死人,吓得尖叫出声,抬眼扫视周围,已是一片尸山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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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四十二、沙漠风暴
萧天剑横开长剑飞舞,利刃所到之处,血肉纷飞。原本包围着他们的黑帮成员,只剩下一半人还在苦苦支撑,当中有不少人都受了伤,而那个黑胖子,早就缩得远远的,正在大喊大叫。
明娜觉得腹中疼痛大消,忍住不去看面前那具尸体,只伸手把那些还未损毁的魔药和材料**扒拉出来,脱下身上的小马甲包起,避过旁边砍过来的一把刀,一脚踢在偷袭者的后腿上,把他送到爷爷跟前,一剑落下,死了。
越来越多的黑帮成员因为拿萧天剑没办法,把主意打到了明娜身上,她只得时时留意周围的情况,躲开各种袭击,有时还会踢几脚,或是捡起把刀逼退黑帮成员。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黑帮成员们死的死,逃的逃,已经没有人再挡在这对祖孙们面前了,而那个黑胖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萧天剑啐了一口,回头关心地问:“明娜,没事吧?”明娜摇摇头:“现在肚子不痛了,我也没受伤。”萧天剑松了口气,心里想着老朋友做的魔药果然信得过,下回得再多要几瓶。他瞧见周围一地血污,厌恶地皱了皱眉,便拉过孙女:“咱们恐怕不能去玩了,必须尽快离开,那些人很快就会再来的。”
明娜虽然有些沮丧,但也顾不上玩了,很乖巧地任爷爷牵着手离开,才走不到几十步,便看到旁边一丛树的枝叶在抖动,似乎有什么人藏在了后面。
“谁?!出来!”萧天剑立时喝道。
树丛后走出了一个人,瘦削的身体,苍白而清秀的脸,正是弗里多。
萧天剑一见他就冷笑:“看来你的新主子丢下你不管了?过来,我给你一个痛快!”明娜心下一紧,但想到自己刚才肚子疼得厉害,都是这个人害的,咬咬唇,没出声。
弗里多听了萧天剑的话,脸色更苍白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伏低了身子,用颤抖的声音哀求道:“伯爵大人,求您宽恕我吧,我……我是被逼的……他们、他们是这里的老大,我也是没办法……”
萧天剑冷哼一声:“别装可怜了,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对小孩子都能下手,我还留你干什么?!”说罢就要一剑刺过去,明娜张嘴啊了一声,但没止住他。
弗里多眼见着利剑向自己胸前刺来,吓得紧闭双眼,大声叫了句:“我知道他们的伏兵在哪儿!”剑锋在离他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下了,他睁眼紧盯着那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仿佛被捏住了喉咙似的,尖声道:“我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也知道哪里有埋伏,我知道走哪里可以避开他们,我还有一匹健壮的马,上面有足够的衣服和食水,我给你们带路,求您……只要您不杀我……”
萧天剑眯起了眼,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放过他。明娜瞧着弗里多一脸恐惧而卑微的样子,心里不知怎的有些难受,她拉了拉爷爷的衣袖,眼中隐含祈求。萧天剑看了眼孙女,皱了皱眉。
弗里多察觉到了,忙说:“虽然伯爵大人不需要我也能顺利逃走,但小小姐中的毒……我这里有缓解毒效的药……”
萧天剑冷冷地转头看他,见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递出,便示意明娜去拿过来,检查一番后,没有让孙女服下,只是朝弗里多抬了抬下巴:“起来带路,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他移开了长剑,弗里多白着一张脸颤抖着站起身,朝右边一条小路指了指:“请……走这边……”萧天剑示意他先行,然后紧拉着孙女在后面跟上。
他们走的是一条偏僻的小道,先经过两条街,来到镇子的外围区域,路上避过了几拨带着武器的青壮男子。
弗里多边走边小声介绍着这次派人来堵截萧天剑的主谋,是已故地下公爵的一个副手,原本是蒙里地区的负责人,但因为公爵遇袭的事,他被竞争对手们打击得厉害,担心萧天剑会成为其他人的助力,才想先下手为强的。
萧天剑一路冷笑,那种蠢货迟早会自取灭亡,其他几个人放任他来围堵自己,只怕也没安什么好心,他才不会傻到被人当枪使呢。
弗里多看到他的脸色,顿时噤若寒蝉,匆匆领着他们走进自己藏马匹的地方,牵走了马,又领路带他们避过巡逻的人,来到了镇子边上。将缰绳交给萧天剑时,他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舍,但还是忍住了:“马背上有一个人十天的干粮和水,还有账篷,足够伯爵大人和小小姐走出沙漠了。”
萧天剑眺望远处连绵起伏的沙丘,瞥了弗里多一眼,后者忙道:“通往诺嘉和梵阿的路都有上百人把守,唯一人少些的就是沙漠方向,那是因为他们以为您要去梵阿的关系……这是、这是最安全的路了。”
萧天剑不置可否,接过了缰绳,淡淡地道:“很好,现在……你该上路了。”说罢又抽出了剑。明娜吃惊地睁大了眼。
弗里多失声道:“您答应了不会杀我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我只是叫你带路而已。”萧天剑冷笑,“象你这种丧心病狂的反复小人,让你多活半个小时,已经是便宜了你了。”
弗里多腿一软,跪倒在地:“不、不、不!您不能杀我,我是被逼的,求您了,不要杀我!求您……”他低伏着身躯不停哀求,但萧天剑不为所动,眼看着就要举剑刺下去。
明娜伸手拉住了爷爷执剑的手:“爷爷,你答应过不会杀他的,答应过的事就要做到!”
“明娜,你记错了,我只是叫他带路,没答应不杀他。”
“可是他说只要你不杀他,就会给我们带路,你叫他带路,就是答应的意思呀。”明娜小脸上满是严肃,“你答应了,就不能杀。”
萧天剑皱眉:“让开,明娜,难道你忘了他对你下过毒吗?你居然还为他求情?!”
明娜死死拉住他的手,就是不肯放:“不要!爷爷,我知道他对我下了毒,刚开始,我也很生气,可是后来我想到,他明明知道我不喝奶茶,烤饼也吃得不多,他还把毒下在这两种食物上,怎么会是故意要害我呢?如果他真是想毒死我,就应该放到烤肉里啊。我……我觉得他不是坏人……他教了我很多东西,还很亲切地陪我聊天……”
萧天剑半信半疑:“真的?可是他还是下了毒,你刚才疼得那么厉害,可不是假的。而且,主子刚死他就投靠别人,怎么看也不象个好人!他对你亲切,只不过是想麻痹你而已。”
“不是的,不是的!”弗里多猛然抬头道,“我从没想过要害小小姐!是他们逼我下的毒,如果我不肯,他们就要我的命!我送食物给小小姐时,他们一直在旁边监视,我也是没办法……我真的不想死,我只是想活得好一点,象我这样没有力量的人,在这个国家根本没法出头,懂得再多,也只能被人瞧不起……我知道公爵是您的朋友,可是……您根本不知道我们在他手下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声音渐渐低下去,几乎象是在哽咽。
萧天剑眯着眼看他,好一会儿才道:“放你可以,但如果你回头向人告密,领那些人来追我们怎么办?”
弗里多激动地猛扑上一步,眼珠子几乎瞪出来:“不会的,我本来就打算要离开了。他们争个不停,谁知道会不会有危险……而且我帮他们对付您,您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所以……我已经决定了要暂时去安可躲一阵子,等这里的局势稳定了再回来。如果您放了我……我会躲到朋友家去,再找机会离开,绝不会让他们找到我的!”
萧天剑紧盯他,思考着这番话的可信度,明娜小声请求道:“不要杀他好不好?爷爷,我真的觉得他不是坏人……”萧天剑无奈地瞥了小孙女一眼,终于收回了剑。弗里多一看到抵着他的剑消失,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瘫倒在地上。
萧天剑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伸手就要抱孙女上马,明娜却回身走到弗里多面前,蹲下对他道:“你不要再这个样子了……我、我瞧着好难过……你明明那么聪明,那么厉害,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懂该怎么说,但是我看到你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真的……”她吸吸鼻子,在爷爷的催促下向他走去,扶着他上了马。
当他们骑着马出发时,明娜听到身后传来弗里多的叫喊,回头一看,只见他撑起了上身,脸上带着泪水,大声对她嚷着:“明娜小姐,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真的……不要再轻易相信……”他伏下头去,仿佛痛哭失声。
明娜来不及细想,他们骑的马已经跑出很远了,暮色昏沉,渐渐地,再也看不到弗里多的身影。
夜色降临,祖孙俩已离开蒙里镇很远了。他们现在身处于沙漠边缘,右边是一望无际的黄沙,而左边却是隔开威沙与梵阿的高山,山脚下与沙漠交界处,有不少嶙峋的山石,稀疏的绿草散布在沙地上,北风吹来,刮起一阵阵尘土。
萧天剑见后面没有追兵,便找了个地方停下来,拿出马匹上的食水,与孙女共进迟来的晚餐,又检查她先前中的毒有没有残余。见孙女有些心在不焉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便问她怎么了。
明娜困惑地道:“刚才,弗里多叫我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是什么意思?”是叫她不要相信他吗?
萧天剑笑了:“他这话倒没说错。你这孩子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现在比以前强一些,但别人对你好一点,你就把人当朋友,这点最不好。如果有坏人故意对你好,其实是为了害你,那怎么办?”
明娜歪头想了想,道:“可是我觉得弗里多不是坏人啊,如果是坏人,我……我可以看出来的。”
萧天剑摇头笑道:“真正擅长骗人的,哪有那么容易看出来?如果是经验老到的人还好,你一个小孩子,哪有那本事?比如弗里多,他说的话就未必能全信,他说不会出卖我们,其实也是怕被那些人抓到会没命,根本不是真的为了我们。可笑你还以为他真是好人。“
明娜撅起嘴:“反正我就是觉得他不是坏人。”
“好好好。”萧天剑无奈地叹了口气,“随便你怎么想,但你以后不能再这样轻易相信别人了,其实我也有不对,我以为弗里多不敢违抗强者,一定会听话,没想到他怕死到宁可得罪我的地步,以后我还是不要随便把你丢下的好。”
明娜高兴地点点头,揽住爷爷的脖子:“没错没错,爷爷以后不能随便把我丢下哦。”
萧天剑哑然失笑,只能催她:“快点吃饱,我们趁着天黑凉快多走点路,等到中午时再休息。”他转头望了望背后的高山:“现在,我们只能沿着山脚走,借道韶南那边回伊斯特了,也好,这条路会太平很多。”
明娜点点头,**将干干的烤饼吞下,又喝了水,再度任由爷爷抱着上了马,再度出发。
他们一路往南走,开始的两三天,他们担心会有追兵,所以赶路赶得很急。萧天剑虽然身手不凡,但在沙漠中战斗,他始终比不上本地人熟悉,加上又带着小孙女,自然是能避则避。后来,他见一直没人追来,才相信了弗里多真的没有向那些黑帮告密,速度也放慢下来。
他们调整了作息时间,每天都是日落时才出发,然后在太阳升到中天前休息,睡的是弗里多事先备下的账篷,吃的是干粮和水。在这干旱的沙漠中,似乎连凝聚水元素变出水球都显得格外困难,因此明娜也不再浪费魔力,只依靠水袋里的储存解渴,有时候被太阳晒得厉害,才用上一个小小的凉风术,让自己和爷爷凉快一些。萧天剑对此大加赞赏,还鼓励她多练习风系魔法。
日头晒得厉害时,固然可以吹点小风降温,但当沙漠上刮起大风时,夹杂着沙粒尘土的风吹进人的嘴里、鼻孔里,可不是什么令人舒服的事。来自北方高原上的大风袭向万里黄沙,将沙粒卷向天际,又再度落下,掩埋了无数生物。明娜他们祖孙俩明明走在山脚边,仍免不了受到风沙的袭击,不到一个小时,两个人都变得黄扑扑的,稍微拍一拍身上,就是一阵烟尘。
明娜苦着个脸,爷爷从储物戒指里找出一块纱巾盖住她的头,让她好过些,但那沙子打在脸上的疼痛却是免不了的。这条路什么时候能走完啊?
萧天剑苦笑道:“不会很久的,我估计现在快走到一半了,只要再过七八天……”话音未落,又是一阵风沙刮来,他的嘴里满是沙子,呸了半天,还没呸干净,他只好唉声叹气地闭了嘴。他以前还没在春天时走过沙漠呢,正是多风的季节,只能忍了。
然而,老天仿佛要跟他开玩笑似的,某天傍晚,就在他们刚刚出发不久的时候,北方的天边忽然象是被血染了似的,一团暗红色的云迅速向他们前进的方向袭来,同时来临的还有比往日更强烈的风。
明娜心里慌慌的,拽住了萧天剑的袖口:“爷爷,那是什么?”“是沙漠风暴。”萧天剑沉声回答,他操纵着身下的马,加**度向前跑,只要跑到前面三公里左右的一块突出的山壁后面,他们就安全了。在那块山壁之前,左边的山脚下连块大些的石头都找不到。
然而,事与愿违,不知是风暴的移动速度更快,还是马已乏力的关系,当风暴即将袭来时,他们离那块山壁还有将近一公里的距离,萧天剑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只得纵马登上了左边的山坡,紧紧抱着孙女落了地,然后死拽着马往一块门板大小的山石后躲去。
明娜只觉得狂风卷着沙不停地打在脸上、身上,纱巾早已不知被刮到哪里去了,她几乎无法呼吸,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只能将头死死埋进爷爷的怀里。
风越来越大了,周围已全是黄沙的世界,萧天剑抱着孙女埋头伏在石后,手中的缰绳却越来越紧。无处避风的马嘶叫着疯狂挣扎,他快要无法再抓住缰绳了,只能暂时放开了孩子,试着将马背上的行李拉下来,但迎面被风卷过来的碎石打断了他的努力,缰绳也断了。
他想到马背上有近五天的食水,正想追上去,却听到孙女一声惊叫,回头发现那块山石居然在晃动,大骇之下猛扑过去护住明娜,而那匹马,早已消失在漫天风沙中。
(事实上……我准备虐老的……PK结束了,再度感谢各位的支持,某L在此伏首拜谢~~~)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四十三、星空下的回忆
明娜紧紧闭着双眼,把头埋在爷爷怀中,狂风鬼哭狼嚎般在她耳边呼啸,沙土在她脚边流动,草根、泥块、碎石等物打在她的身上、头上,全身刺痛,而被她拿来当挡风牌的山石,则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刮走了。她死死抓住爷爷的手臂,心中不停地祈祷着,这场风暴快点过去。
老天仿佛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喊,没过多久,风声便渐渐小了,慢慢地,世界重归于平静。
明娜小心地睁开了双眼,稍稍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形,便悄声唤道:“爷爷,风好象停了。”萧天剑肩膀一动,也抬起头来,全身抖了抖,落下一堆堆沙土。
明娜看到爷爷全身都是黄扑扑的,象是个泥沙人似的,忍不住笑得全身乱颤,结果她身上也抖落了不少沙土,原来她自己也没强到哪里去,同样是个小泥沙人。祖孙俩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大自然的威力果然不可小看,劫后余生,他们的心情都显得格外好。
只是萧天剑笑得厉害了,才发现背上一阵一阵地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还以为会被风刮走呢。”明娜犹自嘟囔着,忽然发现了爷爷的异状,忙道,“怎么了?爷爷受伤了吗?”转到萧天剑身后,果然看到他脏兮兮的衣服背上隐隐透出血痕。
“只是被吹过来的碎石刮到了,皮肉伤,不要紧,趁着现在没什么风,咱们快点赶到那块山壁后再说吧,免得待会儿再有风来,我们可未必能再捱一回。”萧天剑没把那点伤当回事,只是催着小孙女快走。
明娜虽然担心爷爷的伤,但听他说不要紧,也就没啰嗦。她现在才留意到,马不见了。
沙漠经受过风暴后,原本起伏的沙丘完全变了个样子,而祖孙俩所处的山脚地带,现在也满是沙石。没有了马,这一大一小只能用脚走路,这区区一公里走下来,鞋子都被碎石划破了,明娜还摔了一跤,幸好仅仅是破了皮。
转过山壁,情况却大不相同。这块山壁,其实是这片山脉中突出的一部分山体,如同是转了个角般,背后山脚下大约半公里宽的区域,没受到风沙吹袭,不再是黄沙满地,而是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干泥块和石头,山坡处也多了几分绿意,长着稀落落的野草,虽然没有树,暮色中,却隐约能见远处有沙棘和仙人掌。
萧天剑找了块平整的地,开始脱上衣,背后的伤口血液凝结,沾住了衣服,他呲牙裂嘴地撕下来,反倒把原已愈合的伤口撕开了,痛得不停吸气。
明娜瞧得心疼,围着爷爷不停地转圈,却不知该怎样帮忙,得了爷爷的提醒,才恍然大悟地聚集水元素,使出水球术为他清洗伤口,然后飞快地敷上止血剂。看到伤口的血渐渐止住,她心里闷闷的。森内特老魔法师做的止血剂能让她受的伤在一夜之间完全结疤,第二天连疤都没了,效果又快又好。可她自己做的却只是勉强能止血,稍稍一用力,伤口又会裂开,真是太没用了。看来她还需要再努力一些。
萧天剑见小孙女似乎很难过,便劝道:“没事,真的是皮肉伤,过两天就好了,小明娜不用担心。”明娜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帮着爷爷换上干净的衣服。
萧天剑觉得身上舒服多了,可惜头发和脸还是脏兮兮的。遥望前方,沙漠仍是一望无边,不过如果他们依旧沿着山脚走的话,差不多再走跟来时同样远的路,就能到达安可城了。可惜马没了,他们只能靠两条腿走路,而马上原本带有他们祖孙俩五天的食水,现在都不见了,只剩戒指中的储存,大概仅够两三天吃的。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实在太大意了,本该把所有的食物和水袋都放进戒指才对。转载自 我 看 書 齋
不过,他也没想到会遇上这么厉害的沙漠风暴,从前虽然有过一两回经验,但程度和持续时间都比这回差远了,所以他才没有引起重视。现在,他甚至有些怀疑,弗里多让他们走这条路,会不会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死在风暴里。
看来还是要给那小子一点教训才行。
明娜不知道爷爷心里转的念头,只是在得知两人所处的困境后,想了想,便很豪气地大力拍了拍爷爷的背,道:“没问题的!我们之前在雪山和诺嘉都走过来了,还怕沙漠吗?一定会顺利走出去的!”
萧天剑咧咧嘴,稍稍移开了身体,笑了:“没错,那么多艰辛险阻都走过来了,还怕这小小的沙漠吗?”
祖孙俩休息了一会儿,又吃了点东西,恢复一下体力,在拂晓时分,又重新踏上了南行之路,继续前进。
没有了马,也没有了足够的食水,即便明娜能使用水球术,他们的生存条件还是比先前差得多了。他们路上一遇到仙人掌之类的植物,就会砍掉几棵储存起来,预防万一。为了减少水份蒸发,他们尽可能在夜晚或阴天时行动。
有时候,他们晚上赶路,为了克服想睡觉的生理欲望,就会把注意力放在夜空中的星星上。在四下无人的荒野里,漫天星斗也是他们解闷的好途径。
明娜会把从妈妈、温妮和马歇尔那里听来的关于星星和月亮的故事告诉爷爷,而萧天剑也会将自己所知道的星座知识传授给小孙女。有时候,他提到的一些星座无法在天空中找到,明娜问起,他便会陷入沉默,过好一会儿才会改换话题。明娜不明白爷爷为什么沉默,常常困惑不已。
一天晚上,明娜发现天空中有几颗星星连起来看,很象是一个大勺子,便把它当成是趣事告诉了爷爷。萧天剑沉默良久,才低声道:“这是北斗七星,勺柄的尾端指向另一颗星星,叫北极星,是指向北方的。”
明娜抬头看看那星星,歪了歪脑袋:“可是勺子柄明明是指向西方的啊?”
萧天剑低低地笑了:“是啊,在这里,它是指向西方的……而且勺子也比在地球上看到的大一倍……”
“地球?”明娜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词,“那是什么地方?在哪里?”
“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它是一个星球,就象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星球一样,但它比这里还要大,重力也比这里重,有很多很多的国家……有一个叫中国的,是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那里……有我的家……”
明娜睁大了眼:“爷爷的家,不是在亚罗大森林吗?”或者说是东方大陆?不过爷爷上回好象说过他家不在那里。
萧天剑轻笑:“亚罗大森林只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早落脚的地方,我真正的家……是在中国北方的一个小城市里……”他放慢了脚步,整个人陷入回忆中:“我记得……那是个三居室,是我父母单位分的房子,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还有个小阳台,在当时算是很不错了。我爸爸妈妈都在国营企业上班,家里虽然不算富裕,但我从小就吃穿不愁。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爸爸妈妈把我送到乡下爷爷家,让我跟邻居大爷学武术,直到小学毕业时才回到城里来……”
明娜不解地问:“爷爷,什么是国营企业?什么是小学?”为什么有那么多词她根本听不懂呢?
但萧天剑没有回答她的话,仍旧回忆着自己的过往:“我刚上初中时,总是贪玩,爸爸动不动就打我,但事实上他常常为了我担心得整晚睡不着觉。妈妈却从来不骂我,总是变着法儿给我弄好吃的。我那时候不懂事,只会让他们难过,直到上了高中,才开始用心学习,我考上大学的时候,他们都高兴得哭了。可我不懂得体谅他们,在大学里只会跟朋友们到处玩,打游戏,看小说,从没想过以后。毕了业,找不到工作,又不肯受气,厚着脸皮回了家,爸爸妈妈托人情让我当了个小职员,我还嫌辛苦,跑到外省去闯,好不容易凭着小时候学过的功夫当上个保镖,每个月几千块工资,公司包食宿,有奖金,我想的居然是有钱花了,可以交个漂亮的女朋友,却没想过让父母享享福……”
“爷爷,我听不懂……”
“我真的很不孝,是不是?”萧天剑已经不再往前走了,眼中含着泪水,“如果早知道我会从那个世界消失……如果我能回去,我一定……一定会孝顺他们的……”
“爷爷……”明娜惊讶地望着萧天剑的泪水,她的印象中,爷爷几乎没哭过,这是为什么?是因为爷爷的爸爸妈妈吗?
“你听不懂,是不是?”萧天剑抬起袖子擦擦眼泪,转过头看向小孙女,嘴角带着苦笑,“没关系,不但你听不懂,这个世界根本没人能听懂!这里的人跟我完全不同,我想的他们不理解,他们想的,我也不理解。有时候我真的快要疯了。我试过给自己找个伴,可是根本找不到!我不明白你奶奶梅丽为什么不肯跟我走,我不明白米拉贝尔为什么事事都想着家族,我不明白芙诺雅为什么老端着个架子,我不明白紫雅有钱有势,为什么还整天想着要找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当依靠!”
他急喘几下,才继续喃喃道:“我不明白那些大臣和贵族的想法,明明听我的就能获得巨大利益,他们却情愿放弃也要把我踢开;我不明白威沙明明有石油和铁矿,这里的人为什么不肯开采,却要去赌去抢;我不明白……地下公爵那么精明的人,为什么会愚蠢到相信他那个侄子……他本来还算得上是我半个知己……我不明白的事实在太多了,可这个世界的人同样不能理解我,我真的……好寂寞……”
明娜听得鼻子一酸,她的确是完全不能理解爷爷的话,但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现在心里很难过。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的手臂,眼中泪花闪烁:“爷爷,你不要伤心,明娜会陪着你的,还有爸爸、妈妈、米拉贝尔奶奶、大伯父、大伯母、贝文哥哥、贝莉尔姐姐、曼达姐姐,还有小拉和他妈妈……我们都会陪着你的,你不会寂寞,真的……”
萧天剑摸了摸小孙女的头,苦笑道:“傻孩子,这不一样,爷爷想要的……是真正能理解我的人,如果不能回去跟我家人团聚,至少……再来一个吧……”他抬头望向星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似乎是发生了爆炸,一睁眼就在亚罗大森林里了。我走遍了这个大陆,希望能找到回去的路,又跟魔法师们交好,希望他们能研究出传送到其他星球的方法……可惜,终究还是妄想……”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叹道:“真可笑,我来了三十多年,却还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或许明天醒来,会发现自己只是在医院里昏迷了几天。我在这里什么都享受过了,名誉、财富、地位、美女、权力……可我心里,却希望自己还是那个每月领两三千块工资的小职员,晚上能回家陪陪爸妈,周末跟朋友泡泡网吧,过两年找个温柔贤惠的老婆生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地当奶爸……年轻时只觉得这种日子没意思,可现在,我宁可过这样的生活,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寂寞下去……”
他蹲下身去,埋首哽咽。明娜吸吸鼻子,陪他一起蹲,想到自己哭的时候,大人们安慰自己的法子,便伸手轻轻拍着爷爷的背,小声说着:“别哭,乖,别哭……”
不知过了多久,当星空渐渐明亮起来,阳光透过山背照射在远处的沙漠中时,萧天剑终于抬起了头,脸上已没有了泪痕:“爷爷居然哭了,是不是很丢脸?明娜别笑话我,好不好?”
明娜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接着又道:“爷爷不要难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说出来,明娜虽然听不懂,但我会一直陪着爷爷的。”
萧天剑笑了,摸了摸孙女的头,看向前方:“感伤时间结束了,但路还要走下去。我们出发吧。”
明娜点头应了,跟着爷爷继续前行。
食物渐渐地快要吃完了,只剩下两个烤饼,之前因为明娜不爱吃,没放在马背上,所以才逃过一劫的。萧天剑知道,必须要想办法找食物了。
所幸他们这一路走的都是沙漠边缘,在这里,他可以找到毒蛇、蝎子、沙虫,偶尔还会有一两只鸟飞过,仙人掌和草根都是可以裹腹的东西。由于孩子肠胃娇嫩,明娜又刚中毒不久,萧天剑下了狠心,把所有烤饼都给了小孙女,顶多让她吃点沙虫、烤小鸟或仙人掌之类的,毒蛇草根则都归了他自己。
尽管在吃下肚前,已事先处理过那些有毒的生物,但由于材料所限,萧天剑还是中了轻微的毒,他的舌头发麻,手指僵硬,眼睛开始看不清了,只能靠明娜给他指路。为了让孩子不至于走错方向,他不得不向她传授一些简单的沙漠生存技巧。
明娜觉得又累又饿,她已经连续两天没吃饱饭了,爷爷走得越来越慢,她拖得很辛苦,但她知道,不能放弃,如果她放弃了,那爷爷怎么办?他是全大陆的英雄,虽然他会哭,但不能因为吃不饱饭就饿死累死在沙漠上。更何况,没有了爷爷,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家,她要回去见爸爸妈妈,就象爷爷会想念他的爸爸妈妈一样,她也很想念家人。
抱持着这样的信念,明娜就这样拖着爷爷走了不知多远,她的喉咙干得快要着火了,头顶上的太阳快要把她烤成焦炭,但她不能停下,爷爷现在这个样子,不知还能坚持几天,所以能走就要走。
萧天剑虽然头脑已经有些模糊了,但心里还算清楚,知道小孙女辛苦,便把水留出来让她喝。他心里算算日子,应该差不多到了。
就在完全断粮的那一天下午,他们终于遇上了进入沙漠后首次见到的活人。这是一个来自威沙南部某个绿洲的小商队,正打算前往安可城入货。他们当中也有人搭伙同行,因此很热情地收留了萧天剑和明娜祖孙俩,并且送来了食物和水,同时高兴地收下了一袋金币的报酬。
萧天剑躺在用来运货的大马车上,半睡半醒着,享受着难得的休息。明娜伸直了脚坐在旁边,脚上磨穿的几个大水泡正火辣辣的疼,但比起走路时的痛觉,现在无疑舒服多了。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吃着干干的烤饼,味道虽然比不上弗里多给的,但在此时此刻,却是无上的美味。
有个人爬上了他们所在的马车,沙哑低沉的声音传进来:“孩子,要不要让我看看?”
明娜好奇地伸手去掀开布帘,却看到一张可怕的脸,惨白的皮肤,光溜溜的头,没有眉毛,双眼通红,扁塌的鼻子,两只鼻孔一大一小,无法合拢的嘴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色牙齿。当这张脸笑起来时,即使外头太阳正好,也让人心中不可遏制地升起寒意。
明娜倒吸一口凉气,当即吓得往后退。萧天剑听到声音,张开了眼,当他看到那张脸时,眼中射出厉芒:“汤姆·里德尔!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没有愚人节的感觉?)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四十四、小河弯弯向南流
那张可怕的脸上呈现出困惑的表情:“你是……”明娜这才发现,这其实是个人,虽然长得很可怕,但他穿着全白的粗布袍子,脖子上戴着细细的银链,坠子是一枚银制的八角星。这是一位光明神教的修士。
明娜自小从信教的母亲那里听说过不少光明神教的事,一发现眼前的人极有可能是位神父,心里的恐惧就放下了大半,不过鉴于对方非人类所能拥有的丑陋面容,她还是不敢上前跟他说话。
萧天剑认识这位神父,他不需要看清楚对方的容貌,只看那光溜溜的头和惨白的脸色,再加上那把沙哑的声音,就已经猜到这是谁了。他直直瞪着对方,冷然道:“如果你真的认不出我是谁,那我真是走运了。你不是一直在蒙里看守孤儿院的吗?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丑陋的神父恍然大悟,总算认出了萧天剑:“原来是萧伯爵阁下,真是很久不见了,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此时此刻的史诗英雄,风尘仆仆,形容狼狈,还光着一对血淋淋的大脚板,跟他印象中意气风发的形象相差太远了,难怪他认不出来。
萧天剑不愿多说自己的事,只是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那里德尔神父也不再多问,解释说他是被调到安可城的神殿去了,刚刚从威沙西南方的绿洲布道回来。看了看萧天剑和明娜脚上的伤,他有些殷勤地问:“你们伤得不轻呢,我为你们治疗一下吧?”
明娜听了大喜,刚想点头答应,却被爷爷的话打断了:“不用你假好心!我家商行每年都会花钱做善事,没打算捐钱给你们花!你少打我们的主意!”明娜转头去看爷爷,只见他正瞪圆了一双眼,只是眼眸中的浑浊暗示了他目前的不妙处境。
她张张口,觉得很为难。跟爷爷相处了那么久,她当然知道他不喜欢光明神教,可是她听说神职人员们都是十分善良仁慈的人,为什么爷爷要讨厌他们呢?会不会是因为马车外的这位神父长得太丑了,所以爷爷才不想让他进来?可是爷爷的情况实在很糟糕,请神父施放一下治疗术,不就能好起来了吗?她小声地叫了句:“爷爷,神父可以用魔法……”
“那种魔法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萧天剑打断了孙女的话,“只是表面的伤口愈合而已,实际上伤根本没治好。我从来不相信这些神棍们的所谓治疗术!”他抬头赶那位里德尔神父:“快走吧,我们用不着你。”
里德尔神父叹了口气,也没勉强,放下帘子便离开了他们所坐的马车,不过片刻后又再回转,递给明娜一小瓶东西:“这是本地人用来治疗脚上的水泡的草药汁液,商队老板的东西,拿去用吧。”
萧天剑正要拒绝,被他按住了手:“伯爵阁下,这并不是我的东西,你总要为孩子着想。”萧天剑没再出声,明娜便高兴地接了过来。她开始觉得这个长相可怕的神父其实是个好人,甜甜地笑着向他道谢。里德尔神父笑着摆摆手,裂开的嘴唇间露出脏兮兮的牙齿,整张脸变得很可怕,明娜见了一僵,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药汁很管用,明娜觉得脚上好多了,再给爷爷涂,他扭捏了半天,还是听从了孙女的意思。
明娜小声问着那个里德尔神父的来历,又问爷爷为什么那么讨厌他。萧天剑挠挠头,道:“他以前是蒙里孤儿院的主管人,我看不惯他到处找人要钱的样子,而且他那个名字……一听就不是好人,更别说那个长相……”明娜回想起那张惨白的脸,打了个冷战:“的确,他长得太可怕了,怪不得爷爷会讨厌他。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
萧天剑扯扯嘴角,不知怎么向小孙女解释,如果告诉她“汤姆•里德尔”是某个系列小说里大魔头的名字,那个大魔头也是个肤色惨白的光头怪物,恐怕要牵扯的事就多了。这个世界里的里德尔神父,据说并不是天生貌丑,而是中了诅咒。但他在这个世界生活了那么多年,还没见过有人会因为所谓的诅咒变成怪物,自然不会相信传言,这么一来,这个里德尔就显得格外可疑了。
路上和他们一样,向东南方向前进的行人和车队马队渐渐多起来,也有不少是走向相反方向的,路边也渐渐开始出现了小绿洲和居民点。当夜幕降临时,他们终于抵达了安可城。
这是位于威沙与韶南交界处的一个城市,背靠着梵阿的高山,山上一泓清流蜿蜒而下,从安可城边流过,形成一条小河,直向南方。这条河隔开了安可城与梵阿边境的一道山口,两边都有居民住宅和市镇,因此,也可以说安可实际上是位于三国交界之处。
尽管城市的西面还有不少沙地,但东边与南边的绿色却比蒙里还要多。这里是威沙南部地区的经济中心,同时也是韶南北部的边境重镇,街道两旁有许多商铺,但时不时有军人挎着腰刀经过,这些军人的打扮跟明娜见过的几**人都不一样,悄悄问过爷爷,才知道那是韶南的军队。
自从三十一年前威沙沙盗入侵后,韶南就加紧了边境的防守,即使明知沙盗已经解散,除部分人员编入正规军外,大部分都成了黑帮,只顾着在国内争地盘了,韶南还是不敢放松。
作为一个经济重镇,安可城同样有萧家商行的分支,而且很幸运地,这里的分行并没有撤退。跟明娜见过的其他分行不同,安可分行的人大多数是韶南当地出身,除了副管事是伊斯特国内来的以外,就只有少数护卫或学徒是威沙国民。管事是个白胡子老爷爷,非常热情地接待了萧天剑祖孙俩。让明娜高兴的是,正因为这个分行的人大多数来自当地,他们虽然听说了安隆的事,却没有把事情迁怒到小孩子身上。
明娜在隔了十几天后,终于洗了个热水澡,全身刷得干干净净的,然后美美地吃了一顿不坏的热食。分行里有专门为员工配备的医师,不过医术只是平平,明娜脚上的水泡他可以对付,萧天剑中的蛇毒蝎毒,他却束手无措,甚至提议去城里的神殿请一位神父来施展治疗术,气得萧天剑当时就把他赶了出去。
最后还是请教了邻居家的几位威沙老人,他们对这种事相当有经验,送了几贴土方,才让萧天剑恢复了视觉和味觉。
明娜看到爷爷平安无事了,大大松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平稳舒适的环境后,她到此刻才真正放下了心中的担忧。然而,乐极生悲,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中,忽然放松下来的缘故,明娜病倒了。
她只觉得身上热得厉害,一会儿却又冷得全身发抖,脚上的伤火辣辣的,肚子不知何时也火辣起来,嘴巴里、鼻孔中喷的都是热气,唇上开始长水泡,耳边象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响,吵得她脑门生疼。病了两天,情形都不见好转,甚至她体内还出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在到处乱转,腿上时不时有刺痛的感觉。
迷迷糊糊间,她只听到爷爷在跟几个她不认识的人交谈着,说着什么“毒药的残余”、“劳累过度”、“超出极限”、“魔力混乱”之类的话,接着,有人喂她吃一种又苦又臭的药,喝下去后,一股凉意从喉咙处直入腹中,她觉得好受一些了,睁开眼,便看到爷爷坐在自己床前。
他看上去有些憔悴,眼中满是担心:“好些了吗?真没想到那种毒药居然还有残余,幸好弗里多当时给的药水还在,能暂时把毒性压下去。”
明娜脑子还有些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似乎是中毒了:“爷爷,喝了这个药就会没事了吗?”
“恐怕不行。”萧天剑叹了一口气,“我叫人对你用了治疗术,暂时抑制住你的病,但要根治,必须找魔药师想办法。咱们明天就坐船南下,去魔法之都。”
明娜这时已经瞥见门口处的里德尔神父了,他刚刚从白胡子老管事那里领了几个钱袋,远远朝她笑了笑,便转身离开。明娜已经没力气去害怕了,她心里有些感动,爷爷那么讨厌神父,还是请他来治疗自己,爷爷对自己真好。
她攀着爷爷的脖子撒娇,萧天剑笑着摸摸她有些瘦削的小脸,心里不由得愧疚起来。这个小孙女跟着他那么久,吃了不少苦头,以后他一定要好好补偿这个孩子才行。
安可分行的人为他们准备了南下的船只,还派了个熟悉水路的船夫。当明娜被爷爷抱着来到码头时,一看那艘船她就喜欢上了。
船不大,大约只有五六米长,两米多宽,是河中极常见的船只大小。船上建有两个舱房,都是方方正正的木板屋,前面那个明亮些的,有一张小床和小桌小柜,床边一扇大窗,挂着粉蓝底黄碎花的帘子,正是为明娜准备的。另一间屋子则由萧天剑与船夫共用。
明娜坐在小床上,左右看看,感受着船只的起伏,又伸头出窗去看外面的景色,被萧天剑拉了回来:“小心点,可别掉到水里去了。”明娜兴奋地道:“爷爷,我还是第一回坐船走远路呢!以前外公从我们家回马特时,我跟爸爸妈妈去码头送他,也上船去看过,但我从来没有船上住过呢。”
萧天剑笑道:“喜欢吗?就怕你会晕船。韶南是个很不错的地方,我们一路南下,看看两岸的风光,很快就到魔法之都了。等你身体好了,我再带你好好玩一玩。”既然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急着送孩子回去了,叫分行的人带信给安隆夫妻两个,小孙女就留下来慢慢治病吧。
明娜只觉得怎么看怎么新鲜,恨不得立时下来在船上到处走走,却被爷爷阻止了,原因是她脚上的伤还未好全,加上之前近十天超负荷的步行,让她的腿受了不小的伤害,她现在必须静养。
无奈之下,她只好乖乖呆在小床上,看着船慢慢在水上滑动,离开了原本停靠的码头。岸上,前来送行的分行管事等人身影渐渐变小了,河畔的房屋一座座往后退,他们的船静静顺流而下,驶向南方。
河面渐渐开阔,也多了好几艘差不多大小的船和他们同行。途中,他们经过几个村庄,停下歇息,热情的村民们便会划着不足三米长的小舢板运送各种食物或补给向他们和其他船只兜售。那些东西包括各种土产的水果、香喷喷的烤鱼、家酿的甜酒,还有一种被萧天剑称为“米饭”的食物做成的团子,也有颜色鲜艳的衣服,明娜原本很有兴趣,但萧天剑拒绝了,只留下食物。
东西都很便宜,一个银币便能买下足够三人吃一天的食物。分行的管事很细心地为他们准备了足够的银币和铜板,甚至还给明娜准备了一袋,预备她需要时可以用来买零食。
明娜留意到村子里的人似乎在准备着庆典,便向船夫请教了,得到的回答却是,他们正在为五月节做准备。
明娜怔了怔,回想起去年,爷爷刚到他们家时,整个其顿的人都在为五月节做准备,想不到已经快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船夫保德曼不紧不慢地摇着船,道:“韶南的五月节跟伊斯特的可不一样哟,庆祝三十年前的战争胜利只是一部分而已,事实上我们的五月节已经有上千年历史了哟。今年听说南方的田地正准备收割第一拨粮食,是大丰收呢,加上王储即将娶妃,我们今年全国都要好好庆祝一番呢。”
他是个身材矮小却四肢矫健的人,一手搭着根长桨,脚上却踩着另一根,以一种特别的节奏划动着船只。虽然他平时不怎么说话,可一但有人跟他搭讪,便会滔滔不绝起来。眼下,他正兴致盎然地给小明娜介绍着韶南的五月节风俗,其中之一便是人们舀起河水互相浇到身上,以此祈祷疾病不会降临,因为在韶南,水是生命的象征,全国河网密布,几乎不存在没有水的地方。
明娜听得津津有味,一旁的萧天剑却笑道:“不就是泼水节吗?我家乡那边也有,不过用的不是河水。幸好这里的河还算干净,不然水泼到身上,有没有效不知道,人肯定要先生病了。”
保德曼哈哈大笑,抽出手来摇了摇:“不会不会,水神会保佑我们的哟。”
明娜知道爷爷说的“家乡”是什么意思,连忙问:“爷爷那边也有这种风俗吗?跟我说说吧。”
萧天剑微笑着向小孙女介绍起他所知道的云南泼水节。在沙漠那一回哭泣之后,他已不再忌讳提起穿越前的事了。虽然他心里清楚,小孙女未必能听懂他的话,但至少能让他有机会回忆过往,好稍稍缓解他心中愈加强烈的思乡之情。
两天后,船到达了一处水坝前。坝身大约有三层楼的高度,整体是用木头建成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仍十分坚固。
明娜惊叹地看着巨大的闸门缓缓升起,却被爷爷敲了一下头:“傻瓜,这只是个小水坝,现在就吃惊了,以后看到更大的怎么办?”
“还有更大的吗?”明娜忙问,她从前只见过其顿附近河流的小水坝,比这个小一半呢。
“当然有,所以快闭上嘴巴吧。”萧天剑又好气又好笑,倒是在船前摇桨的保德曼笑着回头:“小小姐,过了闸门就是奥里,有另一条河从那里汇入,往下的河面会更大哟,以后咱们会遇到更多大坝呢,但最大的还是多罗港那边的,不过意尼附近的水坝也不小了,是这个的五倍哟!”
明娜嘴张得更大了。
闸门升起,十多条船只鱼贯穿行而过。一通过坝口,明娜就觉得眼前一亮,迎面一条大河横卧在前,太阳光照射在水面上,映出粼粼波光。西面果然有一条河汇入水道,而东南方向不远处,就是建在水上的大镇奥里。河畔有无数的小码头,数千条船停靠其中,正随河水轻轻荡漾。
(泽国韶南,是温柔与热情并存的国度,请把苏州加上威尼斯和西班牙……暂不上架,请各位放心看吧~~~)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四十五、南行纪事
清晨,明娜从睡梦中醒来,听到窗外传来人们在岸边嬉闹的声音。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她打开了舱房的窗。
一阵新鲜的空气透窗而来,夹带着淡淡的植物清香,当中隐隐含有一丝腥味。河水反射着早晨的阳光,映照在船身和岸边的岩石上,形成鱼鳞般的金色纹路,偶尔透了一两抹绿意,却是岸边生长的细水莲细长光滑的叶面映射形成的。
明娜一行三人所坐的船现在正停靠在奥里河边的小码头上,和其他的船只排列在一起。虽然镇上也有客店,但祖孙俩已习惯了在船上的生活,并没有多此一举。
岸上的居民在晨光中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他们或是向船上的人兜售各种商品,或是运送货物到船上,也有年幼的孩子好奇地看着船,小声讨论着哪一艘更好看。
明娜简单地收拾一下自己,便被窗外飘来的香味吸引住了。一只小舢板正穿梭在船只中间,向过路的人们兜售热腾腾的早餐,生意很好。明娜远远看到那些用水生植物圆蒲草的青碧色叶子紧紧包扎起来的新奇食物,兴致勃勃地想要尝一尝。
她翻出了那只零钱袋子,掏了五个铜板出来,但当她想要象别人那样把钱抛到那只舢板上时,却觉得为难了。小舢板离她还有十多米远,中间隔着好几艘船呢,瞧着它卖剩的食物不多了,明娜心急着想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把五个铜板抛过去。
船夫保德曼先生从舱前走过,大声地向岸上的搬运工问好,他以前跟随商队的人南下时,没少跟这些人打交道。明娜看到他,眼前一亮,忙向他请教要怎样买小舢板上的东西。他一听,便乐了,接过明娜手中的铜板,伸手到船边摘了一片细水莲的叶子,双手一转,做成了一个倒锥形,将铜板塞进去后,用旁边的叶子盖上去,再用长叶末端扎好。他把这小包钱拎在手中,向小舢板的方向吆喝一声“来一份小鱼饭”,便抛了过去,正好越过隔在中间的几艘船。
小舢板上的妇人长长应了一声,随手举起一个脸盆大的捞鱼网,把那包钱接住了,用手捏了捏,便抛回一个圆蒲草叶包,落在保德曼手中。
明娜高兴地接过那包食物,迫不及待地将它打开,只见里面是拳头大小的一团热米饭,包裹着烤鱼、香草和一些不知名的果干。趁热吃了一口,米饭的甜味在口中层层散开,鱼皮焦香可口,鱼肉新鲜嫩滑,配合果干的酸甜,真是无上的美味。
“好好吃……保德曼先生,您要来点吗?”明娜热情地邀请老船夫,对方却笑着摆摆手,掏出三个铜板来,向岸上的小贩买了半份烤鱼,配上昨天喝剩的甜酒,美美地享受起自己的早餐。
萧天剑钻进船舱,看到小孙女正在吃早饭,笑了:“原来小明娜已经吃上了?我还多买了一份呢。”他手中也有几份小鱼饭,另外还有一包本地特产的水果,颜色鲜亮欲滴,还带着清晨的露珠。
明娜这顿早饭吃得非常丰盛,眼睛眯眯笑着,心情好得不得了:“原来这里的人每天都能吃到那么美味的东西,真是太幸福了。”萧天剑笑笑,忽而听见不远处传来鼓声和喝采声,祖孙俩都好奇地探头去看,原来是几个卖艺的小丑正为其他船上的客人表演,连翻了十多个筋斗,又玩起了抛接球,一个侏儒在旁边敲着鼓伴奏。
萧天剑见小孙女感兴趣,便扬声唤小丑过来表演。一个候在边上的小丑听见,便跟同伴招呼一声,独自一人从中间的几只船舱顶上跳跃过来,轻轻落在他们船头,可称得上是身轻如燕。
明娜猛地拍掌叫好,那小丑笑笑,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可爱的小客人,您想要看什么样的表演呢?”
明娜看了看萧天剑,见爷爷只是笑着看她,便问:“你会抛球吗?就象刚才那个人那样,三四个球一起抛起来?”
“当然可以,我还能多抛几个呢。”小丑随手从衣兜里掏出三四个小球轮番抛接着,瞥见明娜身边的小桌上摆了几个水果,又笑着向她讨了两个,加上自己带的球,越抛越多,却丝毫不乱。
明娜以前在其顿也曾见过小丑的表演,但那些人只是穿着颜色鲜艳款式古怪的粗笨衣裳,做些可笑的动作而已,虽然也有人会抛接球,但顶多就是三四个,象这样能抛五六个的实在少见。而且这个小丑看起来也跟别的小丑不一样,他穿着普通的衣服,只是在袖口、领口和裤腿处绑了一圈圈彩色缎带,身材高大,动作矫健利落,除了鼻子上的红色油彩和帽子上斜插的绿色羽毛,全身上下都不象是个当小丑的。
他抛接着六个球和水果,又玩起了花样,先是前后左右地换着抛球的方向,然后又把球和水果抛得格外高,然后翻两个跟斗再接住。明娜看得连声叫好,旁边船上的人也被吸引住了,纷纷探头观看。
“再加两个果子吧!”邻船上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明娜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钻出舱口,趴在船沿上对小丑说话。小丑咧嘴一笑:“行啊,来吧!”小男孩丢了两个拳头大小的水果过去,小丑接下了,手中抛接的速度蓦然加快,空中的水果与小球仿佛转轮一般,仍旧一丝不乱。
精彩的表演赢来周围人的阵阵掌声,小丑笑着将小男孩的两个果子抛了回去,又用同样的手法处理了明娜给的那两个,然后一把抓住剩下的球,拿下头上的帽子,弯腰行了个礼:“多谢赞赏,我给您再表演一个怎么样?”说罢就跳上明娜的舱顶,单手翻了个跟斗,跃到旁边小男孩坐的船上,就这样在附近的几艘船上来回翻滚跳跃着,每次都只是轻轻用脚一点,却不在任何一艘船上停留,有好几回看着他就要掉进水里了,忽然在旁边的船身上一撑,便会象鱼一样落在另一艘船上,继续跳动着。
明娜微微张着口,看着这个小丑以惊人的敏捷动作在船只间跳跃,想到自己学过轻功,也顶多是从一艘船跳到另一艘而已,象这样连续疾跳,她还真做不到,不禁佩服不已。萧天剑看到小孙女脸上开心的神色,心里也很高兴,虽然觉得这些表演不算精彩,但也很给面子地抛了个金币过去。
小丑从其他观众那里讨得半帽子铜板,忽然见了个明灿灿的金币,不由得呆了呆,然后怪叫一声,咬了那金币一口,眨眨眼,便兴奋地向萧天剑道谢。后者随意摆摆手,并不放在心上。
明娜也掏了个银币出来:“我没有金币,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谢谢你为我表演了这么好看的节目。”
那小丑高兴地接过银币,行了个大礼,然后一个猛子钻进水中,溅起一尺多高的水花,把明娜吓了一大跳,心想他怎么忽然跳河里去了。不多时,船的另一边传来水声,她转过去一看,原来那小丑嘴里咬了枝白色的花朵,从水中冒了出来,将花送给了明娜。
明娜接过花,闻着清香扑鼻,正是韶南特有的水芋莲,平时长在水底,采摘不易,是相当珍贵的香水原料。她扬起大大的笑脸,向小丑道谢,对方还以灿然一笑。她这才发现,这个小丑其实长得颇为英俊,而且气质不凡,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当小丑呢?
这时,岸上传来了叫唤声:“瓦西里,要走了!”原来是结束了表演的其他小丑和侏儒正准备离开,英俊的小丑向同伴们扬扬手,回头对明娜道:“多谢您的银币,可爱的小姐。”又向萧天剑挥手道别,然后攀着河沿的石头翻身上岸,跟同伴们一道离去了。
明娜目送他们远去,忽然旁边船上传来一个声音:“他的身手真的很好,对不对?一点都不象是卖艺的。”明娜转头去看,原来是先前那个出声的小男孩。他穿着韶南的服装,宽松柔软的细白布衬衫和长裤,一件黑色绸面小马甲,红色的披肩发,脸上点缀着几点雀斑,长相虽然平凡,却让人看了很有好感。
他伸出小手:“你好,我叫哈皮,今年七岁了,我家住在巴罗河上游的小镇,就是西边的那条河。”明娜友好地跟他握了握手:“你好,我叫明娜,再过半个月就满七岁了,我家在伊斯特北方的其顿。”
“伊斯特?你是外国人?”小哈皮看上去很有兴趣,“我还没去过外国呢,那是什么样子的?”
明娜歪歪头:“唔……没这里那么多水……不过我家那边也有个码头,周围都是山……”
“我家那边也有山啊,这有什么?”哈皮不以为意,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凑近明娜问:“你是伊斯特人?那你一定知道你们国家的史诗英雄萧伯爵啰?你见过他吗?他长得什么样子?是不是跟传闻中一样?黑头发黑眼睛?”说到这里,他看了萧天剑一眼,小声问明娜:“这个人是你的谁啊?他看上去真象萧伯爵。”
他就是萧伯爵。明娜偷偷看了爷爷一眼,见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便对哈皮道:“那是……我叔叔,只是碰巧长得象啦。你为什么会问起……萧伯爵?”
哈皮兴奋了:“因为我很崇拜他啊,你想想,他一个人,拿着一把剑,就能走遍天下,把所有坏人都打得落花流水,多威风啊!我也要象他那样,学一手好剑法,到大陆各国游历,增长见识,锄强扫弱,说不定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吟游诗人称颂的对象呢。”
明娜睨着他的细胳膊细腿,再看看自己的,对他这个目标实现的可能性深感怀疑:“你能行吗?你看起来比我还瘦。”她走了半个大陆,都累倒了,他怎么看也不象是比她强壮的人。
小男孩顿时涨红了脸:“怎么不行?!我一到意尼就去找教剑术的老师,再也不整天呆在房间里冥想了!”
原来他本是小商人的儿子,家族中有一个姑姑、两个叔叔还有一位堂兄都是学魔法的,这在崇尚魔法的韶南也是常事。哈皮在很小的时候便被发现拥有魔法天赋,因此父母都打算送他进少儿魔法学院学习。这次全家前往意尼,除了想趁五月节兼王储娶妃的喜庆日子出手存货外,就是想在回程时到魔法之都去打听一下少儿魔法学院的报考事宜。
哈皮嘟囔道:“爸爸妈妈整天想着要我当魔法师,可是当魔法师哪有当剑士威风?我宁愿拿刀砍人,也不想拿根小棍子指来指去……”
明娜不知该说什么,待小男孩被他母亲揪着耳朵牵回船舱内后,她跟爷爷讨论起这个问题:“为什么哈皮想要当剑士呢?他瘦得象根麻杆似的,恐怕还没有我力气大呢。”
“难说。”萧天剑笑笑,“有志者事竟成,有理想有目标是好事,说不定他真能做到呢。不过这是别人的事,咱们就不必多管了,现在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还是早点出发吧。”
船离开奥里后,沿河道缓缓向东,不久又绕了个大弯,转向南方。河面更宽,来往的船只也更多了。明娜觉得身体情况不错时,便会跑到船舱外面来看景色,吹吹凉风。此时已是初夏季节,早上的阳光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河的两岸,俱是葱葱郁郁的树木花草,西岸是地势低矮和缓的山脉,东岸是城镇和村庄,但在房屋的背后,遥遥能看到一线翠绿。
明娜问爷爷:“那是什么?”萧天剑道:“那里就是亚罗大森林,不过是外围。其实以前那片森林据说是一直延伸到岸边的,只不过为了修水坝,砍了上百平方公里的树,森林才缩到了那里。”
“原来我们离亚罗大森林那么近吗?那我们回家是不是很快就能到?”
“傻丫头。”萧天剑笑了,“那片森林够你走上几天几夜的,恐怕不比精灵森林小呢,又有很多危险的动物在。你要回家,还是绕过它的好。你出来很久了,快回去躺下吧。”
明娜撅着嘴回了舱,仍旧看着窗外的那抹绿色发呆。
亚罗大森林的确很大,那抹绿色三天后仍未从明娜视线中消失。但因为河道转了个大弯,又折向西南方向去了,它终究在第四天沉没在地平线下。
韶南不愧是多河多湖的国家,明娜一路上能看到无数条大大小小的支流汇入大河,水也更深了。他们所坐的小船在波涛中颠得厉害,保德曼跟萧天剑商量过后,决定挂靠到一艘大客船后前进,只需付一点金钱。
河上水坝很多,当中也有不少高耸坚固的,明娜已经看得有些麻木,如果现在让她再看到奥里的小水坝,她决不会再为此惊叹了。不过,过水坝也是个麻烦事,有时候甚至会因为船的数量太多,而不得不限制每次通过的船数,结果就造成了被萧天剑称之为“塞车”的塞船事件。
在他们行程中的最后一个水坝前,他们又再度被堵住了。明娜等得有些烦闷,她身上的光明魔法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失效,她开始感觉到身体的疲惫与腿上的刺痛,有时候晚上甚至会痛得睡不着觉。在这种时候,船却接连被堵了几回,她脾气不由得坏起来。
萧天剑为了安抚小孙女,想了无数办法,可惜在等待通过水坝的时节里,他连个解闷的小丑都找不到,顶多只能让保德曼唱两句船歌小调。
不过没多久,明娜就自己找到了娱乐的方式,那就是八卦。他们所挂靠的那艘大客船,搭了几十号人,当中有一家的女儿爱上了另一家的儿子,偏偏两家的父亲有矛盾,发现儿女们在恋爱,便整天吵个不停,附近船上的人每天都固定来看他们的好戏,借此解闷。
明娜也是一号忠诚看客,把它当成是转移注意力的法子,好忘记身上的难受感觉。只是萧天剑看到小孙女居然喜欢这种俗气八卦,觉得太掉价,便给她讲起了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有梁山伯与祝英台,但又很快想到自己居然对那么小的孩子讲爱情故事,实在太囧了,便转而讲起了《西游记》,当然,是电视剧版本。
塞船仅持续了不到两天时间,他们便通过了水坝。这时已近日落时分,河水泛着暗金,西面的岸上是一大片平原,远远望去,能看到天边又是一抹暗金。
萧天剑告诉明娜,那是另一条大河,两条河在这里形成一片相当广阔的冲积平原,而两河交汇的地方,就是韶南都城意尼了。
但在意尼之前,他们先到达了一座半圆形的山,就座落在两河之间的平原上。放眼远眺,山上已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从山脚水边层层螺旋而上,越往高处便越密,直至山顶的高塔上,是一团明亮的橘色光芒。
这就是魔法之都。
(先跟大家说声对不起,这个周末因为我要去扫墓的关系,大概要停更两天,我六号会回来继续,请大家原谅。_b)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四十六、初至魔法之都
船沿着狭窄的河道入了城,河堤上种着树,枝叶茂密,在夜间显得有些阴森。岸上不远处有一排排的房子,只有部分在屋外点了油灯,昏黄的灯光映照过来,让在水面行驶的船只能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
明娜趴在船头左右张望,觉得这魔法之都跟普通的城镇也没什么两样,甚至跟路上经过的韶南小镇相比,还少了些本国的特色。房屋街道看上去跟其顿、梅顿的也没太大区别,唯一比较特殊的,是有些房子奇形怪状,比老魔法师森内特的家还要出格些。
其中有一间,看上去跟朵巨大的花似的,外围“花瓣”状的围墙层层叠叠,又不完全合拢,而“花蕊”、“花芯”处则有灯光透出,应该是可以住人的地方,但似乎显得太过狭窄了。而另一间,外形就象是一只不停往外冒绿水的巨碗,经萧天剑解释,明娜才知道那些绿水般的东西事实上是一种魔法植物,会不停地绕着屋子移动,有防御的功用。
难道这些都是魔法师的家?那为什么大多数的屋子外观都很普通呢?还是说里面不普通?明娜想到这点,有些兴奋。
不过问过爷爷后,她才知道,原来现在船经过的地方只能算是魔法之都的“平民区”,就是非魔法居民聚居的地方。因为地价房租便宜,有不少魔法学院的学生会在此租房或买房,那些古怪的房屋都是他们的作品。但在魔法师们聚居的地方,这样的房子是绝对没有的,因为他们认为,当能力与学问达到一定程度,就不该再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如果有大魔法师想给自己的住处来点不一样的改变,都会被人议论。
“老森就是因为不待见这条规矩,才索性跑到图雷山去的。”萧天剑如是说。
明娜“哦”了一声,又问:“这里还有普通人吗?我以为这里的人都是魔法师呢。”
“小傻瓜,就算是魔法师,也要吃喝拉撒的。”萧天剑笑道,“魔法不能变成食物来,难道让魔法师们去种地种菜杀猪烤面包挤牛奶?这里不但有很多普通人,别的城镇有的东西,这里也有,只不过这里治安好,人们生活安定,比起别的城镇来,日子要安宁得多了。”
他话音刚落,右边岸上便传来一声巨响,吓了明娜一大跳,接着有间屋子就着起火来,一个人哇哇大叫着冲出房子,在地上滚了几下,才把身上的火熄灭了。旁边几家邻居打开窗看了几眼,便立马关窗缩回去了。而那人爬起身,却象没事人似的,对大火置之不理,只是蹲在河边嘟囔着什么。明娜只隐约听见几个字,似乎是“份量太重……该减少三分之二……”。
她看得目瞪口呆,这叫做“安宁的日子”?转脸瞧瞧爷爷,他却只是笑着不说话,见明娜撅起了嘴,才伸手往火光方向指了指。明娜回头一看,原来着火的屋子前面,早已来了几个人,穿着同样款式的天蓝色袍子,念了几句咒语,房子上空便出现了倾盆大雨,转眼间把大火熄灭了,再念几句咒语,原本湿淋淋的地面便瞬间干透,屋子看上去跟没受过火灾似的。他们当中的一个男子走近房主,不知说了些什么,才在对方的感谢声中和同伴们离开。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
萧天剑笑道:“魔法之都版消防队,有他们在,还真不需要担心些什么。”
明娜眨眨眼,回想起两年前自己差点把厨房烧着的事,心想为什么其顿就没这个呢?如果有,自己也不用被妈妈骂个狗血淋头了。
船悠悠地转进了另一条水道,这里的河面更窄了,不过水很深,岸边挂有更多的油灯,房屋也更密集,不过大都是两三层的小楼,每隔几十米,就有一座桥横跨两岸。明娜坐在船上从桥下过,觉得很是新鲜。
船夫保德曼问萧天剑:“伯爵大人,要往哪里走?”萧天剑道:“我们先上山,你到我房子那边过夜吧,明天找人来收拾一下。”说罢丢了串钥匙过去。
明娜好奇地问:“爷爷在这里也有房子?那我们是不是要住在那里?”
“今晚上就算了,以后再说。”萧天剑道,“我两三年没回来,房子早就铺满灰尘了,现在回去,连烧水的柴火都没有。咱们去找我朋友,他那里有现成的床铺。”
船静静在水上航行,终于在山脚下的一个小码头处靠了岸。明娜跟保德曼道过别,目送他驾船顺着水道继续往前走,忽然被爷爷抱了起来:“小明娜,咱们走吧。”明娜挣扎:“我要自己走啦。”却被爷爷敲了一下头:“听话!你不是说腿不舒服吗?”她撅着嘴不再反抗了。
两人拾阶而上,很快便来到一处路口,沿着呈螺旋状环绕山边上升的大路往山上走去。明娜留意到路边每隔一百米左右就有一条阶梯纵向连接山底与山顶,便问:“爷爷,为什么我们不走楼梯?那样不是更快吗?”
萧天剑笑了笑:“那个的确是近路,不过只有白天能够通行,天一黑就会施上咒语,现在深更半夜的,只能走大路了。”
明娜点点头,左右打量着那些中规中矩的房屋外面挂着的灯,觉得那似乎不是刚才见到的油灯:“爷爷,那些不象是油灯,是什么?”
“那是魔法灯,用低等晶石作能源的,在这里挺流行,你喜欢的话,回头爷爷给你买一个。”
“谢谢爷爷!”明娜高兴地道谢,但很快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接着又觉得有些头晕,晃了晃脑袋,忽然发现头上的空中划过一道金棕色的光线:“爷爷!快看!我们头上有东西!那是什么?”
“那是魔法师聚居区的通讯网,跟我说过的电话差不多,只不过用的不是电缆而是珊瑚海特产海蛛的蛛丝,只要有魔力就能用。那光线就是信号。”萧天剑被小孙女的问题弄得有点烦,“好啦,明娜,现在很晚了,别吵到别人。这些东西我以后会慢慢跟你说的。”
明娜吐吐舌头,乖乖攀着爷爷的脖子,两只眼睛却仍旧不停地打量着周围,只是她渐渐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头晕的情况也加重了,只好趴在爷爷肩上休息。
不知走了多久,当明娜从半睡半醒中清醒过来时,她跟爷爷已经站在半山腰处一栋栗色外墙的三层楼房前。萧天剑随意敲了两下门就自己打开门进了屋,里面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大。明娜瞧着那比自家大厅还要宽敞两倍的门厅,以及视线内所能看到的几个半掩着门的大房间和通往二楼的雕花楼梯的高度,再想想从外头看到的房屋大小,立时明白这肯定是施加了空间咒。
萧天剑抱着孙女转进门厅后的走廊,来到一个房间前,打开了门。房里书桌后坐着一个头顶着乱糟糟的金色披肩发的男子,看上去大概有三十来岁,一双碧眼,戴着单边眼镜,脸色有些青白。
他正在认真地看一张陈旧得发黄的羊皮纸,听到开门声后过一会儿,才有些茫然地抬头看是谁,一见来人,便“啊”的一声跳起来,手指萧天剑:“你!你!你!你几时回来的?!我现在没功夫替你做东西!”
“我不是找你做东西的,用不着反应过度,汉林。”萧天剑翻了个白眼,随手放下孙女。明娜一落地后便开始四处打量,看到旁边架子上放的东西,认出其中一个正是爷爷送自己的那种驱蚊盒。
“那你来干什么?!”金发男子汉林根本没注意到明娜,他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脸色更青了,“帕蒂不在!”
萧天剑正在关门,听了这话差点没摔倒:“你老婆在不在跟我有什么关系?!”
汉林一脸怀疑地望着他,让他心下大恨:“我早说过八百遍了,我跟帕蒂只是好朋友!我对她一点企图都没有!你说这种话,要是被她听见了,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汉林想了想,脸色已经由青变成了白:“天啊,光明神在上……”
“别叫你的光明神了,我跟孩子来你这里借住一晚,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今晚我没让学生留宿,你去吧,爱睡哪张床就睡哪张。”他似乎终于发现了明娜的存在,好奇地看了她几眼,“这是你的女儿?跟谁生的?棕发绿眼?天啊,该不会是跟帕蒂的妹妹吧?!”
“谁会跟那只恐龙生孩子?!”萧天剑抓狂了,“这是我孙女!孙女!是我二儿子的独生女儿!”
汉林睁大了眼:“咦?原来你连孙女都有了?那不是成了老头子吗?”他眼珠子一转,小声笑了:“太好了,帕蒂一定不会看上老头子的。”
萧天剑忍住再度抓狂的冲动,勉强放缓了声音道:“我本来就是……老头子!我孙子都来见过你几回了,难道你不记得了吗?好了,别说废话了,我孙女身体不太好,你不是学过魔药吗?来帮忙看看。”
对方却瞪了他一眼:“开什么玩笑?!我是炼金术士!不是魔药师!你找魔药师去,找森内特。”
“你叫我去哪找老森?!”萧天剑今晚翻白眼的次数似乎特别多,“你是最近的一个,而且你不是也会煮魔药吗?上回我明明看到你给自己煮感冒药水。”
“那不一样!几个学院出来的人谁不会煮几样药水?可是要我看诊,做不到!你这个孙女……”汉林手指向明娜正想说什么,看到她头一点一点地发困,忽然住了嘴,喃喃道:“哎呀呀,这可不太妙……”他飞快地坐回座位上,扯过张纸匆匆写了两行字,便起身走到窗边,手往上一挑,嘴里叫了句“塞弗斯·索伦”,空中闪过一道金棕色的光线,他手中的纸条已经不见了。
明娜睁大了眼想要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头脑却越发昏沉起来,已经不太站得住了。她听见汉林叫爷爷抱自己到房间去,然后便感觉到自己被移到一处舒适的床铺上,头一沾枕头,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她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好象仍然睡在船上,身体随着船身和水波轻轻摇晃着,忽然听到外头有敲鼓的声音,原来是小丑在表演。他表演完了抛接球,就跳进了水里,她担心地趴在船头往水下看,一直没看到他出来,周围却忽然变成了一片乌黑,她正觉得有些不妙,要往船舱里躲,一眨眼,船舱不见了,天却猛地刮起了大风,风夹杂着沙土向她袭来,她抱紧了自己的头,根本无处躲,一看到旁边有个山洞,便拼命往洞里跑去。跑进洞里,风沙进不来,她终于松了口气,谁知洞内一声巨吼,走出一只雪原魔兽来,嘴一张便是一道白光。她躲不及,肚子被射中了,腹内忽地一阵冰凉,接着又忽然变成灼热,继而绞痛起来。过了一会儿,不但肚内的疼痛未减,身上其他地方也痛了起来,她在地上打着滚,全身都痛得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一股暖流降临在她的头上,从头到脚,曼延到了全身,她疼得没那么厉害了,才想松一口气,却忽然闻到一股很臭的味道,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看到一个长着深褐色山羊胡的老人瞪大了一双小眼盯着自己,同时正在灌自己喝一种深灰绿色冒着泡的粘糊药水,那种臭味正是源于此。她心下作呕,不想喝那药水,却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手也抬不起来,只能被逼喝光了那杯药,嘴里那种可怕的触觉,让她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
“孩子醒了吗?怎么样了?”旁边传来萧天剑的声音。明娜眼珠子转过去,见他正关切地望着自己,脸色有些憔悴,但问的对象却是那个山羊胡子。
“暂时稳定下来了,之后就要靠喝药调养了。”山羊胡子道,“你实在太乱来了,魔力混乱本来就是很麻烦的病,你带她回自己的住处去就好了,为什么要带到这里来?你不知道这里到处都是魔法师和魔法物品吗?幸好救治及时,不然这孩子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再用魔法了。”
萧天剑挠挠头,有些惭愧:“我不太清楚这些……那我现在就带她回我那儿去吧?那边是平民区,也没什么魔法学徒在,不会有那什么……魔法波动的。”
山羊胡子却瞪了他一眼:“不用了!让她留在这里吧,已经稳定下来了,一但移动,又再混乱起来怎么办?在她完全痊愈前,都不许移动!”
萧天剑讪讪地笑了笑,转而安慰正眼珠子乱转的孙女:“没事没事,现在你病着,还不能动,过几天就能到处去玩了。”
她只是想嗽口!可是她不但不能动,连话都不能说了,这不是很奇怪吗?先前她明明可以说的啊?她到底怎么了?
(回来了……人真多,还下雨……)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四十七、炼金之家
明娜着急地向爷爷使眼色,后者却看不明白,只是笑着摸孙女的头:“听话听话,顶多爷爷答应你,等你好了,想要什么爷爷都给你买,怎么样?”
她不是这个意思!明娜有些泄气。这时,那山羊胡子却忽然插话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喝了药水的关系,情绪的变化和身体的动作随时会对你体内的魔力产生不良影响,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完全不动,所以你就乖乖听话吧。喝水会减弱药效,最好不要喝,糖果也不能吃。”
明娜这才明白了,不由得沮丧起来。萧天剑向她保证会为她买很多爱吃的食物和糖果,都没能让她忘掉嘴里那股味道。
山羊胡子却打断了萧天剑的话:“你刚才好象说过,那几瓶魔药里头,有两瓶是这孩子配的?还说她学过其他几种魔药的配制?”
萧天剑疑惑地点点头:“是啊,不过这孩子也是初学,所以做出的东西不算很好。”
山羊胡子眯眯眼:“既然学过魔药,那她为什么要在喝了缓毒剂后,又吃圆籽草和梅干?还有,柠檬会减弱解毒剂中褐皮松汁液的功效,她不知道吗?”
明娜眨眨眼,什么是圆籽草?柠檬会减弱褐皮松汁液的功效,她还真不知道。
“圆籽草是什么?”萧天剑问,“我们一路上都没乱吃东西啊?至于柠檬的事,我从没听说过。”
“圆籽草是一种香草,韶南人爱用来配烤鱼,它会加大缓毒剂中甘草浓缩液的效用,跟梅干所含的甘草成分加起来,如果超出寻常人能承受的幅度,就会让人四肢无力,视觉受阻,而柠檬则跟褐皮松相忌。这是所有魔药初学者都应该知道的常识!”山羊胡子睨了明娜一眼,“既然你说这孩子学过,为什么她会不知道?她的老师是谁?”
明娜张口想回答,醒悟到自己出不了声,只好示意爷爷代劳,谁知他却忽然吱唔起来,顾左右而言他。
山羊胡子眯着眼看了萧天剑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是森内特吧?那几瓶奇奇怪怪的药水,除了他,也没别人能做出来了。”
萧天剑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让老森教孩子做几种魔药的,想着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但别的就……老索,你别见怪。”
“不要叫我老索!”山羊胡子不知为何忽然发起火来,连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了,“我跟那家伙不一样!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他只会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魔药,是世界上最精密的学科,是艺术!容不得半点差错!只要有一点失误,做出来的东西就完全不同了!我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理由教这么小的孩子魔药,但至少、至少把基础教完!”他大吼出声,猛一拍桌子,声音大得整间屋子都听到了。
这时,地下忽然传来一声轰鸣,房子整个晃了晃,一盏吊灯叭的一声掉了下来,摔成了碎片。
萧天剑与山羊胡子面面相觑,明娜睁大了眼,心想这位老人家是谁?一拍桌子就把灯都震下来了,可真厉害。
这时门却猛地被打开了,冲进来一个浑身发黑的人:“吵死了,是谁在这里大声嚷嚷?!”
明娜眨眨眼,看向那人,发现正是昨晚上见过的炼金术士汉林,只不过现在他十分生气,脸都快气歪了,两只眼睛直瞪着房中另两个成年男子:“萧天剑!索伦!你们在我家吵什么?!我的试验又失败了!”
“原来是你那边发生的爆炸,我还以为老索真那么厉害呢。”萧天剑嘟囔一句,才凑到对方面前小声道,“汉林,你劝劝这家伙吧,他又在骂老森了。”
山羊胡子索伦抗议道:“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骂他,我只是看不惯他那种轻率的态度!”
汉林翻了个白眼:“索伦,我说你怎么就老是跟森内特过不去?不论你看不看得惯,他名声比你响,也比你受欢迎,这是事实。他每年都能创造出十几种新魔药,在这方面,你可比他差远了。”
“那都是垃圾!”索伦气得吹胡子瞪眼,“我看不出那种东西有什么实际用处!他被人称为大师,却只知道哗众取宠,居然还被称为全大陆首席魔药大师?!我哪点不如他?!”
“事实上你的确不如他。”汉林毫不客气,“行了,老朋友,我知道他不够严谨,可他能做出新东西来,而且也不是没有实用价值。比如去年他弄出的变色药水,听说有魔药店已经在考虑制成宠物毛皮变色药剂了,应该会卖得不错。这样的发明才会受人欢迎,你如果真想盖过他,就想出新药水来吧,不要再改良那些老方子了。”
索伦瞪着他:“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你会说的话,同样学过魔药的你,难道不知道这是门多么精密的学科吗?它必须用最严谨、最审慎的态度去对待!不管是新药还是旧药,都应该经过反复实验,反复又反复,确保做出的药水是完美无缺的,能发挥出最佳效果,这才是魔药的真正意义所在!象森内特那种……随随便便煮出来的东西,……也配叫魔药?!”
汉林道:“可是人们喜欢这样的东西,老索,不是我说你,有些事不要太较真了。感冒药水从一个半小时起效进化为一个小时起效,止血剂能在一分钟三十秒内愈合伤口变为在一分钟内愈合伤口,这对于了解魔药的人来说的确是很了不起的改良,但是外行人根本不会有兴趣,他们想看的只是新鲜的、从没见过的东西。要不,你也可以弄出特别有效的药来,比如你那学生,不就配出了新的特效感冒药水吗?还得了国王的夸奖。连他都能做出来,何况是你?”
“不要提起他!”索伦再度火冒三丈,“都是森内特那家伙带坏了我的学生,才让那小子弄出那种东西来!那的确是特效感冒药水,而且口味也不错,可那东西有强烈的副作用!人喝了会突然昏睡,服用过一次,其他感冒药水就失效了。我学生没验证过就拿去给人喝,结果有个魔动车车夫喝了以后,在工作时突然睡死过去,造成了魔法之都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交通事故,足有四个人受伤!这就是研究态度不严谨造成的后果!事实上他只需要在魔药中加一味药材就能避免这种情况!”
汉林叹了口气:“算了,我又不是魔药师,跟你吵这些有什么用?有空去想新魔药吧,我回去做实验了。”说罢就转身走了,嘴里还嘟囔着:“明明只是嫉妒……”
他的声音虽小,但索伦已经听到了,才驳了一句“我没有嫉妒”,便发现争吵的对象早已消失在通往地下室的门口,回头看看引起这场纠纷的萧天剑祖孙,都睁着大眼在看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踏步冲出了房间,用力甩上了门。
明娜吁了口气,朝爷爷那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靠上前来,勉强用口型问道:“他是谁啊?”好象是个挺厉害的人,不过他那样骂森内特爷爷,实在太过分了。
“他叫索伦,是山顶上韶南第一魔法学院的魔药教授,跟你汉林叔叔是老朋友。他一向讨厌老森,跟我们也很少来往,老实说,我本来没打算找他的。不过他虽然不如你森内特爷爷,也算是个有本事的……”
他话音未落,门便再度嘭的一声打开来,走进了气冲冲的索伦。萧天剑顿时住了嘴,心里开始担心他是否听到了自己的话。
索伦眼珠子死盯了萧天剑一眼,便伸手在明娜床边的柜子上放了四个圆锥形的小水晶瓶,里面的药水依次是两个深灰绿色的和一个灰蓝、一个暗红的,然后对明娜道:“刚才那瓶药是八点三十分喝下去的,以那个时间为准,每隔三小时喝一瓶,从右到左,不要弄错了。我结束学院的课程后,会再来为你诊治。”他忽地凑到明娜脸前,恶狠狠地道:“不许吃任何东西,也不许喝茶、喝牛奶,可以喝水,但不能超过两茶杯!你既然学过魔药,就最好记住我的话!”
明娜僵硬地眨了眨眼,表示明白了,他才猛一甩袍子离去。萧天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忿忿地望向孙女:“真是令人讨厌的臭脾气,对不对?”
明娜眨眨眼,心中不停地点头。
那索伦的确是令人讨厌,但他的药水却很有效。一天下来,明娜觉得身上的力气恢复了大半,她可以做些简单的动作,比如点头之类的,到了第二天,她已经可以开口说几句话了,腿上的刺痛也消失不见。到了第三天,她甚至可以下床走动了。
她这几天住的是炼金术士汉林家的一个大房间,房内有四张床,各配有一个床头柜、一把椅子、一盏魔法灯和一个小书架,事实上是汉林和他的魔法师妻子帕蒂平时招待学徒助手们住宿的地方。房间里陈设简单,明娜不到半天就闷了,撒了一会儿娇,终于获得爷爷的许可,到房间外面去。
这栋房子从外面看,只是平常的三层小楼,每层楼的面积可能比明娜家在其顿的房子还要小,但事实上,屋里的空间却非常大,足有三十多个房间,还有两层地下室,其中最下面的一层就是汉林的实验室。明娜很想去看看,可惜主人家不肯,不过她也没感到沮丧,因为这栋房子的其他地方已足够让她去探险了。
这里到处都是炼金产品,自从知道汉林就是驱蚊盒的发明者后,明娜对他的其他作品就有了浓厚的兴趣。
魔法灯什么的就算了,会自动给人梳头发的梳子和充当服装顾问的镜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发现了一个名叫“扫地龟”的东西,看上去很象一只黑色的大乌龟,足有脸盆大小,底部有一层厚厚的棉垫状的物体,背上刻了魔法阵,但有一处地方是分开的,只要扳动开关,连接上魔法阵,扫地龟就会以一种不算慢的速度移动,把经过的地方擦拭得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不见。据说这也是汉林的作品,已经交给商店制作贩卖了,在魔法之都十分受欢迎。
还有一个大橱柜,任何食物放进去,不论放多久都不会坏,甚至在热腾腾时放进去,拿出来时仍旧是热的。明娜觉得这跟爷爷的储物戒指有些象,问了才知道,这橱柜的确是空间魔法结合炼金术做出来的东西,与储物戒指原理相同,而汉林,实际上就是那位会做储物戒指的炼金师。
明娜顿时将热切的目光投向这位了不起的炼金术士,对方却浑然未觉,只是摆弄着一只魔法炉,打算烧开水泡茶。明娜看了眼那炉子,觉得跟爷爷的那只挺象的,只不过用的是晶石而不是炭。她有些遗憾地道:“如果我们也有个这样的炉子就好了,在树屋里过冬和爬雪山时,就不会因为没有炭,只能吃冷食。”
汉林道:“用晶石也没强到哪里去,比用炭贵多了,我这炉子唯一比你爷爷那个强的,就是不会烧坏水壶。我老是顾着做实验,常常忘记正在烧水呢。”他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水壶来,明娜发现柜中没有煮食用的锅,有些不解:“汉林叔叔,你这里锅好少,你不用做饭吗?”
“我跟我妻子都不会做饭,平时都是叫人做好了送来的。我们家的锅除了烧水,就没别的用处了。”
“好可惜,我爷爷可以用他的炉子烧出好吃的饭菜来呢。”明娜这几天都只能吃魔药师索伦点头许可的简单食物,想起爷爷做的烤肉和汤,就忍不住吞口水:“如果炉子可以想做什么菜就做什么菜,那就好了,那样我就算不会做饭,也能吃上好吃的东西啦。”
汉林忽然住了手,睁大了眼呆呆地看着明娜,忽地站起身拿开那壶尚未煮开的水,抱起炉子便往地下室跑。
明娜正觉得莫名奇妙,前门开了,索伦走了进来,一看到她就眉头大皱,也没说什么,只是掏出一瓶药水来递给她:“喝吧。”
明娜这几天也算是习惯了那种可怕的味道和触觉,苦着脸喝了下去,便急急将着那未开的水嗽了口,忽然听见“咔喳咔喳”的声音,回到厅里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进展会不会……有点慢?)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四十八、新发明与奇怪的信
原本空空如也的大厅正中出现了一个三米多长的魔药料理台,呈半圆形,中间四个魔法炉,左边是上千支小小的试管和水晶瓶,里面装着各种药水,看上去似乎很少,但从索伦倒进坩锅中的药水份量来看,这些试管和瓶子也都是施了空间延展咒的魔法物品;而右边则是清一色半个巴掌大小的抽屉,里面摆放着各式材料。
索伦同时煮着四锅魔药,动作却分毫不乱,火候与投放材料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技巧更是娴熟至极。明娜有些着迷地看着他的动作,想到自家做魔药时的笨拙和慌乱,再想想森内特爷爷熬煮魔药时总是走开去做别的事,然后时不时地错过放材料的时机或是忘记了自己正在煮的东西……好吧,她承认眼前这位坏脾气的魔药师在某方面的确比那一位强些。
魔药很快做好了,这回跟她平时喝的有些不一样,是相当漂亮的深紫色。索伦二话不说,就要明娜喝下去,她喝了,却在十秒钟后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索伦还没走,或者说又回来了,萧天剑送了作为晚餐的白面包和白开水过来,她吃了以后,又在一剂味道更可怕的药水作用下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还是晚上,却已隔了一天。明娜这时已经完全明白了,那位索伦魔药师其实是故意让自己睡着的,她不忿地向爷爷投诉,萧天剑听后,皱起了眉:“居然有这种事?那可太过分了,我要跟他说说。”他这几天常常回自家屋子去打理事务,有时候不在孙女身边,只知道她常常昏睡,原本还以为是药水的正常作用,没想到是索伦故意的。
明娜目送爷爷离开房间,有些得意地瞥了一眼床头柜上那瓶灰黑色的药水,心想:这下她应该不用再喝这种让人作呕的东西了吧?
然而事与愿违,当萧天剑回到房间里后,却完全改了态度:“小明娜,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暂时忍几天吧,反正只是睡觉而已。”
明娜泄了气:“为什么啊?!爷爷,我不想老是躺在床上睡觉啦!我又不会到处跑。”
“可如果你身体保持静止状态,药水才能发挥最佳疗效啊。好啦好啦,良药苦口,你就乖乖听话吧。”萧天剑拿起了那瓶药水,递到明娜跟前,她只好苦着脸喝了下去。萧天剑见状满意地笑了:“我们明娜真厉害!我告诉你哦,房子已经收拾好了,你也有自己的房间呢,等你病好了,咱们就回去住,那里的风景很好,还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小码头。”
明娜听了也很高兴,但还来不及说什么,便一头掉到枕头上,陷入睡梦中。
这样睡醒了吃饭喝药,又再睡过去的日子持续了七天,等到索伦宣布明娜已经完全痊愈时,她兴奋得即时在床上蹦了几下,又跳下了地,在房间里窜来窜去。这几天一直在睡,她骨头都在发酸,终于可以自由行动了:“我要去玩,我要去探险,还要吃很多很多的肉!”
“你爱玩什么就玩什么,想吃什么都没问题,但是两天后,就得给我乖乖回这里来喝药。”索伦冷冷的话语传来,明娜顿时刹住脚,僵硬地转过头来:“为什么?我不是好了吗?”
“问你家老头子去。”索伦收起自己的魔杖和水晶药瓶等物,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服上未必存在的灰尘,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暗示了他现在的心情相当愉快。
明娜转向她爷爷,史诗英雄轻咳两声,摆出一个温柔的笑脸:“小明娜啊,你看,你年纪还小,又没经过什么系统的训练,所以身体不够强壮啊,对疾病啊、毒药啊之类的承受能力很差,爷爷想过了,应该想办法改善你的体质。索伦大师非常热心地愿意提供帮助,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你就不会再动不动就生病,那些普普通通的毒也不能再伤害你了,而且你的身体会更强壮,学剑术也更容易了,这其实是很有好处的,对不对?”
听起来似乎是这样,但是明娜一想到那些味道可怕的药水,就想打退堂鼓:“爷爷,我不想喝那么难喝的东西啊……”
“可是捱过这个月,你以后就不用再喝了呀,再说,这种魔药不会很难喝的,我已经问过索伦大师了。”
明娜想了想,偷偷瞧一眼脸色冰冷的魔药师,小声对爷爷道:“一定要那个人吗?找别人好不好?而且一个月时间好久……”
萧天剑瞥了索伦一眼,也压低了声音:“我也不想啊,可是这种魔药配制起来很复杂,每天都要随身体情况进行调整,只有一流的魔药师才能配制出来。我认识的魔药师,老森不在魔法之都,就算在也未必有那个耐心,而其他人不是供职于皇宫,就是忙着自己的研究,有时间也有能力的就只有这一位了。这种魔药每个人一生只能用一次,是很珍贵的,爷爷花了很大代价才说服索伦答应的啊。”
明娜睁大了眼:“爷爷,你又乱花钱了?”
“这才不是乱花钱。”萧天剑轻轻刮了一下小孙女的鼻子,“而且不光是钱,还有很多珍贵的药草和魔法材料,都是我这几年收集到的……从精灵森林**来的那盒东西也匀了一半给他呢。”
“那是我的!我的!”明娜心疼地晃着爷爷的手臂。萧天剑忙安抚她道:“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也是为了你啊。好孩子,我那些东西已经给他了,没法再要回来,你可别浪费了爷爷的心意啊。”
明娜皱着小脸看着索伦,委屈地点了点头。
萧天剑为了安抚她,特意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我已经跟汉林说过了,帮你做个空间戒指,不过他说没法做到这么小,只答应给你做个手镯,储存空间会小一点。材料已经交给他了,要等上一个月功夫,时间刚刚好,就当作是生日礼物吧。”
明娜转愁为喜,立马就要拉着他去找汉林,问问他会做个什么样子的手镯,若不是爷爷提醒,差点忘了向索伦道别,魔药师冷哼一声,高傲地撇过头去。
汉林正在地下室里做实验,半天都没出来应门,当萧天剑在考虑要不要破门而入时,门板先一步打开了,走出个一脸菜色的汉林,脸上却满是欢喜:“成功了!我成功了!”
“呃……这次又做出了什么?”萧天剑问。
明娜瞥见汉林身后的实验桌上放着那天见过的魔法炉,便问:“是那个炉子吗?”
“没错,就是炉子!”汉林从炉面上拿起一块圆形的黑色薄板给他们看,只见上面隐隐刻着类似魔法阵的图案,“这个是做肉汤的魔法阵,只要把它放在炉面上就能把材料做成肉汤了,我还有好几个不同菜色的魔法阵呢。尝尝我刚做好的汤。”他拿起旁边的一个坩锅,打开了盖子。明娜这才知道,那锅冒着热气的东西原来是肉汤,不过为什么闻着没有寻常肉汤的香味?
祖孙俩各喝了一口汤,都愣在那里。汉林兴奋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明娜:“……没味道……”
萧天剑:“你没放油盐吗?”
汉林:“油盐?要放那个的吗?我这里没有……”
萧天剑无语了,明娜纠结了,原来还有比她更不会做饭的人啊,明明是个大人……
于是,在萧天剑的指导下,汉林再找了个坩锅来(明娜:“快点买个做饭的锅吧!”),放进水和生肉块,添上油、盐、葱和其他几种香料(萧天剑友情提供),放到魔法炉上。在炉子与锅一起震动了三分钟后,锅里终于飘出了香味。
这一次实验真正成功了,明娜喝着美味的汤,向汉林竖起了大拇指。汉林却干笑两声,小声地凑近了萧天剑:“把你的食谱弄一份给我吧,要注明作料的种类啊。”萧天剑无奈地答应了。
接着他们又试验了烤肉、煮米饭和煎鱼这几种魔法阵,除了米饭由于火候没把握好煮得有些夹生外,其他都很顺利。
不知几时晃了进来的索伦对这种新炼金产品很感兴趣,问:“魔法阵的原理是什么?能不能做出其他的菜式?刻魔法阵的似乎是黑石板,一定要用这种材料吗?有了这个,似乎不用炉子也行吧?能源是晶石还是魔力?能耗大不大?制作成本高不高?对锅的材质有没有限制?应该还有改良的空间……”
汉林听了他的话,陷入了沉思,萧天剑却有些无语:“用不着这样吧?我觉得他能做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跟微波炉差不多的东西,而且还无幅射,省时省力又环保啊。
“你这话错了。”索伦反驳道,“既然要做,当然要做得尽善尽美。如果他这个炉子真的好用,我第一个购买。”他的管家厨艺平平,他已经忍受很久了。
于是魔药师与炼金术士就兴趣盎然地讨论起来,前者还很热心地根据魔药配制的精密原则建议后者弄一份魔法炉食谱,确定各种菜肴所需的作料与配料的份量,以求每个人煮出来的都是美味。
萧天剑看着两人的架势,知道今天是不可能讨论储物手镯的事了,只得拉着孙女离开。明娜刚才一直在啃香喷喷的烤肉和煎鱼,直到爷爷催促,她才依依不舍地丢下还没吃完的食物,随他离开了汉林的家。
来到魔法之都那天,因为是晚上,又在发困,明娜并没有看清周围的环境,现在才看到附近的街道是什么样子。汉林的小楼座落在一条内街上,环境相当清幽,四周花草繁盛,还有身穿统一深绿色袍子的人专门负责打理。沿路走到大路上,行人才增多了。
明娜兴致勃勃地看着那咬着一篮子食物在路上跑的大狗,以及飘浮在戴土黄色魔法帽的女人身后的一大叠书,还有路旁院子里无人看守的婴儿,稍稍在草坪上爬得远一些,就会有几根藤蔓缠住他的脚,轻轻将他拉回原本的位置。她开始觉得,在这样有趣的地方生活一个月,也是件不错的事。
萧天剑扬手叫了声“魔动车”,明娜便发现右边大路上来了一辆怪模怪样的“车”,看上去有点象他们先前坐的船,只是底部多了两排六只轮子,“船舱”的部分是一个简单的棚,木架子上撑着不知材质的布料,在阳光下微微反射着光。车首坐着一个摇橹的男子,寻常韶南人打扮,戴着宽边草帽,嘴里叼着个短短的小圆筒,当车前有其他人挡路时,他就会吹响那个东西,发出一声尖啸。车中坐着几个人,有男也有女。
明娜正疑惑爷爷为什么叫这辆车过来,后者已经拉着她上了车,往车夫旁边的箱子里投了两个铜板,就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车上有两个人似乎认识萧天剑,先后向他点头致意,其中一个穿魔法师袍的圆脸中年妇女微笑着问:“萧伯爵很久没回来了,这回是要长住吗?这是您的孙女?”
“小孙女,会跟我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萧天剑笑着回答,又让孙女向对方问好。明娜乖乖照做了,对方笑得很开心:“真可爱,我家也有个象你这么大的小女儿呢,有空来玩啊,我家就在西区的柳树街。”
正说话间,柳树街到了,那位妇女道别后下了车,明娜随爷爷再坐了一段,车子沿着弯弯的沿山大道来到了山脚,祖孙俩才下车了。
这是魔法之都的另一边平民区,与明娜先前见过的那个平民区相比,这里的街道更宽敞,房屋也更“正常”,有很多商铺,人们来来往往,都穿着漂亮的衣服,大多数是薄纱,也有丝绸,部分人的衣角处有刺绣。
明娜越看越觉得这里眼熟,似乎什么时候来过,但她之前明明没有出过国。正疑惑间,他们转进了另一条街,明娜瞥见一家烤鸡店,以及对面卖糖球的大婶,顿时记起:“我见过这条街!森内特爷爷家的歪斜的房间,有一个门就是到这里的!”她兴奋地探头张望,寻找那扇空间门,可是那个大婶的摊子旁边是间裁缝店,难道是在别的地方?
“不用找了,找不到的。”萧天剑苦笑着劝小孙女,“老森家的确有门通向这里,但每次开门的地方都不固定,他想要来很容易,但这里的人要过去,就要碰运气了,而这种运气除了他本人,还真没什么人有过。所以,死心吧。”
明娜有些泄气,如果能把森内特爷爷请来,也许就能稍稍打压一下那个索伦魔药师的气焰了,她吃了一个亏,也许还要再吃一个,心里正不平呢。
萧天剑的房子位于一处近水的路边,正门临街,是栋两层的小楼,地方不大,也没有施空间咒,一楼是客厅餐厅和厨房,外加一个小杂物间,二楼是一大一小两间卧室以及一间书房、一个盥洗室,屋后有个小小的后院,院墙上爬满了绿藤,开着紫红色的小花,打开后门,便是一道石阶,下面是个小码头,一只舢板停靠在边上,随着水面上下浮动。
明娜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喜欢上这里,虽然这房子比她在其顿的家还小,但整间屋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有一种温馨的味道。二楼的小房间是属于她的,她已经有将近一年时间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了,看着屋内样样都比正常尺寸小一点的床柜桌椅,就知道这是专门为孩子准备的。明娜高兴地扑到软软的床上,抱着大枕头打滚,从床边柜子上找到个零食盒,拣了颗糖含着,她飞奔下楼:“爷爷,我房间里的东西都归我管吗?是不是我想怎样摆都可以?”
萧天剑坐在客厅中,正皱眉看着一封信,似乎在想些什么。明娜好奇地走过去,瞄了一眼信封:“咦?是伊东来的信?信里说了什么?我爸爸妈妈好吗?马歇尔爷爷和温妮好吗?”
萧天剑扯扯嘴角:“他们都很健康,马歇尔已经不在其顿了,你妈妈回去过一趟,带他回了马特,后来去了伊东。不过你爸妈年初又吵了一架,现在你妈妈在娘家住着,马歇尔就跟你爸爸留在了伊东。”
“啊?又吵架了?”明娜伸手去抢那封信,“给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萧天剑装作无意地格开孙女,把信收了起来,连信封一起塞进兜里:“信不是你爸爸写的,是你大伯父写来的,就只提了这几句话。你大伯父只是想告诉我,贝文刚刚通过了见习骑士考试,马上就要进入骑士学院学习了,他特地向我报喜。”
“见习骑士?!”明娜惊呼,“可是贝文哥哥只比我大六岁!他今年……才十三岁呢,那么小也可以做骑士吗?”
萧天剑笑笑:“只是见习骑士而已,就象是学徒,不过年纪的确有些小,贝文是伊斯特历史上最年轻的见习骑士呢。”
明娜感叹:“好厉害……”她想起自己即将要喝的强身魔药,心中暗暗下决心:既然跟着爷爷学了六年剑法的大堂哥这么厉害,那自己也不能差太远了,等体质改善后,一定要好好学剑法,长大了也要当个高手。
萧天剑不知小孙女心中的想法,他只是起身往外走:“饿了吧?我去买点食物回来,你乖乖在家里等我,不要乱跑哦。”
明娜大声应了,目送爷爷消失在门外,正要上楼回房,却忽然想起,刚才看到那信封上的落款明明是伊东萧家商行总部,为什么爷爷要说是大伯父写来的呢?还有,她记得厨房里有面包和肉,爷爷干嘛还要出去买食物啊?
想到爷爷刚才皱起的眉头,她忽然感到一丝不安。
(要准备跳年了,估计会跳到两三年后……)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四十九、来自远方
萧天剑出门拐上大街,走过两个路口,便来到位于隔壁街区的萧家商行驻魔法之都分部。正副管事忙迎接他进了后院。
他刚一坐定,就掏出了那封信,问:“这上面写的是怎么回事?你们的人只把信丢下就走,也不跟我说清楚。贝文年纪还小,怎么会参加骑士考试?还受了伤?云龙怎么又跟安龙吵起来了?还说安龙要为贝文的伤负责?还有安龙两夫妻,到底在闹什么?”
那正管事擦了擦汗,瞥了副手一眼,后者忙道:“我刚从伊东回来,对这些事有所耳闻。贝文小少爷考见习骑士的事是大少爷决定的,听说国王陛下有意从明年开始改革骑士考试的内容,因此很多家族的儿子都赶在今年参加,大少爷也是不想落后于人而已。贝文小少爷非常努力,也顺利通过了,受的伤并不算重,只是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听说后很担心,亲自送药到骑士所去,但在门口被负责守卫的都城骑士队拦住了,说是不允许外面的人送任何物品入内。大少爷见二少爷在,本来想托他送进去的,但二少爷拒绝了,于是就吵起来。后来贝文小少爷的伤是骑士所医官治的。”
萧天剑皱起了眉,但没说什么。正副管事对视一眼,前者向后者使了个眼色,副管事便会意地道:“其实这件事本来也不算什么,大少爷关心儿子是人之常情,二少爷遵守骑士所的规矩,也没有错。本来很多家族都会私下给儿子送东西,但当时大少爷说话太大声,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场面不好收拾,再加上赫达家的三少爷也在,所以二少爷才……”
“赫达家的三少爷?”萧天剑脸色有些不好看,“安龙还在跟他来往?”
“他们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听说二少爷常常和赫达家三少爷在一起,还为此跟大少爷吵过好几回呢,甚至还为赫达家三少爷顶撞过上司。”
萧天剑抿着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继续问:“这个赫达家的小子,是什么样的人?”
“这位三少爷一向在家族中不大受重视,也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才能,不过并没有恶习,就是脾气有点暴躁,还有些孤僻,他在骑士队中的风评不错,但跟家里人并不亲近,很少参加家族的社交。自从跟二少爷交好以来,据说脾气好了很多,跟家人也亲近些了。赫达家的新年晚宴,他特地邀请二少爷去参加,赫达公爵故意奚落二少爷,他还帮二少爷说了不少好话。”
萧天剑眯了眯眼,他忽然想起在其顿时的事,赫达家的私生子埃蒙,很有叛国的嫌疑,他们整个家族都不怎么清白,而自家儿子是安全署出身,他特意跟赫达家的儿子来往,甚至还接触到了赫达家的人,会不会是安全署那边的意思?
想到这里,萧天剑有些坐不住了。这个傻儿子,以为无间道是那么好做的吗?别说萧家跟赫达家有多年的仇怨,单是赫达家养出的儿子,就未必是什么好人,万一被对方发现真相,安龙就危险了。
他起身来回踱着步,又忽然问:“安龙跟他老婆又是怎么回事?不会也跟这个赫达家的三小子有关系吧?”
那正管事听了脸色有些古怪,他的副手忙道:“这件事倒跟他没关系,二少爷和二少夫人是因为维罗妮卡小姐吵起来的。舍温老爷子生了病,二少爷特地去帮忙照顾,跟维罗妮卡小姐来往得多些,二少夫人不知实情,就生气了,在新年里大吵了一架。其实她只是误会,只要二少爷好好解释,就会没事的,但不知为什么,二少爷什么也不说,气得二少夫人回了娘家。说起来也是奇怪,自从去年年底二少夫人到了伊东,二少爷就好象一直有些不太高兴。”
萧天剑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二儿子的行事果然有些古怪,结合在其顿时观察到的情况,他有些不好的预感,看来,他应该好好查清楚这件事了。
匆匆离开商行,他横穿数个街区,到了魔法之都的另外半边,走进一家厨具店。店中生意惨淡,只有两个店员在闲聊,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货物,一见萧天剑走进门,就丢下抹布热情地迎了上去:“客人想要什么样的厨具?是锅子还是碗盘?我们店里应有尽有,绝对是物超所值。”他们还把各式各样的平底锅、木勺、白瓷碟、彩绘茶具等物展示给他看。
萧天剑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只是干巴巴地道:“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东方来的紫砂锅,最适合用来炖汤,请问一个要多少钱?十个金币够不够?”
那两个店员一听他的话,立时对视一眼,一人飞快地走到店门口站立,另一人则笑道:“这可是大买卖,您请到店后喝茶,我们老板会亲自跟您谈。转 载 自 我看 書齋”说罢就将他请到店后的房间去了,不一会儿,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他面前,严肃地问:“是萧伯爵大人吧?请问您找我们有什么事?”
萧天剑微微一笑:“本来我一向不插手你们的事,但是……我最近听说了我儿子那边的一些古怪传闻,想来找你们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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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娜不知道爷爷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爷爷回来,肚子又饿了,便吃起了厨房的面包。忽然听到屋后有琴声,便顺着声音来到后院,打开了门。
门后的河道中,一个年轻小伙子坐在小舢板上,怀抱七弦琴,正在唱着情歌:“……我心爱的姑娘啊,你的容貌如同水莲花般娇艳,你的声音比黄莺鸟更宛转清甜,我的心为你颤抖,请你接受我的爱恋……”
他唱得不算好,琴弹得也很一般,但周围的人却都笑着看他,时不时给他打气。
他唱情歌的对象是明娜邻居家的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年纪,一头蓬松的褐色长卷发,用一根银蓝色的发带在耳后绑了个结,浓眉大眼,笑起来露出个小虎牙,很有几分明艳动人。她穿着宽松的白纱连衣裙,荷叶领,束口袖,腰上围着块大花丝巾,简单地打了个结,裙下露出一截纤白的小腿,脚上一双红鞋,一只踏在她家小码头系船的石墩上。她双手叉腰,听着情歌,脸上笑得很欢。
小伙子唱完了歌,拿起小舢板一头放着的一大扎粉红色水莲花,递到心上人面前:“卢芭,我爱你,请你嫁给我吧!”周围的人顿时吹起了口哨,还有几个女人笑出声来。
“臭小子,你每次都是这句话,烦不烦?”名为卢芭的少女嗔了他一眼,高高兴兴地接过了那束花,却不肯明说嫁不嫁。小伙子连花带人抱进怀中,笑道:“你一天不答应我,我就永远不会觉得烦,亲爱的卢芭,答应我吧。”
卢芭却只是闻着花香笑,周围的人见状便嘘出声来,小伙子立时倒嘘回去:“关你们什么事?去去去。”有人不服气了:“我说怀斯,咱们也是为你打气来着,你这算什么呀?”另一个年轻人插嘴了:“我倒是觉得你配不上卢芭呢,卢芭可是我们平民西区的一朵花,才不会喜欢你这癞蛤蟆。”
“你才是癞蛤蟆呢!”这回出声的却是卢芭,“我就喜欢怀斯,不用你多管闲事。”说罢一手揽过小伙子怀斯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惹来周围几声口哨。怀斯先是懞了,但很快就狂喜地吻了回去,两人缠绵得难分难解。
明娜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又忍不住裂开点指缝去偷瞧,暗暗好笑,忽然听见前厅有声音传来,忙缩回院中,跑进了屋子,一见是萧天剑回来了,便冲了过去:“爷爷你可回来了,我都快饿死了,忍不住先吃了点面包,你到底去了哪里啊?”
萧天剑一脸歉意地放下一包食物:“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碰上几个老朋友,多聊了几句,这是新鲜出炉的泡芙和桔子蛋糕,我记得你最喜欢吃了是不是?”
明娜欢呼一声,扑了上来,美美地吃起了蛋糕。萧天剑微笑地看着孙女的馋样,犹豫了许久,才道:“明娜,有件事爷爷想跟你打个商量,我想……尽快赶回伊东去一趟。”
明娜眨眨眼,高兴地问:“那我是不是马上就能见到爸爸了?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她刚一转身,萧天剑就打破了她的美梦:“不是……我是说我一个人回去,你要留在这里。”
明娜吃了一惊,睁大了眼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要回去参加贝文入学的仪式,骑士学院是封闭式教学,贝文一进学就整整三年都不能回家,他爸爸希望我去看看他。仪式在十天后举行,为了赶时间,我要横穿亚罗大森林,那里很危险,带着你会很不方便。”事实上是伊东的情况未明,为了安全,也是为了说服儿子,萧天剑不打算让孙女回去。
“我不怕!”明娜大叫,“我连精灵大森林都去过了,雪山和沙漠也难不倒我,我不会拖爷爷后腿的!”
“不行。”萧天剑无奈地道,“你的轻功还没练到家,不能象我那样**赶路,如果带着你,十天内是绝不可能到达伊东的。明娜,我不想错过贝文的入学式,那意味着未来三年我都见不到他了。”
明娜扁扁小嘴,闹起了脾气:“可是我要见爸爸妈妈,我想见爸爸妈妈!你不可以丢下我!不可以说话不算话!我要见爸爸妈妈……”
萧天剑被她的大嚷大叫震得头皮发麻,急中生智道:“就算你跟我回去也是见不到你爸爸妈妈的。我刚刚去萧家分行那边问过了,你爸爸去了马特找你妈妈,现在不在伊东。”
明娜闻言停下了叫嚷,想了想,道:“那还有马歇尔爷爷在,反正爸爸妈妈会回来的。”
“马歇尔也跟着你爸爸去了。”萧天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瞎编,“所以现在你爸爸在伊东的家一个人也没有,你去了也见不到人啊。”
明娜委屈地扁扁嘴,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踢着茶几。萧天剑暗暗松了口气,马上换了笑脸安抚她道:“其实,你暂时留下来也好,你也知道你爸爸跟你大伯父那边不大合得来吧?如果你现在回去,爸爸妈妈都不在,不就要住到你大伯父家了吗?”
明娜想想也是,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萧天剑忙打铁趁热:“等我参加完贝文的入学仪式,你爸爸大概也带着你妈妈回伊东了,我让他们来接你,好不好?到时候你这边的疗程结束,你爸爸妈妈看到你那么健康,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明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爷爷这回是说真的了吧?不会再变卦吧?”
萧天剑一阵汗颜:“当然不会。”以前都是迫不得已啊,这回就是绑也会把儿子绑过来的,那种危险的事,还是不要让他陷得太深的好。
终于说服了小孙女,萧天剑开始考虑更实际的问题了:“魔法之都治安很好,就算晚上不关门也不用担心,回头我找汉林要几样做家务的炼金产品,今天弄的那个炉子也来一个……不过你年纪那么小,找个人来照顾下会比较妥当。唔……邻居家的夫妇好象是在一个大魔法师家帮佣的,我记得他家女儿有空,请她来陪你好了,顺便接送你去索伦家。”
明娜问:“他家女儿是不是叫卢芭?”
“你怎么知道?”
“刚才在后面河上,有人向她唱情歌呢,我还看到她跟那人亲嘴。”明娜抿着嘴笑。萧天剑一愣,也笑了:“那小丫头已经长得这个年纪了吗?时间过得还真快。”
他很快就找来了那位卢芭姑娘,对方高兴地答应了,还说:“哎呀,真巧,我的情人就在韶南第一魔法学院当杂工,刚好顺路呢。”明娜好奇地问:“你的情人?是不是刚才唱情歌那个?”卢芭笑着捏捏她的鼻子:“是呀,你也看到了吗?他是不是长得很帅?”明娜“呃”了半天,才勉强点了点头,卢芭大笑着抱过她的头猛蹭:“哎呀小明娜,你真是太可爱了。”
事情既定,萧天剑马上付了卢芭十个金币的酬金,又带着明娜去向索伦说明了缘由。当后者听说明娜可能要在他那里消磨很长一段时间,脸色立时变得臭起来。最后在萧天剑好说歹说,又答应回来时会在亚罗大森林为他搜集多种珍稀魔法材料后,他才勉强点了头。
接着萧天剑又朝汉林和萧家分行那边打了招呼,要来了扫地龟、抹布蝙蝠、魔法炉等多种家用炼金产品和好几袋钱,带明娜买了根魔杖备用,还往治安所、消防队那边打点过一遍,嘱咐了孙女许多话,才放下了心。
次日,明娜和卢芭以及分行的管事送萧天剑上了船。保德曼早已回了安可城,因此船是另雇的。萧天剑摸着小孙女的头,郑重地道:“要听话,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千万不要因为贪玩跑到不认识的地方去,有事就找卢芭姐姐或汉林叔叔,不然直接向治安所求助也行。”
明娜点点头,也很严肃地道:“爷爷要早点回来哦,要记得带爸爸妈妈来。”
萧天剑顿了顿,笑着点了点头,又再向卢芭叮嘱了一番,方才坐船驶离了魔法之都。
明娜从此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起初她以为会很难,但两三天以后,她发现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过。
每天早上,卢芭会带着早餐来敲她家大门,将明娜从睡梦中吵醒。吃过早餐,两人结伴坐车往山顶的韶南第一魔法学院去。索伦的家在学院内,就在魔药教室旁边。到了地方,卢芭自去找心上人,明娜则留在索伦的房间里。午饭是和魔药师一起用的(他家管家手艺的确不怎么样),下午喝药,晚饭前卢芭会来接她回家,路上逛逛街,或是到有趣的地方去玩玩。晚餐有时在家附近的小餐馆解决,有时卢芭或她妈妈做,有时明娜也会自己动手。晚上练习魔法或魔药,或是跟卢芭聊聊天,听怀斯唱情歌,就在歌声琴声中睡着了。
至于打扫清洗的问题,洗衣服就由卢芭代劳了,每天出门前放出扫地龟和抹布蝙蝠,它们会自动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明娜平时爱吃什么就吃什么,手里有钱,卢芭又没有对她限制太多,因此日子过得很悠闲,比爷爷在时更舒心,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在魔药师家里的那大半天。
索伦是位学院教授,他虽然比较闲,但还是有很多事要做的。他要上课、批改作业、做实验、配制魔药,不可能有功夫理会一个小女孩,因此,一但完成每天的服药工作,确保药水顺利产生作用后,他就把她丢到一边不管了,还多次暗示让她到汉林那边去。
可是汉林最近灵感如泉涌,忙得昏天暗地,比他更没功夫理会明娜,于是明娜只好继续留在索伦家。乖巧了半天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四处摸摸瞧瞧,或是攀着窗户看外面的人,或是探头探脑地偷看索伦正在熬煮的魔药。
当她第三次在偷看坩锅里的东西时不慎将头发掉进锅中导致药水熬制失败后,索伦终于大发雷霆:“你很闲是不是?!不许再偷看我的魔药!”
明娜缩缩脖子:“对不起……”但是她也很委屈:“我很无聊啊,这里的书我都看不懂,你又不许我在这里练习魔药……”
“你那种东西也配叫魔药?!”索伦更生气了,“那根本就是小孩子玩家家酒!你想要练魔药?很好!”他甩过一扎桂树枝:“这个你会处理吧?把树皮剥下来,再把树枝切成一公分的小段!练吧!”说罢就回身处理那锅失败作品去了。
明娜瞧着那扎足有两个她那么粗的树枝,扁扁嘴,照着在森内特那里学到的方法,剥皮切段起来。
忙活了半天,她手酸得不行,谁知索伦过来验收时却大骂:“这叫什么?树枝要切成一公分啊一公分!你这个足有三公分!树皮也剥得大小不一,还把我的地毯都弄脏了。”他一挥魔杖使了个清洁咒,把一地的碎屑都清理干净后,怒喝一句:“都给我重做!”
明娜一脸不服气,还有些委屈,她又不是来当学徒的,为什么要帮他做啊?
索伦见状便讽刺道:“怎么?做不到吗?那就不要说自己学过魔药!跟森内特那家伙学了点皮毛,也就是这个水准了。”
明娜大怒,谁怕谁啊?她才不会认输呢!于是便认认真真地继续做起来。索伦在边上瞥见,嘴角得意地翘了翘。
就这样,在明娜切完四十多种树枝,挤完十多种果实的汁液,又开始学切叶子时,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强身魔药早已完成疗程,效果相当不错,她现在从山脚跑上山顶都不觉得累。
然而萧天剑还没有回来。
明娜非常生气,这不是第一回了,爷爷是个大坏蛋!
她狠狠地踢掉脚边的小石头,往这两个多月的暂时住所走去,手里一晃一晃地拎着个绣花小挎包,那是卢芭送她的五月节礼物。
到了家门,她发现门是开着的,愣了愣,冷哼一声,大步踏进屋,看到迎面笑着向自己打招呼的萧天剑,一甩头,就往楼上走。
“小明娜,这边,看这边,你瞧瞧是谁来了?”背后传来萧天剑窃笑的声音。
明娜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头。当她看见厅中的身影时,先是一愣,继而狂喜:“爸爸!”
(大章啊,大章,就请原谅我今天更晚了吧~~~)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五十、新的旅程
站在厅中的正是安隆,看上去皮肤黑了,人也有些消瘦,满面疲色,脸上却带着微笑。明娜猛地冲过去抱住他的腰,心里却一酸,忍不住大哭起来:“爸爸,我好想你……”
“爸爸也想你……”安隆抱住孩子,眼圈也红了,轻轻抚着明娜的头,心中的愧疚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女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很是高兴:“我的小明娜长高了,比去年整整高了半个头呢,人也白净了很多,越来越漂亮了。”
明娜傻笑着,忽然想起:“爸爸,妈妈呢?怎么不见妈妈?”
安隆顿了顿,笑道:“爸爸只有半个月假期,是骑了快马赶过来的,你妈妈哪里受得了?所以和温妮一起坐船慢慢走,再过几天才能到呢。”
明娜听了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想到能和母亲见面,就没有多问:“只有半个月吗?那很赶啊,我马上去收拾东西。”说罢就打算转身上楼。
安隆连忙拦住她,躇踌片刻,道:“明娜,你不用收拾东西了,爸爸要尽快赶回去,你不用跟我走。”
明娜不解,但很快又想到了答案:“我知道了,爸爸是想让我跟妈妈一起回去吧?没问题!”
“不是……”安隆为难地犹豫了半天,才道,“爸爸是想,你暂时不跟我们回去,留在魔法之都,先在这里学习几年再说。”
“为什么?!”明娜大吃一惊,继而又有些委屈,“我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我有一年多没见你们了,为什么不让我回去?!”她鼻子酸酸的,眼圈又红了。
安隆忙哄她两句,道:“明娜,你听我说,以前咱们家在其顿,附近没有学校,所以只有你妈妈教过你一些东西,可是你从没正经读过书。你今年已经七岁了,不能再象以前那样整天贪玩,应该好好学点东西。你大堂哥现在进了骑士学院,大堂姐通过了魔法学徒考试,连只比你大半岁的二堂姐也进了伊东初等魔法学校学习。爸爸妈妈不求你比他们出色,但至少也该学点有用的知识。你现在在魔法之都,正是个好机会。”
明娜还是头一次听说堂姐们的事:“大堂姐才比我大三岁呢,她已经是魔法学徒了吗?”想了想,有些沮丧:“其实索伦教授也叫我去参加考试了,不过考官说我年纪小,魔力低微,不让我通过呢。”
安隆笑笑:“在伊东进行的考试怎么能跟魔法之都的比?这里人才济济,考试肯定不好过的,其实在这里才能真正学到东西呢。”
被晾在一边很久的萧天剑这时也插嘴了:“刚才我听商行的管事说,你现在在跟索伦学习魔药,是不是?其实他本事也不错,当个魔药师也好。”
明娜撅起了嘴:“我才没有跟他学呢,他现在把我当苦力,我在他那里切了两个月树枝和叶子了。”她斜了爷爷一眼,虽然他把爸爸带来了,但她还是有些生气的,都是他害她在索伦那里受苦!
萧天剑摸摸鼻子,没说话。
安隆不赞成地望着女儿:“明娜,不可以对爷爷没礼貌。”明娜吐吐小舌头,乖乖应了,但眼神中透露出的意思显然没把这话当回事。安隆苦笑着看了眼父亲,回头对女儿正色道:“我已经跟你妈妈商量过了,以前你外婆也是在这里读书的,你在这里上几年学,不管是学魔法还是学魔药,好好打一打基础,等你回伊东上学时,就不怕跟不上功课啦。”
明娜扭来扭去不肯答应,但父亲一板起脸,她还是勉勉强强地点了头。萧天剑见小孙女一脸委屈,便打圆场道:“好啦好啦,虽然你爸爸工作忙不能常来看你,但你妈妈可以来陪你一起住啊,比之前好多啦。”
明娜想想也是,便转了笑脸,向父亲显摆:“爸爸,我告诉你哦,我现在懂很多东西,我会煮好几种魔药呢,还会看星星,认得很多植物,走过很多地方,我还会自己做饭哦。”她忽然想起现在已是晚饭的时候了,惊叫:“爸爸,你和爷爷还没吃饭吧?我马上去做,我现在不用魔法阵也能做出好吃的肉汤呢!”还不等安隆想清楚魔法阵和肉汤之间有什么联系,她就噌噌噌往厨房去了。
安隆看着女儿在厨房乒呤乓啷地忙活,不知怎的心中涌起一丝感动。萧天剑静静站在他身后,轻声问:“你想清楚了吗?真的要这样做?”
安隆没有回头:“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父亲,也许以前我接下这个任务时,还有自己的私心,但现在我了解的真相越多,就越不能放弃。那是我的祖国,我曾宣誓要为它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不能眼看着那些人毁了它,却什么都不做。”
“就算你不做,还有别人,你何必去冒这个险?”萧天剑无法理解,也许叫他为自己在那个世界里的祖国牺牲,他不会退缩,但为了伊斯曼,他却认为不值得。而且,他还有另一个顾虑:“自从尤里家的儿子死了以后,赫达家那边已经起了警惕,所有证据和痕迹都被抹消了。你是我儿子,他们很难相信你的。为了一个很可能不会成功的计划,你就要丢下老婆孩子,有必要吗?”
“如果人人都不做,就没人去做了。”安隆微微笑了,“更何况,我并没有丢下她们,我只是为了她们的安全,暂时和她们分离而已。署里有周全的计划,即使时间会长些,也总会有成功那天。自从去了都城骑士队,我已经帮署里立下不少功劳了,等这件任务完成,我就不用再做行动人员,到时候一家团聚,我们的好日子长着呢。”
萧天剑叹了口气,放弃了第五十三次劝说:“我明白了,孩子这边我会帮忙照看的,但你也要答应我,千万要小心,我给你的护甲你一定要穿在身上,剑也要随身带着。我会叫商行的人帮你的。”
安隆回头感激地望着他:“谢谢您,父亲,我知道您是为我着想,但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请您相信我吧,最快一年,最迟三年,我一定会掌握到足够的证据,把叛国者绳之于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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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夏日的傍晚,阳光稍稍减了暑气,明娜轻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嘴里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她穿着本地流行的白纱裙和小马甲,长发松松地绑成两个小辫,打扮得跟韶南的小女孩没有两样。
她今年已经九岁了,比起两年前,又整整高了一个头,差不多到爷爷的胸前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母亲督促她养成了每天喝牛奶的习惯,她又常常步行来往山顶与山脚之间的缘故,比起同龄的女孩子,她显然长得更高更快。
她现在是魔法之都西平民区初等学校的二年级学生,和别的学生一样,学习通用语、历史、天文、地理、算术、艺术等大众学科。因为学校是半日制的,在下午的时间里她会到魔药师索伦处学习魔药基础。继整整一年的魔法材料处理和半年的搅拌技巧与火候掌握训练后,她终于在八个月前开始了对魔药配制的学习。
然而,每个配方都要练上十天半个月,不但要弄懂当中每样材料发生作用的原理,还要确保配制过程不能出差错,药效也要达到最佳,甚至在这些要求她都完成以后,索伦还会问她如果改动其中一两样材料会怎么样,或者程序弄错一点会有什么后果。总之,她每学完一个配方,都会觉得自己也是个大师了。
最可怕的是,索伦要求她学习同一种魔药的不同配方,比如她已经学完了四种感冒药水的熬制,明天准备学第五种,而此前,她已经学会三种疥疮药水的配制方法了。
明娜想到这里,抬手看看因为长时间沾染魔药而发黑的十指指尖,心情低落下来。两年才学会不到十种药水,她什么时候才能学完啊?想起前年森内特老魔法师到魔法之都来采购材料时劝自己好好向索伦学习的话,她就忍不住叹气。如果不是他这么说,加上爷爷、爸爸和妈妈也敦促她去学的话,她早就打退堂鼓了。
那个索伦,认识她那么久了还是那个臭脾气,动不动就说她是笨蛋,做出来的不配叫魔药。其实她知道,他一直很得意,因为他把森内特没教好的笨学生教成得力助手了(他这两年里配制魔药用的材料都是她处理的)。
她走着走着,就拐进了商业街,百无聊赖地左右张望着,忽然看到旁边衣帽店的橱窗里摆着一条大纱巾,花样图案正是她母亲朵拉最喜欢的那种,想起离妈妈今年的生日只有不到一个月了,她走进店里买下了纱巾,又挑了个精致的水莲花胸针,只要轻轻擦一擦花托,就会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让人心情平静而愉快。
这两年,朵拉没少往女儿这边来,住得最长的一次足有三个多月。因为房子不够大,朵拉还特地租下当年明娜外婆住过的小楼,把女儿接过去住。可能是想要补偿女儿的关系,她除了在衣食住行上十分关心明娜外,打骂都没有了,母女俩相处得十分亲密。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丈夫,总是陪女儿一两个月,便带着温妮跑回伊东去。
说实话明娜也不明白自家父母是怎么了,明明很相爱,也很关心对方,却总是会吵架,爸爸每次都会把妈妈气得回娘家去,但过了一段时间,妈妈还是会忍不住再回伊东,于是事情再度恶性循环。
不知买个冷香型的胸针,能不能让妈妈和爸爸冷静些?
想到这里,明娜又挑了个骑士披风别针,跟水莲花胸针是同一类型的,让店员将三样东西包装好,付了钱,走出店外,趁人不备就放进了储物手镯。
这是炼金术士汉林比原计划迟了半年才完成的作品,简单的黄金藤蔓,点缀着三颗小小的紫水晶,可以随主人的手腕粗细变化大小。虽然储存空间只有两立方米左右,但对明娜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往街角的萧家商行走去,打算让他们帮忙捎一程,却在路过武器商店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哈皮?!你怎么在这里?你妈妈不是说不许你再到这里来的吗?”正是当初来魔法之都的路上偶遇的男孩。
哈皮正想溜进店中,被她吓了一跳,忙嘘了好几声,左右瞧瞧,便硬拖她跑进了店旁的小巷子。明娜差点被他拽倒,莫名其妙地问:“你在干什么啊?鬼鬼祟祟的。”
哈皮又嘘了几声,探头往外瞧瞧,又飞快地缩了回来:“笨蛋!你要害死我吗?我是趁老妈跟裁缝说话时偷跑出来的,让她发现就糟了。”
明娜学着他探头往外瞧,果然瞧见他妈妈那张圆脸正在裁缝店门口张望,忙缩回来笑道:“活该!谁叫你偷跑?我听说你这次考试又挂了?再这样下去,你会被退学的!”
哈皮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我本来就不想当魔法师,退学就退学,到时候我就可以去学剑啦。”他捋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小肌肉:“你看,我现在比以前壮多了。”
“等你找到愿意教你的剑术老师再说吧。”明娜泼他冷水,他立时泄了气,但很快又用充满希祈的目光看向她:“明娜,你爷爷不是大英雄、大高手吗?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情,让他教我几招?不用多,只要几招就好。”
明娜为难地道:“我爷爷出了门还没回来呢,而且他从来不收学生。”就算收学生,也未必有心思去教。这两年过着安定的生活,她算是看出爷爷的真面目了。没事做的时候,他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就吃吃喝喝,或是到处逛着,或是找朋友,或是到小酒馆里喝两杯,除了长相年轻一点,身手敏捷一点,本事强一点,名气大一点,他跟平常的阿公阿伯就没什么区别。更因为明娜每天都要上学和学魔药,他现在索性不再教她剑法了,顶多提醒她有空练一练。
哈皮失望地低下了头,眼珠子转了几转,又有了主意:“那不如……”刚起了话头,巷口便传来一声厉喝:“臭小子!你果然跑到这里来了!”原来是他的母亲大人驾临了。哈皮吓得跳起:“妈呀!”匆匆丢下一句“再见”,转身就跑。
明娜眼见着哈皮妈妈冲了过来,慌忙转过身装没事扮路人,等她追了过去,便急急往巷口跑。为了避免她追不上儿子就拿自己出气,明娜迅速往萧家分行那边去了一趟,交托了礼物,就跑回了家。
进了家门,明娜先向地上的扫地龟和抹布蝙蝠施了个清洁咒,然后将它们收起。看了看屋中的情形,就知道爷爷萧天剑还没回来。她叹了口气,自行准备晚饭。这种生活,她早已习惯了。
吃过饭,她来到书房做功课。今天只有地理和历史有作业,她没用多久就做完了,又复习了一下魔药知识,正准备回房睡觉,却听见楼下有开门的声音。她心中一喜,赶紧跑出房下了楼,大叫:“爷爷,你回来了?”
萧天剑脱下脚上的旧靴子,光脚走到沙发前,伸着懒腰躺了下去,嘴里说着:“回来了,这几天在家怎么样?乖不乖?”
“当然乖啦,我天天都打扫卫生呢。”明娜凑过来闻了闻,捏着鼻子挥手扇风,“好臭!爷爷快去洗澡啦!”
萧天剑笑着往盥洗室去了,还边走边嚷:“给爷爷做点宵夜吧,饿死了,这路上就没吃什么好东西。威沙那边风沙越来越大,我都快被吹**干了……”
等他洗干净出来时,明娜已经把今天吃剩的炖小牛肉和蔬菜汤热好端了出来。萧天剑狼吞虎咽了一顿,才慢条斯理地一边剔牙,一边问:“最近学习怎么样?索伦有没有骂你?”
“最近还好,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明娜伸出十指,“就是这几天不停地熬感冒药水,爷爷你看,我的手指头都染黑了。”
萧天剑仔细端详着小孙女的指尖,皱起了眉头:“不会中毒吧?是药三分毒,那些东西也不是那么安全。”他有些后悔了,虽然魔药师是个相当安全而有前途的职业,但小女孩整天跟草药和动物器官打交道,也不是什么好事。
明娜却听得好笑:“爷爷,我不会中毒的,这只是被药汁染到而已。”她喝了整整一个月的强身魔药,寻常的毒药根本对她无效,更何况她做的只是很普通的药水。
但萧天剑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他问:“你妈妈有六个月没来了吧?”明娜点点头:“爸爸来信说,他们又吵架了,妈妈跑回了外公家。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老是吵架?而且,妈妈离开了伊东,为什么不来找我?”
萧天剑笑了:“傻孩子,你学过地理,从伊东到马特港,水路只要走五六天,骑快马走陆路的话,三天就能到了。如果你爸爸想要去接你妈妈,或是你妈妈想去找你爸爸,都很方便,但如果你妈妈来了这里,时间就长了啊。”
明娜想想,笑着说:“这么说,其实妈妈是想跟爸爸更容易和好,才不来我这里的啰?真是麻烦,大人干嘛这么喜欢吵架?吵了又想着要和好。”
萧天剑笑而不语,忽然,他想起安隆跟他约定的时间只剩一年了,从商行那边传来的消息看,事情似乎进行得很顺利,说不定能提前成功,于是便对孙女说:“明娜,你学期快结束了吧?想不想见你爸爸妈妈?”
明娜眨眨眼,心中大喜,忙凑近了爷爷,却听到他说:“咱们再去旅行吧?顺着大河去意尼和多罗港。”她大失所望地瞪了爷爷一眼,便转过身不去理他。
萧天剑却轻笑道:“然后咱们就从多罗港出发,沿海北上,去马特港看你妈妈和外公,再和你妈妈一起去伊东找你爸爸,好不好?”
明娜兴奋地回转身,猛地扑向他。
(为什么最近都没法写成4K呢?我明明没打算写那么多的……)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五十一、古都意尼
假期很快就到来了。转 载自 我看 書 齋
韶南国民富庶,对教育方面是很重视的,魔法之都自然也是如此。这里的教学机构除了三所魔法学院和一所少儿魔法学校以外,还有几间面向普通人的学校,本地大部分的孩子都会到后者上学。这不但是因为少儿魔法学校只招收天赋突出的儿童,能力稍差一点的魔法师家庭子弟都无法入学,而且普通学校教授的基础知识非常全面,对学生的未来发展相当有帮助。
这些普通学校,基本是按三阶十年制安排课程的。初等两年,是义务教育,只教几种基本课程,让学生们会写会算,有一定常识,毕业后如果不继续进学,那么不管是做小生意、到商铺里当学徒还是去有钱人家里当见习仆人,都能胜任;中等三年,学习的科目增加一半,难度也加大了,还会添上礼仪课程,毕业的学生足以胜任文书、管家、小职员等工作;高等五年,会有明确的专业分科,有人学会计,有人学测量,有人学管理,有人学医,有人学法,也有人学政治外交等等。这些毕业生离开学校后,就组成了韶南的普通人精英阶层。
大部分的魔法师子女,若不能进入少儿魔法学校,就会一边接受普通学校的教育,一边在家修习魔法,等到从中等学校毕业后,再进入三所魔法学院之一继续学习。
明娜在平民区的初等学校读完两年课程,已算是毕业了。就这样离开,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想到能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她就马上把那几丝难过抛在了脑后。而萧天剑虽然觉得孙女学会的东西太少,但一想到她回到伊东还可以接受教育,也就不再觉得可惜。暑假还没开始,他就先做好了远行的准备,几个朋友那里都打了招呼,顺便再从老朋友汉林和他老婆帕蒂处搜刮了不少好东西。
倒是在索伦那里,他一点好处都没得。魔药教授对于他要把自己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助手带走感到非常不满。这两年来索伦事实上已经把明娜当成是自己的学生般教导了,要求特别严格,还制定了一份长达十年的教学计划,满心要把她培养成才然后向老对手森内特炫耀一番,结果被明娜的爷爷突然打断,他郁闷得不行。明娜最后一次去他那里时,被他逼着剥了三百只蛞蝓的皮,收集了一百升鼻涕虫的粘液,足足恶心了三天。
所以,能早日逃离魔药师的魔爪,明娜其实是非常高兴的。
收拾好所有能收拾的行李,再向这两年认识的朋友和老师同学们告别,明娜随爷爷上了雇来的船。她有些惋惜地想起因为考试不及格而被母亲禁足在家苦读的哈皮,默默祝福他下次不要再考砸了。
邻居家的卢芭特地来送他们祖孙,满脸不舍:“居然那么快就要走了,姐姐舍不得小明娜啊。”还抱着明娜的头一个劲儿地蹭。
明娜好不容易挣脱开,退后一米,笑嘻嘻地道:“卢芭姐姐什么时候和怀斯大哥结婚?到时候我一定来参加婚礼。”边说还边偷看在一旁帮忙搬东西的怀斯,对方笑着向她挤挤眼,抬着一箱干粮上船去了。
卢芭一拍明娜的脑袋:“小鬼头,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她嘴里虽这样说,但望向心上人时,脸上的表情却甜得几乎能滴出蜜来。
行李装船完毕,船开了。卢芭不停地挥手向明娜和萧天剑道别,冷不防面前出现了一朵还带着水珠的粉色水莲,便知道是怀斯刚刚从水边摘下的。抬眼看到他仿佛没事人一样向明娜挥着手,她嗔着拍了他几下,接过了花,又抬袖去擦他额上的汗:“老是这一招,你烦不烦……”
明娜远远瞧着他们俩在岸上卿卿我我,暗暗偷笑,大声叫道:“卢芭姐姐,你要跟怀斯哥哥相亲相爱哦,不要吵架!”惹得周围人都往卢芭和怀斯看,卢芭跺跺脚,隔得老远就在骂“多事的小鬼”,却很快被情人抱着堵住了嘴。
明娜大笑着躲回了船舱,萧天剑正坐在船夫旁边看风景,回头见到她,忍不住好笑。
他们坐的船是从平民区雇的,比来时坐的那艘稍稍大一点,船夫是个精壮的中年男子。明娜见到他在摇橹,起了兴趣,便小声对爷爷说:“让我摇船吧?我摇过的。”她在魔法之都住了两年,跟本地的孩子玩在一起,对这些事并不陌生。
萧天剑犹豫了一下,笑道:“现在河面太窄了,船多,水又深,你要玩的话,以后再说吧。”明娜只好作罢。
由于他们住的西平民区与来时走的巴罗河是相反方向,因此他们就近从西面走,经森罗河去十几公里外的都城意尼。走了不到十公里,就来到了它与巴罗河的交汇处,河面足有五六百米宽,无数艘大小船只在水上来回,两岸都是繁华的市集和居民区。
前方就是意尼大坝,安可城萧家商行的专用船夫保德曼,曾经形容它是比奥里水坝大五倍的庞然大物。但在明娜看来,这座大坝固然很高,却还不到五倍的地步,不过看到它拦住了整个江面,她又怀疑,保德曼说的大概不是指高度吧?
大坝共有六个闸口,每天根据过往船只的多少放行。明娜一行运气好,来到坝前时刚好碰上开闸,他们不必等待就顺利通过了。不过,当经过闸门后,明娜才发现那所谓“五倍”的意思。
事实上闸门后是一个长方形的大湖,边界足有两三公里宽,许多船只停在湖中,在水坝工作人员的旗语指挥下排成三列,再慢慢通过下一道闸门,然后才是河面。
湖的南北两面是高耸的大坝,似乎是用大块的石料筑成,坚固非常,而东西两面则是高山和堡垒,明娜回想起在课本上看到的内容,再加上爷爷在一旁解说,明白这个大坝事实上是意尼的一处防守工事。
通过了大坝,可以看到右前方就是城市的边缘了。韶南虽然常常因为国家富庶而成为别国侵略的对象,但从来没有灭过国,每次都在艰难的支撑下度过了难关,仔细说来,现在立国已有上千年了,是大陆上最古老的国家之一(仅次于精灵王国),而都城意尼,更是千年古都。
大河从它边上流过,因此这个城市有很大一部分是近水的,然后越往西,地势越高,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房屋从水边一直延绵到天际,几乎看不到尽头,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山顶上有一大片玫瑰金色的建筑,那正是韶南王宫。
这时其实时间还早,明娜一行刚刚出发不久。萧天剑想到小孙女这一离开,不知几时才有机会再来,就索性带她沿路好好玩一玩,全大陆最大的城市意尼自然是不可错过的。
离意尼越近,越能看到这个城市所特有的历史痕迹。房屋大多数都有一定年头了,虽然外墙新刷上各种鲜艳的颜色,但那斑驳的墙身却暗示了它的年纪。同样是半个水城,意尼的水道要比魔法之都宽敞许多,但奇怪的是,这里不许大船进入,因此明娜和萧天剑只能付钱下船,换乘本地的小艇。
这些小艇长度从两米到五米不等,两头尖尖,艇身瘦长,不管是载人还是运货,操作起来都十分灵活方便。明娜坐在艇尾进入意尼外城的水道,发现它的速度相当快。
夏季是河道涨水的季节,河流水位上升,淹没了城中地势低的地方。如果说魔法之都是把房子建在近水的岸上,那意尼外城现在的情形则仿佛是将房子直接建在了水里。明娜一路行来,看到不少人都是直接撑着小艇进家门的。而这些楼房的第二层或第三层,则建有桥梁与其他建筑相通。小贩撑着载有各种货物的小艇在河面上穿梭叫卖,如果有人想买什么,用绳子垂下放有钱的篮子,小贩就会把货物放进篮中让顾客提上去。
明娜看得有趣,也丢了几个铜板给小贩们,买了几个点心和果子,其中小鱼饭这款,与以前吃过的奥里小鱼饭相比,少了圆籽草,却多了香芒碎和菌丝,味道更加香浓。
明娜不紧不慢地吃完这些东西后,她坐的小艇才走到萧家商行驻意尼分行附近的水道。这里的分行位于外城某个商业街区,是一栋粉红外墙的建筑物,看起来很宽敞,大门也是淹在水中的。但当明娜坐艇通过门洞进入内部时,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门洞后四面都有楼房,中间是个方形的池子,看起来就象是萧天剑教过的汉字“回”字的形状。池边三面有阶梯,登岸拾阶而上,分行的人早已迎上来了。
萧天剑与这里的人很熟,一边说笑着打招呼,一边在众人围绕下往正面的房子走。明娜紧紧跟在人群后。
来到屋前,萧天剑看到大门上扎着一大条红绸布,末端系着两只木雕的小鸟,笑道:“是谁家生了儿子?是老古吗?”
旁边的人笑了:“不是,老古的老婆是上个月底生的,是个女儿。”萧天剑挑挑眉:“哟,八千金呐,真不简单,老古,以后全意尼的小伙子都会为你家闺女疯狂的。”众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其中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小声说:“今早上刚来的通知,王储妃昨晚生下了小王子,这是专为小王子祈福的。”
“哦?已经生了吗?”萧天剑点点头,“那可真是不巧,我记得照规矩,那小娃娃百日前,全国的马戏团和剧院都要停止表演吧?”
“是的,要为小王子祈福。不过那些人也在排练新节目,到了百日庆典那天,好在王室面前露露脸。”
萧天剑遗憾地看了明娜一眼,而明娜早已撅起了嘴。她早听爷爷说过意尼的马戏和剧院了,以前假期时磨着他带自己来玩,但因为索伦不肯放人,或是爷爷没空,总是来不成,本以为这回终于能得偿所愿的,结果又遇上这种事。一百天,她可等不了。
分行的人这时才注意到明娜的存在,知道她的身份后,脸色都有些古怪,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热情地将祖孙俩迎进了屋。
他们住在正楼最好的两个房间里,所有的家俱和用品都是精挑细选的。明娜过了两三年简朴日子,对这些倒不太在意。打开窗看到外面街上热闹的景象,她便把刚才的沮丧收起,高高兴兴地找爷爷一起逛街去了。
分行后门临街处有个商铺(或许该说这才是它真正意义上的前门),经过它,外面就是大街。意尼商业发达,光是外城就有不下三十个街区,其中半数以上是以商业为主,三成是半住半商的,剩下的部分才有学校、神殿、政府机构、医馆、纯居住区等地方。
大街上有来自大陆各国的商品,也有据说是来自其他大陆的货物,明娜甚至还发现了印有其顿码头一家商店名号的白瓷餐具。商品种类多不胜数,令人目不睱接,还有许多新奇有趣、令人闻所未闻的事物,她真恨不得多长一双眼睛。就这样逛了好几天,她才逛了附近的几个街区,不到意尼城的十分之一。
这几天,她为妈妈买了两瓶韶南特产的香水,为爸爸买了一双很软很舒服的小牛皮靴,为温妮买了几块提花小方巾,为马歇尔爷爷买了补身的药丸,为自己买了很多魔药材料。另外,又为即将见面的米拉贝尔奶奶和大伯父一家买了礼物。这时,她又犯难了。
应该买什么送给爷爷呢?
她想起前不久哈皮爷爷生日,哈皮才买了礼物送给他,便决定买一样的。
当晚,萧天剑收到了来自小孙女的礼物——一副非常好的腰封,诺嘉出品的真皮,暖和又软硬适中,但他还是忍不住郁闷,这种东西不是给老头子的吗?原来在小孙女眼中,他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
(这一卷快要收尾了……)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五十二、珊瑚海起波澜
逛街固然能看到许多有趣的东西,但明娜没几天就觉得烦了。5ccc.net她年纪小,对城中的名胜古迹兴趣不大,顶多是看一眼历史课本上提到的地方。每次经过马戏团驻地或剧院时,她都觉得很失望,不到十天,她就提出要离开了。
萧天剑只好答应。其实,意尼是个很有趣的城市,只可惜很多地方都不适合她这样的小孩。趁着萧家分行的人要运货南下多罗港,他决定和孙女一起坐顺风船。
货船很大,顺大河继续往东南方向走,不久又遇上几条河汇入,然后在两天后,转入了康拜河。
这里的岸边不再是大城市,而是一派乡村景象。两岸都是一望无际的农田,间或有几处丘陵、几片树丛。田里种植着绿油油的庄稼,田间阡陌小路溪流纵横,有几处竖立着水车,将河里的水送到山坡上。房屋星星点点,落日时炊烟升起,小童嬉笑着跑过,后面跟着他们的父母,大声吆喝着要孩子小心。
明娜趴在船边看着这幅景象,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想起了从前住在其顿时的情景。那时候每到傍晚,父亲从骑士所归来,妈妈就会到门外大路上迎接,然后一起去找在附近树林里玩耍的她,一家三口回家去,温妮和马歇尔爷爷那时早已把晚饭准备好了。
她很想下船去,也象那些孩子一样跑一跑。她自从进入韶南国,就没再在宽敞的地上奔跑过了。这一去伊东,听说那里是仅次于意尼的大城市,多半无法再重温旧日的时光。
但萧家商行的船是要运货去海港的,要赶时间,根本不可能为了这种原因就停下来。明娜察觉到那些分行的人对自己似乎不太喜欢,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但心里却有些压抑。
好不容易到了多罗港,她终于见到了向往已久的大海和大船,却总是提不起精神来,连爷爷叫她一起去海边玩都没兴趣。萧天剑还以为她是生病了,但请医师来看过,又说没事。
他不解地悄悄问小孙女,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觉得没精神。明娜踌躇了一下,小声道:“意尼分行和多罗分行的人都很讨厌我,当着爷爷的面,他们假装对我很亲切,可是你不在的时候,他们就不理我了。以前妈妈去魔法之都的时候,那边分行的人对妈妈也是这样的。爷爷,他们不喜欢我和妈妈吗?可我们以前不认识他们啊,会不会是因为爸爸?”
萧天剑听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也很无奈。儿子为了取信于赫达家的人,故意做出假象,让对方以为他不满父亲多年冷落和卡多家的歧视而对萧家与卡多家有敌意,对于萧家商行的人,自然是尽可能疏远,还会有意让他们吃些无伤大雅的亏。而自己知道以后,本有心让商行的人助儿子一臂之力,顺便缓和双方关系的,但儿子却出于保密的考虑拒绝了,看来只能等儿子成功完成任务后,才能想办法解开商行一方的心结,但现在却不好说什么。
想了想,萧天剑道:“既然你不喜欢他们这样对你,干脆咱们不跟他们一块儿走吧。商行的船明早就要出发了,我们一路跟着,反而没时间好好玩。我们另外找船去,慢慢北上,怎么样?”
明娜听了很高兴,但又有些犹豫:“可是我们不是要赶着去见爸爸妈妈吗?在意尼已经耽误好多天了……”
“没事没事。”萧天剑摆摆手,“难得来一次,下回想要再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反正你爸爸妈妈又不知道我们要去找他们,多玩几天也没什么。”
明娜笑着大力点头:“好。”她立刻就开始打包行李,随爷爷离开了商行的驻地,至于分行的人对此会有何感想,她就不管了。
祖孙俩住进港口附近的客店,悠闲地享受起假期来。
多罗位于康拜河入海口处,临海处有一个兜状的天然港口,这里地势低平,水流和缓,是非常理想的舶船处。港口以北的高山悬崖挡住了从北面来的寒流,而来自东南面的海风则使得这个海滨城市的夏天不至于太过炎热,因此多罗气候四季如春,有许多富裕的商人家庭聚居在此。
明娜每天随着爷爷到港口看大船,看伊斯特运送来的货物——其中甚至还有她外公朱法子爵家中商行运来的香料,也在街上到处逛,看各种漂亮的贝壳、珊瑚和观赏鱼,享用新鲜的海产。她其实很想游泳,在魔法之都住了两年,她早已学过这种技艺了。但萧天剑认为港中的海水太脏,不许她去,被她缠怕了,才决定带她到别的地方游。
港口以外,沿北方延绵数百里的崖壁,直入伊斯特南方境内,有一大片海湾,湾中名叫珊瑚海,海里有个方圆十几公里的小岛,因为环岛的珊瑚礁,而被命名为珊瑚岛,是远近驰名的度假胜地。韶南与伊斯特两国南方的富人或贵族家庭有不少会在夏冬两季跑到岛上来休养,因此岛上除了二十来间有钱人的别墅外,就只有几个给船夫过夜的小木棚,连间客店都没有。
祖孙俩雇了一只中等大小的木船,摆渡出海,往远处那个青翠色的小岛驶去。
离开了熙熙攘攘的港口,明娜远远回头望去,只见上千只海船停靠在港内,排列得整整齐齐,中间有无数小船和舢板穿梭,运送人或货物来往于船只与岸边。相比于这些小船,海船仿佛是庞然大物般,等到她所坐的船已远到看不见港口那一大片建筑时,仍能看到这些海船的桅杆。港口外,有络绎不绝地海船驶进或驶出。岸边高耸的悬崖上,竖立着灰白色的灯塔。
海风轻轻吹来,夹着几缕腥气,又带了一点清新与凉爽,把盛夏的暑气赶得一丝不剩。阳光照在海面上,反射着金色的光。远离了热闹的海港,水面也重归平静,虽然人在船上可以看到水流经船边时的急湍,但若不近看,整个珊瑚海平静得如同一块巨大的蓝宝石般。
明娜感受着身下船只随水波上下浮动的韵律,顽皮地从船舷边伏下身去,拨一拨清澈的海水,忽而看到不远处的海中有黑色影子一闪而过,唬了一跳,缩回手来,仔细再看,却发现那是几条大鱼,惊喜地回头看看爷爷,萧天剑却笑着向船主父子借了一张大网,甩进海里,只等了小半个钟,便网上了十来条肥美的大鱼。
他用随身的小刀片下透明的鱼肉,递给小孙女,明娜吃着,只觉得鲜甜清脆,比以往吃的烤鱼要美味得多了。老船夫笑呵呵地叫儿子送了几只柠檬上来,她就着酸酸的柠汁吃生鱼片,又喝着小伙子用瓦罐和小炭炉煨的香浓鱼汤,迎着海风,觉得心里畅快无比。
远处的海岛不知几时大了两倍,明娜无意中瞥见,还以为自己花了眼。谁知船夫父子看见了,都匆匆丢下手里的活,跑到船头去对着岛的方向叩拜,闭着眼,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明娜觉得莫名奇妙,便问爷爷他们在做什么,萧天剑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这里的人都以为那个是龙岛,只会偶尔出现,一般人看不见,如果看见了,就意味着有暴风雨来临了,在船上讨生活的人都会向龙神祈祷。事实上,那个虽然是龙岛,但其实只是海市蜃楼,离这里还远着呢,根本不可能看见。”
明娜眨眨眼,又问:“什么叫海市蜃楼?”
“这个嘛……”萧天剑挠挠头,“我也记不清楚了,应该是光线折射造成的自然现象,在海啊大湖啊沙漠啊之类的地方都有可能出现,反正你只要知道那是幻景就行了,如果离得近些,可能会看得更清楚。”
明娜点点头,乖乖坐在他旁边,等着那海岛多出来的部分消失,船夫父子结束了祈祷,回来继续开船。
很快他们就靠近了珊瑚岛,明娜可以清楚地看到,岛上绿树处处,正中是一座不高的山,树林中露出几处屋角,大概就是那些有钱人的别墅了。沿岸是一圈白色的沙滩,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在上面漫步。水边的颜色不同于海里的蔚蓝,却是青绿色的,而且水里隐隐透出五彩来。
明娜起初还疑惑那是什么,问了爷爷,才知道那就是珊瑚礁。因为近海有珊瑚礁,进岛出岛的船都只从一个地方进出,那里是礁的缺口。
明娜所坐的船没有进入那个港口,在萧天剑的指示下,船夫父子俩驾驶着船绕了小岛小半圈,来到另一处岸边。这里的水颜色更浅,而水中的五彩却更鲜明了。明娜瞧着清澈的水下游来游去的鱼儿,心痒痒地,看到船夫小伙子跳进水里摸贝壳珊瑚去了,便也跟着跳进水里。萧天剑叫了她两声,还是笑着不管了。
水中很清凉,潜入海中,脚下是各色鲜艳的珊瑚丛,身边是游来游去的小鱼,明娜逗着它们玩了一会儿,就回水面换口气。小伙子早已回到了船上,把捉到的几条漂亮的鱼用盛了海水的大瓦罐装好,对明娜摇了摇手中的红色小珊瑚枝:“小妹子,这个给你玩吧。”
明娜笑着道谢,又扎进了水里,摸了两个贝壳上船,作为回礼。小伙子打量了那贝壳几眼,拿刀撬开了,发现其中一个居然有颗小小的珍珠,把肉起出拿个碗装着,他把珠还给了明娜。明娜没要,却对他摸来的几枝大珊瑚上蠕动的东西感兴趣,飞快地从手镯中取出个玻璃瓶和银刮子,将那些小虫收集进去,笑道:“我要这个!这可是难得的魔药材料。”
小伙子为难了,瞧了萧天剑一眼,他却只是笑:“没关系,这么小的珍珠不算什么,你拿去吧。”这附近海域是他的私产,海贝有很多,但产的珍珠太小,出产率又不高,对于富甲天下的他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小伙子还在那里推却,倒是老船夫看出萧天剑是有钱人,劝儿子收下了珍珠。
说话间,船已进入了一处小小的海湾,这里的珊瑚礁也有一个十来米宽的缺口。明娜祖孙俩坐船靠了岸,正要付船钱,却被对方拒绝了。一颗小珍珠,虽然不算珍贵,但足够付十次船费。
这一片沙滩,蓝天树影,水清沙白,离沙滩五六十米处的小山坡上,有一间小小的木屋,周围围绕着一片葱葱郁郁的果林,这正是萧天剑的“别墅”。明娜进了屋子,发现到处都是灰尘,忙放出扫地龟和抹布蝙蝠,然后就跑到屋外帮爷爷弄吃的东西去了。
这里背面有山,可以阻挡海上的风雨,周围有果林,屋外不远就是沙滩,又有天然码头,是极好的地点。有不少权贵曾打过这里的主意,只是听说主人是萧天剑以后,才纷纷打消了念头。
小木屋中的生活非常悠闲。明娜每天睡到自然醒(萧天剑比她睡得更晚,因此不会去叫她),饿了可以摘水果吃(这里的水果很稀有,大陆上根本吃不到),或是到海里抓鱼、摸贝壳(收集了些小珍珠小珊瑚,打算送给妈妈),闲了在沙滩上堆沙堡,困了就在岸边的树下躺在吊床上小睡。若是玩腻了,还可以在山上、海里挖野苔或海藻之类的,其中一些可以吃,但大部分都被明娜装进玻璃瓶里充当魔药材料了。
有时她也会跑到别人住的地方去看,但每次都觉得疑惑。那些人明明是在这么好玩的地方住着,却仍穿着整齐漂亮的衣服,坐在阳台上或花园中,彬彬有礼地闲聊喝茶,小口小口地吃着从大陆运来的精美糕点,小声小声地议论着都城的话题,然后女人会掩着口娇笑,男人则随手整理着头上的帽子,即使满头大汗,也不肯摘下。他们不会下海游泳,也不到沙滩上玩耍,顶多就是散散步,吹吹海风,吃点水产而已。
明娜知道这就是所谓的贵族风度,她从小到大,早已见惯自家老妈的作派了,可即使是母亲朵拉,在魔法之都那种地方,也不会死守着贵族礼仪不放,更何况是在这种度假小岛上?她真不明白,这些人到这里来,跟留在大城市里有什么区别吗?
悠闲的日子持续了七八天,眼看着天气有些阴暗,海风中湿气更重了,萧天剑推测将有风暴来临。他检查了自己和孙女随身带的食物,发现所剩不多,虽然可以靠水果和鱼虾裹腹,但一旦有暴风雨,就不方便出门,于是决定回大陆上去。
但他们找船时却遇到了困难。停靠在岛上的船大多数是私人拥有的,此时都随着主人回多罗去了,而剩下的几艘木船看起来有些陈旧了,船主人不肯出海,坚持要等风暴过去了才走,他们有足够的食水,住的棚子也是避风的,并不担心过不下去。
明娜陪着爷爷坐在岸边的石头上,齐齐叹气。她想了想,建议道:“我们多摘些水果,多烤些鱼,放进手镯和戒指里,不就可以了吗?我还带了魔法炉呢,就算食物不多,我们也可以撑过去的。”
萧天剑想了想,叹道:“只好这样了。”想到要连吃几天鱼,他还是有些郁闷的。
这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们是要找船离开吗?我可以帮你们。”
明娜闻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美貌少女正站在他们身后,黄金色的卷发,雪白的肌肤,一双海蓝色的眼,衬得她的笑容更加迷人。少女身穿一身天蓝色的绣花薄纱长裙,打着一把象牙柄的蕾丝小阳伞,袅袅婷婷地立在那里。明娜记得,她曾经在那些别墅处见过这个少女,正是小声说话小口喝茶掩嘴娇笑的一员。
“你好,请问你是……”明娜礼貌地向对方打招呼。对方甜甜一笑:“我叫比恩卡,我家的别墅离这里不远。我跟我哥哥一起来的,正打算坐船回去呢,你们要一起来吗?”她指了指不远处码头边停着的一只两层大船,船员正忙碌地搬东西上船,显然是正打算启航。
明娜高兴地望向爷爷,萧天剑也笑了:“那真是太感谢了。”虽然留下来也没问题,但能够回大陆,当然更好。
船上有足够的房间招待他们祖孙俩,萧天剑大略看了一眼,便主动提出要向比恩卡的哥哥道谢,船上除了这两兄妹跟仆人与船员外,似乎没有别的人在船上。
他们很快就见到了比恩卡的哥哥,那是一个年纪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孩子,与妹妹同样的金发蓝眼,同样的漂亮、迷人。他指挥着船员们进行准备出航的工作,回头笑着向萧天剑打招呼:“幸会,我是休伯特,休伯特·鲍威,这是我妹妹比恩卡。”接着又转头看向明娜:“还有这位可爱的小姐,很高兴与您相识。”他抬起明娜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
明娜僵住了,从来没有人用这种礼仪对待过她,她飞快地缩回了手,忽然想起母亲的教导,才迟疑地行了个屈膝礼,然后掉头看向爷爷,发现他的脸色有些古怪。
这时,船开了,甲板上升起帆布,还有一面绣着家族徽章的旗帜。萧天剑盯着那面旗,淡淡地道:“我原本以为……你们是韶南的贵族。”他扫了比恩卡身上的裙子和休伯特的白衬衫黑马甲一眼。
休伯特笑道:“我们是伊斯特人,难道您有什么不方便的吗?萧伯爵阁下。”
萧天剑没出声,明娜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们是怎么知道爷爷的名字的?
比恩卡掩着嘴轻笑:“伯爵阁下是不是有什么疑虑?是因为家父吗?”
休伯特笑了笑:“您应该还记得吧?他当年曾经向您提出过挑战,但是您拒绝了。后来……因为他跟马提斯家的继承人交好,吃了您一点小亏,连家族继承权都没保住……”
他顿了顿,笑得更深了:“您是担心我们兄妹会对您不利吗?在家父去世十年后的今天?”
(哎呀呀,猜猜美少年美少女会怎么做?)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五十三、休伯特少年
萧天剑没有回答,这对小兄妹看样子并不是他的对手,但现在船已经离岸了,孤悬海上,船上又都是对方的人,还是要多加小心的好,更何况,他不是一个人在这里。他使了个眼色给小孙女,明娜跟他相处久了,已经有了默契,会意地走到他身后,留意起周围来回走动的船员,防备他们忽然发难。
“呵呵呵……”比恩卡笑得花枝乱颤,“萧伯爵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您以为我们会对您和这位小妹妹不利吗?”
休伯特也笑道:“您不必这样防备我们,虽然家父曾经对您有过怨言,但后来已经抛在脑后了,托了您的福,他离开家族后反而过得更好呢。”
“是呀是呀,他被贬到古登堡去照管几处家族小产业,刚开始还过了几年苦日子,但自从他认识了我们的母亲,就一直很幸福。”比恩卡用手捂住胸口,仿佛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家母也是望族,还是独生女,她和父亲结婚以后,一直恩恩爱爱。认识他们的人都说,他们是这世间最美满的一对呢。”
“可不是吗?当初鲍威家几兄弟为了继承权争得厉害,家父离开后,反而和家母继承了外祖家的庞大遗产,他们夫妻还携手把家业经营得更兴旺了。相比之下,我那几位叔叔在伊东争个你死我活,连累得鲍威家今非昔比了。家父曾经说过,当年如果不是萧伯爵,他也不会过得那么幸福呢。”休伯特一脸诚恳地说着,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外面风大,咱们还是到船舱里去吧?”见萧天剑不动,便对明娜眨了眨右眼:“可爱的小姐先进来怎么样?甲板上干活的都是粗人,浑身汗臭,您这样的小淑女实在不适合呆在这里。”
明娜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小淑女,她早就习惯跟普通人在一起,并不觉得有什么,便偷偷看了爷爷一眼。
萧天剑不完全相信这对兄妹的话,但他们并没有杀气,眼中也没有仇恨,只是带了些讥讽,甲板上的船员们来回奔走干活,看起来也没有不自然的地方。而鲍威家因为兄弟相争导致家势败落的事,他是知道的。想了想,他也没再推托,顺着休伯特的话,带着小孙女进了船舱。
舱中布置华贵,毛皮地毯,樱桃木家俱,绣花靠枕,银质餐具,彩瓷茶杯,镀金铜枝水晶壁灯,缀有长流苏的丝绒窗帘,跟一般贵族家的客厅摆设也没多少差别,顶多是添加了固定的装置。十来个年轻貌美伶俐的女仆鱼贯而入,服侍主人与客人净手,倒茶,再送上各式各样的精美茶点。她们都身材曼妙,穿着轻薄的蓝绸长裙和白纱围裙,头戴镶有蕾丝边的软帽,脚踏缎鞋,行动间一丝响声都没有,十分恭谨地向主人与客人行礼,只是偶尔抿嘴嫣然一笑,朝自家少爷送去几颗秋天的菠菜。
休伯特热情地招待着客人们,但这并不妨碍他偶尔抽空回应一下女仆们的热情,握握滑嫩的小手,轻轻摸两把后腰,不经意地轻擦大腿,眨一眨他那对海蓝色的眼眸,惹得女仆们满脸通红却仍装作无事地继续干自己的活……比恩卡在一旁坐着,很文雅地喝茶,又劝萧天剑和明娜尝尝点心,对哥哥的行径视而不见。
明娜头一回见伊斯特贵族的作派,有些束手束脚的,但她早已收到爷爷的暗示,完全不碰那些茶和点心,只是拘谨地坐着,跟那对兄妹就天气和珊瑚岛的景色交换一下意见,偶尔提到在岛上遇到的趣事,兴致来了打算好好聊一聊的,但因为爷爷那边仿佛不经意地咳了一声,她便住了嘴。
她做得太明显了,鲍威兄妹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萧天剑的用意,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忽略过去,仍旧笑吟吟地用非常殷勤周到的态度与客人交谈,即使对方冷着脸沉默,他们也能互相搭话说笑,营造出和谐的气氛,只是这种和谐显得有些诡异。
晚饭时,鲍威兄妹俩还特地让人送上许多精美的食物,焗海螺肉、烤鱿鱼、煎鱼排、海鲜浓汤、炖牛肉和水果蛋糕,甚至还有柠檬汁配生牡蛎。后者上桌时,休伯特非常热情地请萧天剑多多品尝,萧天剑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真是太客气了,不过我跟明娜这些天吃多了鱼虾,肠胃有些问题,还是吃点清淡的东西比较好。这次不能品尝美食实在很遗憾,等我们上了岸,一定请两位好好吃一顿。”
休伯特遗憾地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能够得到著名美食家萧伯爵的邀请,实在是我们的荣幸,我们热切期盼着那一天早日到来。”他彬彬有礼地点点头,然后十分享受地吞下了口中的美食,轻轻发出感叹声,转头跟妹妹议论着今天的牡蛎非常鲜甜美味,得到了烤鱿鱼也很香的回应。萧天剑暗骂两个小鬼坏心肠。
明娜看看餐桌另一端的美食,再回头看看面前自带的几样面包、肉干和水果,郁卒地啃着。
海上的风越来越大了,天色也越来越阴沉。他们这艘船并不是开往萧天剑原本以为的多罗港方向,而是向东面的古登堡行进。那是伊斯特南部的海港城市,也是鲍威兄妹的家。但由于是逆风行船,船帆在离岛后不久就被降下了,随着风浪加大,船舱内也渐渐摇晃起来。
黑夜里,船身发出吱呀的声音,厅中光线一明一暗,人们可以清楚地听到物品在舱内地板上滑动,甲板上传来船员们的吆喝,似乎遇上了不小的麻烦,有一根桅杆被风刮倒了。
明娜听着外面的风声,不知怎的想起了在沙漠里遭遇风暴的情景,紧张地拽紧了沙发把手。不过比恩卡倒是象没事人一样,仍旧笑着问她在魔法之都上学时的趣事。她哥哥同样很镇定,连站在边上听候吩咐的女仆,也没有惊慌失措,只是脸色有些发白。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明娜渐渐放松下来,也能跟比恩卡聊几句了。
忽然一阵猛风吹来,吊灯和烛台上的蜡烛都被吹灭了,舱中一片黑暗。明娜只听到有女仆小小地叫了一声,但很快就安静下来,她从手镯中拿出魔法灯,顿时照亮了厅中的情形。休伯特微笑着向她点点头,拍了拍手,有几个女仆拿着带玻璃罩的油灯出来了,舱内一片光明。
比恩卡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哥哥,很无聊啊,有什么消遣吗?”不经意的态度,仿佛她不是在遭遇大风的船上,而是在自家后园的茶桌旁。
休伯特随手拨了拨头发,转向萧天剑:“萧伯爵有什么好提议吗?不如我们找点事做做吧?”
萧天剑却对这对年轻的少年少女产生了一丝欣赏,不但是因为他们面对冷脸仍然能说笑如常的厚脸皮,单说他们在这种风浪中仍能保持镇静的风度,以及敢于直接面对自己这个仇人的胆量,就很难得了。他心中微微有些遗憾,这么出色的孩子,为什么是那个鲍威生的?
“聊一聊吧,在这种情况下,恐怕做什么都不太方便。”萧天剑自知道这对兄妹的真正身份后,头一次和颜悦色地跟对方说话,“你们曾说过令尊是十年前去世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呢?老实说,虽然年轻时我跟他有些不和,但也算是难得的熟人了。对了,令堂的身体还好吧?”
“父亲是出海时遇上风浪不幸去世的,母亲也在五年前病逝了。”比恩卡淡淡一笑。
萧天剑顿了顿,望向休伯特:“这么说……你们在很小的时候就……你先前曾提过家中珠宝生意做得很大,难道是你在主持?”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金发少年笑着抬了抬下巴:“让您见笑了,我比起您还差得远呢。”嘴里虽然很谦虚,但口气中却隐含着强烈的自信。
明娜睁大了眼,心中暗暗算了算数,这对兄妹也就十几岁年纪,十年前是几岁,五年前……这个态度不太正经的大哥哥顶多只有十一二岁,比她现在大不了多少,却能主持家里的生意了,真不简单。
不过佩服归佩服,她想起他跟那些女仆们的互动,却觉得有些讨厌。那种亲密的动作,她曾见怀斯对卢芭做过,但怀斯对别的少女一向是很正经的,这个休伯特却同时跟十几个女孩子**,想必就是人们常说的花花公子了吧?她瞥了他一眼,不屑地扁扁嘴。
萧天剑却跟休伯特谈起了生意经,谈得越多,就对他越欣赏,只是想到他的父亲,就暗暗可惜,多次在言谈中打探他招待自己祖孙上船的用意,以及对待父亲当年旧事的真正想法。休伯特一直笑着应对,却防得滴水不漏,还趁机为自己谋得了不少好处。
当船经过两天的航行,终于赶在真正的风暴来临前驶进古登堡海港时,萧天剑只能勉强撑着笑脸跟鲍威兄妹话别,拉着孙女转身走进街道后,他就变了脸色:“臭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玩女人、耍心计,还敢敲我竹杠?!果然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他在一天一夜里被那少年讨了不少好处去,还答应了让对方和古登堡萧家分行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做珠宝生意,提供的优惠让他心痛不已。而他收获到的,仅仅是对方没有报仇打算这一个情报而已。
明娜轻轻拍着他的背,算是安慰,但想到那个花花公子能让爷爷吃鳖,她倒是很佩服。
他们住进了古登堡的萧家分行,这里的人并没有给明娜脸色看,因为管事小钟斯正是她祖母梅丽的弟弟。当年梅丽怀有萧天剑的骨肉,让她家族处境尴尬,不久就全家被派到古登堡来了。这里只有卡多家的一个中等庄园,人口众多的钟斯家族处境不太妙。萧天剑十几年前在这里购屋,后来把屋子转变成分行的时候,发现了旧日情人家族的困境,便示意手下收梅丽的几个弟弟和侄子做工,其中一个最能干的,在两年前晋升为古登堡分行管事。
这大概也是安隆在为难萧家各分行商队时,放过古登堡商队的原因。
不过明娜觉得那位舅公虽然对她还算不错,但也不太亲近,心中有些困惑。
暴风雨持续了很多天,在这段时间里,明娜只能和爷爷一起呆在分行的房子里,复习学过的魔药和魔法知识,偶尔也练练剑术。烦闷时,也有分行里的老人可以提供各种流言蜚语、八卦消息,这其中就有鲍威家的故事。
原来当年的老鲍威被放逐到古登堡来,足足吃了六七年苦头,直到偶然救了切尔西子爵家小姐的性命,才走了好运。切尔西子爵封邑在古登堡以北五十公里处,有一大片农田和河流,土地肥沃,还拥有一处银矿。身为望族的切尔西家,财富惊人,行事低调,除了一个女儿,没有其他继承人,因此年轻貌美的切尔西子爵小姐是附近贵族人家首选的结婚对象。老鲍威不知走了什么运,居然娶到了这位比他小十岁的小姐,从此过上比当鲍威家继承人时更风光的日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走运了,他十年前出海游玩时,意外遇上风暴,沉船身亡。死后他那些兄弟还特地跑来“安慰”他的妻儿,对那笔财产不怀好意,不过切尔西家女继承人显然不是软弱之辈,把他们都赶跑了。五年前,切尔西小姐病逝,鲍威家的人又来了,这回却是年仅十一岁的休伯特表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智慧与勇气,拒绝了叔伯们的染指,独自支撑起家业,五年下来,鲍威-切尔西家族(这才是兄妹俩真正的姓氏)反倒比他父母在时更兴旺了。
明娜听完后,只是觉得那个花花公子很厉害,而萧天剑却对那少年更加欣赏。暴风雨过后,休伯特亲自到分行来谈先前定下的交易,萧天剑与他谈话时,得知原来先前他与分行这边已经有私下交易了,只是小钟斯碍于旧事,没有大张旗鼓,而这次的交易只是扩大了生意的份额,同时将两家关系转到明面上而已。不过切尔西家的珠宝行却可以趁机将自家的珍珠、珊瑚、贝壳、白银等首饰正式向伊东贵族阶层推介,并光明正大地利用萧家商行的渠道,在王宫内打开局面。
萧天剑没有责怪小钟斯的自作主张,他在谈完生意后,邀请休伯特进午餐,饭后闲聊了个把小时,还小小地玩了一下对剑游戏,金发少年的身手自然是比他差远了,但在同龄人中算是很不错了,他很热心地指点了对方几句。休伯特似乎体会到了他对自己的欣赏,只是笑笑,仍旧不改颜色地从容以对。
不过明娜却有些郁闷,等客人一走,便拿出自己的剑来,缠着爷爷教她剑法。她才是他的孙女啊。
大陆南部的夏末,总是充满了暴风雨,整个港口的船只都不愿出行。萧天剑本来打算继续北上的,见此情形,又不想顶着风雨走陆路,便与明娜商量了,暂时留在古登堡。
当他们重新出发北上时,已是深秋时节。古登堡还是艳阳高照,但船越往北,天气便越冷。到达玛拿多时,明娜已经换上了全套伊斯特风格的绒呢连衣裙,脚上套着厚厚的长筒白袜。长年穿着韶南的纱裙和马甲,再度换上伊斯特的服装,她居然不太习惯了。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五十四、外乡人
玛拿多位于玛拿多河入海口,而这条伊斯特第一大河途经都城伊东。按理说,玛拿多港应该是不亚于多罗的大海港才是,但事实上,它比古登堡还要小一点。船只很多,来往繁忙,无数来自河道中上游的货船商船以这里为中转站,转向北方三十公里处的马特港。
据说,玛拿多在两百年前是某位亲王的领地,那位亲王有谋反的心思,虽然没成功,但国王为了压制他的势力,大力发展拥有更优良海港的马特,放弃了入海口的玛拿多城,只是在收回这片领地后,才将它发展成中转港口。
秋冬季节并不是海上贸易的旺季,港口内有些萧索,只有几十艘内河航船停在码头边。午餐时分,工人们都休息了,聚集在大大小小的酒吧饭馆中,一边填饱肚子一边说着闲话。
明娜就是在这时候,拉着爷爷走进一家小酒馆的。时间长了,她也知道爷爷每到一个新地方,如果不是到萧家在当地的分行去,就是到当地的酒馆里吃饭并打听消息。玛拿多没有萧家分行,只有一个简单的办事处,他们没有去那里,只打算找个地方吃饭,就出发去马特港。
他们走进酒馆,里面的人忽然齐齐望过来,欣喜地叫道:“总算来了,我们等很久了!”
萧天剑无奈地看看孙女,小声道:“当英雄就是这点烦……”话音未落,他身后却传来一把声音:“等我干什么?你们又想打听什么事?”萧天剑脸色一僵,马上就被人一把挤到边上,一个胖子走进门,立马被店里的人热情地包围住了。
明娜瞄了一眼爷爷郁闷的表情,偷偷笑了,被他敲了一记脑袋:“快找位子坐吧,呆站在这里干什么?!”实际上萧天剑是有些脸红的。
祖孙俩坐下,好不容易把被那胖子那边吸引过去的店员叫来点了饭菜,才对那胖子和其他人的对话引起了注意。
“……这么说,那些宝物是那个外乡人临死时留给你的?他是哪里人啊?”
“我也不知道。”胖子道,“他看起来跟我们长得差不多,眼睛是黑色的,头发是黄色,但发根又是黑的,挺年轻,我估计不到十八岁,瘦瘦小小没什么力气。他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发烧时不停地说胡话,说什么……”他说了几个字,似乎是“哇”、“叶”、“会”、“七”,别人都听不懂。
“我说……这人不会通用语,是不是从别的大陆来的?说说看,你是在哪里找到他的?”有人这么说。
胖子道:“在海边啊,我原本还以为他是巴斯人呢,不是有很多巴斯人被卖到大陆上当奴隶吗?可是后来我又觉得不象。当时他昏倒在一条小船上,好象饿了好几天,身上还受了重伤,我是好心才把他救回去的。”他一脸悲天悯人状。
“你好心,也没吃亏啊。”旁人嗤笑,“我听说他身上的有很多宝物,人一死,就被你拿走了,还送到伍德拍卖行里去,听说伍德老板开价一千金币呢,是不是啊?”
众人惊呼,一千金币,可真不少,对于他们这样的苦劳力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巨富。
然而那胖子似乎并不满足:“一千金币算什么呀?有位大老板说,要是在马特或是伊东那样的大城市,一万金币都嫌少。伍德拍卖行想要低价收购我的宝物,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众人更惊异了,一万金币,那不是只有贵族老爷才能拥有的吗?有人小声劝胖子不要再贪心了,但他并不把这话当一回事。另一个人便道:“不管能卖多少钱,你让我们看一看宝物的样子吧,让我们开开眼。”众人都齐声附和。
胖子轻蔑地道:“你们这些穷鬼,宝物早就送到拍卖行里去了,怎么可能给你们看?”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见周围的人都失望地唉声叹气,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不过……我这里倒是剩下一个小玩意,本来是打算留下自己玩的……”
众人立时挤到他面前去,而一直在自己座位上旁听的明娜也很有兴趣地探头探脑。萧天剑忽然心中有了一丝悸动,本来只是随便听听的,现在也站起身往胖子的方向走了几步。
那胖子拿出来的东西,是一个不到十公分长、两指宽的扁状长方体,蓝色透明的管子,里面装了无色的液体,塞子是银色金属做成的,有一个黑色片状的小机关,当胖子按下机关时,塞子的一头就会冒出火来,足有五六公分高,惊得众人赞叹不已。
明娜也在感叹,自己一直学不会火系魔法,如果有了这个东西,似乎不用魔法也能点火了。
而萧天剑,早已呆住了。
那东西,分明就是打火机。
明娜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远处那群人的议论,暗下判断着那胖子手中的玩意儿是什么做的,那蓝色的透明扁方管子看起来不象水晶和宝石,塞子也不是银的,管中的液体不知是什么东西,似乎跟管口冒出的火有关系。这会是一件炼金产品吗?除了点火还有没有别的功用?如果只能点火的话,跟炼金术士汉林做的一件产品点**有点象,只不过那个要比这个大,又多了照明功能,是用火系晶石碎片作能源的。
酒客们的谈话仍在继续。那胖子得意洋洋地道:“这可是好东西,魔法师你们知道吧?他们可以随时变出火来,但有了这个,就算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也能随时随地点火啦。”
“那不是跟火石差不多吗?”有人问了。
胖子立时涨红了脸:“胡说!这跟火石那种东西怎么比?!瞧见没?这可是蓝宝石做的!”
旁人又是一番惊叹,想要靠近了去摸摸,那胖子却不肯了,嫌他们会弄脏了自己的宝物。有人听了不高兴,晒道:“那么宝贝,为什么不干脆一起送到伍德老爷那里去?说不定也能卖个几百金币呢。”
旁边有人嗤笑:“伍德老爷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出钱买这玩意儿?我看它除了点火就没别的用处了,顶多就值几个金币,有这么多钱,足够买一船火石了。”
这话似乎说中了胖子的心事,他羞恼地道:“你们这帮穷鬼都没眼光,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如果不是想到那个外乡人家里可能会有人找上门来,我才不会留下这个宝物呢,伍德老爷可是出了几百金币,我都没肯卖!”众人听了都半信半疑。
明娜早已回到自己座位上,暗暗窃笑。汉林的点**只卖两个银币一个,在他的作品中是最不值钱的一种。胖子手里的那东西,根本不是蓝宝石做的,如果只能用来点火,就算新奇,也未必能卖上一个金币。火石用起来也是方便又廉价。如果那个伍德老爷是个称职的商人,绝不可能花钱买这么一个东西。这个胖子,只是在吹牛而已。
她悄悄对萧天剑说:“爷爷,那个胖子在说谎呢。”她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爷爷回应,奇怪地转头看他,只见他一直呆呆地望着胖子和他手里的东西,脸上神色变幻。她疑惑地问:“爷爷,你在想什么?”
萧天剑惊醒过来,摇头道:“没事,我只是……觉得那东西挺有趣。”明娜更狐疑了,那有什么有趣的?她看了他几眼,都没看出什么来。这时店员送来了他们所点的饭菜,她肚子早咕咕叫了,忙埋头吃起来。
萧天剑静静地喝着酒,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那个的确是打火机,这么说来,那个胖子所说的外乡人,极有可能也是穿越来的!黑眼睛,染了色的黑头发,说的那句话分明是“我要回去”,一定也是个中国人!他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几十年,一直盼望着,如果不能回去,至少要再来一个人,可以和他作伴,没想到今天终于遇上了!
可惜的是,那人已经死了……
萧天剑内心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难过,但很快他又想到,自己来时落在亚罗大森林里,是因为森林中有“那个”,这个同胞出现在玛拿多的海边,难道这里也有“那个”?
正想着,酒馆门口忽然响起一阵喧哗,一群大汉闯进门来,气势汹汹地格开其他酒客,直冲到胖子面前去。店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有机灵的忙退到边上去。
胖子原本正在与人争论那打火机的价值,见此情形,有些手足无措,忙谄笑着向来人哈腰:“副管事老爷,您找我?”
“你这个骗子!”那群大汉中为首的瘦高个愤怒地把一小包东西摔到胖子身上,“居然敢跑到我们老板面前骗钱?!你这些所谓的宝物,根本就是假的!什么会发光又会唱歌,还会瞬间画出画像来……你示范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我们老板刚才想要赏玩,结果发现它们根本就不会动!”
包裹散落在地面上,露出两样古怪的东西。萧天剑眼尖,认出那是一个手机和一个MP4。
“怎么可能……”胖子哆嗦着拾起手机和MP4,在上面按了几下,手机没反应,但MP4的屏幕亮了,他高兴地道:“您看您看,亮了亮……”光亮忽然消失了,他脸色一白,不停地按动各个按键,但那MP4却再也没有亮过。
周围的人小声议论着,胖子听了,抖得更厉害:“这不可能,我明明……我明明试过好几次的……副管事老爷,您也是亲眼看过的,我没有骗人,它真的会亮,会唱歌……”
那副管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骗子!快把订金还回来!还有,你这是犯罪!不想坐牢的话,就赔钱吧!”
胖子满头大汗,听到旁边有人议论他这两天花钱特别大方,他双腿发软,忽然想起:“还有其他几样东西呢?那个会发光的小水晶球饰品,茶色水晶眼镜,高级烟草,还有那个皮包……”他掏出刚才炫耀过的打火机:“这个也值不少钱的。”
副管事飞快地夺下打火机,塞进自个儿兜里:“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钱?!连付罚金都不够!”他招呼跟来的手下一声:“把他捆起来!押他回去向老板赔罪!”
大汉们七手八脚地把那胖子捆了个结实,见他挣扎着叫嚷,就脱下他的帽子塞住他的嘴,然后跟在那副管事身后离开了酒馆。店里的人在整个过程中都不敢出言阻拦,只是等他们出了门,才骚动起来。
明娜在旁边看到,觉得那胖子虽然不讨人喜欢,但那个副管事凶巴巴地就把人绑走,更令人讨厌。被人骗,拿回订金就算了,居然还吞别人的东西,真过分!
她凑近了爷爷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他不知几时起了身,正往门外走,忙把他拉住:“爷爷,你要去哪里?”难道爷爷要救那个胖子?她眼珠子一转,咧嘴一笑:“我也要去!”
萧天剑低头看着孙女,忽然惊觉这次跟过去两年的旅行不同,自己还带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但也不能带她到情况不明的地方去。可是那个胖子很可能有自己同胞的线索,他怎么能就这样放过?
这一犹豫,胖子就被那群人押着消失在街角。萧天剑叹了口气,拍拍孙女的头:“去什么去呀,小鬼头……”
明娜瞥了他两眼,就知道他在装模作样了,不过就算爷爷没能跟上去,也不代表他们找不到地方哦。她招手叫过一个店员,塞了个银币过去,小声问:“大哥哥,刚才那些是什么人啊?”
(调章后的结果……)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五十五、故人
店员眼中一亮,压低了声音:“那是伍德拍卖行的副管事和护卫,是不好惹的人,小妹妹千万不要得罪他们啊。”
萧天剑感觉很复杂,小孙女居然也学会这招了。不过他很快就接过了角色:“我看你们似乎有点怕他们,区区一个拍卖行,有什么了不起的?”
“您可别这么说。”店员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伍德老爷跟都城的贵族老爷们交情很好,他那里收购的东西,听说还卖进了王宫呢。拍卖行人多势众,连码头上的商人都不敢惹,我们这些小人物就更不敢得罪了。”他缩了缩头,转身就要走,被明娜一把抓住衣角:“我们也想送东西去拍卖呢,他们的店铺在哪里?”
店员闻言稍稍安心了些,说出了地址后,便飞快地走了。明娜和萧天剑对视一眼,匆匆吃完剩下的食物,便往伍德拍卖行的方向走去。
祖孙俩路上问路时,也稍稍打听了一下这个拍卖行的事,结果问到的人不是害怕地逃开,就是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他们半天,才丢下一句“我是来买鱼肝油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转身走人。祖孙俩有些沮丧,不过由此也可以得知,这个伍德拍卖行不是什么好地方。
来到拍卖行所在的街道,他们正到处张望着,寻找目标,却被一阵喧哗吸引过去。只见一群大汉围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后者背对着萧天剑祖孙俩,正向另一个留有两撇弯弯小胡子的秃头矮胖中年男人低头哀求:“请您多宽限两天吧,我有一笔货款就快到了,下午就去马特把钱收回来,后天,不,明天就能把钱还上。”
明娜留意到,他们所站的店铺旁边的高大楼房,门口就挂着“伍德拍卖行”的招牌。而围着花白头发男人的大汉,跟刚才在酒馆里见到的,穿着一样的服饰,难道他们是一伙的?那个花白头发的男人又是谁?
那秃头男人轻蔑地瞥了面前的人一眼:“不是我说你,老尤啊,你这话已经说三回了,这利息是一天推一天的,我再宽限下去,其他欠债的人还以为不还钱也没什么呢。”
那个“老尤”腰弯得更低了:“这回是真的,只要一天!绝不会再拖延。”
秃头男人漫不经心地道:“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是货款拖欠几天也是常见的事,你能保证明天一定有钱吗?”见对方有些迟疑,他轻咳两声,换了笑脸:“老尤啊,咱们都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我也不想看到你为难。这样吧,你这家店铺也值几百个金币,你拿它抵了这个月的利息吧,这样大家都好办了。”
“老尤”抬头惊叫:“不!我、我不能……”
“尤坦?”萧天剑忽然出声了,明娜吃惊地望了他一眼,心想原来爷爷认识这个人。
对方闻声转过头来,也是大吃一惊:“萧?!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而已。”萧天剑皱着眉走了过去,明娜急忙跟上。“你欠了这个人钱吗?有困难为什么不找我?我商行的人你又不是不认识,找他们借就行了。5ccc.net”
尤坦满脸惭愧地低下头:“我一时糊涂欠下了债,哪里有脸去找你们?总不能次次都向你们借钱吧?”
那秃头高傲地打量着萧天剑,似乎有些不高兴:“阁下是哪一位?”
“他欠你多少钱?”萧天剑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径直问着。
对方脸色不太好看,淡淡地道:“七千五百金币,每个月付五百的利息。阁下要替他出钱吗?”
萧天剑又皱了皱眉,转向尤坦:“怎么会那么多?你拿这些钱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伍德先生雇佣我船队的船运送一批货物,路上遇上风浪,货物都被毁了,根据合约,我必须双倍赔偿他们的损失。”尤坦低头小声说着,完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当初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的,明明只是小风浪,其他船的货都没事,偏偏……”
“货物装船前有没有验过?”萧天剑觉得有些不妥。
那秃头脸色一变:“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可是尤坦手下的人亲自验过货才装的船!那都是韶南的上等丝绸、名贵香料和水晶器皿,珍贵无比,专为十一月国庆时进贡王宫用的,结果所有水晶器皿都碎了,其他货物也都被海水泡坏,我们还要另找人去进货,要他只赔七千五百金币,已经是看在老交情的份上了!”
萧天剑只是盯着尤坦看,后者点点头,表示对方的话是真的,但又添了一句:“验货的人……是我船队成员的遗腹子,两个月前回家乡照顾生病的母亲去了。”
这话说得萧天剑和那秃头都眯起了眼,前者笑笑,对后者道:“不就是七千五百金币吗?小意思。”他拿出一张特别印制的信纸,匆匆在上面写了几句话,签名盖章,递给秃头:“你拿着这个去找伊东城的萧家商行总部,他们会付你钱的。”说罢拉过尤坦就要走人。
秃头连忙叫住他们:“您……原来就是萧伯爵啊……尤坦有您这样慷慨的朋友,真是……”
萧天剑没理他,继续拉着尤坦走人,明娜紧紧跟了上去。
待走出两条街,尤坦才从呆滞中反应过来,忙拉住萧天剑拐进另一条道,来到一处楼房内:“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不知该怎么说,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的……”他有些激动。
萧天剑笑笑:“这有什么?咱们是朋友。那些钱你方便时再还就行了,我还信不过你吗?”他拍拍对方的肩膀:“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这个是我小孙女明娜,我不方便带她去,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很快就会回来。”说罢一闪身,人已经在门外了。
明娜一呆,连忙追了出去,哪里还能见到人影?咬牙切齿地转了回来:“可恶的爷爷,又丢下我跑了……”
尤坦擦干眼中激动的泪水,微笑着对明娜道:“你是叫明娜吧?萧要做重要的事,你乖乖等他一会儿吧。我也有个小女儿,跟你差不多年纪,可惜现在她在卡麦加家里,不然就能陪你一块儿玩了。”
明娜有些好奇:“您是卡麦加人?”她打量着对方有些古铜的肤色,以及满头小卷的灰发,跟课本里说的卡麦加人一模一样:“那里是什么样子的?离这里有多远?”
“卡麦加就在东面的海上,离这里只有三天的船程,很近很近,那里是个很大的岛,周围还有很多小岛,风光迷人,你有机会一定要去玩玩。”尤坦笑着吩咐仆人送来茶点,便坐下陪明娜说话。
明娜想起了珊瑚岛,便缠着尤坦说卡麦加的事,一直到天黑,才等到爷爷回来。
萧天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来了那个胖子。明娜睁大了眼看着胖子身上、脸上的伤痕,转头问爷爷:“爷爷,你把他救出来了?”
萧天剑点点头,问那胖子:“你说把那个外乡人海葬了,那你还记不记得他是从哪里来的?”
胖子似乎十分畏惧他:“我只是在海边发现了他,但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他乘的那只船现在还在我家呢。”
萧天剑于是又提着他出了门,明娜跟了上去,但很快就被他以小孩子天黑后不能出门为由强行赶了回来,气嘟嘟地留在客房里,等到半夜爷爷回来了,她一甩头,冷哼一声,不理他,自个儿睡觉去。
只是第二天起来后,发现爷爷一个字也不说昨晚上的发现,好象什么事也没有似的,她心痒痒了半天,终于还是先低了头:“爷爷,您在那个胖子家,到底发现了什么呀?”
萧天剑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小丫头,不生气了?”在孙女真的生气前,他说出了答案:“什么也没发现,那胖子把人家的东西都搜刮了个干净,人也海葬了,不过一时贪心留下了船,上面有马特港某家船行的标志。你尤坦伯伯今天要去马特,咱们就搭顺风船吧。”
从玛拿多到马特港,只需要坐船走上大半天,便到了。这段旅程中,除了岸上的农田和山,以及另一边的海,什么有趣的景色都没有,海水也有些脏。不过明娜并不感到无聊,因为她可以欣赏尤坦收集的种种有趣玩具。
这位年近半百的老商人是一位慈父,因为在四十岁那年才有了个女儿,因此对她十分溺爱,平时在外面做生意,总是会为女儿捎带上许多礼物,比如芦苇编的小篮子、木头雕的娃娃、意尼的水晶小动物雕像、多罗的珊瑚珠串还有魔法之都的炼金玩具,等等。
明娜小心地摆弄着一部分比较坚固的东西,听着尤坦讲述女儿的趣事,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天。
马特港,位于贝比河入海口南部,整个港口就象是一个朝向东北方向的巨大钳子。钳弯内停靠着上千只船,丝毫不比多罗港的少,只是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不过却更显得生气勃勃。
明娜随着爷爷暂时告别了尤坦,便往城里走。虽然她没去过外公家,但萧天剑来过马特,对此地并不陌生,而朱法子爵家在这里也算挺有名,祖孙俩只问了两回路,便在离港口不远处找到了目的地。
明娜看着眼前那描金雕花的高大铁栏杆,以及里面广阔的漂亮花园,和远处宏伟庄严的豪宅,感叹不已:“原来外公家那么有钱,住的房子那么漂亮啊……”
萧天剑笑道:“朱法家商行的香料很有名,我们萧家的商行也是最近十年才勉强盖过他们呢,你外公在马特也算是排得上号的有钱人了。”
明娜歪歪头,笑着拉起爷爷的手便往大门口走去,没多久,就发现大门前站着她的母亲朵拉,她高兴地想要大声叫对方,却被爷爷捂住嘴,拖到路边的树后。她不解地望了眼爷爷,只见他示意自己再仔细些看。明娜转头望向母亲,顿时呆住了。
朱法家的大门前,除了朵拉,还有另一个,正是古德温·楚洛夫。他手里拿着一大束红玫瑰,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物件,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那是一枚戒指,上面镶着硕大的钻石。古德温单腿跪在朵拉面前,献上花与戒指,一脸虔诚与深情。朵拉满面通红,左右看看,不知说了些什么,就拉起古德温,一起走进大门里去了,古德温的脸上,露出了狂喜。
明娜心里着慌,她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这两年几乎天天都能见到卢芭那对情侣的肉麻表演,哪里还不知道刚才那一幕代表着什么?她着急得差点哭出来:“为什么妈妈不拒绝?她答应了别人的求婚吗?那我和爸爸怎么办?!”
萧天剑却无言以对,他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儿媳,如果刚才那一幕是真的,那儿子就太可怜了。想了想,他厉声道:“我们去问个清楚明白!”说罢就要拉着明娜上前。
明娜却挣开了,咬咬唇,抬袖擦一把泪水,掉头就跑。萧天剑连忙追了上去。
朱法家子爵宅门厅内,古德温面色苍白地望着朵拉:“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拒绝?你刚才明明没有拒绝我!”
朵拉淡淡地道:“如果我在门外拒绝了你,你明天就会成为全城的笑柄。你真是太不谨慎了,怎么能在公众地方做这样的事?古德温,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可是你为什么拒绝我?!”古德温不明白,他原以为自己有很大把握,“安隆根本无法让你幸福!三年了,这三年里,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即使去年朱法子爵生病,他也只是送信来问候。他还一次次地让你伤心难过,不得不跑回娘家来,为什么你还要死守着这个不懂得珍惜你的人呢?”
朵拉转开脸:“我相信他有自己的想法,也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向我解释的,对不起,古德温,我爱的是安隆,我不能接受你。”
古德温踉跄着后退几步,手中的玫瑰散落在地。
(最近我在想,是不是有必要改一下之前的币值设定?一个银币=十个铜板,好象不太合适,一百个会比较好吧……)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五十六、流言
明娜象只没头苍蝇似的乱跑,萧天剑好不容易才把她追上了,拦住道:“你跑什么呀?咱们应该回去向你妈问个清楚!”他越想越气,儿子是做正经事去了,就算有什么事瞒着媳妇,那也是因为遵守安全署的规则,儿媳妇怎么能红杏出墙呢?就算真要改嫁给别人,至少应该先和他儿子离了婚再说吧?
明娜却心里慌慌的,又好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闷得发痛,恨不得把它挖出来。她越想越怕,自从新年过后妈妈离开魔法之都回伊东,她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妈妈了。而且,妈妈除了开始那两个月有过信件来,后来就断了联系。以前不是这样的,妈妈顶多三四个月就会来看她一回,而且每隔十天八天就会有一封信,现在变成这样,妈妈也没拒绝那个男人,难道她真的不要自己和爸爸了吗?
象爷爷说的那样,去问清楚?明娜很想去,但又害怕,万一妈妈的回答是真的要嫁给别人,那怎么办?她高高兴兴地走那么远路来找妈妈,是为了一家团圆的,她不要妈妈成为别人的妻子!
萧天剑看着小孙女因为患得患失而在那里磨唧,有些不耐烦了:“如果你怕直接问你妈,会得到不想听的答案,那干脆向别人打听好了,那对奸……咳,你妈如果真的和别的男人好上了,总会有风声传出来的。”
明娜咬咬唇,点头答应了,然后便跟着爷爷去找人打听。
他们首先在附近找到了两个朱法家的女仆,她们似乎是刚刚从外面买了菜回来。萧天剑自称是朱法家的亲戚,听说他家千金跟某位贵族公子来往密切,为是否要准备结婚贺礼而烦恼,向她们打听传言真伪。
其中一个女仆闻言立时捂住了飞红的脸:“噢,你指的一定是楚洛夫少爷了。我们也在盼望这件事发生呢。楚洛夫少爷是位英俊的绅士,而且很有钱,又风度翩翩、温柔体贴,对我们所有人都那么亲切……去年老爷生病,还有今年春天商行出事的时候,如果不是他大力帮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如果朵拉小姐能嫁给他就好了。”
另一个女仆也附和道:“可不是吗?他可比现在那位姑爷强多了,听说那位姑爷是个无趣的武夫,没有教养又是私生子,娶到朵拉小姐那么好的妻子,居然还跟别的女人关系暧昧,对老爷也毫不关心,害得朵拉小姐常常私下难过,老爷也很生气。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我们朵拉小姐?!”
“没错没错。哎,你听说了没有?刚才有人看见楚洛夫少爷向小姐求婚呢,小姐会答应吧……”
两个女仆似乎说上了瘾,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得欢,萧天剑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而明娜则狠狠地盯着她们,咬牙切齿。
她爸爸才不是什么无趣又没有教养的武夫呢!这两个女人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然而附近的邻居中愿意回答他们问题的人基本都是这么想的,似乎楚洛夫家的少爷在这一带有着很好的名声。萧天剑看着小孙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气恼地停止了打听的行动,带着她闯进了萧家商行驻马特港的分行,却避开了与楚洛夫家有联系的海运公司。
一直以来,他都是依靠驻在大陆各地的分行和店铺探听消息的,儿媳妇跟别的男人关系亲密,马特港分行的人居然没上报给他?真是岂有此理!
那位分行的管事却暗暗叫苦,他父亲兄弟都在海运公司,楚洛夫家等于是他的半个老板,他怎么可能主动告密?除非不想混了。
安隆故意针对萧家商行的时候,是放过马特港这边的人的,然而这位管事还有兄弟侄儿在别的分行里,而且在整个商行的人都对二少爷安隆不满的情况下,他如果不疏远安隆,那么被疏远的就会是他自己。转 载 自 我 看書 齋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表明立场,他只能加紧对朱法家商行的进逼,只是后来看在楚洛夫家少爷的份上才收了手。他对安隆那边是避之为恐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插手人家夫妻的矛盾?
然而老板问了,他不能不回答,只好捡些人人都知道的事说说:“我没听说二少夫人要改嫁的事,不过那位楚洛夫少爷,听说三年前他的家族本来已经为他在伊东安排了一个很好的职位,他居然放弃了,跑到马特港税务处当一个小小的秘书官,把他全家人都气了个半死。有人说他是为了二少夫人才这么做的。我也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但他的确经常去朱法家拜访,还跟子爵阁下成了莫逆之交。”
萧天剑暗暗咬牙,那小子知道走家长路线,看来不是个简单的小白脸啊。
经理偷偷看他一眼,又接着道:“说起来您别生气,二少爷做得太不象话了,商行里的人都在议论,他跟维罗妮卡小姐总是纠缠不清,从来不到马特来接二少夫人,二少夫人主动去伊东,还次次都被他赶回来。他还跟赫达家的人来往……咳,总之……二少爷看来也有离婚的意思,二少夫人会有情人,也很正常……”
“你胡说!”明娜大骂,还踢了他小腿一脚,“我爸爸才不是那种人!”那经理原本一直在留意萧天剑的反应,没留心明娜,这一脚正好挨了个正着,痛得呲牙咧嘴,只是碍于大老板的面才不敢说什么。
明娜却越想越不是滋味,她本来已经打算回家了,是爸爸到魔法之都去叫自己留在那里上学,可第二天他就走了,之后一直没再露面,虽然有信来,但每封信都写得很短。当初爸爸就是跟那个维罗妮卡阿姨离开的,他一再说不会丢下自己和妈妈,却总是违约。
记得那时妈妈常常为爸爸和维罗妮卡的事吵闹,可是这两年见面时,她居然不再埋怨了,温妮数落爸爸时,她还帮着说好话,难道她不再生气了吗?
明娜不由得想起卢芭跟怀斯吵架,她去劝解时,卢芭说的话:“就是因为爱他,才会跟他生气,不然就不会理他了。”
难道妈妈不再生气,是因为不再爱爸爸了吗?
爸爸一直不来接妈妈回去,又叫自己到外国上学,是为了跟维罗妮卡阿姨在一起吗?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觉得心里更难过了,仿佛看到爸爸妈妈分手,留下她孤零零一个人的情形。她忍不住尖叫出声,待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跑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的行人正奇怪地望着自己。
“你这样跑来跑去有什么用?如果走丢了,叫爷爷怎么办?”身后传来萧天剑的声音。明娜转过头,泪水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
萧天剑忙走过来帮她擦脸,边拉她离开边安抚她道:“没事没事,就算你妈真的嫁给别人,她还是你妈!再说,你爸爸是不会丢下你的,爷爷也会陪在你身边。”想了想,他决定稍稍透露一些口风,便小声道:“放心吧,你爸爸很快就会结束工作,亲自来马特港接你妈妈了,到时候你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任何人都别想拆散你们。”当然,如果已经来不及,那就是朵拉没福,他会另给儿子找个好老婆的。
“我不相信!爸爸妈妈都是坏蛋!”明娜抽抽答答地,哭了个昏天暗地。
萧天剑无奈地看着她哭,调头去望风景。不知过了多久,小女孩终于哭累了,他才把头调回来:“哭完了?看你成了个什么样子?大花猫!”
明娜扁扁嘴,任由爷爷给自己擦脸,忽然冒出一句:“我们去找船行吧,我不去外公家了。”外公不喜欢她爸爸,她才不要去呢。
萧天剑怔了怔,烦恼了很久,才点了头。
祖孙俩重新回到了港口,然而,这里有数千只船,要从中寻找几艘刻有某种标识的船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萧天剑根据记忆画下图案,再拿到码头上找人问,终于找到了那位同胞所坐小船所属的船行,查到大约五六天前,这家船行在卡麦加丢失了两艘小船。
“两艘?”萧天剑有些愕然,一个人偷两艘船干嘛?“请问是在哪里丢失的?”
“就在卡麦加城的码头边上,我的手下只是在傍晚时上岸烧火做饭,谁知一回头已经看不到船了,直到四天前才找到了偷船的贼,找回了一艘,另一艘却不见踪影。”船行老板道。
萧天剑眼睛募地睁大:“找到了贼?!”四天……那个死掉的穿越同伴是被救后才死的,算上时间,还有从卡麦加到大陆的船程,时间似乎不够,难道说……
“啊,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船行老板敲了敲烟斗,倒出几撮烟灰,“可怜兮兮地说她只是一时糊涂,求我们不要为难她。至于另一艘船,是被别人划走了,她也不知情。我看她处境的确不太好,也没对她怎么样,只是带走了她身上的几样首饰。”他抬着看到正走进门来的人:“就是我妹妹现在戴的那几样。”
明娜忙转头望去,只见走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穿着低胸深绿丝绒长裙,胸前挂着粉色的项链,跟耳环是一套的,都有蕾丝花边打的蝴蝶结、小珍珠和粉红色的水晶玫瑰,几根细银链子长长地垂下来。
首饰很漂亮,可是根本不适合中年妇女佩戴,粉红色的项链耳环衬着绿色裙子,怎么看怎么怪异,这个女人的审美好奇怪。
萧天剑此刻的心情却激动无比,那分明就是韩国风的装饰首饰,他穿来之前,年轻女孩子们正流行戴这玩意儿。
那位船行老板的妹妹见到哥哥的两个客人正盯着自己的首饰瞧,高傲地抬起下巴,径自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萧天剑深呼吸一口气,对船行老板笑笑:“能跟我们说说那个女孩子的事吗?她在哪里落脚?长得什么样?”
当他问清楚一切讯息,走出那家船行的时候,明娜突然问:“爷爷,你是不是要去卡麦加?”爷爷似乎对那个女孩子的事很在意。
萧天剑点点头。
于是她想了想,便道:“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我还没去过卡麦加呢。”她不想一个人留下来。
萧天剑想了想,忽然笑了:“也好,去一回卡麦加,你就差不多算是把全大陆都逛遍了。以你的年纪来说,相当了不起,你贝文哥哥也只是在韶南和伊斯特两国间来回而已,没你去的地方多。”
明娜听了也有些小得意:“那当然啦,要是能去一回梵阿,我就真的把全大陆都走遍啦。”
“去那里干什么?”萧天剑对光明神教从来都没有好感,“自以为是大陆中心,神立之国,就瞧不起别人,当初我说得口水都干了,他们还是不肯打开通道让我的商队从他们国境内经过,说那有违神的旨意,还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架势,劝我有钱就应该多做善事,整天除了祈祷和要钱,什么正经事都不干,还劝这边不要打架,劝那边要守规矩,其实谁也不知道他们骨子里有多坏!”
他盯着小孙女,正色道:“明娜,记得以后见到光明神殿的人,能跑多远就跑多远,那些人说是做善事,收养孤儿,安抚老人,其实背地里不知谋了多少人的财产,害了多少个孩子呢。”在那边的世界里,神职人员猥亵儿童是常有的新闻,这边的神职人员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明娜正想用妈妈教的话反驳爷爷,但又想到,信奉光明神教的妈妈正在背叛家庭,心中暗恨,就没再说什么。
萧天剑却忽地心中一动,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在诺蒙卡偷听到的话,那个神秘的同谋所说的“开放通道”,难道跟商道是类似的东西?那些人想在梵阿做什么?当初因为诺嘉局势动荡,他不得已放弃了那条线索,事后再潜回去却找不到那个管家了。因为精灵森林已经完全封闭,也不再有人往那里去,不论这件事结果如何,都不会对精灵产生影响,所以他才没再追查下去。此刻,他有了新的想法,就盘算着,等此间事情了结,不妨去查查看。
想着想着,他们已经来到了尤坦的船行前,萧天剑扬手招呼:“老尤……”却被对方急急制止,祖孙俩齐齐被拖进屋内,都有些莫名奇妙。萧天剑问:“老尤,你怎么了?”
“嘘!”尤坦探头往外张望一眼,飞快地缩了回来,“外面那个是伍德手下的人,他们也有两条船在这里。”
萧天剑望了一眼,便看到有个土黄色头发的人从门外经过,撇了撇嘴:“他们有什么可怕的?你又不欠他们的钱。”
尤坦却只有苦笑:“现在我的确不欠他们钱了,因为有麻烦的是你。你忘了?昨晚上你从他们手里救出了那个胖子,算是得罪他了,更别说你还做了别的事。”
“啊,你是说这个吧?”萧天剑邪邪一笑,从戒指中掏出一块硕大的水蓝色宝石。明娜眼中一亮:“好漂亮!爷爷,这是水系魔法晶石吧?那么大一块,够我用很久啦。”
萧天剑笑着把宝石往她手里一塞:“就是给你这小东西弄的,收起来吧。”明娜高高兴兴地把它放进储物手镯中,甜甜地向爷爷道谢,刚才的郁闷情绪几乎一扫而光。
尤坦的苦笑却更苦了:“你真是……这应该是伍德打算在国庆时进贡王宫的东西,现任王后洛娜就是水系魔法师。这么大一块晶石,没一两万金币根本买不到手,伍德恐怕不会轻易放过。”
“怕什么?”萧天剑从来都不担心,“我救人时没留下任何痕迹,那个胖子也被我送走了,伍德怎会知道是我干的?就算知道也没证据。他敲了我七千五百个金币去,我只要他一块晶石,算便宜他了。你别说你不知道他是有意讹你的。”
尤坦一脸无奈:“怎么会不知道?他想要我的船队和店铺很久了,几百个金币的利息算什么?我虽然不是这个国家的人,但做了几十年生意,朋友也不少,可在玛拿多,居然没人买我的货,也没人敢借钱给我。他势力太大了,我没法反抗,如果不是你帮忙,我的船队和店就保不住了。”顿了顿,他脸上露出了微笑:“算了,干脆把玛拿多的店卖给他吧,我也不到内陆做生意了,只负责把货运到这里卖给其他商行,赚得少一点,但轻松很多,有时间我也可以多回家陪孩子。”
萧天剑拍拍他的肩膀:“那我的商行第一个买你的货。”两人相视而笑,明娜在旁边也跟着高兴。
萧天剑把想借船去卡麦加的事跟尤坦说了,后者道:“借什么呀?我明天就回去,你们一起来就行了。今天刚收了一笔货款,你拿去,算是我还的第一笔钱。”
萧天剑忙推托,两人开始互相扯皮,明娜看了好笑,但他们三个人都没留意到,在街道的角落里,有个土黄色头发的人正盯着他们,眯了眯眼。
(为什么这两天收藏会一直掉呢?刚才来了个电话,耽误了更新的时间,很对不起。)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五十七、乌鸦(上)
第二天,尤坦派人返回玛拿多卖店铺,自己则带着其他船员上船回卡麦加。他知道伍德拍卖行的图谋落空,是不会轻易放手的,自己不可能再回人家地盘上上了,而伍德在马特港的势力还小,对他不会有太大威胁,因此,以后还是专门往来于卡麦加与马特港两地间做生意吧。
而萧天剑,思虑再三后,还是决定写一封信送到媳妇娘家去。他在信中说明了自己和孙女看到的情形,着重点出孩子很难过,并且要求朵拉把自己的打算说清楚,不要背叛家庭,让丈夫女儿伤心。他也在信中提到自己要带明娜去卡麦加玩几天,希望回来以后,朵拉不会让他们失望。
写完信,他看着身旁一直盯着他笔下看的小孙女,叹了口气。虽然他不喜欢朵拉这个儿媳,但为了明娜,还是希望儿子可以夫妻和睦。想了想,他又加上几句,暗示了安隆并没有做对不起妻子的事,他只是出于某种需要,才作出那番假象,而且一再把妻子女儿赶离身边,完全是为了她们的安全,劝儿媳朵拉不要误会他。
明娜看到这几句,眨了眨眼:“爷爷,爸爸打算做什么?很危险吗?”难道说,昨天那些人说的话都不是真的?
萧天剑犹豫了一下,道:“你还小,我不能告诉你,反正你只要记住,你爸爸没有做坏事就行啦。”明娜看着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正色点了点头。
萧天剑把信交给了萧家分行的人,又取了些钱带在身上,就拉着孙女上了尤坦的船,启程前往卡麦加。
旅途很无聊。明娜已经连续两三个月生活在海边或海上了,什么新鲜感都不剩。尤坦带的玩具有限,作为给爱女的礼物,也不可能让她拿去玩。起初萧天剑和尤坦两人聊起分别后的事以及过往的经历,明娜还饶有兴致地听了一天,但时间一长,她觉得自己的经历还要更有趣些,就不耐烦听别人的了。放着两个老男人在船舱里喝酒叙旧,她独自走到了甲板上。
尤坦的船队一共有两艘大海船和三艘中等海船,还有十来只小舢板是附在船上的,这次除了有一艘大的还在南方海域中运货,一艘中等的留在了马特港,其他的都一起返回卡麦加。明娜就在其中最大的一艘海船上,她记得舱底装的是面粉、奶油、糖、鸡蛋、蔬菜水果、酒、玻璃器皿和布匹,其他船上还装着牲畜、家禽以及木材之类的东西。甲板上有很多船员,听说尤坦手下足有将近两百人,个个都能干又健壮,明娜一个人到处走,倒不担心会有危险。
她趴在船尾的舷上,望着远处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的马特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走掉对不对。原本,她以为爸爸妈妈都做了坏事,他们各自找了情人,很可能不想再要她了,所以心里很难过。现在,就算她知道爸爸没有做坏事,可一想到妈妈那边,她心里还是很难过。
记得当初在威沙沙漠里的时候,爷爷曾经说过,虽然已经享受到很多好东西,权力、财富、名誉……可是他却希望自己还是那个每个月拿两三千的小职员(她不太明白每个月拿两三千金币的人为什么还是小职员),可以和家里人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而她呢?虽然全大陆都逛了一圈,也学会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但她却非常怀念以前在其顿时,一家五口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的日子。
哼,这一切都是那个叫维罗妮卡的凶恶女人,还有那个叫古德温的小白脸(萧天剑语)的错!是他们害得爸爸妈妈离开的!
甲板上散落着几扎草绳,似乎是船员们搬运货物时落下的。明娜一时气愤,狠狠踢飞了其中一扎,飞扬的草丝和尘土落下,却正好掉在迎面走来的一个船员身上,然后滑落进他手里的食物盘子。船员失声道:“哎哟,是哪个干的好事?!”
明娜一见自己闯祸了,忙跑过来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心里惴惴不安,对方不会发火吧?
那船员看着挺年轻,只有二十来岁,个子瘦小,脸尖尖,长着小鼻子小眼。他打量了明娜一下,忽然笑开了:“你不是跟我们老板那位贵族朋友一起上船来的小小姐吗?没关系没关系,不过你踢绳子干什么?”边说边把那草绳丢开,抖了抖盘只,拍干净沾在面包上的尘土,弯下腰来展示给明娜看:“只是沾了点灰尘,拍一拍就没事啦。”
明娜小脸涨得通红,小声说:“我……我一时心情不好,就……就随便踢了一下……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我帮你去换干净的食物。”说罢伸出手来去接。
船员笑着挪开了:“真的不要紧,今天吃的是面包和麦饼,不是鱼汤,沾点草灰也没关系,小小姐不用放在心上。”他有些拘谨地往旁边盖着麻布的箱子上坐下,大口吃起面包,又掀开了旁边的麻布,抓着袖子擦了擦箱面,道:“站累了吧?请坐请坐,这个不脏。小小姐为什么心情不好呢?大海很漂亮啊。”
明娜见他真的完全不在意,才放下心来,见他那么热情亲切,便往箱子上坐下。不过她不想跟陌生人提起自己不高兴的原因,就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那船员也没继续问,说:“不想说就不说,不过象你这样的贵族小孩,为什么要烦恼呢?你应该开开心心才是啊。”
明娜瞅了他一眼,歪歪头:“你是巴斯人?是船上的奴隶吗?”看他的外表,皮肤黑黑的,却有些偏黄,棕发棕眼,虽然个子矮小,又有些驼背,但手上的青筋和茧子都标志着他是个做力气活的人,正符合别人说的巴斯人“个子小、力气大、驼背黄肤、棕发棕眼”等特点。大陆东南沿海地区似乎很流行驱使巴斯奴隶,她在古登堡也见过,相比起眼前这个船员,那些奴隶只是皮肤显得没那么黑而已。
那船员忙摆手道:“我是巴斯人,但我不是奴隶,真的!你看,我身上没有奴隶烙印。”他扒开衣领展示自己黝黑光洁的胸口,“我叫科宾,我全家都住在卡麦加下城,我是尤坦老爷手下的船员,不是奴隶!”
“哦。”明娜并不在意他是不是奴隶,她只是有些好奇。见这个巴斯船员跟传说中长得差不多,她就不再多问了。
科宾三两口吃完了自己的午餐,瞄了瞄明娜,笑道:“小小姐,你是不是觉得闷?其实船上很好玩的。”
明娜看了看他:“我到处都看过了,哪里好玩?跟别的船也没什么区别。”要玩的话,她之前那一路早就玩腻了。
科宾眼珠子一转,笑道:“原来小小姐常常坐船啊?怪不得呢。不如……我给你看些你没见过的东西?”
明娜有了些兴趣:“是什么?”
“你猜猜?”科宾忽然一跃而起,攀到身后的桅杆上,挠头缩脚,又呲牙裂嘴地做鬼脸,然后跳到箱子堆中,一个跟斗翻下甲板,单脚站立,另一脚却缩起,两臂高举,手呈爪状,唬着嘴扑了过来。
明娜笑着躲开了:“是猴子!”巴斯岛特产大耳猴,在学校的地理课本上有图画,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的。“学得真象!那大耳朵呢?猴子还有大耳朵!”明娜嚷着。
科宾从善如流,两手在耳边大张作招风状:“我是猴子,我有大耳朵,我是猴子,我有大耳朵……”还一边装一边凑在明娜身边做鬼脸,逗得她咯咯直笑。
“明娜,原来你在这里。”身后传来萧天剑的声音,明娜回头一看,果然是他:“爷爷!”她扑了过去。
萧天剑抱了她一把,笑道:“肚子不饿吗?已经是吃饭的时候了。”明娜摸摸肚子,果然有些饿了,原来已经是中午了吗?刚才科宾在吃饭,她居然没留意到。
科宾见了萧天剑,忙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笑容满面地向他鞠了一躬:“贵族老爷您好,小人是尤坦老板手下的船员。”
萧天剑打量了他几眼,微微皱了皱眉:“你是巴斯奴隶?刚才你在干什么?”明娜小声道:“爷爷,科宾不是奴隶哦,刚才他在扮猴子和我玩。”科宾露出讨好的笑容,哈腰道:“小人见小小姐心情不好,就想让她开心一点。大家都说小人扮猴子扮得象,所以……”
萧天剑没听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是这样吗?那辛苦你了,你去忙吧。”他丢出一个金币做赏钱,科宾眼中一亮,忙接下了,殷勤地道:“您有任何事都可以叫小人去做,小人随时听候您的吩咐。”萧天剑有些厌恶地扫了他一眼,便拉起孙女往舱内走去。明娜匆忙间回头向科宾道别,对方笑着挥了挥手,低头瞧瞧刚得到的金币,咬了一口,宝贝地将它揣进了怀里。
明娜偷偷笑着回了头,小声对爷爷道:“科宾在咬金币呢,真好玩。”萧天剑却拉她进舱,没去餐厅,反而进了她的房间,正色对她道:“明娜,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吗?不要因为别人对你好一点,逗你开心,你就以为他是好人了。难道你忘了弗里多的事?”
明娜收起了笑容,吐了吐小舌。爷爷一直认定当初在威沙沙漠里遇上风暴,是弗里多暗中下的圈套,所以事后曾经潜回蒙里去找他晦气,只是一直找不到他,据说是得罪了人躲起来了,爷爷一直很郁闷呢。不过在明娜看来,弗里多怎么会知道几时会有沙漠风暴?又怎么知道他们会丢掉马和食物呢?所以那只是意外啦。
而科宾就更不一样了,他只是逗自己开心而已。
明娜道:“爷爷,科宾只是见我闷,才会陪我玩,他不是坏人。”
萧天剑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别有用心?我一看他那副谄笑巴结的样子就讨厌,鼠眉鼠眼的,还鞠躬……一点也不象个男人。”那让他产生了不好的联想,记起了某个国家的人,刚好巴斯是位于东面海上的岛国,信奉天神,虽然表面温顺,但事实上狠起来也是不要命的,据说曾有巴斯奴隶背叛主人,造成上百人死伤的惨剧,因此他对这个岛国的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明娜狐疑地问:“是这样吗?”可是她觉得科宾人很亲切啊。
萧天剑一拍她的头:“你年纪小,不懂事,还不能判断谁是谁非,所以才要格外小心。象科宾这样专门巴结有钱有势的人,不知道老实干活的,你要多留个心眼,不要太信任他了,知道吗?”
明娜迟疑地点了点头,很快肚子里的咕咕叫声就提醒了她,该去用餐了。祖孙俩相视一笑,一起往餐厅方向去了。
船在大海上航行了三天,在第四天早上,他们到达了卡麦加。明娜望着码头附近那一大片建筑物,吃惊地睁大了眼。
她在学校里学过些这个国家的概况,一直以为那是个大了十倍的珊瑚岛,海很漂亮,有沙滩,岛上有树,房子不多……没想到,映入她眼帘的是个跟古登堡差不多大的城市,房子一栋连着一栋,海水也跟伊斯特那边的一样浑浊,船密密麻麻地停靠在海边,许多人在岸上走动,他们大多数都有着古铜色的皮肤,穿着白色浅色的长袍,头上顶着深色的小卷发。当中也有不少是身材矮小驼着背的巴斯人,背上缚着重重的货物,正在码头上来回奔走。
“这里就是卡麦加城。”尤坦高兴地对明娜祖孙道,“萧,自从你离开,已经有十五年没来过了吧?现在的卡麦加已经变了很多,你一定认不出来了。”
萧天剑笑着望向那片陆地:“的确是繁荣了很多,你们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吧?”
尤坦笑着点头,回首吩咐手下的船员靠岸,并指派了几个人去其他船上监督卸货,自己陪客人下船。但船刚刚靠岸的时间里,他这个老板是不可能轻闲下来的,在连续有人报告船上的货出了这样那样的问题后,他终于还是不得不暂时离开了。萧天剑并不在意,径自带着孙女先行下船。
船舷上已经搭了几条长木板连接陆地,供人上下船。明娜踩着其中一条往下走,却听到旁边一阵喧哗,忙扭头望去。
原来是十来个卡麦加小孩围在船边看,手里指指点点,时不时拍一下运下船来的货物箱,互相嬉笑着。
船上有个人背着货箱走了下来,见状忙把箱子放下,走过去挥手骂着赶人:“去去去,一边玩去,要是碰到箱子怎么办?!”那群孩子不肯乖乖离开,还对他做鬼脸,他气得伸手就要打。
明娜认得那正是科宾。萧天剑见状喝道:“快住手!你要干什么?!”科宾闻声回头,忙笑着鞠躬道:“贵族老爷,这些小孩不懂事,我怕他们会碰坏……”
“那些都是大板箱,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碰坏了?小孩子不懂事,好好劝就行了,干嘛打人?”萧天剑厌恶地看着他,“少摆出这副委屈样子来,难道我还冤枉了你?!”
科宾低下头不说话,旁边的一个孩子叫道:“这个巴斯奴隶最坏了,每次都吓我们!”“没错没错,贵族老爷快打他吧。”别的孩子也在附和。
科宾暗暗狠瞪他们一眼,小声道:“我不是奴隶!”孩子们朝他做鬼脸,又向萧天剑告状:“老爷您看,他还在吓我们哩!”
萧天剑冷冷地盯着科宾,回头对孙女道:“明娜,这回你看清楚了吧?我早说过他不是好人,居然欺负小孩子,哼!”明娜点点头,有些遗憾地看着科宾。后者缩了缩头,腰弯得更低了。
尤坦这时走下船来,见状便问:“发生什么事了?”萧天剑道:“没什么,不过老尤,你雇人的时候也该挑一挑,不要收些人品有问题的人,免得将来他惹出事来连累了你。”说罢也不再理会科宾,带着孙女往前走了。尤坦犹豫地看了看附近几个忙碌的船员,又看了眼科宾,皱眉道:“还不快干活?”
科宾忙哈腰应着,回头搬起刚才的货物来。那群孩子不肯放过他,仍旧围过来吵嚷:“你快要丢掉饭碗啦,看你还耍不耍威风!”
另一个船员走过来喝斥他们:“臭小子,还不快滚!再不走我就要找你们爸妈去了!”孩子们呼啦一声都跑了,只是还时不时回头做个鬼脸。
那船员安慰科宾道:“别放在心上,这群小鬼一向讨人厌,老板是知道的。”科宾点了点头,沉默着往前走。
路经另一艘船时,有两个船员正在搬运一捆木材,另一个人不慎碰了一下,木材歪了,有一根往下滑,科宾却正好在船边下走。他那个同伴在后面看见,忙冲上来推开他:“小心!”科宾躲开了木料,他的同伴却摔倒了,被滑落的木料磕到了手,腕间顿时青了一块。
科宾担心地凑过去:“鲁尔,你没事吧?”
鲁尔转了转手腕:“没事,就是有点痛。休息一下就好了。”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科宾的肩膀:“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走路也要当心点才对。”科宾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便扶他起来,迎身面对跑过来的三个导致这场意外的同伴。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五十八、乌鸦(下)
尤坦的家位于卡麦加上城区,占地非常广,一片绿草如茵,花色缤纷,房子就坐落在一个大花园中,四周有铁栏杆围着。卡麦加的房屋很特别,穷人的只是用木头、树皮和草搭成,但有钱人的房屋则是用石头垒的,抹上石灰泥,还在墙面粘上大大小小的贝壳,屋顶是一种本地特产的树皮,冬暖夏凉,还有着特别的纹路。
尤坦的女儿早早得了消息,站在屋前等候。她是个十岁大的小女孩,穿着绣有彩色花纹的白色夹棉袍裙,一头蓬松的小卷发,两只眼睛又圆又大,脸蛋娇嫩嫩的,小小的厚嘴唇,声音十分悦耳动听。一见到父亲,她就甩开了身边保姆的手,猛地冲上来抱住尤坦:“爸爸,我好想你!”
尤坦紧抱着她又搂又亲:“爸爸也想你,我可怜的宝贝儿,一个人在家很寂寞吧?放心,爸爸这回会多在家住一段时间的,爸爸要好好陪我的小宝贝儿。”说罢又亲了女儿的小脸蛋几口。
明娜在后面看到,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安隆虽然也很疼爱她但从来没表现得这么热情过。她微微有些羡慕,心想什么时候爸爸才能不再出去工作,好好留在家里陪自己和妈妈呢?
尤坦跟女儿亲热完后,便回头笑着对老朋友道:“一时失态了,你别见怪。这是我的女儿西比拉,今年十岁了,比你家明娜大几个月。西比拉,这是爸爸的好朋友萧伯爵,还有他的小孙女明娜。”
西比拉好奇地盯着萧天剑看:“你就是爸爸说的那个萧伯爵?大陆上的第一高手、最有钱的人?你看上去真年轻。”
萧天剑笑着逗她:“是呀,那么你就是尤坦说的西比拉,比天使还要可爱的小公主?你看上去真……娇小。”
西比拉骄傲地抬起头:“我是!”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不是娇小,我是可爱!”
尤坦和萧天剑都笑了,明娜觉得很有趣。爷爷曾经教过她,如果人家夸奖自己,要表现“谦虚”一些,虽然这种做法跟爸爸妈妈说的不太一样,但她已经习惯了。现在遇到的这个卡麦加小女孩,真的很不“谦虚”哪。就算她长得挺可爱,也不用到处大声嚷嚷嘛。
不知是不是因为明娜的目光稍稍泄露了一点所思所想,西比拉看着这个在她看来也挺可爱却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小女孩,觉得有些不高兴了:“你叫明娜?干嘛这样看着我?难道你不觉得我可爱?”
明娜忙摆手:“不是不是,你当然可爱啦。我是因为你长得可爱,才会一直看你的。”她悄悄瞄向爷爷,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
萧天剑向她眨了眨眼,便对尤坦道:“快进屋吧,外面风挺大的。”虽然卡麦加气候温暖,但毕竟已是深秋季节,海风多少有些寒意。
他的话提醒了尤坦:“说得对,我的小宝贝儿,快进屋吧,别着凉了。”说罢就抱起女儿,邀请萧天剑祖孙进屋。
屋子不算大,看起来跟明娜在其顿的家差不多,只是多了几个房间,外墙上都贴满了贝壳。明娜还以为屋里会有腥气,但进去以后,发现其实跟大陆上的房子没什么区别,只是窗子开得不大,屋里显得有些昏暗,不过很快就有仆人送上油灯。
明娜留意到那些仆人穿的衣服都很短小简单,差不多就是一块粗长布挖个洞,从头套下,然后在腰间绑根草绳,那些腰间绑的是布带或衣服下摆较讲究的,是比较有体面的管家或高级仆人,而西比拉的保姆,或许是因为专职照顾小主人,备受宠信的缘故,比其他的高级女仆多了一串绿松石项链,穿的衣服是连衣裙,还绣有简单的饰边。转 载 自 我看 書 齋
而仆人们送上来的油灯,起初明娜以为跟大陆上的没有区别,后来闻到淡淡的芳香气味,才发现那用的并不是普通的灯油,而是一种有点象油脂的东西。她在魔药教授索伦那里见过不少材料,只略一回忆便记起那是某种深海鱼类的脂肪,用来点灯是可以的,但似乎只有王宫和大贵族家才用得起?不过她很快又想到,这种油脂在大陆上因为量少而显得贵重,可在卡麦加这样的海岛上,大概不算值钱吧?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着,而萧天剑和尤坦已经就暂住期间的房间分配讨论完毕了,祖孙俩各占一间房,为了让孩子们多亲近,明娜的房间就安排在西比拉房间边上。西比拉盯着明娜,嘟着嘴向父亲撒娇:“那个房间也是我的,为什么要给别人住?”
尤坦不好意思地对萧天剑笑笑,小声哄女儿道:“乖宝贝儿,你不是常说一个人在家,没人陪你玩,很闷吗?还说别的小朋友又蠢又迟钝,不配当你朋友。明娜很聪明,去过很多地方,又是爸爸好朋友的孙女,你正好可以跟她当好朋友啊。”
西比拉想了想,勉强点头:“好吧。”她向明娜伸出手:“那我就跟你做朋友好了。”明娜看了看爷爷的表情,笑着握住她的手,但心里却有些不情愿。这个西比拉好讨厌!谁要当她朋友啊?
尤坦有些惭愧地对老朋友道:“真不好意思,我这孩子平时很少见外人,也不知道人情世故,不过她是个乖孩子。”
“没事没事。”萧天剑摆摆手,并不放在心上。他知道这个老朋友常年在外讨生活,对女儿难免会娇惯些,事实上比西比拉更任性的孩子他见得多了,甚至自家大儿子云龙小时候也有许多坏毛病,相比之下,西比拉已经算是好的了,而他家小明娜,更是堪称最乖的小孩。
爷爷都表态了,乖小孩明娜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她在魔法之都读了两年书,也有不少跟同龄人相处的经验了,虽然心里不太高兴,还是跟西比拉好好相处起来。大概是因为她初来卡麦加,对岛上的很多事物都不了解,总是拉着西比拉问个不停,后者觉得这个新朋友真笨,什么都不知道,虽然表现得很不耐烦,但事实上心里还是很得意的。这一来二去,两个小女孩居然也有个好朋友的样子了。
萧天剑见状,便放下了心,悄悄对尤坦道:“我有件事要去查,暂时离开一下,孩子就托你多照顾了。”尤坦早就听他说过遇到同乡的线索(尽管他不知道那个乡是指哪里),忙应道:“放心交给我吧,我家的保姆非常可靠,明娜会被照顾得好好的。”萧天剑遂安心离开了。
明娜与西比拉正聊得兴起,根本没发现他的离开。尤坦一直在书房指示手下分配带回来的货物,连午饭也是在房间里吃的。明娜还以为爷爷是跟他在一起,并没有起疑心。当她知道爷爷独自出门调查那个偷船的女孩子的事情时,已是晚饭时候了,再度被爷爷甩下,她感到十分生气。
坏爷爷!居然又把她扔下不管了,哼!她跟着他走遍全大陆,几时拖过他后腿?他有重要的事要去做,怎么可以把她抛下呢?她又不是包袱行李,想丢就丢!
明娜暗暗下定决心,下回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爷爷得逞了。
尤坦正在餐桌的另一头跟女儿一起吃饭。西比拉不停地将自己喜欢吃的食物放进父亲的盘子,尤坦则干脆就着孩子的手吃了几口,又把一些有营养又美味的肉食喂给她。
明娜看着他们相亲相爱的场景,有些郁闷地戳着自己盘中的烤海螺肉和面饼块。虽然西比拉一再说他们家的食物是全岛最美味的,但明娜还是觉得卡麦加的食物好奇怪,那碗海带鱼柳浓汤里居然还放了奶油,闻着有种奇怪的腥气,她不太吃得惯。
“老爷,老爷……”门口有人压低了声音叫尤坦。明娜闻声望去,认得那是船上的大副,会有什么事?
尤坦被人打断了用餐,有些不悦,但看到手下似乎非常着急的样子,还是哄了女儿几句,走出了餐厅。
明娜远远瞧见他在门外听那个大副说了些什么,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回到餐厅里时,面对女儿的撒娇,他居然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明娜好奇地问:“尤坦伯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尤坦勉强笑笑:“没什么,码头上出了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然后就安慰起因为他刚才反应冷淡而正闹脾气的女儿来。明娜不太相信他的话,装作继续吃饭的样子,却不停地抬眼看他。
吃过饭,两个小女孩又玩了一会儿,萧天剑回来了。明娜斜了他几眼,不屑地冷哼一声,调转头去不理他。萧天剑摸摸鼻子,笑着摸摸她的头,却被她闪开了。他有些讪讪地走到尤坦身边,轻咳两声:“麻烦你了,这孩子没调皮吧?”
“怎么会?明娜非常听话。”尤坦笑道,“你那儿怎么样?有线索吗?”
萧天剑点点头:“我找到一户人家,曾经收留过她几天,据说她是从圣山下来的,后来跟同伴分开了,又无法在岛上维持生计,就回去了。这话不知是真是假,我打算绕到那边去查查看。”
“圣山?那是什么地方?”明娜在旁边听到这个词,起了好奇心,把原本要跟爷爷赌气的事都忘了。
西比拉道:“圣山就在卡麦加北面的海上,离本岛只有三公里。那里是以前国王的家族墓地,是举行祭祀的地方,所以叫圣山。知道了吗?”
明娜点点头,但又有些不解:“爷爷说的是那个偷船的女孩子吗?她去祭祀的地方干什么?难道她是以前国王的女儿?”
尤坦笑道:“卡麦加现在是长老会做主,王室早就灭亡上百年了,怎么会还有国王的女儿?那座圣山上除了树和石头什么都没有,还会时不时传出些怪声,据说还有鬼火,因此平时很少有人去。萧的那个同乡,会不会是在本岛上过不下去了,才会跑到那里生活?不过那里虽然有山洞,可找不到食物,也没有淡水,恐怕很难活下去。”
萧天剑对此深以为然。那座圣山他曾经出于好奇去过一回,整座山除了些杂树、山石和墓地,连野果都没有,唯一能吃的就只有草根和鱼。那个女孩子如果不懂得野外生存技能,恐怕很难撑下去。数数日子,她上圣山约摸是两三天前的事,他现在赶过去大概还赶得及。
想了想,他对尤坦道:“我要去一趟圣山,恐怕又要向你借船借人啦。”
“你客气什么?我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尤坦回头吩咐管家去找几个能干的船员,还道:“中等海船太大了,我家里还有艘小点的船,你乘那个去好了。它的速度很快,到圣山只要一天功夫。”
萧天剑高兴地谢过。明娜跃跃欲试:“爷爷,爷爷,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那个圣山没什么好玩的,海风又冷,你还是留在这里和西比拉一起玩吧。”
“不要!”明娜撅起了嘴,“你今天出去就没叫上我,明明什么危险都没有……爷爷怎么可以这样做?我是来卡麦加玩,不是来住屋子的!”
西比拉听她这么一说,有些不乐意了:“我家的屋子最舒服了,你能够住下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明娜没理她,只是盯着爷爷瞧。萧天剑有些冒汗,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圣山很难爬的,还闹鬼,你一个小孩子去那种地方干什么?就连尤坦伯伯派的船员,我也只打算让他们在船上等。那太闷了,你还不如留在这里玩呢。顶多爷爷答应你,等我回来了,就带你到卡麦加本岛上好玩的地方去,我知道好几个去处呢。我们可以去抓很大的鱼,还有漂亮的海星和脸盆那么大的螃蟹,你没吃过龙虾吧?我告诉你,那真是无上的美味。”
明娜怀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那爷爷要快点回来哦。”
“没问题!最多三天就能回来!”萧天剑对此倒是很有自信,毕竟曾经去过圣山岛,知道上面什么地方能够藏人。
管家来报说,船员已经在外面等候了,尤坦忙请萧天剑出去选人。
其实萧天剑根本不在意这件事,老朋友手下的人,自然都是有本事的,他只是要沿着海边行船,要求并不高。不过尤坦坚持,他也就不再推托。然而,当他看到门外等候的人里,头一个就是那个科宾时,脸色微微一沉,看了尤坦一眼,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随手选了科宾身边的两个船员。
他选完人就和尤坦一起回了屋,船员们各自散去了,中选的人则赶去船那边做准备工作。科宾静静站在屋前,脸色有些苍白。
鲁尔——正是其中一个中选的人——本已打算随另一名船员去船上了,见状便留了下来,安慰科宾道:“你没事吧?放心,老板信得过你,不会因为别人说一两句话就解雇你的。”
“可那位是贵族老爷,听说还是老板的恩人。”科宾闷闷地道。鲁尔闻言也有些担心起来。前者见状笑了笑:“算了,只要我暂时不在那位老爷面前出现,等他一走,我就没事了。你去干活吧,小心别得罪他。”鲁尔严肃地点了点头。
告别了好友,科宾重新走上回家的路。他因为住在城里,又跟管家的助手交好,才会及时得到消息去争取这个活的,其他的船员大都回家去了,反而便宜了住在老板店里的船员。
沿着街道往前走,越走环境就变得越阴深,路旁的建筑物也渐渐由贝壳石屋变成了木屋,然后是树皮和干草搭成的简易棚子。这时他已经回到了下城区。在离家不远的巷口,他遇上了前来接他的两个妹妹,一个九岁,一个十三岁。
两个女孩子欣喜地迎了上来:“哥哥,接到活了吗?”见科宾摇头,她们满脸都是失望。他大妹妹有些着急:“那怎么办?刚才那些要债的人又来了,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
科宾惊道:“全部吗?连给妈妈买药的钱都……”
大妹妹点点头:“哥哥刚拿回家的金币和工钱,全都……哥哥,现在我们怎么办?还了一个金币,我们还欠九个呢,妈妈的药钱也没有了,哥哥又没接到活……”她不由得流起泪来:“刚才那个人还说,再给我们一个月,如果再不还钱,他就要……就要把我和妹妹卖掉……”
小妹妹也跟着大哭:“哥哥,我不要被人卖掉……”
“别哭,别哭。”科宾轻轻抱着两个妹妹,安抚着她们,“哥哥会想到办法的,绝不会让那些人抓走你们!”
虽然嘴里这样说,但听着家中隐隐传来母亲的咳嗽声,科宾觉得心上更沉重了。
(科宾的名字就是“乌鸦”的意思,他是一个对明娜的命运有重要影响的人物。)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五十九、小小历险记
清晨,萧天剑早早来到尤坦的私人码头上,船早已准备妥当了。转 载自 我看 書 齋
虽然是“小船”,比不上那些中等大小的海船,但也有将近二十米长,货舱、房间、掌舵室还有船员活动室什么的都齐全。两个船员显得少了,但因为只是在近海行驶,补给又足,船上的设备在这个世界中也算相当先进,所以问题不大。
明娜有些好奇地在船上到处逛了一圈,把所有地方都看遍了,才被爷爷拎上岸去。
萧天剑又向尤坦托付了一番,并再三嘱咐明娜要乖乖听话。明娜非常温顺地应了,不过郑重要求他要早点回来,带自己绕岛上玩一圈,玩到尽兴为止。萧天剑一口应下,方才上船。
明娜目送爷爷乘的船渐渐离岸,装作不经意地问尤坦:“尤坦伯伯,爷爷要去的地方是在哪边啊?”
“啊,在北面,你看。”尤坦伸手指向右前方,“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岸边的陆地形成一个弧度,圣山就在那后面,但离得太远了,这里看不到。”
“所以爷爷的船要沿着岸边一路行驶过去啰?为什么不走过去?”
尤坦笑了:“因为山路有断崖,人是走不过去的,以前国王去祭祀祖先,也是坐船去的,而且坐船要比爬山路快多了。”
明娜点头表示明白。一旁的西比拉不耐烦了,她一大早起来,还觉得困呢:“爸爸,我们回家吧,我要睡觉。”尤坦忙道:“好好好,咱们回去。”又回头叫明娜。
明娜眼珠子一转,笑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玩一玩,我还没看过私人码头是什么样子的呢。店铺好象也很有趣。”
尤坦想想也没关系,反正是自家的码头,到处都是人,便答应了。明娜笑着向他们道别,然后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这里摸摸,那里瞅瞅,又找忙碌有活干的船员店员问些蠢问题,问到他们都有些怕了,才趁着人不注意,来到了码头边上。
这时,萧天剑坐的船已经驶出相当远了,只剩下一个巴掌大的黑点。也许是因为要躲避礁石的缘故,船开得并不快。
明娜假装在岸边玩水,回头仔细瞧码头上的众人,他们都正忙着,也因为明娜一直很乖,所以没怎么留心。一群小孩在码头间跑着笑闹,遮住了众人的视线,明娜趁机放开大步跑了起来。
这里的海岸线上一溜儿建了十来个码头,都是岛上大海商私人所有,码头与码头之间相通,大路又修得开阔平整,好方便搬运货物,因此明娜使出轻功急奔,毫无阻碍。这里到处都有奔跑爱玩的孩子,大陆人也常见,因此她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当尤坦手下的船员发现她不在原本的位置上时,她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明娜就这样一直快跑到最北面的码头边上,喘了口气,目测一下,估计现在她离爷爷的船大概只有两三百米,应该没问题,便休息了一分钟,深呼吸几下,一头钻进水中。
她是在河上、大海上都练过游泳的人,有力气,海水也不深,幸运的是由于不在航线上,连一艘小船都没遇到,礁石也没造成大麻烦,十分钟后,她就游近了爷爷坐的船。
船行驶时带起的水流阻碍了她的靠近,她只得努力游到船舷外侧,放眼望去,之前在船上做的手脚果然还在,她心中不由得一喜。
那是一个打了死结的绳套,从船侧的栏杆外垂下,由于是靠近外侧,在码头上时,竟没有一个人发现。明娜从手镯中拿出在码头上顺来的一条绳钩,轻轻一抛,没中,再抛,钩住了绳套。
钩子碰到船身引起了声响,有脚步声正往船侧来,明娜忙拉着绳子潜入水中。那脚步声停留了一下,就渐渐远去了。明娜猛地窜出水面,大口呼吸着。
顺着绳子,她好不容易攀上船边,力气几乎都用尽了,深喘两口气,偷偷看了眼甲板。
没人,太好了!
她忙爬上甲板,收起了绳钩,迅速躲进附近的一堆杂物中。
这时候离开码头不远,还不能让爷爷发现,不然他说不定会立刻把自己送回去的。
海风吹来,明娜打了个冷战,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湿答答的衣服,决定要找个地方换身干的。她记得,船尾有个货舱,因为这趟出海没装货,所以是空的,正好可以藏身。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于是她便轻声轻脚地朝船尾摸去。
没走多远,就听到船尾有人走过来,明娜吓了一跳,赶紧躲进杂物堆,待脚步声往船头去了,她才继续潜行。
船员少,对明娜来说也是个有利的情况,她这回很顺利地摸到了船尾的舱门处,轻轻一掀,便拉起了舱板,沿梯子往下走。
“鲁尔?还有什么事吗?”昏暗的货舱中传来一道男声,吓得明娜几乎摔下木梯,连忙回头,却跟出现在舱中的科宾大眼瞪小眼。
十分钟后。
明娜终于把事情弄清楚了。爷爷挑选的其中一个船员鲁尔,前一天手腕受了伤,不方便掌舵和做重活,却又不想放弃这趟差事的报酬。刚好科宾与他是好朋友,掌舵技术很好,而且还急需用钱,两人商量了一番,便决定让科宾瞒着别人上船干活,得到的工钱和赏金对半分。
萧天剑出手向来大方,要是心情好了,说不定会赏给船员们十个八个金币,这也是科宾和鲁尔两人的打算。而另一名船员刚好是导致鲁尔受伤的人之一,事情便顺利瞒下来了。
科宾十分不安地望着明娜,他心里清楚,要是明娜告发他,别说赏钱,说不定连鲁尔都会受罚的。
明娜却眼珠子转了几转,笑道:“那我们说定了,我不告诉爷爷你在船上的事,你也不许告诉他我在船上,咱们把这个当成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怎么样?”
科宾大喜,忙谢过明娜,明娜只是笑着不说话,两人便一起在这个小小的货舱中安顿下来。
午饭是鲁尔送来的,他看到明娜时大吃一惊,科宾安抚了他好久,他才镇静下来,但很快又为饭食发起了愁。为了不引起萧天剑怀疑,两个明面上的船员只是拿正常份量的食物,而鲁尔还要和科宾分享一份午餐,现在再添上明娜,就不够了。
明娜浑不在意地从手镯中掏出早上偷藏起来的面包:“我有自己的饭,你们不用担心。”她还大方地请他们一起吃。三个人倒是相处得不错,只是鲁尔担心萧天剑察觉,很快就离开了。
午饭顺利解决了,但晚饭却有些麻烦。明娜毕竟只是从早餐桌上顺了些食物来,再加上本来也有一些饼干糕点,但数量并不多,晚饭时很快就吃完了,人还没饱。
科宾不在货舱里,他在伙伴们的掩护下,到掌舵室去了。晚上轮到鲁尔的班,他俩一起躲进了掌舵室中。
微淡的星光从船壁上的小小玻璃窗中透进舱里,明娜抬头望望空荡荡的舱房,觉得肚子饿得越来越难受了。科宾和鲁尔不是说会送东西给她吃的吗?怎么还不来?
左等右等,明娜终于忍受不下去了,便轻手轻脚地爬上梯子,撑起舱板,小心探看了外面的情形,确认没人在,才悄悄爬了出来。
这时已经很晚了吧?明娜瞧着周围一片漆黑,借着暗淡的星光往记忆中的食物储存间摸去。她记得,那是位于船中的船员活动室隔壁。
“谁?!”黑暗中传来一阵大喝,明娜听出是爷爷的声音,整个人都僵住了,正想找地方躲,前方却忽然亮了起来,暴露出她的身形。
萧天剑提着一盏魔法灯,目瞪口呆地看着本该待在老朋友家中的小孙女:“明娜?!”
明娜畏畏缩缩地抬起头来,赶在爷爷发火前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爷爷,你不能赶我走,现在已经离开很远了,我一定会乖乖听话的。你可以打我的**,但求您不要赶我回去……”说到后来,已是哀求了。
萧天剑早已气得说不出话来。天啊,他一向乖巧听话的小孙女,几时变得那么大胆的?他出发时她明明在岸上,她是怎么来的?
当听完了孙女的“历险”经过,萧天剑脸更黑了,下狠手揍了明娜的小屁屁二三十下,还无视了她的泪眼汪汪,直接把她扔进了一间空房。不过幸好,五分钟后他记起了孩子还在挨饿,送了一堆食物过来,只是黑着脸勒令她吃饱了就睡觉。
明娜擦干脸上的泪水,美滋滋地吃起了美味的面包。爷爷下手是狠了点,但她先前因为怕冷穿上了厚厚的上衣和裤子,因此只是有点痛而已,根本不算什么,最要紧的是,爷爷没说要送她回去啦。
填饱了肚子,明娜不由得想起那位难兄难弟,记得他好象也在挨饿呢。自己能够留下来,还多亏了他帮自己隐瞒。于是明娜就把剩下的面包塞进手镯,小心下床开门,往外探头张望一番,见爷爷不在,便轻声轻脚地走出了房间,小心摸到船头的掌舵室。
鲁尔正在角落里睡大觉,科宾穿着前者的外套,戴上前者的帽子,正专注地望着前方,手里掌控着船舵。明娜进来时,他吓了一跳,当她拿出食物时,不由得有些感动,轻轻地摸了摸明娜的头:“谢谢。其实我也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妹妹,也非常懂事,每次看到你,我总是会想起她。”可惜,他的妹妹却没有眼前这个小女孩那么幸运,一出生就拥有数不尽的财富。
明娜眨眨眼,小声道:“快吃吧,我还要赶回去呢,要是被爷爷发现就糟了。”科宾笑了笑,却在下一秒脸色变得苍白。明娜不解地问:“怎么了?”科宾深呼吸两下,苦笑道:“没什么,你快回去吧。”
明娜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回房间去了,一进门,却看到爷爷正坐在床头,黑着脸看她。她慌了神,忙吱唔道:“我、我睡不着,就、就出去吹风了……”
萧天剑死盯了她两眼,终究叹了口气:“还不快上床睡觉?!”明娜立马乖乖照办。
第二天黎明时分,他们抵达了卡麦加北端的山边,眼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明娜站在船头远远望去,已经能看到前面模模糊糊的圣山了,果然离得不远。
萧天剑叫道:“别看了,跟我走吧。”明娜有些意外,她以为爷爷会把她留在船上,正打算再费一番唇舌呢,没想到他会叫她同去,连忙惊喜地跟上。
萧天剑却回头吩咐船员们:“你们三个留在这里,不许跟来,我最迟明早就回来了。”鲁尔与另一名船员闻言一僵,心知事情暴露了,都乖乖应了下来。
岸上是一片乱石滩,明娜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有些疑惑:“爷爷,我们现在去哪里?为什么不乘船到岛上去?”
“那片海域船是过不去的,你没看到那些漩涡吗?”
明娜放眼望去,果然看到海面上有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涡,不知是怎么形成的,在昏暗的天色中显得尤为诡异。她拾起一棵树枝抛进水中,它转眼就被卷进了漩涡,再也不见踪影。她担心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一会儿,退了潮就行了。”萧天剑淡淡地看了看天色,示意明娜坐在旁边的石头上静候。
天边擦白,水涡渐渐消失,水面也降低了,不一会儿,潮水退去,在本岛与圣山之间,出现了一条一米来宽的通路。
“这一带的大陆架构造十分特别,听说连以前的国王也只能通过这条路上圣山呢。”萧天剑回头对孙女道,“快走吧,这条路只在每天的这个时候出现一小时,我们要赶在海水淹没它之前到达对面的小岛。”
明娜点点头,连忙跟了上去。
祖孙俩都有轻功,走得很快,到达对面时,还不到四十五分钟。
圣山岛上岸的石阶已经被海水冲垮了,沿路往上,整条路都是如此。这条路是由碎石混了石灰砌成的,年久失修,有些石阶,看上去仍是完好的,但人一踩上去,即使是明娜这样的小孩子,也能把它踩塌。祖孙俩不得已攀着路旁的山石和树丛上山,刚爬了没多久,就听到海面上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回头一看,海水已经淹没了来路,只剩下一片汪洋了。
太阳升起来了,明娜已可以看清眼前的山路,倒比原先轻松了些。低头望望手上因为看不清树枝杂草而被划出的红痕,她小声嘟囔了句:“早知道就在山下等天亮再爬了……”
萧天剑在前方回头瞪了她一眼:“这可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如果不想爬,就回山下去。”
明娜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什么,继续抓着山石和树枝往上攀登。
她毕竟有过爬山的经验,除了脸上手上被树枝和石头划出的几道浅浅的口子以外,倒没吃太多苦头。刚才那句埋怨,只是觉得爷爷本可以不必那么赶而已。
不久他们就在半山腰处看到了几间石屋,似乎是以前祭祀时供王室成员在上山途中歇息的地方,墙角都塌了,屋里满是灰尘和碎石,还长了野草和霉菌,天花板上破了好几个大洞,一看就知道不可能住人。萧天剑前前后后探查了几次,才细心地在石屋前的小路边上发现了几个脚印,似乎是地球上某种名牌运动鞋的印子,方向是从山下往下的。他心知这定是那对年轻男女所留,便继续带着孙女往山顶走。
越往上走,路边的野草丛中,曾经有人经过的痕迹就越明显。连明娜都能看出,那是不久前留下的,心里有些兴奋,看到爷爷加快了速度,她也快手快脚地跟了上去。
圣山并不高,他们中午草草吃了点干粮,没多久就来到了山顶。这里有一个大山洞,虽然有杂草挡着洞口,但仍掩不住它曾经辉煌的痕迹。山洞门边刻有许多图案,还有几个石像或立或倒,明娜多瞧了几眼,却认不出那是什么动物。
洞中很大,足有半个礼堂大小,但光线相当昏暗,看不见人影。明娜拿出魔法灯,调到最大值,可以看到洞内正中摆放着石座,上面还供奉着几个绘有美丽花纹的瓦罐,但罐上的装饰却已被人挖掉了,罐中也是空的。洞壁上挨墙放着三四十个坛子,坛子上的绘图也相当华丽,墙上还有彩色的图案,讲述着卡麦加曾经的王室故事。
“有人在吗?”萧天剑喊着,洞中响起了回音,但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应。
明娜四周张望,有些好奇地凑近了墙边的坛子,想仔细瞧瞧里面装的是什么,却被萧天剑喝住了:“那是装死人骨头的,不要碰!”明娜这时已经看到其中一只倒下的坛子中装有白白的骷髅头了,吓得立时蹦了回来,再看那些坛子,已经不再觉得它漂亮了。忽然,她发现那堆坛子边上的洞壁中似乎有条缝,忙道:“爷爷,你看那里!”
萧天剑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发现那里是块竖立的石板,斜斜地打开一点空隙,里面一片漆黑。他心中一动,难道那个女孩子躲在里面?他从孙女手中拿过魔法灯往里照了照,仍然看不清楚,只好把它放下,一边用汉语大声叫着“有人在里面吗”,一边使劲儿推那个石板,想把它打开来。
明娜瞧得心急,说了句“我先进去看看”,就侧身挤进了那条门缝,打出一个照明术,发现里面是一条通道,隐隐能看到两边都有门洞。“是条走廊,前面不知是什么地方,要过去吗?”她问。
萧天剑继续推着那块石板:“别过去,先帮爷爷一把。”
明娜闻言忙回头推那石板,祖孙俩齐齐协力,终于把石板推开了十来公分,虽然仍然很窄,但足够萧天剑通过了。
他挤入通道,举起魔法灯,小心地示意孙女紧跟在他身后,便往前走。通道两边各有一个石室,大概只有五六平方米大小,都放着一个长方形的大木箱,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上面还歪歪斜斜地铺着块隐隐带有金**案的破毡布。
明娜好奇地看其中一块布:“这个图案我好象在哪里见过……啊,对了,是刚才在外面的山洞里,墙上就画有这样的画!”
萧天剑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迅速拉着明娜走出石室,继续往前走。明娜不解地问:“爷爷你怎么了?我还想看那里面有什么呢。”“看什么看?”萧天剑压低了声音,“都说那是死人了,这里可是王室墓地!什么东西都不要碰!”
明娜吓了一跳,想起刚才自己好象用手捏过那块布的一角,就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通道的尽头,这里有另一个石室,大约十来平方米,但里面仍旧无人。
石室墙上有一扇大门,但仔细一看,才发现它其实是一整块水晶石,平滑如镜,光可鉴人。明娜走过去摸了摸,冰冰的,再敲敲,是最上等的魔法水晶,但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的东西?而且爷爷要找的女孩子又在哪里?
“这个应该是魔法水晶镜吧?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明娜问爷爷。
萧天剑也觉得奇怪,他用灯照了照镜子周围,发现它下方有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凑过去一瞧,原来是块菱形的水晶,似乎是某种开关,他小心地动了动它,但没有反应。“这个不是机关吗?”他伸手摸向镜面,镜面霎时亮了起来。
祖孙俩忙退开几步,再等了一会儿,水晶镜发出的银光越来越耀眼,不一会儿,居然从镜中发出了一道声音:“咦?怎么回事?怎么会又亮起来?”
萧天剑眼中一亮,这分明是汉语,还是他家乡的口音。
(近6K的一章……)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六十、另一个世界(修)
萧天剑急忙大喊:“那边有人吗?是不是地球人?”用的也是汉语。
明娜是学过简单的汉语的,因此也能听懂少许。只见镜面上浮起一团雾气,然后渐渐散开,露出一个苗条的身影来,依稀能看出那是位少女。随着雾气逐渐消失,少女的眉眼更加清晰了,圆圆的脸,黑发黑眼,长得相当秀气,大概是十六七岁模样。
明娜不由得转眼看了看爷爷,再看那少女。这个大姐姐跟她爷爷一样是黑发黑眼,这么说她就是爷爷所说的同乡啰?她是躲在镜子里面,还是被关进去了?
镜中少女却一脸惊讶地说起话来:“怎么会有人?你还会说中文?!你也是我们世界的人吗?”
“我是!我是!”萧天剑十分激动,“你怎么会在镜子里面?是被困住了吗?我要怎样才能把你救出来?”
那少女呆了一呆,忙笑着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被关在镜子里,老兄,我拜托你,你难道看不见我穿的衣服吗?还有我身后的环境!”
萧天剑愣住,仔细再看了看,果然能看到少女的身后,似乎是个荒废了的房间,家俱是欧洲风格的,都很旧了,而少女身穿T恤牛仔裤,还戴着别致的耳环,也是韩国风格的。
咦?耳环?她的耳环不是被那个船主拿走了吗?
萧天剑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道:“你……回去了?”
“没错,我回来了,就是通过这面镜子回来的。”那少女也激动起来,“真不容易,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误打误撞的,我都打算要回山洞来等死了,没想到不小心划破了手,血沾到镜面,我就回来了。我在现实中只是失踪了半天,还来得及在爸妈发现前回家去,几乎吓死我了。”顿了顿,她又有些难过:“不过我有个同学和我一起过去的,后来分开了,他还不知道回来的办法呢。”
萧天剑深呼吸两口气,随手从戒指中掏出把匕首,往自己手掌上一划,血冒了出来。他颤抖着伸出伤手去碰那块镜面,闭上了眼,结果本应该冷冰冰硬邦邦的触觉一直没有产生,他感觉到自己的手似乎泡进了一盆温热的胶状物中,粘糊糊的,要使大力气才能继续往前伸。张开眼,他几乎没叫出声来。
他的手有半截插进了镜子里,那少女好奇地碰了碰他的手指,人体的温暖触觉迅速传送到他的脑中,他鼻子一酸,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收回手,他看了又看,望着镜子和镜子另一边的少女,他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蹲下身去。
明娜看看小声哭泣的爷爷,又看看镜子那边的少女,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爷爷,你……”刚才那个少女好象提到“血”和“回家”什么的,难道爷爷要回他家乡去吗?她伸手去碰那面水晶镜,冷冰冰,硬邦邦,没什么特别的,为什么爷爷可以伸手进去呢?
镜中的少女似乎对明娜有些好奇:“小妹妹,你是谁?”明娜听明白了,结结巴巴地用汉语答了句:“我的……名、名字……是明娜……”
“你会说中文?!”那少女跳了起来,猛地转向萧天剑的方向,“老兄,这个是你女儿吗?你在那边结了婚啊?”
萧天剑抬起头来,抹了一把泪水:“不,她是我的……一个晚辈。”他没有直说,在同胞面前,他的外表怎么看也不象是个爷爷辈的,这事有些复杂,对方也没必要知道。
那少女脸色古怪地打量着他,忽然瞪大了眼:“你……看上去真眼熟,我好象在哪儿见过你……”她想了想,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萧伯伯的儿子?!我记得你三年多前被炸死了,原来你是去了那个世界?!”
萧天剑怔住:“你是……”
“我是小美啊,住你们家楼下的张小美,你不记得了?”
萧天剑苦苦回想,记起他家楼下的确住着父母一个姓张的同事,家里有个女儿,似乎是叫小美,刚上初中,现在居然已经那么大了……对了,她刚才说过,他是三年多前被“炸死”的,三年……
少女小美没顾得上他的沉思,径自在原地蹦开了,“哎呀早知道你在那边我就去投靠你了,你不知道,我那几天有多辛苦,人都快饿死了,好不容易抓了条鱼烤,还是半生的,我这辈子都没吃过那种苦……”
小美开始讲述自己的惨痛经历。原来她家在一年前搬到了萧天剑曾经做过保镖的那个城市里,她也考上了那里的高中,但成绩不太好,平时有些爱玩。班上有个男同学,家里很有钱,对她挺殷勤的,暑假里请她出去玩。她胡里胡涂地跟他来到这片荒村,进了间著名的“鬼屋”,结果遇上几个不怀好意的流氓,两人敌不过,逃跑时误入某个房间,恰巧接触到屋中的镜子,就掉进来了。
本来他们还以为是掉到什么密道中了,被那些死人尸骸遗骨吓得够戗,好不容易下了山,又刚好遇上退潮,因为不知道那里有时间限制,差点淹死了。到了本岛上,遇上路过的船只,才发现这里根本是另一个世界。女孩子很害怕,想要回头,但男孩子却野心勃勃地要去闯荡天下。
他们在卡麦加语言不通,又没有谋生技能,使尽手段偷到两条船,却发生了分歧。男孩自个儿出海往大陆上去了,小美本想通过做点粗活挣钱,再想办法回家,但事事碰壁,在几个渔民的帮助下,才搭上了一艘过路北岸的船,碾转回到了圣山,又在快要饿死之前,意外受伤,才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萧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幸好回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还担心我那个同学,不知他是不是平安。我回家以后一直很害怕,没人知道我是跟他一起出去的,可他家里人已经报警了,迟早会发现……我听说这里明天就要爆破拆迁了,说是有房地产公司要开发,我才偷偷过来看看,他会不会回来……”
萧天剑已经听得呆住了,脑子里一片浆糊,仿佛不会转动似的。他隐约记得,当初爆炸发生的时候,他正陪公司老总去视察公司打算投资的一块荒地,似乎就有间鬼屋在附近……这么说,是在同一个地方?那里明天就要拆迁?看来自己必须尽快回去了……他下意识地看了小孙女一眼。
明娜不解地望着他,刚才,她只听懂了几句。爷爷的这个同乡,似乎是和另一个人一起来的,后来分开了,然后她回去了……还有什么爆炸……
明娜想起了那个胖子提到的“外乡人”,心想难道是他?
“啊!我差点忘了!”小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萧哥,萧伯伯和关阿姨都在生病呢,而且病得很重。关阿姨自从你……呃……穿越了以后,就病倒了,为了给她治病,你家里花光了钱,现在连萧伯伯都病了,也没个人照顾他们,这个月的治疗费还是我们家和其他几个叔叔阿姨凑的呢。萧大哥,你快回……咦?好象有人来了。”镜面晃动了一下,接着便是一黑,小美的脚步声远去,再也听不到了。
“喂,大姐姐,你别走啊。”明娜大叫。她见镜中一直没有回应,连忙推了推爷爷:“爷爷,你看那个大姐姐不见了。”
萧天剑拉开小孙女,急喘几下,心中直跳。
他的父母重病!不行,他绝不能坐视这件事,以前不知道回去的办法就算了,现在找到了路,自己怎么能置父母于不顾呢?
紧紧地抓着孙女的手臂,他挤出了声音:“明娜,刚才,那个大姐姐告诉爷爷,爷爷的爸爸妈妈病了,病得很重,而且家里已经没钱了。爷爷要回去照顾他们,所以……你要乖乖的,别害怕,现在还是白天,山上没有野兽,你等会儿自己下山,在岸边等海里的通道出现,就回船上去,他们会送你回尤坦伯伯家。尤坦伯伯是我的好朋友,会好好把你送到你妈妈那儿去的。不管怎么说,她总不会不管你,你想跟谁一起生活都没问题……爷爷,爷爷只能和你分开了……”
明娜睁大了眼:“爷爷,你说的不是真的吧?你要……你要丢下我……”她转头望望镜子,又再望望爷爷,忽然听懂了他的意思,顿时大叫起来:“我不要!你说了不会丢下我的!可是你一次又一次地说话不算数!你现在还连爸爸妈妈、大伯父大伯母还有哥哥姐姐、小拉他们都不要了!!!”
萧天剑抱住孙女,眼圈一红:“对不起对不起,爷爷知道自己很坏,可是这回不一样。明娜,爷爷的爸爸妈妈正在生病,换了是你爸爸妈妈生病,你可以回去看他们,难道会不管吗?”
明娜一窒,但还是不甘心:“那、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等你爸爸妈妈病好了,再……再……”再怎么样?再回来吗?可是那是爷爷的爸爸妈妈。明娜犹豫了。
萧天剑幽幽一叹:“明娜,你不能跟着我,我这次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见不到爸爸妈妈吗?爷爷受过这种苦,所以……不希望你也尝到这种痛……”
明娜鼻子一酸:“爷爷,你不要走,我、我舍不得你……”
“爷爷也舍不得你。”萧天剑轻轻擦着小孙女的泪水,“可是有些选择,我们再怎么不舍也必须要去做。明娜,你们一家人,还有你大伯父一家人,小拉母女俩,你们所有的人,这么多年来即使没有我也能好好生活,可是我的父母,现在却不能没有我。好孩子,你多为爷爷想想,如果换了是你,父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生病了,你愿不愿意离开爷爷,去照顾他们?”
明娜想了想,如果爸爸或妈妈生病了,需要照顾,她会只顾着跟爷爷在外面玩,不回家看他们吗?就算知道他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还是会想去的,就算再也见不到爷爷……咬咬唇,她不由得抱住爷爷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镜子里再度传来声音,小美又出现了,“萧哥,你要过来吗?快点,我看到有人来封锁这里了,应该是为明天的事做准备的,要是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萧天剑忙放开孙女,正想往镜子那边走,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把储物戒指中的钱币、魔药材料还有些魔法晶石等物掏了出来,塞给孙女,又从她的手镯中拿了些魔药。虽然未必对他父母的病有效,但这些药都可以增强人的体质。
明娜呆呆地收下了这些东西,满面泪水鼻涕地拉着爷爷地衣角不肯放他走。镜中的小美在催了:“快点,快呀。”顿了顿,又好奇地问:“那个是储物戒指吗?能装多少东西?”
萧天剑没回答,安抚了孙女几句,又小声嘱咐她:“别告诉别人我去了另一个世界,只说我去冒险了,知道吗?不然别人会欺负你的。”
明娜胡乱点点头,看着爷爷拉开自己的手,往镜子那边走,哭得越来越大声了。
萧天剑心下不忍,一狠心,调过头去,再度割破自己的手掌,往镜子上撞。不料这回却被堵住,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挡着他,不让他通过。他心惊胆战地试了几回,才发现,自己几乎全身都能通过,唯有左手会被挡住。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会不会跟它有关系?”小美小声说道。
萧天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原来是自己的储物戒指,忽然想到,这是空间魔法道具,这面水晶镜子应该是空间传送门之类的东西,会不会有冲突?
“会不会是戒指的空间太大了?”小美歪歪脑袋,冒出一句。
萧天剑闻言,便叫过明娜,褪下她的镯子,举着它穿过镜面。行了!
看来还真是储物戒指的空间大小问题。萧天剑飞快地从戒指中掏出一堆堆东西,从中选择自己最需要用的,再把手镯中的东西掏空,把那些选出来的东西放了进去。
当初他让汉林给孙女做这个储物手镯,就留下了后门,让自己可以拥有使用手镯内物品的权利,现在正好用上了。
明娜看着爷爷把自己的行李塞进他的戒指,再把一些魔药、没有魔法力的宝石、水晶、首饰之类的东西,还有几块暖和的动物毛皮放进自己的手镯,想了想,又把他平时用惯的一把匕首添进去,才将手镯戴上手腕。“爷爷,你在干什么?”她不解地问。
萧天剑把戒指戴到孙女手上,又用小刀轻轻划了一下她的手指,把血滴到戒指镶的红宝石上,再在自己身上重复一次。红宝石上闪了两道红光,接着升起一道金芒,绕着戒指环了两圈,重新消失在红宝石中。
“当初爷爷弄到这个戒指后,曾经受过重伤,可药在戒指里,别人拿不出来,爷爷差点没命。所以,后来遇到你帕蒂阿姨时,就请她帮忙做了点手脚。你是我的孙女,拥有我的血统,以后你要打开这个戒指,只需要滴一滴你的血在红宝石上面,然后念咒语,就可以从旁边打开一个口子,拿里面的东西。”萧天剑把那句咒语说了出来,要明娜记住。
明娜跟着重复了好几遍,才记住了。那似乎是精灵语加上汉语组成的,听起来有点象“芙拉芙拉芝麻开门阿里巴巴”,倒不难记。
萧天剑让孙女试了一次,确保她能拿到戒指里的东西以后,才放下心来:“记住,不要轻易在别人面前用戒指,见到爸爸以后,把戒指里的东西交给他,这是我留给他的财产。”安龙跟萧家商行的人闹得那么僵,恐怕很难继承商行了,只好把戒指里的东西都交给他,这些财富应该足够他一家富足几辈子。
明娜点点头,又掉起了眼泪:“爷爷……”
镜子那头,小美再度催促了:“萧哥,快点,有人来了……”
萧天剑最后再抱一次孙女:“对不起,爷爷真是世上最坏的人,可我父母那边,比你们更需要我……如果有机会,我会再回来找你们的……”
他猛一咬牙,放开孙女,就往镜子走去。这一回,他很顺利地通过了。
明娜眼见着他身影穿过那块水晶,大哭着扑上去,却只能碰触到冷冰冰的镜面:“爷爷!爷爷!”
镜子那头依稀传来说话声:“哇,萧哥,你这手镯里有多少好东西啊,不行,你得分我一个。”
“好好,你爱要就要吧。”萧天剑不在意地应付着,回头看着镜子那头的小孙女,心里也是发酸。
小美听不懂他们刚才说的话,也没说什么,只是一边拿眼去盯那镯子,一边催促着萧天剑快走。萧天剑不舍地再看小孙女几眼,一步一步地往房间外挪,正在这时,门口却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来的是几个警察,还带着两三个混混打扮的青年。小美一见他们就面色惨白,慌慌张张地躲到萧天剑身后去。萧天剑还未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就被她扯着尖叫:“萧哥救我,萧哥救我!不关我事啊,真的不关我事!”
同时大叫的还有那几个混混:“长官,就是她了,当时就是她跟那个男孩子一起跑的,我们真的没有做坏事!”
萧天剑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厉声喝止了小美,面露微笑地想向警察解释,不料对方似乎已把奇装异服的他当成了可疑之人,纷纷掏枪指住他:“不许动!举起手来!”
萧天剑一愣,就感觉到有人从身后袭向他,他条件反射之下将那人掀倒了,才发现那是个警察,暗道不好,眼见周围的警察脸色都变了,似乎有开枪的打算,只好硬着头皮拖着小美躲开,同时从手镯中掏东西。但他试了又试,手镯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那只是个普通的黄金嵌水晶手镯。稍一迟疑,他便被枪指住了头,顿时不敢再动。
混乱间,不知是谁撞到了镜子。明娜在镜前只看到镜子那边一片混乱,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和爷爷的大吼“不要开枪”(大陆通用语),然后便是一大群穿着深色衣服戴奇怪帽子的人按住了爷爷,叫着“不许动”(汉语),接下来镜面一黑,她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也看不到任何画面了。
“爷爷?”明娜敲了敲镜子,“爷爷?!”
但镜子过了许久,都没出现一丁点反应。明娜一个人坐倒在石室中,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在魔法灯青白的光茫照射下,显得分外安静,让人心里不由得发寒。
“咔喳”,身后的过道中传来一个声音,明娜猛地跳起,侧耳细听,一片寂静。
她感到了一丝不安:“是谁?”
(第一卷完结了,下一卷是“成长中的幼兽”。)
第二卷 成长中的幼兽 六十一、乱石滩上
黑暗中仍然没有任何回应,明娜深喘几口气,大声道:“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要用魔法攻击了!”这话半是吓唬半是壮胆,她魔力平平,要是真的使出攻击用魔法,大概只能维持四五招而已。
但这句话显然是产生作用了,漆黑的过道上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然后,一张熟悉的脸显露在灯光中:“明娜小小姐?是你在里面吗?”
“科宾?”见是熟人,明娜稍稍松了口气,但她马上又感到疑惑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船上吗?”
科宾这时已经整个人进入了水晶魔镜所在的石室:“我见你们一直没回来,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咦?贵族老爷呢?”
明娜正要说实话,忽然想起了爷爷的嘱咐,便改口道:“他……他去冒险了,不在这里……”但想到爷爷已经身处另一个世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由得眼圈一红,泪水又再涌出来。看看水晶镜面,仍是一片黑,什么反应也没有。
爷爷真的会回来吗?她不由得心下发慌。
“贵族老爷离开了吗?那我们怎么办?”科宾问,又掏出块手巾想帮明娜擦泪,见手巾上沾有污迹的,又不好意思地把它收回怀里。
“我们……我们先回尤坦伯伯家去……”明娜再看几眼那镜子,心里其实仍想留下来等候爷爷的讯息的,“等一等再走吧,我……我想再待一会儿……”
“小小姐,现在已经快到傍晚了,再不下山,天就黑了,路不好走,要是等明天天亮再走,我们会赶不上黎明时的退潮的。”科宾小声催促着,“如果你累了,下了山再休息吧,下山不辛苦。留在这里……不是很吓人吗?这里都是死人骨头……有人说这里晚上会闹鬼,还有鬼火呢。”
“闹鬼?”明娜眼中一亮,会不会……但她心中很快又推翻了这种想法。爷爷曾经说过,所谓的鬼火,其实是死人骨头里的一种成分在空气中燃烧而造成的,而那些怪声,其实是风吹到岩石洞里发出的声音,沙漠上也有这样的现象。爷爷早就说了,这都是别人的迷信说法。
那么,她还要不要再等下去?明娜再看看那面镜子,犹豫着不肯挪动脚步。
“小小姐,快走吧。”科宾似乎有些着急,左右张望几眼,催促道,“贵族老爷又不在这里,你留下来有什么用呢?他不是叫你先回去吗?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吧?”
这话倒提醒了明娜,爷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等他回来了,完全可以自行下山过海,就算自己不等他也没关系。他在大陆上长年独自游历,什么事也难不倒他,而且他还曾经来过这里……心里这样想着,明娜心定了一些,虽然仍是非常不舍,但还是迈动双脚往外走去。
她提起放在门边的魔法灯,却看到科宾若有所思地盯着镜子的方向,心里一阵紧张:“科、科宾,快走呀!”他不会发现镜子的秘密吧?
科宾应着,回头笑道:“你先走,我跟在后面,你就不会害怕了。”说罢环视四周的地面,确保没什么东西被落下来。
明娜想想也是,便先往外走了。有人陪在身边,跟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明娜觉得即使过道里比先前更昏暗,手里的魔法灯也不如先前明亮,但她心中的恐惧却大大减少,路过那停棺的石室时,也不再害怕了。
但科宾似乎在石室里磨蹭了一下才出来,明娜问他为什么耽误了这么久,他只说是觉得那镜子漂亮,就多看了几眼。明娜担心他会发现镜子连通着另一个世界,便匆匆拉着他离开了山洞。
洞外,已是夕阳西下。明娜看着暮色中的山石与树丛,忽然有一种身处另一个世界的感觉,爷爷也不在身边了,不知能不能回来,也不知他几时能回来,以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吗?
科宾小声催促着,她蓦然惊醒,忙熄灭魔法灯,正想习惯性地将它放进手镯中,才记起自己的手镯已经被爷爷拿走了,现在装东西的戒指,使用时必须流血,而且还要念咒语。当着科宾的面,她怎么方便这么做?只好抱着那灯,一步一步地往山下挪。
下山的确比上山容易多了,她只需要沿着上山时爷爷清出的道路,边走边滑。科宾的动作也非常灵活,一路上甚至走得比明娜还快。只用了两三个小时,两人便到达了山脚。
这时天已经黑了,就着有些暗淡的月光,明娜依稀能看到大海正在涨潮中,黑色的海水一**地漫上石阶,冲刷着本已不甚坚固的表面。放眼望去,一点通路的痕迹都没有。
明娜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拿食物不方便,还是尽快回船上去吧。想了想,她对科宾道:“科宾,回本岛的路,只在退潮时会露出来,但涨潮时,它也在吧?那么……那条路上的海水就比别的地方浅啦?我们涉水走回去,应该是可以的吧?”
科宾摇头道:“不行,涨潮时的海面比退潮时足足高了近两米,而且现在是晚上,看不清方向,也不知道哪里有漩涡,走回去太危险了。就算我这样的大人可以走,你一个小孩子,一定会被淹没的,咱们还是等明天吧。”
明娜有些泄气,摸摸肚子,再瞧瞧手指上套的戒指,考虑着要不要向科宾借把小刀来割手(她身上没有武器)。这时,科宾道:“饿了吗?我没带食物,不过这里附近应该可以找到吃的,就是没有淡水。”
明娜惊喜地转头去看他:“可以找到吃的吗?淡水没问题,我可以用魔法变出来!”她练得最熟的就是这个。
科宾有些吃惊:“那真是太好了,跟我来。”他转身往圣山东面走,明娜紧紧跟上。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一处乱石滩,在魔法灯的照耀下,可以看到临海处有一个天然的小水湾,圈起四五平方米浅浅的海水,碎石延伸入水中,有几只小虾小鱼被海浪卷进来,却被那一圈碎石拦在了湾里。
明娜叫了一声,放下魔法灯就扑了上去,捉来几条小鱼,用衣服下摆兜着,却不知该怎么办了。科宾搬了两块石头过来,用海水将石头表面擦洗了几个来回,道:“变点淡水出来,放进这里面吧。”明娜这才发现,这两块石头表面上都微微有些凹陷,顿时明白了科宾的用意,忙照他的话做了,又把捉住的小鱼放进水里。
“可是,要拿什么煮呢?”明娜问。虽然爷爷提过他那个世界里有人用石头做锅的,可她从没试过呀?
科宾又从山边找了些干草和干树枝来。秋冬时节,山上枯枝干草相当多,离海水远的,都不显潮湿,正是点火的好材料。然而,当科宾从身上掏出火石时,却犯愁了——他的火石是潮的,不知什么时候沾了水,根本打不出火来。
明娜看看火石,再看看干草,握拳道:“我来!”她虽然发不出火球术,但弄点小火星是不成问题的,枯草很干燥,一点火星就能烧起来。
事实也是如此。明娜看着越烧越旺的枯枝堆,不由得欢呼一声,协助科宾小心地将火移到石“锅”边上。科宾又在海边的岩石底下摸了几把,捞出几个扇贝来,撬开外壳,加了水,放到火上去煮。
香气渐渐飘散开来。石“锅”里的水很快烧干了,但小鱼小虾也熟了,沾着石头表面上残留的海水蒸发后剩下的盐粒,倒不难吃,扇贝肉更是美味。
明娜吃着吃着,不由得想起跟爷爷一起游历的日子。那时候,他们也常常象这样在野外就地寻找食材和工具,爷爷还会用她没见过的手法做出各种美食,让她每次都吃得饱饱的,几乎走不动路。
可如今,在她身边做饭给她吃的人,却不是爷爷,而爷爷,也早就抛下她,抛下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亲人,回到他原来的世界去了。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食难下咽,勉强吞下,却流起泪来。
科宾抬头看见,忙问:“怎么了?东西很难吃吗?”他有些难过,这样的饭食,对于他们家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不论是鱼虾还是扇贝,他们一但捞到,都是直接卖掉,自家只吃海藻、野菜和粗面糊。如果不是找不到别的食物,他才不会这么奢侈呢,可惜,贵族家的小姐仍然吃不惯。
明娜不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只是胡乱摇摇头,擦掉泪水,继续吃那贝肉。
填饱肚子,科宾早早挨着乱石滩上的一块大石头睡觉了,也劝明娜早些睡,好养精蓄锐。明娜在碎石上躺下,怎么都睡不舒服,仰望天空中的星星,又忆起了过去和爷爷在一起的情形,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天还未亮,她就被海风冷醒了,象只虾米一样绻缩着身体,往科宾睡的那块大石头挪,意图找个地方挡挡风。模模糊糊地,她瞄见科宾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手里瞧,翻来覆去地,脸色还不大好看,便开口问:“科宾,你拿的是什么?”
科宾先前没留意到她已经醒了,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没、没什么……”但明娜已经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了,是一块灰色的石头,呈菱形的,好象有些眼熟,但她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于是她问:“你拿着块石头干什么?”科宾脸色一黑:“没什么,随手拿起来看的。”说罢再看那石头两眼,便一把丢开,脸上隐隐有些不甘。
明娜有些不安:“科宾?”
“没什么,真的没事。”科宾胡乱擦了一把脸,站起身来,“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当他们回到海上通道前时,退潮已经开始了一会儿,那通路明明白白地呈现在他们面前。明娜回头再看了圣山顶上几眼,才在科宾的催促下离开了这座小岛。
太阳升高了,他们回到了船上,候在船上的两个船员看到只有他们两个回来,都很吃惊,连声问那位老爷在哪里。
明娜双手抱着魔法灯,低头道:“爷爷出发去冒险了,叫我跟你们回尤坦伯伯家里去。”
两个船员脸色都不太好,鲁尔还罢了,另一个脸黑黑的回了掌舵室,也不跟科宾打声招呼。鲁尔轻咳一声,勉强笑道:“很累了吧?先回舱里休息吧,我们回去了。”边说却边朝科宾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明娜没留意到他们之间的互动,自行回了房,躺在床上发呆,又哭了一回,直到下午,才到船员活动室找东西吃。
一进门,她便看到科宾和那个不知名的船员大眼瞪小眼地对坐着,似乎刚刚吵完架。她不解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科宾飞快地回答,瞄了那名同伴一眼,便对明娜笑道,“饿了吗?我给你拿点面包来。”说罢就起身往隔壁储存间去了。而那名船员,也对明娜笑了笑,便离开了活动室。明娜心中疑惑,真的没事吗?
次日清晨,他们回到了卡麦加城的码头。得到消息的尤坦赶来后,一看到明娜便大大松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胆?!居然追你爷爷去了?!要是在海里遇上危险怎么办?如果爬不上船又怎么办?!你这孩子真是……”他指着明娜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叹道:“算了,你是萧的孙女,当然比普通的孩子强,我也不好再责备你,但以后你还是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万一出了事,你爷爷一定会怪我没看好你的。”
明娜听得眼圈一红,低下头乖乖道:“我以后不敢了,对不起。”顿了顿,她又道:“爷爷生我的气了,他现在跑到别的地方去冒险,也不肯带我……他说叫我回来找您……”这番话她在路上想了好几遍了,但此刻说出口,还是有些脸红。
尤坦怔了怔,苦笑道:“你爷爷还是这个脾气,想要做什么,就要立刻去做,其实他大可以先送你回家的……算了,既然他把你托付给我,我就不能辜负他的信任。你先在我家住几天,我会安排船送你回家的。”
明娜向他鞠了一躬:“谢谢尤坦伯伯。”尤坦不在意地摆摆手,便让她跟自己走,同时吩咐手下,支付船员们的报酬,作为他们护送明娜回来的奖赏,他还特别指示每人多加一个银币。
回到尤坦家,西比拉早就等很久了:“爸爸,你明明说要带我出去玩的,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尤坦忙上前哄女儿,好说歹说,又答应给她买个彩色贝壳做的小鸟,才把西比拉哄顺了。明娜觉得无趣,小小打了个哈欠。
尤坦立刻发觉了:“明娜困了吗?先回房休息吧,早饭还没吃是不是?我会叫人送去的。”
明娜点点头,又向他父女俩道别,便转身往自己暂住的房间走。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前几天见过的那名大副闯进大厅,满脸焦急地冲着尤坦大声道:“老板!我们在海上的船被人连船带货扣下了!”
尤坦蓦然一惊,忙追问:“怎么回事?怎么会被人扣下的?!”
那大副递出一封信:“我们船上的人都被赶到小船上,好不容易才回到马特港,这是他们带回来的信,说是那些扣船的人写给您的。”
尤坦一把夺过信,打开看了,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黑,手上微微发着抖:“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他们凭什么这么做?!”
西比拉连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爸爸?爸爸?!”
但尤坦却收起信,吩咐管家:“把小姐送回房,让奶妈去侍候。”眼光却不知为何飘向了明娜的方向。
(我要重归4K党!!!)
第二卷 成长中的幼兽 六十二、西比拉的计谋
明娜困惑地眨眨眼:“尤坦伯伯,怎么了?”尤坦忙道:“没什么,你快回房间去吧,这不关你们小孩子的事。”说罢就领着大副进书房去了,还交待仆人去通知几个得力下属。
明娜歪歪头,半信半疑地回了房,但她昨天睡了很久,其实并不困,稍稍闭眼休息一会儿,就起身坐在窗台前发呆。回想起刚才尤坦的神色,她还是有些疑心的,他家的船被扣下,后果会很严重吗?他为什么看自己?
隔壁房间传来声音,西比拉似乎和保姆发生了争吵。明娜侧耳细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是西比拉要到外面去,却被保姆拦住,正闹呢。明娜撇撇嘴,心里实在不喜欢这个任性的“小姐姐”。
“嘭!”房门被撞开,明娜吓了一跳,却看到西比拉走了进来,还边走边回头对跟在她身后的保姆说:“你不让我找爸爸,那我找明娜总可以了吧?!”她一**坐在明娜身边的床铺上,朝明娜点了点下巴:“我无聊死了,你陪我聊一会儿天。”
明娜心里不太情愿,可是爷爷曾经说过,到别人家作客要有礼貌,所以便默许了。那保姆跟进房里,见两个小女孩呆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便不再阻拦:“那小姐就留在这里玩吧,我叫人给你们做点心。”然后就退出房间,关上了门,只是明娜分明还能听到她在门外吩咐两个女仆守住门口的声音。
西比拉忿忿地道:“我最讨厌奶妈了,她总是仗着小时候喂过我奶,就对我指手划脚的,什么事都不让我做,可爸爸却很信任她,老是叫我听她的话!”
原来西比拉的保姆也是她的奶妈啊?明娜想想自己的保姆,温妮虽然不是奶妈,但也的确老是管着自己的,不过她除了啰嗦点,专制点,偶尔发发疯(被明娜气的)、发发花痴(面对萧天剑时)以外,倒不算讨厌。
“爸爸的船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被人扣下船和货物呢?”西比拉自顾自地说着,“我爸爸可是卡麦加有名的大海商,谁会这么大胆扣我们家的船?叫长老会的人去抓他!”
是这样吗?明娜回想起在玛拿多碰到尤坦的情形,如果尤坦伯伯真的那么了不起,为什么要对那个伍德拍卖行的人那么恭敬?
她一直只是默想,完全不搭话,西比拉不高兴了:“喂!你怎么不说话?你不高兴跟我聊天?”
明娜忙道:“不是的,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爸爸的船会被人扣下。”
西比拉瞥她一眼:“你当然不会知道啦,这种事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懂?”
明娜撇撇嘴:“你还不一样是个小孩子。”不过她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然而,西比拉却似乎忽然对她产生了兴趣:“喂,我刚才听人说,你爷爷不要你了?丢下你自己走了?是不是真的?”
明娜顿时涨红了脸,争辩道:“才不是这样的!我爷爷……我爷爷他是要去冒险,不方便带我一起去!才不是不要我了!”他只是更关心自己的爸爸妈妈而已。
这样想着,明娜忍不住眼圈一红,只是不想被西比拉看低,才强忍着。
“真的吗?”西比拉怀疑地凑近了看她,明娜忙扭过头:“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爷爷是因为相信你爸爸,才会让我回这里来的。”
“哦。”西比拉重新坐正了身体,“那没关系,我家很有钱,多养你一个也没关系,反正我家有很多人。”
明娜生气了:“我又不是要在你家长住!过几天我就要回家了!我家里还有爸爸妈妈在!”
“咦?你还有爸爸妈妈?”西比拉一脸惊奇,“那你为什么会跟你爷爷在一起?我就从来不跟我爷爷一起玩,他又老又啰嗦,最讨厌了。”
“谁没爸爸妈妈啊?”明娜忿忿地,“我当然有,我妈妈就住在马特港!从这里过去只要搭船走三天!”
“你妈妈住马特港?那你爸爸呢?你爸爸妈妈不住在一起吗?”
这话明娜却不知如何回答,爸爸妈妈吵架了分开住,妈妈还有了情人,这种事怎么能告诉别人呢?她咬咬唇,硬着头皮道:“你爸爸妈妈也不在一起住啊,还有,你爸爸也经常不在家。转 载自 我 看書 齋”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西比拉脸上一点伤心的神色都没有,“我爸爸要去外面赚钱给我买好吃的食物、漂亮的衣服还有好玩的玩具,所以才经常不在家。那你爸爸也是在外面做生意赚钱的吗?”
“不是,他是个骑士,工作很忙。”明娜闷闷地回答,她已经有两年半没见过父亲了。
西比拉并没有留意到明娜有些低落的情绪,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正探头往窗外看:“喂,你过来!看那边,那个带小孩的女人。”
明娜依言望去,只见尤坦家大门口的花坛处,有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女人牵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正跟管家说着什么。他们母子俩都穿着整洁漂亮的白色长袍,女人的裙摆处也绣了几道彩色饰边,脖子上持着贝壳项链,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那是谁?”明娜好奇地问。
西比拉撇撇嘴:“住在附近的一个寡妇,明明穷得只雇得起两个女仆,还每天打扮得象个贵妇人一样,带着儿子来我家,其实就是想嫁给我爸爸,好抢我们家的财产。我最讨厌她了!她那个儿子也很讨厌!”说罢回头叫门外的女仆:“外面的人,叫管家把那个女人和她儿子赶出去,不许他们进来!”
女仆在门外应了一声,然后就有脚步声离去。明娜看到果然有个女仆走到屋前管家那里对他耳语一番,管家便对那女人说了几句话,后者一脸失望地带着儿子走了,她那儿子还吸溜着鼻涕,拿手一擦,随手往衣服上抹了一把。
明娜觉得有些恶心,忙移开了视线,但心里有些犹疑,“这样好吗?尤坦伯伯会不会生气?”
“才不会呢!”西比拉得意地道,“我爸爸最疼我了,我想要什么,就算他本来不肯,只要我哭闹一回,他就会答应,而且他又不喜欢那个女人。上回奶妈带了串绿松石项链陪我出门,她看见了,一脸心疼,就好像在割她的肉似的。爸爸还悄悄跟我说,她一点都没有富人家的气……气……”西比拉想了想,才记起父亲的话,“对了,是气度!所以说,只要我不答应,爸爸绝不会给我找个后妈的!”
原来是这样,明娜点点头,不由得想起自己的事。她也不想有个后爸,可是妈妈会答应吗?还有爸爸那边,虽然爷爷说,爸爸不是真的要离开妈妈,可是他对那个维罗妮卡那么好……
她抬眼望望西比拉,试探地问:“西比拉,我问你,真的只要你哭闹一场,你爸爸就不会娶后妈吗?是不是所有爸爸妈妈都会这样?”
“我不知道妈妈会怎么样,但爸爸是一定会的。”西比拉非常有自信地抬起小下巴,“我可是我爸爸唯一的女儿,他当然最疼我啦,如果他真的不肯答应,那我就绝食!不吃饭,不跟他说话,跑去淋雨、吹风!只要我生病了,不管有什么要求,爸爸都会立刻答应的!”
明娜有些瞠目结舌:“这……这不太好吧……”
西比拉狡黠一笑,挨在她耳边小声道:“不一定要真的病,那太痛苦了,只要装出生病的样子就行,只要我爸爸相信了,就会很担心,那时候我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照办!”
明娜张大了嘴,又马上闭了起来。西比拉的话提醒了她,小时候她也曾经在父母面前大吵大闹,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通常闹过一回,爸爸妈妈多半就会答应的。尤其是妈妈,虽然每次都很凶,但顶多就是骂自己一顿而已。除了三年多前她跟爸爸大吵一架回马特港娘家那次以外,自己一但哭闹,好象是心愿得偿的次数比较多。
她怎么会把这件事给忘了呢?爷爷总是教育自己,小孩子要乖巧听话,要懂得体恤大人,不要给大人添麻烦,结果自己习惯了当乖小孩,却把小孩子任性的特权给忘掉了。哼哼,自己既然可以违反爷爷的意思跟他去圣山,又为什么不能在爸爸妈妈面前吵闹,不许他们分开呢?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了!
说到底,爸爸妈妈还是很爱自己、很关心自己的。爸爸虽然三年多没来探望过自己,但每个月都会有书信来,还常常捎来精致的玩具;而妈妈,那次在魔法之都重逢,她得知自己又是生病又是受伤,可是大哭了一场,还差点病倒了。所以说,如果自己真的装病或是哭闹,他们也不会对自己不理不睬吧?
明娜拿定了主意,看向西比拉时,就觉得对方比刚才顺眼起来。这个性格不太讨人喜欢的新朋友,给她提供了很好的建议呢。
这么想着,她便笑着道:“西比拉,谢谢你。”
“咦?”西比拉听得一头雾水,“你干嘛要谢我?”
明娜眼珠子一转,笑道:“没什么,反正就是想谢谢你。”
西比拉一脸狐疑地望着她:“古古怪怪的。”
这时,保姆带着个女仆开门走了进来:“两位小姐,点心来了。”西比拉瞥她一眼:“今天吃什么?”
“是栗粉糕,老爷从大陆上特地带回来的果实做的。”保姆一边回答,一边把点心放在两个小女孩面前。
明娜笑着道谢,又问:“阿姨,尤坦伯伯的公事谈完了吗?”她很心急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马特港,好试验一下刚才的想法。
保姆有些迟疑:“这……刚才我看到书房门还是关着的,应该……还没谈完吧?”
西比拉疑惑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问问你爸爸,什么时候可以送我回马特港,我想妈妈了。”明娜又去问保姆,“等尤坦伯伯处理完公事,可以请您叫人告诉我吗?”
西比拉眼珠子一转,跳了起来:“为什么要等?这是很重要的事,我现在就带你去找我爸爸!”说罢拉起明娜就要往外跑。
保姆慌忙拦住她:“小姐,老爷说了不许你出去的。”西比拉瞪她一眼:“爸爸只是叫我不要出门玩,没说我不可以在家玩,而且现在明娜有重要的事要找爸爸说,要是被你耽误了怎么办?!”不等保姆反应过来,就拉着明娜跑出了房间。
明娜虽然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但想知道归期的心情压过了礼仪方面的顾虑,跟着西比拉跑向书房的方向。离房门还有两三米时,西比拉忽然停了下来,伸出食指对明娜“嘘”了一声,示意她放轻脚步。
明娜眨眨眼,心想难道她要偷听?可是这也太靠近门了吧?如果换了自己,在二十米外就要放轻动作了。刚才她跑过来时还把脚步放得这么重,此刻恐怕房间里的人早就发现了。
果然,西比拉才挨上门板,门就打了开来,破坏了她的图谋。明娜跟在她后边,十分窘迫。
开门的是个没见过的男人,个子微胖而矮小,鼻子上架着副眼镜,看上去挺斯文的。西比拉嘟着嘴对他说:“会计叔叔,你干嘛忽然开门啊?差点害我摔跤了。”
明娜闻言更窘了。
那位会计也很无语,移开了自己的身体,露出书房内的尤坦。后者道:“西比拉?你在门外干什么?”
西比拉一点羞色都没有:“爸爸,我不是来偷听的,是因为明娜有事找你,所以我特地带她来而已。”
尤坦的视线转向了明娜,明娜只好道:“尤坦伯伯,我想知道您什么时候可以送我去妈妈那里,我……我很想念妈妈。”
尤坦脸上闪过一丝僵硬,但转眼就恢复了正常:“这件事啊……放心吧,我会尽快安排的,用不了几天。”
明娜大喜:“谢谢您,尤坦伯伯。”旁边的西比拉却问:“真的可以吗?我们家的船不是被扣下了?还可以再派船吗?”明娜听了她的话,又重新担心起来。
尤坦微笑道:“事情的确有些麻烦,但我们会解决的,你们什么都不必担心。”
“真的?”西比拉扬起大大的笑脸,“我就知道什么事都难不倒爸爸!我爸爸可是卡麦加最有名的大海商!”望向父亲的眼光中满是崇拜。
尤坦笑着抱了抱女儿,又送她和明娜出门:“去玩吧,想要吃什么,玩什么,尽管叫管家去办。”明娜笑着道谢,才和西比拉离开了。
回房间的路上,西比拉脚步轻快,还不忘向明娜显摆:“我爸爸很厉害对不对?什么事都难不倒他,只有我才会让他头疼呢。”明娜暗自偷笑,但还是点头认可了她的话,西比拉更得意了。
她们路经一处走廊时,明娜忽然看到门外站着科宾,正满面笑容地对着管家点头哈腰,似乎在请求什么事,而管家皱着眉听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点头,带着他往书房方向走。
明娜疑惑科宾去书房干什么,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西比拉发现她的异状,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一脸不屑地道:“我还以为你在看什么呢,原来是那个巴斯奴隶。”
明娜忙道:“他不是奴隶,是你爸爸手下的船员。”
“反正他很快就要成为奴隶了。”西比拉撇撇嘴,“我听人说,他爸爸是个赌鬼,还爱喝酒,喝醉了失脚掉进海里淹死了。他们家欠了别人很多钱,如果还不上,全家都要被卖掉还债呢。他老是问人借钱,又还不起,讨厌死了,他迟早会成为别人的奴隶的。”
明娜还是头一回听说科宾的事,不由得大吃一惊。那个虽然总是在巴结别人,但对她一向很亲切的科宾,居然会身处这样的困境?她咬咬唇,暗自思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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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尤坦坐在正位上,双手合握,越握越紧。房中的另两人——一位副手与一位会计——也都神色凛然地等候着他的决定。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人忍不住了,对视一眼,副手先开了口:“老板,您快点下决定吧,您下了决心,我们才好安排后面的事。”
尤坦仍旧皱着眉,不说话。
会计见状便扫了副手一眼:“你以为这个决定那么好下吗?整整一艘大海船,满载了货物,其中有八成是别人付了订金的,如果我们延误了交货时间,就要赔双倍的钱!最要紧的是,这不是第一次了!接连两艘船都出事,以后别人还怎么会找我们做生意?!”他嘴里虽然这么说,手底下却暗暗做了几个手势。
“那你认为该怎么办?!”副手心神领会,装作不忿地顶撞回去,“谁不知道事情麻烦?可是那些人的条件实在太过份了!不但要送船和船员给他们,还要赔什么魔法水晶!这可不是两三万金币就能解决的事!答应了他们,我们船行也别想维持下去了!那个伍德只不过是几个贵族的走狗,凭什么要我们答应他那么过份的要求?!”
“别吵了!”尤坦有些不耐烦,“伍德的确不算什么,但我们是卡麦加人,要想在伊斯特做生意,就不能得罪贵族。尤其是现在……萧不在……”他叹了口气,又再沉默下来。
会计与副手对视一眼,前者凑近了尤坦道:“老板,钱什么的,都还是次要的,如果真的逼不得已,不得不答应对方的条件,我们拿剩下的几条船,辛苦几年,也能恢复过来。只不过……对方要求的魔法水晶,我们该怎么办?”
(为啥我总是刹不住……又上5K了……)
第二卷 成长中的幼兽 六十三、两难
尤坦闻言一阵头痛,他何尝不知这是件麻烦事?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当初萧天剑救人盗宝,他就一直在担心,本以为萧手段高明,不会留下痕迹,哪里想到那个被救回来的胖子如此愚蠢,居然又偷偷跑回家去找亲戚朋友,结果被伍德的人抓了个正着,就把萧给供出来了。转 载自 我看 書 齋不知是谁把萧搭乘他的船离开的消息告诉了伍德,结果对方就把他当成是萧的同伙,还以为萧是为了替他报复,才会偷走那颗魔法水晶的。
伍德拍卖行这两年一直在打他船队和店铺的主意,他是知道的。听说对方幕后的靠山是最近几年才发家的新贵族,在伊东颇有势力,眼红那些老贵族世家做海上生意得利丰厚,也想学着捞一把,不耐烦慢慢积累实力,就盯上了别人的船队,已经有两家卡麦加海商被他们侵吞了所有财产。之前伍德又暗中对他下圈套,打算一步步鲸吞蚕食。上次海船货物受损的事,就是他一时不察才吃了亏。
本来,如果伍德真的逼得太紧,他舍掉玛拿多的店铺和货物,顶多再舍两三条船,也能争取多些时间,等别处的货款到手,他就能撑过去。那样他虽然会损失惨重,但只要避开伍德拍卖行,象会计所说的那样辛苦几年,还有机会恢复过来,就算不能恢复,也不至于破产。
萧为他垫上那七千五百金币的赔偿,的确是帮了他大忙,让他不至于牺牲过半家产,但后来萧的盗宝之举,却无意中连累他落入更大的困境中。现在,伍德扣下他的船和货物,不但要求换取两条中等海船和二十名经验丰富的船工,还要他归还当日被萧偷走的水系魔法晶石,并且再多赔一颗同等级别的。
他已经欠了萧天剑七千五百金币,而萧向来的原则,是旧账未清,绝不添新账,他本来就不好再开口了,现在萧又不在,他要怎么去应付伍德的贪婪?
想到这里,尤坦心中对萧天剑这个朋友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埋怨:你要救人就救人,为什么要偷别人的魔晶?既然偷了,为什么不把事情做得更干净些?现在你说走就走,我这一大群人可都被你拖累了。
但他很快又唾弃自己的这种想法:是你自己不小心,中了别人的圈套,萧才会平白无故地花了一大笔钱,偷那魔晶不过是为了出口气而已,你怎么能怪他呢?
他脑中一片混乱,不知该怎么办?既担心被扣下的船和货物有什么差错,会害他不得不向订货商赔钱,但又不想任由伍德勒索,更怕得罪了伊斯特的当权贵族,以后生意会更难做,一时间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老板?”会计见尤坦迟迟不答,只好主动开口问了,“您还没想好吗?”
尤坦烦闷地抬起头,却正好看到两个得力下属互做眼色,顿时明白他们刚才是故意假装吵架,借以提醒自己的,心里不由得有些生气,但很快,他气又消了。说到底,两个下属都是为他着想,他不该责怪他们。于是他问:“你们有什么好办法,说说吧。”
副手与会计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前者才试探道:“我看……我们先去找订货商吧,把事情老实告诉他,请他把交货日期推迟几天?然后我们去找港务所,投诉伍德的所作所为!他们只不过是家拍卖行,凭什么扣我们的船?”
“那根本没有用!”不等尤坦发表意见,会计就先一步否决了这个提议,“让订货商知道这件事,就等于是告诉所有人我们船队无能,没办法保证货物的安全!而且伊斯特的港务所怎么可能会不帮他们本国人,反而为我们这些外国商人说话?!更别说伍德背后有贵族在指使!再说了,伊斯特的官僚办事拖拉,就算他们真的公正处理这件事,等判决下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们根本拖不起!”
“那你说该怎么办?”副手这回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两倍赔款,两倍啊!要是船出了事,损失就更大了。还有,要是伍德真的照信中所说的那样,让那些贵族下令禁止我们上岸做生意,我们永远都别想翻身!”
会计不说话了,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他忽然有了个念头:“说起来,这次的订货商,好象是老客户介绍的吧?他让我们签的那份契约,赔款怎么和伍德那回的那么象?也是两倍,船上运的,也多是玻璃制品和瓷器……”
三个男人彼此对视,都暗暗心惊。如果会计猜测的是实情,那么,即使他们倾尽全力,换回被扣下的船,只要伍德那边的人对船上的货物做点手脚,或者是直接侵吞,只把空船还给他们,那么他们就只能面对订货商的索赔了,到时候,别说辛苦几年恢复家业,恐怕他们连一条船都保不住。
好毒的计谋!这样一来,伍德和他背后的权贵们,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平白赚回尤坦的整个船队,外加一块贵重的魔法水晶。而尤坦一家和他手下的人,就只能重蹈过去那两个海商的覆辙了。
尤坦一咬牙,终于下了决定:“把我们手头上的钱都清算一下,再打听哪里有魔法水晶,至于他们原来那块……我去找明娜,当时萧把东西送给孩子了,我去向她要来。还有,去问跟萧一起出海的鲁尔他们,萧当时是往哪边走的,派快船去追!他只走了两天,又没带人,不会走远的,说不定还来得及。”
“这样可以吗?”会计有些怀疑,“您不是说他从不会借钱给还没有还钱的人?”
“现在怎么一样?”副手撇撇嘴,“这件事根本就是他惹来的,我们都是受了他的连累!”
“好了,别说了,就这么定了吧。只要萧出面,订货商应该会松口的,伊东的贵族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尤坦微微叹了口气。他做这一行有几十年了,白手起家,凭自己的实力挣下今天这份家业,没想到,他也有倚仗权贵势力解决生意纠纷的一天,他心中不由得起了一丝苦涩。
“谁在外面?!”会计忽然出声,接着一个箭步冲过去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的,赫然就是科宾。他一皱眉:“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尤坦等二人都警惕地望过来。
科宾忙向尤坦鞠躬,道:“老板,小人今天是来求见您的,刚才管家把我领过来,因为突然有客人,管家去招呼客人了,就让小人在门外等候。小人绝对没有做坏事。”
尤坦眯了眯眼:“如果是管家叫你在门外等,他会让你站在离门十米远的地方,这是惯例。你站在门前,真的没做什么事吗?”
科宾抬着看到眼前三个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他,心里知道自己必须要给出个令人满意的答案了,不然,自己一个小人物,随时都会被撕碎。他一咬牙,跪倒在地:“老板,小人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您,是关于跟您是好朋友的那位贵族老爷的。”
“哦?”尤坦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明白了,“对了,你当时也在船上,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对不对?快说!”
三人齐齐用迫切的眼光直视科宾,后者打了个冷战,犹豫了一下,才道:“老板不用再找他了,他……他去了另一个世界,根本就不会回来!”
“什么?!”尤坦猛地站起身来,身下的椅子被他的动作带得翻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是把场景重新转回来的分割线==================
明娜回到房间后,一直心情畅快,趁着西比拉有事离开了,她便关上门,用原来吃糕点的银餐刀割破指头,流出血来,滴到储物戒指上,念出爷爷教的咒语,戒指旁边便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戒指的储物空间非常大,比明娜现在的房间还有大一倍,装的东西杂七杂八的,数量相当不少。本来萧天剑曾经分类整理过,但之前他为了选出最需要的物品放入手镯,弄得有些乱了。明娜一眼望去,只能分辨出离自己最近的是什么东西。
她知道这个洞口是有时间限制的,当下也不多想,忙把自己的挎包、换洗衣物和零钱袋拿了出来,想起科宾的事,又多拿了两袋金币,心想虽然不知道他欠钱的数量,但两袋金币应该足够了吧?
洞口附近还有她当天用来爬船的绳钩,湿漉漉的,还散发着海水的味道,明娜连忙拽过它,准备回头拿去晒了还人,顺手又把魔法灯塞回去,还拿了些糕点和一本解闷的游记。这时候,洞口也差不多是时候关闭了,明娜便抓紧时间又找了一串彩色贝壳项链,以及一个墨石烟斗,打算送给尤坦父女作为住宿的谢礼。
这时,房门忽然被打开了,西比拉冲了进来:“明娜,咱们出去玩吧!”冷不防看到明娜面前的空间张开一个大洞,里面正闪闪发光的,是几块硕大的水晶,她不由得一呆。
明娜被吓了一跳,也有些紧张,幸好这时洞口关闭了,她便将床上放的东西捎捎归拢到边上,笑着对西比拉说:“不是说你爸爸不让你出门吗?怎么又能出去玩了?”
西比拉没理会她的问题,先是扑过来抓住了她,连声追问:“刚才那是什么?水晶吗?还是宝石?为什么会发光?”
明娜一阵头皮发麻,心想反正对方都看见了,只好答道:“是魔法水晶,爷爷给我的。”
“好漂亮……”西比拉两眼直盯着明娜,“你有那么多,干脆给我一个吧,我最喜欢水晶了,我的玩具和首饰,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不行。”明娜皱着眉拒绝了,“那些是魔法水晶,不是普通的水晶,你又不会魔法,送给你太浪费了。”
西比拉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我们家白吃白住好几天了,要你一块水晶也不行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的水晶多得是!”
明娜很不高兴,但还是没忘记爷爷教的在别人家要有礼貌的话,拿起刚才拣出来的彩色贝壳项链道:“我真的不能送你,你收下这个吧,是给你的礼物,也很漂亮。”
西比拉却夺过那项链大力往地下一掷:“我才不要这种便宜东西!”
明娜忙拣起项链,仔细一看,上面已经有两扇贝壳磕破了边角,也不由得生气了:“你不想要就不要,为什么要丢掉?!这是我一个个从海边拣回来又亲手串成项链的,本来打算送给我堂姐,因为你是我朋友,才会拿出来送你。你为什么要把它摔坏?!”
“你还好意思说我是你朋友,居然把送别人的东西拿来打发我?你讨厌!”西比拉娇蛮脾气犯了,随手抓起明娜先前掏出来的衣物钱币,就往她身上摔。
明娜一边躲,一边大叫:“你干什么?!”两人的争执声传出门外,引来了保姆和女仆,纷纷拦住两个翻脸的孩子,尤坦得到消息,也急急赶过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满地都是衣服鞋袜和钱,认得其中一件裙子是明娜穿过的,再听旁边的人小声报告两句,大致猜出了事情的起因,便朝女儿板起了脸:“西比拉!爸爸是怎么教你的?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没有礼貌?!还不快向明娜道歉!”
西比拉万万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居然会骂自己,眼圈一红:“是她小气!我只不过是想要一块水晶而已,她有那么多块,为什么不能给我?”撇了那贝壳项链一眼,“还拿那种便宜货应付我。”
明娜忙道:“我早说过了,那些是魔法水晶,普通人不能用的,不可以给你。这串项链是我自己做的,跟外面卖的不一样。”
“反正你就是讨厌!”西比拉朝她做了个鬼脸,又向父亲撒娇,哪知尤坦根本不买账:“好了,西比拉,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不对!魔法水晶是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快道歉!”
西比拉又是意外又是委屈,再瞄了明娜一眼,便哭着推开父亲往外跑了。保姆带着两个女仆慌忙跟了上去。
尤坦叹息一声,对明娜道:“身上痛不痛?西比拉那孩子被我宠坏了,居然那么没有礼貌,我替她向你道歉吧。”
明娜忙摆摆手:“不是的,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该跟她吵架……”她有些难过地看了一眼地上摔成两半的烟斗:“可惜,我本来打算送那个给您当礼物的……”看来要再割一次手指了。
尤坦却笑着将那烟斗收起来:“正好,我想找块墨石做点小玩意儿呢,就用这个改吧,谢谢你啦。”顿了顿,他又道:“你刚才其实是对的,魔法水晶跟水晶外表好象没什么差别,实际上价值相差十几倍呢。怎么能给西比拉当玩具?”话刚说出口,他忽地心中一动,但又很快把那想法压了下去。伍德一定会找人检验的,拿普通水晶冒充,根本不可能混过去。
明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尤坦伯伯,其实……爷爷把所有普通水晶都带走了……剩下的都是魔法水晶……如果是其他不太贵重的东西,送给西比拉也没关系,可那块水系魔晶是爷爷送我的,我不想送给别人。其他那些……爷爷说了是给爸爸的,我不能动。”
尤坦听萧天剑说过些两个儿子的事,大概明白他的用意,只是,把那么多贵重的东西放在孩子身上,实在不同寻常,他眼神扫过明娜手上的戒指,还有那用手绢临时包扎起来尤带血印的伤口,略有些紧张地问:“这个……戒指,不是你爷爷的吗?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明娜也很紧张:“这个……是因为爷爷去冒险,带这个不方便,所以、所以拿走了我的储物手镯,把这个交给我了……”她身上开始冒汗,觉得这个借口实在不太高明。
尤坦心中一黯,想起刚才科宾说的话,心中有数,勉强扬起笑脸道:“那你要好好保管哦,等你爷爷回来了,再还给他。你安心在这里玩两天吧,船很快就会安排好了。”
明娜转露出甜甜的笑:“谢谢尤坦伯伯。”送对方出房门后,便回身收拾起地上的物品,把所有需要用的东西都放进自己的小挎包中。
而尤坦,一走出房门,脸色便阴沉下来,他浑浑噩噩地走回书房,无视房中的三个人,一**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萧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照科宾所说,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那他怎么办?!
他身上发冷,心上更冷。没有了萧,他根本没人可以依仗。如果不答应伍德的要求,他就必须向订货商赔双倍的钱,损失惨重,以后还很可能不能在伊斯特做生意;如果答应,他就必须想办法满足对方所有条件,即使是倾家荡产,即使是背叛朋友,可他就算真的这样做了,还是有可能要向订货商赔双倍的钱,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绝路。
他该怎么办?
他老了,不象年轻时那样有精力,如果这次破了产,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赚一份家业回来。他自己受苦不要紧,西比拉怎么办?可怜的小宝贝,从出生以来就没吃过一点苦头,自己长年在外,不能陪伴她成长,已经对不起她了,怎么能叫她跟自己一起吃苦?
会计等了许久,见尤坦只是在发呆,便严肃地问了句:“老板?是不是……有了确切的消息?”身旁的科宾也是一脸紧张。
尤坦抬起头来,望向科宾:“我真的不知道是该感谢你,还是恨你……”打破了他的幻想,却让他摔得那么重。
科宾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不管怎么说,只要老板能度过眼前的难关,他就能得到一笔大大的赏钱,不但能还清所有债务,母亲和妹妹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会计和副手却是眼前一亮:“这么说……”
尤坦叹了口气:“就……照你们的计划去做吧……”
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这一章会不会写得太复杂?能看明白吗?我尽可能写得清楚详细些了……)
第二卷 成长中的幼兽 六十四、表面上的
第二天早上,明娜吃过早饭便去找尤坦家的管家,打听科宾的事。
管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了她:“您是说那个巴斯船工吗?他住在下城区,离这里很远呢。那里环境又脏又乱,您这样的小姐怎么能去呢?您有事找他,派个人叫他来就行了。”
明娜正想说出原因,但很快又记起这个管家似乎不太喜欢科宾,如果直接说出自己想送钱给科宾,他不知道会说什么呢。想了想,便道:“呃……那天在圣山的时候,科宾护送我下山回船,非常照顾我,所以我想……我想送他点礼物,当作谢谢他。”
“原来是这样。”管家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微笑着道,“您真是太仁慈了,这只是他应该做的事。不过您既然想见他,我就让人去叫他来吧。”
“谢谢管家伯伯。”明娜笑着道谢,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西比拉,不由得有些尴尬。
自从昨天她们俩闹翻以后,西比拉一直在房间里大吵大闹,连饭也不吃,尤坦为了哄女儿,也没顾得上吃饭,因此明娜的午餐、晚餐和今天的早餐,都是在自己房间里一个人吃的。她不想碰见西比拉再吵起来,两人的房间却又相邻,刚才她离开房间时,还是特地观察过,确定不会遇上对方,才出来的,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西比拉也是一脸不自在,撅起嘴甩开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很快又勉强转过头来,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早上好。”
明娜顿时瞪大了眼,西比拉居然主动向她打招呼?!这太神奇了!她太过于惊讶,以至于说话都不太利索:“早、早上好。”
接着,西比拉的眼神飘向了天花板:“今天天气真不错。”
“呃……啊,是,不错。”明娜有些发呆。一旁的管家则谨慎地收敛了脸上眼中的震惊之色,恭顺地低头站在边上,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大概是场面太过诡异,西比拉也察觉到了,清清嗓子,道:“昨天的事……对不起了,我不应该摔坏你送的礼物。”眼睛却是望着别的方向。
明娜再度震惊了,但这回她没发呆,立刻反应道:“不,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该跟你吵架的。”
“那……”西比拉仍是不正眼看她,“我们就算和好了?”她随随便便地伸出了一只手。
明娜却忽然想起了精灵森林里的小叔叔拉德洛,他也是个嘴上别扭,其实内心温柔的小男孩(至少外表上是)呢。她微微一笑,握住了西比拉的手。
场面终于正常起来了,管家悄悄松了口气。西比拉似乎也有同样的感受,瞥了管家一眼:“刚才你们在干什么?”
“我请管家伯伯替我找人叫科宾来。”
“科宾?那个巴斯奴隶?你找他干嘛?”
“明娜小姐说送点礼物给科宾,感谢他在圣山时照顾过她。”这次回答的是管家,西比拉一听就不高兴了:“不过是一个巴斯奴隶,你送礼物给他干什么?先说好,你只送了我一串便宜的项链,送给他的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不许比我的值钱!不然……不然我就生气了!”
明娜有些为难,虽然不知道科宾欠了别人多少钱,但那串贝壳项链是她自己做的,一个铜板也没花,西比拉所说的不许比她的值钱,是指什么意思呢?
西比拉见明娜犹豫,两眼一瞪:“你真的要送他贵重的东西?!”
“咳,我知道了,你别生气。转 载 自 我看 書 齋”明娜忙安抚住对方,她可不想再跟尤坦伯伯的女儿闹翻了,早上她看到尤坦伯伯的时候,发现他的白头发多了很多,一定是为了西比拉难过吧?她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至于科宾的事,她只说“知道了”,又没答应什么,只要她悄悄找机会把钱给科宾,不让西比拉知道就行啦。
她暗暗为自己的“头脑灵活”而得意,而西比拉也以为她真的听了自己的话,心情也好起来,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态度:“今天一起出去玩吧?爸爸给了我好多零用钱,说我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叫我带你去逛街。”
明娜应了,既然尤坦发了话,她自然不会推托,来了卡麦加几天,她还没好好看过这个国家、这个城市呢,有机会当然要好好逛逛啦。
卡麦加城,其实是岛国卡麦加的都城兼唯一的城市,除它以外,整个卡麦加国就只有几个小镇和村庄,大部分地方不是山地就是低洼地区,周边的小岛上原本有过人烟,但最近几十年,都纷纷迁移到本岛的城镇或村落去了。
卡麦加城分为上中下三个城区,上城区住的是本国的达官贵人、大中海商以及外国侨民。后者当中,有些是来做生意,有些是来度假的,有些却是在自己的祖国犯了政治上的错误或者闯了祸的贵族,贪图卡麦加气候温和、远离大陆,选择这里作为流亡国外的暂居之所。上城区的所有居民都颇有身家,因此这里是全城最富庶、最整洁也是最热闹的地方。
中城区住的是所谓的小康人士,包括船行、商行的普通职员、小海商以及较高级的船员,比如船长或大副二副之类的。由于卡麦加海运发达,三个人当中就有一人从事与船相关的行业,因此中城区的人口相当庞大。不过,相对于富人而言,这些所谓的小康人士或是中产阶级,事实上只是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屋——大部分是木屋,只有少量的贝壳石屋,家人拥有收入较稳定的工作,有干净整洁的衣服,能够保证一日三餐,偶尔还有闲钱买点肉吃,如此而已。
下城区就是所谓的贫民区,住在这里的,大部分是卡麦加人,也有少数的巴斯人,他们住着简陋的房子,衣不蔽体,天天都要为填饱一家人的肚子而奔波劳碌。上百年来,除了寥寥无几的数人能凭借自身努力和偶然机遇发家,成为中城区居民以外,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要受穷,无法翻身。有些人不能忍受这种日子,走上邪路,成了流氓混混,依靠赌、抢、偷之类的旁门左道挣钱。下城区也因此成为治安与环境最糟糕的城区。
明娜所暂居的尤坦家,是位于上城区最多富人聚居的地带,附近不远就是集市。但这个西比拉所说的“全卡麦加最繁荣的商业街”,在习惯了韶南繁华景象的明娜看来,甚至还比不上魔法之都的街道,几十家店铺,卖的货物都相当单一,除去几家卖大陆商品的店外,其他铺子卖的多是海产。
不过明娜对那些品种丰富的海产还是相当感兴趣的。萧天剑带着她沿海岸北上时,没少给她做鱼虾蟹和各种海产吃,因此明娜看着那些质量相当不错的鱼干、扇贝、海带、海星等物,都有些想流口水。只是想到那根泡过海水后被塞进储物手镯里发臭的绳子,她总算保留了理智,只挑了一些方便存放的鱼干、干贝、干海带和虾干,用木箱装着,由西比拉带来的仆人送回家去,等尤坦安排船送她回去时,再搬上船——她可没打算把那些东西放进戒指里去。
除了吃的,她还买了些可以用来配制魔药的藻类,又搜刮了不少贝壳项链,打算作为送给堂姐们的礼物。现在她也有些明白西比拉为什么发火了,卡麦加的贝壳首饰实在又多又漂亮,而且真的很便宜,她买了一大堆,也只花了不到三个银币,怪不得西比拉会为那条项链生气呢。
还有卡麦加特产的白色细麻布,是用岛上特有的植物纤维加上麻线织成的,比平常的棉布要硬挺些,有的布还用本地特产的植物染料染成的彩线织出花纹来,十分别致好看。这种布在卡麦加十分流行,却不太受大陆上女士们的欢迎,因此只在本岛售卖。明娜特意选了两匹,打算送给温妮做衣服。
只是到了晚上,明娜就要割破手指将东西放进戒指中。看着手指上的伤痕,她扁扁小嘴,打算不再老是依靠戒指了,说到底,她还是更习惯使用自己的储物手镯。
明娜在西比拉的带领下一连逛了两天,买了不少东西,花的钱却不多,心里十分满意,对西比拉也更亲近了。她虽然觉得这个新朋友脾气太大太任性,但只是被宠坏了而已,她对自己还是相当热情的。
只是有一件事,她觉得很奇怪,就是西比拉似乎对她手上的戒指很感兴趣,老是偷看,但她一发觉,西比拉就会装作没有看的样子,说起其他的事。
不仅仅是西比拉,连尤坦伯伯和他手下的那位会计先生,也常常盯着她手上的戒指看。后者本来不常来的,却一连两天都上门作客,不去跟尤坦谈生意上的事,却总是给明娜捎些大海螺啦、小木雕啦、草编猴子之类的小玩意,然后便悄悄盯着她的戒指瞧。奇怪的是,西比拉完全没有不满的意思。
为什么他们都对她的戒指感兴趣呢?明娜有些不解。但当她跟着西比拉去逛一家首饰店,同去的保姆以不适合孩子的名义拒绝了店主推荐的一款黑水晶戒指后,明娜忽然想到了缘故。
爷爷留给她的储物戒指,外表十分古朴简单,就是刻有水纹图案的黄金戒指上嵌了颗圆形的魔法宝石,而这颗红宝石,实际上有成年女子的拇指甲般大小。从前爷爷戴着它时不显,但她这样的小孩子,带这样大个头的戒指,怎么看怎么奇怪。西比拉他们老是瞧她的戒指,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晚上,明娜拿出戒指看了又看,决定暂时把它摘下,找根结实的绳子穿起来,当作是项链一样挂在脖子上好了。
“你在干什么?”西比拉凑了过来,最近两天她们已经非常亲密了,常常凑在一起。
“我在想……老是戴着戒指太奇怪了,还是找根绳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吧。”明娜回答。
西比拉盯了那戒指好一会儿,道:“这个就是爸爸说的储物戒指吧?是你爷爷给你的,对不对?”
明娜以为是爷爷告诉老朋友尤坦的,并不觉得奇怪。
西比拉再凑近了些:“我以前没见过储物戒指,不知道戴起来是什么感觉,能借我戴一会儿吗?就一小会儿。”
明娜有些犹豫,爷爷曾经说过,这种储物器具,是不能轻易交给别人的,除非认定那人可以信任。
“怎么?借来戴戴都不行吗?真小气!”西比拉翻了个白眼,“你还说是我的朋友呢,我又不是问你要什么魔法水晶,借来戴一小会儿有什么关系?我又拿不到里面的东西!”
这倒是真的。明娜想了想,还是不想跟西比拉因为这样的小事而翻脸,便把戒指递给她:“好吧,就给你带一小会儿,但你千万不要弄丢了。”
“知道了。”西比拉高兴地戴上戒指,然后发现自己的手指稍稍有些粗,戒指只能套进小指中,但她并不在意,看了几眼,小声嘀咕一句“也不怎么好看嘛”,就起身往外跑:“谢谢你啦,我叫人给你做好吃的蛋糕!”
明娜喊了她几声,见她一去不回头,只好由她去了。不久,西比拉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头发在两天内便白了一半的尤坦。明娜忙起身向他问好,他笑着点头示意:“西比拉叫人做蛋糕,吩咐的是她喜欢的那种,我已经叫人把今天新做好的桔子蛋糕送过来了,听说你最爱吃,是不是?”
明娜惊喜:“真的?谢谢尤坦伯伯。”转头去看西比拉,却意外地发现她手上的戒指不见了,吃了一惊:“西比拉,我的戒指呢?”
“你说的是这个吧?”尤坦张开手掌,露出掌心处的一枚黄金水纹图案嵌红宝石戒指,“你这孩子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借给西比拉?她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你快把戒指收好吧。”
明娜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戒指:“谢谢伯伯。”她重新戴上戒指,忽然觉得有些古怪,又将它脱了下来。
“怎么了?”尤坦脱口而出,语气中含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好象……有点松……”明娜再套了几次,觉得戒指环似乎比原来大了些,“真奇怪。”
(终于是4K了,噢耶~~~)
第二卷 成长中的幼兽 六十五、台面下的
尤坦轻咳一声:“大概是西比拉的手指太胖,把指环撑大了吧?”
是这样吗?明娜疑惑。这个戒指是会随主人的手指粗细而变化的,就算被西比拉的手指撑大了,自己重新戴上时,也应该变回去才对。
西比拉对这种猜测非常不高兴,委屈地撅起嘴:“我的手指才不胖呢!”瞪了明娜一眼,就跑出去了。明娜见她生气了,吐吐舌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先把戒指放进口袋里。
尤坦道:“我听说你打算要用根绳子把这个当链坠那样戴起来,对不对?刚好我这里有几根卖剩的比绳,是用月光草汁浸泡过的,给你一根吧,当作是那个烟斗的回礼。”
明娜忙接过对方送过来的丝绳,那是六根银蚕丝交缠编成的一根细绳,泡过月光草汁液,通体雪白,闪着银光,据说是相当牢固的东西,连一般的刀子都无法割断它。她高兴地道谢:“谢谢尤坦伯伯,这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尤坦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看着她的动作,脸上的笑容却微微有些苦涩。
明娜刚戴上戒指做的项链,便有人敲门,会计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盘桔子蛋糕:“我听厨房的人说老板在这里,就顺路把这个送过来了。明娜小姐,咱们一起吃蛋糕吧?”
明娜心里正高兴,甜甜应了句“好”,便主动摆放起杯盘刀叉,还为两位客人准备了茶,抬头正要邀请他们入座,却看到尤坦与会计之间正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但气氛似乎不太妙,前者的眉间隐含怒意,后者则是有些讪讪的。
“怎么了?”明娜好奇地问。
“没事没事。”会计笑着把蛋糕放在桌上,“我有件工作没做好,老板生我的气呢。不过老板很快就会原谅我的,对不对?”他抬头望向尤坦。
尤坦顿了顿,才点了头,往椅子上一坐,就要拿刀去切蛋糕。明娜伸手去帮忙,会计却抢过银刀,道:“我来我来,算是向老板陪罪吧。”
明娜听到他这么说,就缩回了手,只是不知怎的,会计手里的银刀居然往她手上横了过来,她一时没留意,手上一凉,已被划破了皮,血液一滴滴地落下,正好滴在装蛋糕的盘子里。她这时才感觉到疼痛,不由得叫出声来。
“对不起对不起。”会计急急掏出手帕替她捂住伤口,“我真是太不小心了,我这就去给你拿药。”他转身往门外跑,却顺手带走了沾有血迹的蛋糕盘。
明娜忍着痛,看着本已伤痕累累的手指上新添的伤口,欲哭无泪。她从小挎包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止血剂。魔药几乎全被爷爷带走了,只剩下这一瓶而已。
尤坦看着明娜的动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忙接过药瓶,一边帮她上药,一边低声说:“明娜,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尤坦伯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又不是您弄伤我的。”明娜小声嘀咕着,心里有些埋怨那位会计的粗心。她的伤口沾了止血剂后,很快就愈合了,但那条深深的疤痕,却要过两天才能消失。
尤坦没回答,他用干净的手绢替她包扎好,道:“你手上的这些伤口是为了打开储物戒指割的吧?其实你不一定要事事用它,想要什么东西,就跟管家说,他会帮你弄来的;买了什么东西,也不用放进去,象前天的海产那样,叫管家帮你装好箱,过两天一起带上船就行了。为了拿点东西把手指伤成这样,你爷爷知道了,一定会骂我。”
明娜傻笑几声,心里非常赞成这句话。不过,尤坦伯伯怎么会知道她打开戒指需要流血?
她这样问了,尤坦脸色一白,吱唔道:“是……是你爷爷以前告诉我的……”
哎?爷爷以前不用流血就可以打开戒指啊,为什么会告诉尤坦伯伯这件事?
尤坦额上冒出了冷汗,忙道:“好了,时间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说罢摸摸明娜的头,就出了房门。
明娜也觉得有些困,打了个哈欠,打算去找西比拉道声晚安,谁知保姆说她已经睡了,只好回自己房间去。
书房中,尤坦和两个得力下属以及科宾四人,齐齐围着刚刚用一枚临时赶造的戒指换回来的储物戒指,借助明娜流的血以及科宾听来的咒语,打开了连接储物戒指的空间洞口。
一般人都不知道,其实科宾记忆力很强。他从小没受过教育,凭借这出色的记忆能力以及殷勤讨好,才从资深的船员们身上学到许多航海知识,从一个小小的船工,拼搏到今天离三副只有一步之遥的程度。那天萧天剑在石室中教孙女咒语,大概是因为心情太过激动,并未发现科宾悄悄潜入了石室过道一侧的墓室中。石室寂静,萧天剑又没降低声量,还重复了好几回,因此科宾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洞口一打开,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到里面的情形,由于明娜最近塞东西进去时,曾顺手整理了一下,因此他们只能看到离洞口不远处,有一大堆不知是宝石还是魔法水晶的物品,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流光溢彩,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呆住了。
唯一还能保持头脑冷静的就是尤坦,他认识萧天剑久了,又做了几十年生意,见过不少珍宝,因此只是略一晃神,便清醒过来:“咱们抓紧时间吧。”他立刻凑进洞口去寻找自己的目标——那颗水系魔法晶石。
戒指中的宝石和魔晶都堆放在一起,一时间不知道哪颗才是,他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出几颗外表有些象的。洞口很快关上了,他忙调头去检查自己找到的东西,发现只有两颗是魔法水晶,淡绿色的,比那颗水系魔晶要次一等,其他的都是海蓝宝石。
尤坦只好再试一回,将已经半凝固的血液抹上戒指,再让科宾念咒语。不过,这一回洞口打开的速度慢了很多,洞口范围也小了,他知道时间紧急,便对其他人说:“大家一起找吧,专门找水晶!”
会计等人从怔忡中清醒过来,忙和他一起伸手进洞里翻找,找到什么就扒拉出来,也顾不上细看。就在洞口即将再度关闭时,尤坦发现了目标,急忙将它捞了出来。
明娜的血已经凝固,不能再一次打开洞口了,尤坦没有在意,但会计脸上却隐隐有些惋惜的神色。
尤坦细细打量那水系魔晶,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了……”副手在旁边也笑道:“这回还是多亏了大小姐呢,她不是很想要一颗魔法水晶吗?要不要在这里挑一颗好的给她?”
尤坦也暗暗庆幸女儿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极好的机会,但在这个问题上,还没有发昏:“她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魔法水晶和普通水晶的差别,拿这些给她,太浪费了。之前我去韶南进货时,买了几套不错的水晶首饰,本来打算新年时送给长老们的夫人,让她挑两套喜欢的就行了。”他又把那两颗淡绿色的拿过来,三颗魔晶一起用小匣子装好:“找不到同等级的魔晶,用两颗次一等的顶上,应该没问题吧?”
他和其他人都不是魔法师,不清楚魔晶的分级,但如果将它当成是宝石那样界定的话,两颗次一等的,应该不会比一颗大魔晶差才对。
众人纷纷点头,尤坦便把装魔晶的小匣递给副手:“明天一早,你就带上这个,搭码头上那艘中等海船去玛拿多吧,多带几个人,我已经挑选了一些不安分的船员,还有奴隶,你将这些人连船和魔晶一起交给伍德,也算是满足了对方的条件了。”
副手忙接过匣子应了,又道:“放心吧,老板,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尤坦轻轻点头,见会计仍在看那些捡出来的宝石,便道:“不要再看了,那些不是我们要的东西。”
会计有些不好意思:“老板,我只是想看看成色怎么样,能卖多少钱,这一回我们船行损失太大了,卖掉一些宝石,或是送给达官贵人,我们也能轻松一点。”
尤坦皱了眉,默默从旁边的柜子中拿出一只小木箱,将所有宝石和剩下的魔晶都装进去盖好盖,道:“这些东西我们绝不能动!萧跟我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他对我一直很不错,还借了一大笔钱给我应急。他现在不在这里,或许永远都不能回来,我不能照顾好他的家人,反而还要算计他的小孙女,已经很对不起他了。我偷那几块魔晶,是逼不得已,但这些东西,我一定要还给明娜和她的父母。”
会计涨红了脸,嚅嚅地不知该说什么,副手一向是个直性子,忙道:“老板,如果这些宝石我们不能动,那我们哪里有钱去赔订货商的款?难道真的要卖船卖店吗?!反正已经拿了几块,再多拿一些……”
“够了!”尤坦打断了他的话,“那块水系魔晶,本来就不是萧的,萧得到的手段也不光彩,我替他还给别人,也不算是坏事。另外两块小点的,我还打算要把钱补给明娜呢,算是我从她和她父母那里买的。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就这么定了!”
会计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出声,眼中却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嘴里还在嘀咕:“我们都快破产了……”
尤坦看了他几眼,放缓了语气:“其实,赔款的事,我已经想出了一个办法。昨天我跟另外三家海商谈好了,以高出市价两成的价钱从他们手里买玻璃器皿和瓷器,他们跟我们是在同一个地方进货的,只是数量不及我们,三家加起来,也足够了。如果我们船上的货真的出了问题,就用这些货物顶上,订货商那边就不会让我们赔钱了。如果我们的货没事,就把那三家的货另外卖掉,那我们损失的,也只是那两成的价差而已,本来利润就有三四成,我们只是少赚些,不算亏本。”
会计与副手听着听着,神色都放松起来:“这个办法好!我们怎么没想到呢?”不过前者很快又说:“可惜了,两成呢,其实一成他们也肯卖的。”
尤坦冷哼:“价钱高,他们才答应得爽快。”他从桌上的信封中拿起最上面的一个,递给副手:“三天后他们的船就到马特了,你明天带上我的信出发,到了玛拿多先验船和货,如果有问题,就直接把信送给马特港店铺的鲁道夫,叫他去向那几家海商要货。时间要抓紧,别耽误了交货日期。”副手郑重应下,接过了信。
会计左想右想,还是有些不太甘心:“可我们还是丢了两条船,如果再还钱给明娜小姐的父母,那我们的损失也太大了。老板,反正我们已经拿了他们的东西,这些宝石都随便堆在戒指空间里,他们大概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根本不会察觉的。戒指我们找机会换回去,明娜小姐不会知道,可我们没法再打开戒指的空间,一但把这些东西送回去,不就等于告诉他们我们拿了里面的东西吗?”
“本来就应该告诉他们才对,现在赶时间,又怕明娜不合作,我才做这种事的。”尤坦有些黯然,“但如果一直瞒着,就太无耻了。我已经写好了一封信,把事情全都说清楚了,打算连戒指还有这些宝石水晶一起送给明娜的母亲,毕竟小孩子身上带那么多值钱的东西太不安全了……希望他们一家能够原谅我们。这两天,我完全无法安睡,我一辈子都没做过这种事……”
顿了顿,他微微振作起精神转向副手:“我知道这些事都要你去办,你会很辛苦,但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们俩了,他要留下来帮我管理船行,只好托你去跑腿。把大船要回来以后,也不用再开回卡麦加,就在玛拿多或者马特卖掉吧,店铺也全部卖掉,得来的钱,连同收回来的货款,都送到明娜母亲那里去,不但是还魔晶的钱,还有之前欠萧的……如果有剩余,再拿回来。以后我们也不去招惹伍德了,改到古登堡做生意吧,船少了,路程也近,赚得少些,反而更稳妥。”
他话说到这里,脸上已经满面疲色,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我老了,以后船行的事,也不想多管了……西比拉不懂做生意,我也不想再整天在外头奔波。你们两个从十几岁就在我身边工作,是我最信任的人。以后船行的事,就由你们负责吧。好好干,我的一生心血,就交给你们了……”
会计与副手二人都红了眼圈,前者更是满脸愧色:“老板,我……”尤坦摆摆手:“你们都是为了我,我知道的。”他望向一直沉默的科宾:“这次,多亏你了,我知道你是个能干的孩子,只是受了出身的连累。如果我能顺利度过这一关,一定升你为三副,就算……幸运女神真的不肯站在我这边,我也会推荐你到别的船队去的,放心吧。”
科宾咬着唇,强自压抑住眼中即将冒出的泪水。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一但当上三副,只要预支半年薪水,足以归还所有债务,还能把母亲妹妹接出下城区,过上安乐的生活。
会计擦了擦眼中的泪水,无意中看到桌上的信,顿时瞪大了眼:“老板……明娜小姐的母亲……是朱法子爵的女儿?!”
尤坦点了点头:“对,这是萧告诉我的。怎么了?”
“全马特港,不,全伊斯特做香料生意最有名的就是朱法子爵家,他家的香料,数量不是最多,却是最好的。如果……如果我们能跟他们合作,一年只需要运四五船香料,不出三年,就能把这次损失掉的钱全部赚回来了,而且朱法家在马特港很有影响,伍德就算想对我们不利,也不敢得罪他们家的!”
会计越说越兴奋,副手却在旁边泼他冷水:“可是老板这封信送过去,朱法家就算不生我们的气,也不会跟我们合作吧?”
尤坦皱了皱眉,摇头道:“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不用劝我。”
“我并不是劝您对朱法家隐瞒这件事。”会计显得信心满满,“还给他们的钱,一个铜板都不会少,只要……您稍稍改变一下信的说法就行!”
尤坦半信半疑,他是商人,只要不违反原则,做事灵活一些,倒没什么,只是,会计打算要他怎么说呢?
(其实,尤坦也不是坏人……_b)
第二卷 成长中的幼兽 六十六、归航
又过了几天,明娜心里开始焦急起来。尤坦伯伯明明说很快就会安排好船只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提起送她回家的事呢?听说前几天就有船出海,却没通知她,她去问,得到的答案是,那船不是去马特的,并不顺路。她有心要再追问归期,但看到尤坦全家都在为船被扣下的事忙碌,她又不好意思催得太紧。
她觉得日子过得很无聊。尤坦虽然表面上对她管得很松,实际上不如爷爷放纵。她不论是在家还是出门,都会有人跟着,而且出门也只能在上城区活动。整个上城区也就那两三条商业街,逛两天就厌烦了,她改到码头那边看人搬货运货,船只进港出港,但也仅仅是打发时间而已。她有过偷跑的前科,因此尤坦守得很紧,连到别人的船上玩都要拦着。加上西比拉自从那天借戒指去戴,被父亲说了句手指粗以后,就生了她的气,对她冷淡起来。明娜天天数着指头算日子,觉得时间很难熬。
她本来还想趁有空复习一下魔药的,不过尤坦一听说她有了这个打算,就说自己怠慢了她,特地找了本地卖唱的艺人给她解闷,还送了很多玩具过来,惹得西比拉很不高兴。明娜不好意思,也就不再提了。
好不容易,这两天尤坦家里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尤坦本人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明娜好奇地向管家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马特商行那边的人送了信来,说那艘被扣下的船,对方已经还回来了,后续事项也得到了顺利解决,船行的生意重新走上正轨,因此全家都很高兴,尤坦还特地交待管家,给家里每个仆人都赏赐五十个铜板呢。
明娜也为此高兴,忙前去找尤坦,祝贺过后,小心地提起了自己回家的事。
尤坦略一沉吟,便笑道:“没问题,前几天我家里不太方便,因此一直耽误了这件事,我现在就叫人去安排吧。不过,码头上还剩一艘大船,过两天就要南下韶南运货了,这是早就跟那边的商人约好的。还有一艘中等的在船坞里修理,三天后才能出海,剩下的就只有你和你爷爷去圣山时搭的小船了。小船不如大船稳,你再等三天怎么样?”
明娜早就闷得发霉了,根本不想再等三天,忙道:“坐小船就可以了,尤坦伯伯,我想早点回家见爸爸妈妈,你就答应我吧。”那艘小船说是“小”,其实也不小了,她并不害怕。
尤坦考虑了一下,勉强答应了:“好吧,我这就叫人去安排,这几天风平浪静,太阳又好,小船也可以行驶得很稳,我会多派几个船员跟着。你先回去,以后有空了,再过来玩,我也会带西比拉去看你和你父母的。”
明娜大喜,忙向他道谢。听到他说要多带船员的话,明娜不由得想起了科宾和他那个叫鲁尔的朋友来。上次鲁尔手受了伤,为了多挣点钱,宁愿偷偷带科宾上船,两人平分报酬,也不愿放弃那件工作。这次送自己坐船回家,也是一件工作吧?要是让他们一起来,他们不就能多挣点钱了吗?
于是明娜又道:“尤坦伯伯,您要派船员的话,能不能让科宾和鲁尔一起来?上次去圣山,他们也跟我一起去了,我跟他们比较熟。”
尤坦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答应了。他说过要提拔科宾的,让科宾多出几次海,也能增加一点资历。
明娜心愿得偿,高高兴兴地走了。尤坦却有些忧虑地看着她胸前随着丝绳一晃一晃的“储物戒指”,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一连几天都在想办法,试图在不惊动明娜的情况下,把戒指换回来。没想到,却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天他送丝绳,只是为了不想让明娜发现戒指有问题,这几天也尽量避免让她使用戒指。然而,原本明娜还会因为戴着不方便,在洗澡或洗脸时脱下戒指放进衣兜,别人想要做点手脚,还是有机会的。可现在,她把戒指当成坠子挂在脖子上,即使是洗澡时,也仅仅施了个避水咒,一直没拿下来,他根本没机会动手脚。
那根丝绳无法用一般的刀剪断开,他想瞒着明娜取下戒指,是不可能的事。而女儿现在因为没得到魔法水晶,正在跟他呕气,不肯再帮他。他本来还想再多留明娜几天,想想其他办法的,现在却不能再拖了。难道,他真的要把事情坦白告诉小女孩吗?每次看到她信任的目光,他心里就难受。
会计不知几时站到了他身后:“老板,换不回来就换不回来吧,咱们直接把戒指送回朱法家就行。”尤塔叹了口气:“也只有这样了。考特,你去安排船员吧,算上科宾和鲁尔,明天就出发,你带着戒指和那箱水晶宝石,送明娜回去。”
考特欲言又止,尤坦有些疑惑:“怎么了?你不是很想去朱法家吗?”
“不是……”考特踌躇片刻,还是说了出口,“老板,我觉得……宝石和戒指慢点还也没关系。阿瑟斯从玛拿多来信,不是说伍德拍卖行虽然得到了我们的两条船,赔款那边却落了空,伍德脸色有些阴沉吗?我怕他会再想出什么阴谋来对付我们。我们手头上的资金不多了,有那些宝石在,也能多条退路……您先别生气,请听我说,我并不是要您贪下这些财宝,只是多留几天以防万一。就算真的用了,只要我们能顺利过关,以后再拿钱补上就行了。如果您不这样做,万一我们被伍德陷害,破了产,欠明娜小姐家的钱,不就再也还不清了吗?”
尤坦被他说得意动,如果只是几天,倒没太大关系,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业真的葬送在伍德手里。
考特见状,便继续劝他:“事实上,只要阿瑟斯那边进展顺利,跟订货商要齐货款,再把大船和店铺卖掉,就没事了。我们马上就可以把东西送回朱法家去,以后不管有没有机会跟朱法家合作,都不用惧怕伍德。船坞里那艘中等海船,不是过几天就能修好了吗?您说过要用它把咱们的人都撤回来的,到时候顺路把东西送去就行了。只要等上三四天。”
尤坦想了又想,又叹了口气:“算了,就照你的意思办吧。”顿了顿,补充一句:“船行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最近累了,想休息几天。”考特心中一喜,连忙答应下来。
明娜不知道有人正在谈论自己家财产的事,只是高高兴兴地收拾行李,把衣服、魔杖、零钱还有一些随身的东西装进挎包,其他的就交给管家装箱,由专人送到小船上去。
西比拉挨在房门边上看她忙碌,冷哼一声就转身走人。明娜听见后,便追了上去:“西比拉,我明天就要走了,我要去找我妈妈,你以后来我家玩好不好?”
西比拉不屑地撇过头:“我才不希罕呢!”
明娜对她的态度感到不满:“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原本我们好好的,这几天你突然不理我了,是因为那天的事吗?可是,又不是我说你胖的,你为什么要生我的气?”
西比拉被她的话激得炸了毛:“我才不胖呢!我爸爸一向最疼我了,我想要什么,他都会答应的。可是因为你,他已经骂了我几次了,都是你的错!我才不要理你呢!”说罢猛推她一把,就调头走人。
明娜也被她惹得生气了:“不理就不理,你以为我很想忍受你的坏脾气啊?!”也调头回房间去了。西比拉的保姆在旁边看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得去追自家大小姐。
一直到第二天离开,明娜都没有再理会过西比拉。她也是从小受尽父母宠爱长大的,也曾经是个任性的小女孩,虽然在爷爷的教导下乖巧了许多,但爷爷一向疼她,从来不会让她受这样的气。她看在尤坦的份上对西比拉多番容忍,但并不意味着会一再原谅对方莫名其妙的翻脸,现在她满心都被回家见亲人的喜悦充满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理会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清晨的码头,秋高气爽。
天气虽然有点冷,但有了阳光照射,人们并未感觉到寒意。明娜穿上暖和的衣裤马甲,扎着小辫,背着挎包,利利落落地上了船,回头与尤坦等人依依惜别,还道:“尤坦伯伯,我会想你的,你来马特或是伊东,记得要来看我呀。”
尤坦微笑着说:“好……过几天我们就有船去马特,考特负责押船,到时候,他一定会去看你。”
明娜知道考特就是会计大叔的名字,惊喜地转向他:“真的?那你一定要来,我请你吃最美味的桔子蛋糕。”她眨了眨眼:“没有沾血的哦。”
考特干笑两声,有些尴尬地对自家老板说:“时间不早了,让他们出发吧,趁现在顺风,说不定能提早到达马特呢。”
尤坦点头,船很快就出发离岸了。明娜站在甲板上,再度向岸上的人们道别,无意中瞥见西比拉躲在后面,远远地看着离开的船,神情有些落寞。明娜歪歪头,笑着向她挥了挥手,却看到她白眼一翻,躲回去了。明娜愣了愣,不由得人偷笑起来。
因为是顺风,船员们升起全帆,船很快就驶离了港口,不一会儿,卡麦加城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这次出航,尤坦安排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船长和一位老练的大副,不过因为船小的缘故,只有五名船员和两名船工,科宾十分幸运地被任命为大副的助手。现在,全部人都在船长的安排下,各守己位,各司其职,一切都井井有条。
明娜轻快地在甲板上跑动,虽然船并不大,但足够让她打发时间了。各处都有船员在,她也不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吹着海风,看着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洋,她心情畅快无比,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妈妈,她更是一刻都坐不住,在船上四处转悠着。
她偶尔来到船侧,发现当天翻上船的痕迹已经找不到了,绳圈也早就被拿开,只是她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时,有些佩服自己当天的胆量,居然顺着绳子爬上那么高的地方。
看着海面上时不时跃起的鱼,明娜忽然间有了一个念头,瞥见旁边的桅杆边堆有几扎麻绳,眼珠子一转,便趁人不备,偷偷弄了一根来,一端绑在栏杆上,另一端也不打圈,就这样垂下去,用手拨动,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那些鱼儿,引它们咬那绳子,但眼看着它们快要咬着了,就把绳子的另一端一拉,让它们扑个空。瞧着那些鱼不停地在海面上跳呀跳,可就是咬不到绳子,明娜咯咯直笑,朝它们做起了鬼脸。
“是明娜小姐吗?你在做什么?”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明娜吓了一跳,忙把绳子一丢,站起身回头,尽量遮住绳子,发现原来是科宾走过来了。
他探头看了看明娜身后:“那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明娜慌慌张张地摆手,然后冲上前拉着他就走,“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呢,快跟我来。”她生怕被人发现了自己的恶作剧,便急急扯着科宾到了船舱里,进了自己的房间。
“明娜小姐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科宾站在房中,神情有些不自在。他对这个小女孩的印象是比大小姐乖巧的贵族小姐,虽然很好相处,但任性起来也是会让人头痛的。上次就是因为她的大胆,害得他和鲁尔间接丢了一大笔赏钱,这回虽然是托她的福才得到了工作的机会,但一想到自己做的事,他就坐立难安。她找他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明娜却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问道:“科宾,我听别人说……你家里很穷是不是?欠了很多钱是不是?”
科宾脸色有些僵,心想:她问这个干什么?该不会……是知道自己告密的事了吧?
“是吧?其实我也问过鲁尔了,他跟我说过你家的情形。”明娜并未发现科宾苍白的脸色,只是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钱袋,“这里有十金币,应该够你还债了吧?这不是送你的哦,是借你的,借的,你以后有钱了,记得还给我。”她记得爷爷曾经说过,有些人不能直接给钱,对方会生气的,只能说是借的。
科宾脸上更僵了,直直地盯着那钱袋,什么话都不说。
明娜不解地推了推他:“你怎么了?拿去吧,我都说了,这不是给你的,是借的!等你有了钱,一定要还我,呃……利息就不用了。你一定经常跟船到马特港去吧?等你想还钱的时候,只要送到我外公家就行啦。”这么说应该没问题吧?
科宾默默地接过钱袋,忽然红了眼:“明娜小姐,我……”他张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明娜象个大人似的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我明白,什么都不用说了,以后加油赚钱吧。”她笑咪咪地看着科宾,后者心中却是酸的辣的,什么滋味都有,翻滚成一团。半晌,他才轻轻点头说了句:“请您放心,我会好好努力,尽早把钱还给您……”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我……我先去干……干活了……”
他转身出了房门,没走出多远,就脚下一软,坐倒在过道上,想哭,却是哭不出来,咬紧了拳头,心上沉甸甸的。
早知道事情那么轻易就能解决,他就不会……不会……
明娜还以为科宾是因为太过高兴了,才会激动得说不出话,自觉做了件好事,心情十分愉快。过后她再看到科宾,对方的言行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因此对他的心情毫无所觉。
他们的船一连两天都遇上顺风,前进速度很快,海面上又平静,实在是幸运得很。第三天早上,当明娜听船长说,夜里就能到达马特港,明天早上就能在外公家吃早饭了,高兴得在甲板上翻起了跟头,引得船员们都笑起来。
“快看,那是什么?!”一个船员忽然叫出声来,站在他旁边的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也不由得惊叫一声。
“发生什么事?”船长拨开众人走了过来,手搭凉棚眺望,忽地脸色一变:“糟了,是海盗!而且是黑骷髅旗!”
众人哗然,纷纷远眺天边那一抹越来越近的黑影,都慌慌张张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按照船长的指示,努力加速行驶,好避开那艘船。
明娜忙拉过离她最近的鲁尔问:“什么是黑骷髅旗?这里的海上有海盗吗?”鲁尔匆匆丢下一句“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就走了。
倒是一位老船工回答了明娜的问题:“这是韶南南方海域里的海盗,以黑骷髅旗为标志,专门打劫过路的商船,虽然对船上的人不会赶尽杀绝,但遇上健壮的男子,一律捆回去当奴隶卖掉,只放过女人和小孩。不过那些女人小孩,通常都无法活着回家……”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奇怪,我听说他们只有在冬春季节才会出来抢劫,而且很少到巴斯以北的地方来。这里离巴斯足有几百里远,又是秋天,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居然一路上都没被人发现?”
明娜听了他的话,看着远处那越来越近的船,和已经能清楚看到的黑色白骷髅旗,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T_T又是5K……在这一章里,副手:阿瑟斯,会计:考特。不容易啊,这两位出现了好几章,居然现在才有名字……顺便提醒一句,我要开虐鸟~~~)
第二卷 成长中的幼兽 六十七、劫
船上人员来回急奔忙碌,即使船长表现得非常镇定,大家的心里仍然是惶惶的。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
本来这艘船是最新最快的船种,与一般船只相比,有速度快、航行稳和船身灵活等优点,而且不需要人手划船。但很多船员都习惯了老式船只,所以在船上准备了几把长桨,以防船中途出问题。现在他们当中有空闲的人,就把那些桨都找了出来,齐齐用力划水。船越来越快,渐渐地,拉开了与海盗船的距离。
但出乎意料的事,那海盗船却加速了,竟然追了上来。船长见状,也不禁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我们这种船速度是最快的,那些海盗怎么能追上来?难道是哪家海商的船被他们抢了去?”但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多想,连忙下令手下加速。
明娜站在甲板上,看到周围船员个个都在忙碌,她却不知道该干什么,咬咬牙,转身飞奔回房,翻出自己的挎包,仔细检查了,只有魔杖和止血剂是可以用得上的。她把包里所有衣服杂物都丢开,只装了那两样背上,然后一边从衣领中拽出“储物戒指”,一边跑到船员活动室去找刀。
科宾飞快地从活动室外跑过,正要到船头去,无意中看到这一幕,蓦地刹住脚步:“明娜小姐,你、你要干什么?”
“拿武器!”明娜用餐刀在手指头上割了个口子,把血涂到戒指上,口中小声念出咒语。
然而,戒指没有任何反应。
明娜以为是自己念错了,又抹了一次血,一字一句地根据记忆再念一遍咒语。戒指仍是没有反应。
明娜试了又试,都不成功,急得满头大汗。这是怎么回事?她记错了吗?可是之前用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念的,怎么会突然不行了呢?
她再也顾不上科宾就在旁边,忙大声念出咒语来,可戒指却还是没有反应。她急得都快哭了。
科宾看着她的动作,脸色苍白,呼吸变得急促。船头那边的人已经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到,那人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该死的巴斯佬,快给我滚过来!你不要命我还要呢!”科宾这才迈动脚步,低下头去了,留下明娜还在那里一遍遍地念着咒语。
“明娜小姐!船长叫你到掌舵室去,马上!”一个船员在活动室外大叫,然后又跑了。明娜红着眼圈,拿手绢裹了手上的伤口,才快跑去找船长。
“明娜小姐,快过来。”船长一见她就叫,“时间紧急,以防万一,我要示范一次开船的技术给你看。”他站在正掌舵的大副旁边,指着舵盘等物,迅速讲解起怎么启动,怎么让船前进,怎么向左右转动,怎么降低速度……
明娜睁大了眼,有些惶惶地听着,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靠岸时的操作要小心别的船和暗礁,你……”船长回头看明娜,顿了顿,“算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算是大人都学不会,何况你只是个孩子?如果万一你真的要独自掌舵,那就找个没人的沙滩冲过去吧,记得要抓紧稳固的东西,不要摔伤。”
“船长,他们来了!”有船员在甲板上大叫,然后便是众人的惊呼。船长眉头一皱,大声喝道:“慌什么?!”
他大步走出掌舵室,大声道:“不要慌张!黑骷髅的独眼罗拔不是个好杀戮的人,就算我们被抓住,顶多就是被卖到别的地方去,只要上了岸,想办法送信给老板,他一定会救我们出来的!等会儿他们如果真的闯上船来,记住不要抵抗,也不要触怒他们。我会向他们说明,这不是商船,不是他们的目标。我们不会有事的!”
众船员听了他这番话,纷纷镇定下来,都觉得他所说有理,便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先前和明娜说过话的那名老船工却走了过来,肃然道:“船长,我有事想向您报告,那些海盗有些不对劲儿。”
已经走到掌舵室门口的船长脚下一顿:“怎么?”
“那面黑骷髅旗,下面的骨头叠放的顺序错了。”老船工认真地说,“我到咱们船队之前,曾经给另一个商人干过活,有一回出海,全船人都被黑骷髅的海盗抓住了,我们在船上住了大半个月,才被卖到韶南去。我记得很清楚,他们的旗不是这样的。”
“你是说……他们不是黑骷髅的海盗?”船长紧紧盯着他。
“我只是觉得,那面旗跟我所见过的黑骷髅旗有些不一样。”
船长盯着他不说话,这时,船突然晃了一下,便停了下来。船长立刻大声问发生什么事,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原因,负责修理的船工忙去查看,大副忙对船长道:“一定是那些人对我们的舵叶做了手脚,别让我们的人乱来。”话音未落,船上的人便看到海盗船靠近了。
海盗们抛出十多条绳钩勾住小船船舷,将它强行拉到他们船边去,接着就有十来个壮汉爬过来,制住了甲板上的人。船员们都记得船长刚才的话,没有反抗。
接着,海盗大声命令所有人都到甲板上集合。掌舵室中的数人互相对视一眼,船长点头,先一步走了出去,接着科宾也惴惴不安地跟上去了,最后走的大副却拉住了明娜,小声嘱咐:“明娜小姐,你只要冒出个头给他们看到就行,千万不要出去。柜子里有船的操作说明书,需要时可以拿去看。”
明娜点点头,红着眼送他们出门,一边趴在门边向外探看,一边悄悄拿出戒指继续试着打开。只要能让她拿到她的剑,还有那几瓶可以散发出气体瞬间使人昏迷的魔药,她就可以帮上船长他们的忙了。
大船上的海盗把几块木板搭在两条船之间,建成一条相当宽敞的“桥”,数名男子踩着木板走了过来。其中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的男人,长着络腮胡子,左眼上戴着黑色眼罩,正是传说中黑骷髅海盗团首领“独眼罗拔”的形象。
船长先上前一步,谨慎而不失礼貌地向对方打招呼:“我是本船的船长沃德玛·特纳,幸会了,罗拔阁下。”
“独眼罗拔”没理会他,叼着跟牙签闲闲地走甲板上张望一圈,吐掉牙签,笑着对身后的同伙说:“这船不错嘛,小是小了点,但在内河是足够大了。”
他的同伙也道:“您说得是,如果稍加整修,弄成游船,那些少爷小姐们也许会喜欢呢。”
他俩人目无旁人,自说自话,船长也没生气,只是继续镇定地说:“我实在很意外,阁下的人会拦住我们的去路。我们的船不是商船,不是会让您感兴趣的目标,请问您为什么要拦着我们?”
“独眼罗拔”这时才瞥了船长一眼,抬抬下巴:“你们不是商船?那……那个又是什么?”他扫了一眼桅杆。
船长一看,原来是尤坦船队的旗帜,忙道:“这是我们船队老板的私人船只,并不是商船,这次出海也是为了护送老板一位好友家的孩子回大陆,如果您不信,可以尽管去搜。”
“是吗?”那“独眼罗拔”挑挑眉,却没说什么,只是随便看了其他船员们几眼,瞥见正探头探脑的明娜,邪邪一笑:“那就是你们护送的对象?”
船长默认了,看向海盗头子的眼光带着警惕。他看出对方的船也是最新式的船种,除了那面旗,还有那些人身上的衣服打扮之外,一点都不象是传闻中海盗的作派,而且,据他所知,“独眼罗拔”是彻底的韶南人,而这位“独眼罗拔”,说话却带有伊斯特的口音。他开始怀疑,自己示意手下船员们不要反抗,是不是正确的?
“独眼罗拔”只瞧了明娜几眼,便不再理会了,这时,数名海盗已经搜完了船舱,跑来向他报告:“舱里没有货物,只有一些食物、酒和淡水。”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不经意地问船长:“全部人都在这里了?没人藏起来吧?”
船长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是,全在这里了。”他马上又追问:“传闻说您是位仁慈的海盗,如果不是为了南海群岛上数万人的生计,也不会做这一行。我们真的不是商船,船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您可以看到,我们船上除了船员,只有一个小女孩,如果我们都跟您离开了,她一个孩子是无论如何无法活着回到家人身边的,请您放过我们吧。”
“独眼罗拔”笑了笑:“啊,你放心,独眼罗拔当然是仁慈的,他会放过你们。”说罢举手一挥。船长以为他答应了,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到身后传来手下船员的惨叫,惊愕地回头,看到自己的两名船员相继被海盗砍杀,其他的船员也都面临生命危机,纷纷挣扎着与海盗们搏斗。船长大惊,猛一回头瞪着那海盗头子:“你……你不是独眼罗拔!”
“我可从没说过我是他。”海盗头子得意地笑笑,他身后的人便拔刀向船长靠近。后者愤怒地盯着他们,忽然飞起一脚,将走在前面的人踢倒在地,转身就跑。海盗们立刻追了上去。
明娜在掌舵室中看到这场惊变,也抽出了魔杖严阵以待。她的左手鲜血淋漓,“储物戒指”却仍未打开,她已经要放弃了,怀疑若不是自己记错了咒语,就是戒指出了问题。
一个船员惨叫着扑进掌舵室,抖了几下就不动了。明娜看着他脖子上一片血红中露出的白骨,强忍住心头的惧意,就要凝结魔力准备参与攻击。忽然室外伸进一只手猛地将她拉了出去,她定睛一看,原来是科宾。
科宾拉着她往船侧跑,迎面来了一个“海盗”,挥舞着匕首向他们袭来。科宾一偏身,躲过去了,随手将一只空木箱推了过去。明娜趁着那“海盗”被砸到栏杆边上,顺道勾了他一脚,将他翻进海里,旁边却有另一个“海盗”砍了过来,吓得她忙跃起避开,脚重重地踢上对方的小腿,痛得他嗷嗷直叫,然后被科宾趁机夺过刀砍倒了。
明娜初战告捷,正想乘胜追击,把正在离他们不远处跟另一名船员扭打的“海盗”干掉,却被科宾强行拉进了船员活动室。这时,又有船员丧失了性命。
明娜听见惨叫,忍不住要回头帮忙,科宾死死拽住她:“不要去,我们不是他们对手!一出去就会被杀的!”明娜急道:“就算不出去,他们也会杀进来的,趁现在还有同伴在,把他们赶跑啊!”
科宾紧紧闭着嘴,将她抱起就跑,明娜一边挣扎,一边莫名奇妙:“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快出去把坏人杀掉吧!”外面又是一声惨叫,她心里急得不行,瞥见一个窗口外,有人要对大副下毒手,便急急发了一道冰箭过去,刺伤了坏人拿刀的手。但当大副把那人推下海后,回身寻找帮助自己的人,明娜已被科宾抱进了隔壁的食物储藏间
他在角落里推开一个木箱,掀起底下的木板,露出一个洞口,看得明娜直发呆,心想这里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
不等她多想,科宾已将她推了进去,自己也跳进去,伸手重新盖上木板,拉过箱子,再把木板关紧。
那本是一个夹层,十分狭窄,只有不到三立方米的空间,一但盖上木板,就是完全的黑暗。明娜伸手摸了摸,只能碰到板壁和身旁的科宾。她不禁着急:“我们为什么要进来?大家都在外面呢。”听着外面船上那一声声惨叫,她眼圈又红了。
“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出去也是送死。你别出声,他们会发现我们的。”黑暗中,科宾压低了声音,呼吸有些急促,却带有一丝虚弱。
明娜发觉了:“你怎么了?”她伸手摸了摸对方,却摸到一手温热的液体,原本以为是自己手上的血,但量越来越多,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大,她开始醒悟到,那是科宾的血!
举起魔杖发了个最小的照明术,她果然看到科宾那身深蓝色船员制服上,已经黑了一大块,就在肩膀的位置。她撕开他的衣服,看到对方肩上有一条大口子,深可见骨,忙掏出止血剂帮他涂上,又顺便治了治自己的伤口。这时她才发觉,外面已是一片寂静了。她心中发慌,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有人进了船员活动室,明娜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刚才我明明看到有人逃进来了,跑哪里去了?”“还有那个小女孩也没找到,他们一定还有船上!”“咦?这里还有个房间!”
明娜一阵紧张,忙抓紧魔杖,准备一被人发现就立刻攻击。科宾受了伤,能对付坏人的就只有她了。
“只是放食物的仓库,一个人也没有。我说,他们会不会是掉海里去了?”
“是吗?我总觉得这里有血腥味。”
“哈哈,老弟,那是因为整条船都是血腥味。”
脚步声远去了,明娜松了口气,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安全了。她挨近科宾耳边小声问:“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只有你知道?船长叔叔他们不知道吗?”如果知道,说不定就能多救两个人了。她一想到两天来日日见面的叔叔伯伯们都很可能遇到了不幸,心里就难受。
科宾轻哼:“他们都是开惯大船的,小船上的事,他们当然不知道。”说话间,似乎碰到了伤口,他嘶了一声,又补充一句:“其他人已经完了,明娜小姐,我不想死,所以,请你也不要出去。”
明娜心中很难过,将头埋在双膝间,眼泪却把裤子打湿了一大块。
船晃了一下,然后就是扑通扑通的声音,明娜数了有七八下,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紧咬着唇,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海盗们却在欢呼,有一个人大声宣布:“把小船系在我们船后面,留几个人看守,大家回港去。记住要把血迹都洗干净,衣服上也别留痕迹,别人看到了船,你们就说,这是我们老爷从韶南新买的。”众人齐声应下,然后便是纷乱的脚步声。
明娜听到科宾在黑暗中倒吸一口凉气,便小声问:“怎么了?伤口痛吗?”“不,没事。”科宾咬着牙回答,“那些该死的!”
明娜心下疑惑,正想追问,却听到外面的储存间又有人来了:“喂,你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这里居然也有血迹?”
“咦?真的有。这怎么可能?明明没有人到这里来!”
明娜与科宾同时一凛,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尤其当时科宾还带伤将木板和箱子摆回原来的样子,说不定当时就留下了血迹。
果然,接下来,外面的人就发现了:“木箱底下为什么有血印?推开来看看!”
明娜再一次握紧了魔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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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成长中的幼兽 六十八、明娜落难记
当木板被人掀起的那一刻,没等到对方发出任何声响,明娜就射了一道冰箭过去,刺中了其中一人的脸,接着科宾扑了出去,跟另一个人扭打起来。明娜寻到机会向那人发了一记冰箭,又一脚踢中第一个人的要害,科宾趁机夺过其中一名“海盗”手中的兵器,手起刀落,解决了他们。
他在搏斗中挣裂了伤口,又冒出了血,明娜忙把剩下所有止血剂都给他用上了。他丢掉空瓶子,便拉起明娜:“我们快另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要是再被人发现就糟了。”
明娜不解:“为什么我们不把船上的坏蛋都抓起来?现在只有几个人在,我们可以对付的。我们可以偷偷开船逃走,你不是会开船吗?”
“别傻了,他们的船那么快,刚才十个船员在都没逃过,我们两个人又怎么能做到?”科宾从其中一名海盗的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居然看上去很干净,就直接拿它捆住自己肩膀上的伤。
“可是,如果我们不逃走,等进了海盗窝,就逃不了啦。”
“海盗窝?你以为他们真的是海盗?海盗哪里有什么老爷?也不会惦记内河,更不会说什么少爷小姐会喜欢。”
明娜一愣:“你是说他们是假海盗?!”她知道那些人不是黑骷髅的人,但没想到连海盗都不是,那他们为什么要上船抢劫杀人?
科宾没回答,直接拉起明娜离开储存室,小心观察到外面活动室没人,就轻手轻脚摸了出去。明娜虽然想知道答案,但也不会在这时候给他添麻烦,不过,她觉得科宾的性格好象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舱外原本有人在闲聊,似乎注意到了刚才储存室内的**动,已经有人在朝这边走了。明娜飞快地跟随科宾跳窗而出,准备潜到上次圣山之旅时曾经藏身的货舱去。“海盗”们已经搜查过那里一次,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刚一转角,他们却不走运地遇上了一名“海盗”,正在提海水冲刷甲板上的血迹,一见他们就大叫起来。明娜赶紧发了道冰箭击中对方,科宾迅速补上一刀。
明娜感到身体一阵虚弱,心知是魔力消耗太多,不知还能撑多久,眼看着有人正往这边赶来,她立刻从那“海盗”腰上抽出匕首,要跟他们力拼。
虽然她是这么想的,但科宾显然不认为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能够对付得了穷凶极恶的匪徒,他强拉住明娜往后逃,小女孩一挣扎,他就索性扛起她跑。明娜一边大叫“放我下来”,一边只能挥舞着匕首吓退一路上袭来的人们。这般刚逃到船尾,就被闻声而来的“海盗”们包围住了。
眼看着坏人们越来越逼近,明娜察觉到科宾在发抖,而他身上的伤更是在刚才的搏斗中再度裂开了。她咬了咬牙,正要叫他放下自己一起对抗敌人,却听到他忽然冒出一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求你们放了我吧,我还有母亲和妹妹要照顾,我不想死啊!”明娜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海盗”们在窃笑,还有人用古怪的语调模仿科宾的话“我不想死啊”,引得众人大笑,但很快,就有人发现有同伴死了,勃然大怒,要立刻把科宾砍成肉酱——他们认定他就是凶手,至于明娜,没人认为她有这个本事。
大船上传来了不留活口的指令,科宾大叫一声,举起大刀就往“海盗”们身上砸,顿时把他们激怒了,同样提刀砍了过来,明娜把手上的匕首甩出去,打掉了袭来的武器,却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悬空,转眼间就往海面坠下。
她一落水,就醒悟到是科宾抛她下来的,接着他也跳进了水里。明娜努力想游到他身边,小船上却伸下两根长桨来,把他们硬生生地隔开了。混乱中,明娜的魔杖脱了手,不知掉在哪里,为了躲开向她脑袋砸来的桨,她潜入水下,桨险险擦着她头顶横过,惊得她心脏猛跳。
憋了一会儿气,明娜忍不住冒出水面,却没发现科宾的踪影。船上的人马上就发现了她,纷纷叫嚷着拿桨来砸,她深吸一口气,又扎进水中,等她重新浮出水面时,发现船已经开到差不多百米以外了。
她气喘嘘嘘地望了望四周,暗叫不好。这里是一望无际的海面,连块礁石都没有,更别说海岛了,离大陆还有大半天的船程,根本连陆地的影子都看不到,如果船走了,她要怎么办?她是不可能靠自己游到岸边的。
海水的冰凉透过衣服渗入皮肤,她的牙齿开始打战。顾不上多想,她忙动身向船的方向游去。
刚游了几十米,就听到大船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欢呼,明娜心中一紧,担心起科宾的安危来。
她游得很小心,虽然是尽量以最**度前进,但仍小心观察船上的情形。小船挂在大船后,两条船上若有人出现在船尾,她就会立马潜进水里,以免被发现。就这样一直游近了小船,但还离着二三十米远,明娜的手脚就累得发软,几乎无法再抬起来了,身体不可自制地往水中沉去。
她忍不住想哭,心中大叫着:爷爷,你在哪里?!我很累很辛苦,你怎么不来救我?!
不知是不是这番心声传到神灵耳中,明娜在即将绝望时,忽地看到水中有一抹黑影闪过,定睛一看,原来是条绳子。她立时想起,那是她前天恶作剧时绑在栏杆上的,因为怕科宾发现,就把一端丢进了水里,事后也忘了,似乎一直没被人察觉。现在那浸在水中的一端,虽然被鱼咬得破破烂烂的,但仍是一条绳子,如果她能抓住那条绳……
明娜不知从哪里获得了力气,再度摆动起疲软的手脚,往绳子的方向游去,好不容易离它近了,船却忽然加速,她不甘心看到那绳子离她越来越远,猛地扑过去,抓住了绳尾,使劲儿往船边靠,却被船前进时带起的水花呛得无法呼吸。她奋力往上攀,想要躲开水花,甲板上一有脚步声传来,她又不得不拉着绳潜回水中,然后骇然地发现了远处海中的黑影。
是鲨鱼!
她听爷爷说过,那是海中最可怕的生物之一,人一遇到它,肯定是九死一生的,所以绝对不可以在鲨鱼可能出没的海域中流血。
血?明娜想到很可能已被沉尸入海的船长和船员们,还有,刚才科宾跳船时,身上还有伤,就连她自己,手上也流过血。她不禁心下发冷,再看一眼那几条不知围着什么东西游动的黑色大鱼,顾不得会被船上的人发现了,猛地冒出海面,攀着绳子就要往上爬。
甲板上似乎有人站在栏杆边上看鲨鱼,明娜一听到人声,就冷静下来了,只是努力攀住绳子,把自己吊在船壁外,打算鲨鱼一但游过来,就爬上船。受了伤的手,她也努力不让它接触到海水,以免引来鲨鱼的注意。
鲨鱼到底还是没有游过来,大概是原处的食物足以满足它们的口腹。船越驶越快,渐渐地,明娜觉得无法再攀住绳子了,手也越来越僵冷,生怕没了力气会松手,她忙把绳子绕在手上缠了两圈。不一会儿,手上的皮肤就被麻绳粗糙的表面磨破,渐渐变得血肉模糊起来。
明娜无声地哭了,她全身冰冷,手脚发软,手掌手背都是血,又不停地被海水呛到,却不敢咳出声来。她祈祷着爷爷快来救她,不然随便来个人也好,她不要在海里淹死,也不要被假海盗杀死,更不要被鲨鱼吃掉!
但哭泣只会消耗她的体力,却无法为她带来一个救星,一小时后,她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她把绳子再缠了一圈在手上,让它更保险些,然后就任由自己被船拖着走,慢慢积攒着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转眼就是晚上了。两艘船都放慢了速度,大船上的黑骷髅旗被换下,升了另一面旗上去,甲板上有人在来回跑动,明娜听到那些人在彼此提醒换回制服,然后有人丢了几包东西下海,不知是什么,沉甸甸的,入水后就没浮上来。
大船上有人在大喊,似乎是有船靠近了,是他们的同伙。小船上的人纷纷跑向船的另一侧张望。明娜心中发慌,现在她吊在小船左侧靠后的外壁上,要是有别的船过来,她很可能会被发现的!
她留意到小船上的人全都跑到另一边去了,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顾不得危险,便使尽力气顺绳往上爬。缠了半天,她的手都红肿了,血痕处处,只是强忍着痛,终于攀上了船沿。
甲板上果然没人,连油灯都被提到另一边去了。明娜艰难地在甲板上挪动,因想起自己与科宾之前就是因为血迹才被人发现的,她拳起双手,不让一抹血痕留在甲板上。
她好不容易爬到船尾的货舱,掀起舱板便爬了进去,盖上舱板。到了舱底,她勉强打出一个小小的照明术,看到舱内空无一人,角落里仍堆放着几个大麻袋,装的是卡麦加人习惯吃的腌豆,发出一股酸酸的气味。
明娜顾不得气味难闻,爬过去,用麻袋遮住自己的身体,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些假海盗忽然换旗换衣服,会不会是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如果照科宾所说,他们不是海盗,难道会是普通人?本来按照船速,今晚就该到马特港了,如果说假海盗们将要靠岸,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要去的地方离马特港不会很远?
明娜暗暗拿定主意,等船靠了岸,就想办法偷偷逃出去,然后去找妈妈和外公,让他们为自己出气,为被害死的船员们报仇!
想起下落不明的科宾,她又伤心起来。
身上的衣服泡了一天的海水,贴在身上,说不出的冰冷难受,明娜知道如果不尽快弄干衣服或是换掉,自己一定会生病的,但现在她全身都累得动不了了,便想着先休息一会儿,再用魔法弄干衣服吧,就休息一小会儿……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是被一阵喧哗声吵醒的,觉得全身都酸痛不已,头疼得快要爆炸了,脸上火热,身上却是一阵热一阵冷,喉咙干得要冒烟。身上一动,她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被绳子缚在背后,动弹不得,不禁赅然。
她怎么会睡过去呢?!一定是被坏人发现了!
挣扎了几下,她又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货舱里了,这不知道是哪里的房子,十分简陋,看起来就象是穷人住的。她正躺在一块木板上,似乎是张床。一张破破烂烂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床”边还有个水盆,搭着条布。
这是在哪里?
明娜正惊愕间,门打开了,走进一个人来,她顿时睁大了眼。
居然是科宾!
她惊喜不已:“科宾,你没死?太好了!我被人捆起来了,你快放了我呀。”
科宾没说话,只是拿着一碗热水和一个黑面包过来,喂明娜吃。明娜也觉得肚子饿得慌,忙就着他的手吃了,又叫他给自己松绑。
科宾低头沉默了半晌,才小声说了句“对不起”。明娜有些奇怪:“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丢我下海是为了救我呀。”
“我不能给你松绑。”科宾仍旧低着头,“他们看得很严,我不敢。他们到了码头才发现你的,因为听说有人在查他们,所以不敢直接把你杀了。明天,会有奴隶贩子来接你。他们……把你卖掉了……”
明娜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科宾,你在说什么呀?!快把我松开,咱们一起逃走吧!”
“不,不行……”科宾发出不知是笑还是哭的声音,“我怕死,我想活,我要是死了,我妈妈也活不下去了,妹妹们会被卖掉,当奴隶,当妓女……明娜小姐,你一向过惯好日子,受点苦不算什么。你放心,我不是坏心人,我一脱身就会去找你家人,叫他们去救你的。”
“你不要再说了!”明娜有些生气了,使劲想要挣脱手上的绳索,“快把我放开!”
“对不起,我不能放。”科宾抹了一把脸,“我杀了他们的人,又被抓住,如果不是我把老板的秘密告诉了他们,又答应帮他们向老板说谎,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但活口只能留一个,我好不容易求他们同意只是把你卖掉。或许你会瞧不起我,但只要能活着回去,我什么都不在乎!鲁尔死了,如果连我也死掉,谁来照顾我妈妈和妹妹?死掉的人已经活不过来,我只能为活着的人着想。”
明娜看着他平静的脸,忽然酲悟到他说的是实话,不由得有些慌乱:“科宾,你……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你怎么能帮那些坏人?!”
“帮谁都一样。”科宾冷笑,“明娜小姐,你以为尤坦老板是好人吗?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那个戒指打不开?”
明娜这才想起戒指来,低头一看,发现已经不见了,不由得大惊失色。
“那不是你的戒指。”科宾淡淡地道,“你的戒指还在尤坦老板那里呢,或许是在会计那边。他们想要你戒指里面的财宝,就拿假的来换掉了,是西比拉小姐下的手。会计割伤你拿到了血,咒语是我在圣山上听到的。明娜小姐,我们都不是好人,所以,不要再认为我们是好人了。”
明娜猛地抬头,却看到他平静的双眼中隐隐含有一抹死寂,张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天,一个满脸胡渣的奴隶贩子检验了她的脸蛋一番,就把她接上了马车。一行人共有二十多辆马车,都是木板钉成的,十分严实。里面关着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女孩子,二十多个大汉看守着,动不动就甩皮鞭,只是小心地避免伤到脸。
明娜被捆着手脚,堵住了嘴,倒在车厢中摇摇晃晃地走了两天,也不知到了哪里。同车本来还有一个女孩子,因为脸上挨了一鞭,立刻就被贱卖了,而在这两天中,女孩子的数量又增加了一半。
奴隶贩子每天只给女孩子们喝一点水,吃一小片面包,生怕她们有力气逃跑。明娜假装听话,暗地里却悄悄积攒着魔力,趁车里没人时,透过马车板缝往外看,发现外面的景色有些熟悉,细细回想,居然是在马特港!
她心中一阵狂喜,激动地观察着外面的情景,当尤坦的店铺从她眼前一闪而过,她就用魔法化出一片小小的冰刀,割开了绳索,想要跳出去。不料看守刚好在车外经过,她只好忍住了,恃机等待下一个机会。
当马车经过一幢豪宅外面时,她忽然瞥见远处露台上坐着的两位贵妇人,其中之一居然就是母亲朵拉,她再也忍不住了,趁着看守走开,便猛地撞开车板,跳了出来,直接往母亲的方向跑。
朱法家露台上,朵拉刚刚接到管家的报信,满脸惊喜:“真的?真的有明娜的消息?!”
“是的,朵拉小姐,那位科宾先生,是萧伯爵信里提到那位卡麦加商人的下属,他说他有明娜小小姐的消息,非常紧急。”
“我马上就去!”朵拉兴奋地回头对另一名贵妇道,“很对不起,莉莉斯夫人,我要失陪一下。”
“噢,请便。”那位莉莉斯夫人有些不悦,但还是淡淡地点头了,“不过我希望你再重新考虑一下我的话。”
“我跟古德温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他对自己的前途有自己的看法,您一定是误会了。”朵拉陪了丈夫的嫂子一个下午,见她仍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也不耐烦了,转身就去见客人。
莉莉斯满脸傲慢与不满,板起脸不说话。冷不防瞥见有个穿着破旧满面狼狈的小女孩往她这边冲,嘴里喊什么妈妈,顿时怒斥旁边的仆人:“怎么随便让乞丐跑进来了?!还不快赶出去?!”
那些仆人都是跟了她多年的,知道她的脾气,忙跑过去挡了。
明娜远远看见妈妈进了屋,心里焦急,大声喊着“妈妈、妈妈”,但朵拉满心都是女儿的消息,根本没听见,忽然冒出了几个不认识的人拦住她:“快走快走,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什么叫不是她能来的地方?!这里可是她外公家!
明娜正要告诉他们自己是谁,奴隶贩子们却追上来了,一边抓住明娜,一边给那些仆人陪笑:“对不起,一个新买的小奴隶,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们这就带她走。”
“我才不是你们的奴隶!”明娜挣扎着,大喊:“妈妈!妈妈!我是……”
一根大棍从背后敲了下来,她颈后一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最虐的一章……我是动作戏无能,泪奔~~~)
第二卷 成长中的幼兽 六十九、奴隶生涯(还在虐,慎入)
满目黄沙。转 载 自 我 看書 齋
午后**辣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在沙漠上,反射出让人无法直视的光,酷热干燥的空气灌入人们的口鼻,连喉咙都干得像是被火烧似的。一队衣衫褴褛的奴隶背着沉重的水罐在烈日下行走着,眼神呆滞,嘴唇干裂,一步深一步浅地踩着沙面,缓缓南行。
明娜正走在这队人的行列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虽然很累,眼睛也被沙面上反射的阳光映得发疼,但她仍然眯着眼,小心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尤其是任何一个可以作为路标的岩石或动物骨架。
空气中忽地响起了破空声,她立刻反应过来,顺着声音倒在地上,避过了鞭子的严重伤害,但手臂上还是被鞭梢扫出了一道血痕。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监工骂骂咧咧的。明娜早已习惯了,静静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走,身后又传来了其他奴隶被鞭打的惨叫声。
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宿营地。这里是一片红岩矮山,红色、红赫色甚至是深红色的沙岩充斥着整个地区,它们在过去的几十个世纪里饱受风沙侵袭,形成了种种怪诞的外表,为这座山带来种种可怕的传说来历。
这里位于诺嘉与威沙边境小镇图里的西南方,离图里还有十多公里远,也没有绿洲或水源。谁也不知道人们为什么要选择这里作为定居点,但在最近十年里,到这里长住的人却越来越多了。他们大多数是威沙人,也有几个是从诺嘉来的,但来自其他国家的人也不少,只是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地都有些不善的气息。
明娜低着头从营中走过,耳边是几个**着上身的大汉对几个年轻女奴不怀好意的调笑,她充耳不闻,经过一大片账篷,来到红岩坡上挖的一排专门用来储存粮食和水的山洞前。
奴隶们排成几队,将背回来的水倒入大缸和大水罐中。明娜倒水时,瞥见水落入罐中后弹起的几个水珠,眼中一闪,水珠就瞬间消失不见了,在场的其他人都没发现。
“你在干什么?!”旁边传来一阵怒骂,接着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被踢翻在地,监工恶狠狠地加了两鞭:“你居然敢偷水喝?!看我不打死你!”
“别打,别打,我以后不敢了,不敢了……”小女孩哭叫着躲避鞭子的荼毒,最终还是挨了七八鞭才被放过了。周围的人都只是看着,没人出手拦住监工。
明娜咬着唇,也没有出声。这种事天天都会发生,她曾经试过帮助被打的人,但结果却是两人一起挨了更多的打,被她帮助的人也未必会感谢她。
倒完水,所有的奴隶被放出去前,都要接受监工的检查,确定没有偷水喝。那监工见所有人的嘴唇都是干裂的,才满意地点点头:“行了,晚上会给你们水的,但如果被我发现你们来偷水,哼哼……”他冷笑一声,没说会怎么样,但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低着头顺从地出去了。
明娜也低眉顺眼地回到了自己“主人”的账篷,那里离别的账篷要远些,当走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时,她手指一动,嘴微微一张,十几个小水珠忽然出现钻进她口中,湿润了原本干渴的喉咙。
她用手指摸了摸嘴唇,确保不会泄露自己做的手脚后,才走近了账篷,忽有所觉,猛地偏过头,躲过了从账中丢出来的一个酒瓶:“死丫头滚哪里去了?!居然敢偷懒不干活?!还不快滚进来!”
明娜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又飞快地掩饰了过去。她钻进账篷,便看到那位“主人”歪在毡上,靠着几个垫子,满脸通红,全身酒气,手边七八个东倒西歪的玻璃长颈瓶,一只只剩下熏肉碎的碟子,就知道他又喝醉了。
“去哪儿了?!我这里一大堆活等着你来干呢!我当初花了那么多钱买你,你居然偷懒?!当心我把你卖到妓院去!”浑浊的眼已有些神智不清了,但嘴里说出的话还是那么难听。
明娜没回答,她知道就算回答了,这个酒鬼也不会听进去的,他只是想要骂人而已。她抿着嘴收拾一地的狼狈,不过只是用布擦一擦污迹就算了,这里水资源珍贵,当然不可能用来清洗染上酒渍油污的毛毯,反正当“主人”无法忍受时,他会用清洁咒的。
果然,酒鬼没有再追究问题的答案,只是骂骂咧咧地说着自己当初买她时花了多少钱,结果有多么不划算,然后说着说着,又骂起了那些有眼无珠的韶南人,居然看不起他的本领,诸如此类,然后就在酒气冲天中打起了呼噜。
明娜冷冷瞧他一眼,走到账篷另一边的大锅前,搅了搅里面正在煮的药水,把火收小了一些,就开始了切嚏根草和剥无花果壳的工作。过了一会儿,她偷看到那个酒鬼已经完全睡死过去,暂时不会醒,忙放下手中的无花果壳,飞快地拿过一只小坩锅,放进材料,小心放到炉上熬煮着,同时还要分心留意酒鬼的情况。
天知道为什么这个酒鬼会是个魔法师?更准确地说,是被韶南魔法师协会与魔药师协会双双除名的魔药师。除名的原因不明,但根据营地里其他人的私下议论,似乎是他配制出某种据有强烈迷幻作用的药水,能使人神智不清地依照他人指令行动,并成功借此骗取了好几位贵族小姐的钱财,引起了上流社会一番大恐慌,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但他在这里还有些地位。每个月他都会制作一大批被明文违禁的魔药,由营地首领代售给图里的一名商人,换取大量钱财。在这个营地中,他是小有名气的财主,同时也是别人忌讳的对象,因为人人都害怕他会对自己下迷幻药。
托他的福,明娜每天虽然还会挨打挨骂,但从没有人敢真的将她打成重伤,生怕会惹得这位前魔药师生气。
自从九岁那年的秋天,她落到奴隶贩子手里后,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当初奴隶贩子们将昏迷的她带回去,害怕会引来麻烦,放弃了在马特港卖人,连夜把所有女孩子带到别的城市,一路上还对明娜下了药,让她迷迷糊糊地,无法反抗他们。
当明娜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从周围人的穿着和口音来看,她大致判断出自己应该还在伊斯特境内。她试着逃跑了好几次,有一次几乎成功了,却在最后关头被发现,拼死挣扎不过,又被带了回去。
奴隶贩子们终于发现了她曾经习过武的事实,因为害怕她逃走后会威胁到整个贩卖队的生存,他们下了狠心,拼着亏本,打折了她的腿,又给她灌了哑药,只是为了欺骗不知情的顾客,他们又让人治好了她表面上的伤。当时,她的腿看上去似乎是好的,一但站久了,或是做了剧烈运动,就会疼痛难忍,加上无法说话,无处求助,真是说不出的绝望。
那时候的明娜,终于忍不住怨恨,怨恨不理会她呼喊的妈妈,怨恨多年不来看她的爸爸,怨恨丢下她回自己世界去的爷爷,怨恨骗了自己夺走储物戒指的尤坦和西比拉,也怨恨不肯放自己走的科宾,最怨恨的,是那天在外公家门前赶走自己的人。
不知挨了多少打骂,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奴隶贩子,她被当成是最麻烦的货物,辗转被贱卖到威沙,连同另外十多个男女奴隶一起被送到这个地方,然后因为被发现身上带有魔力波动,就成了这个酒鬼魔药师的仆人。
也许是之前吃的亏让她学了乖,明娜一直没让奴隶贩子们知道自己会魔法,到了酒鬼手下,也没暴露出来,甚至还在学习切割魔药材料时表现得十分笨拙。虽然这样做换回来的是酒鬼的打骂,但他也因此不把她放在心上,只当成是个有些魔法天赋但什么都不会的小鬼头,让她帮他看守炉火或处理魔药材料。
他整天都喝得醉醺醺的,明娜却寻到了机会,悄悄地藏下一些魔法材料,医治自己的脚伤和喉咙。半年来,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她现在连走两三个小时的路,脚都不象以前那么痛了,喉咙也可以发出声音。不过她害怕别人会起疑心,所以仍继续装哑巴,还常常瘸着腿走路。
小坩锅里的液体散发出淡淡的药香,明娜飞快丢了最后一样材料下去,搅了搅,就移开了锅子,从柜子角落中拿出一个破了口的玻璃瓶——酒鬼丢掉不要的——将药水小心灌进去,用一个木塞塞住瓶口,藏在衣兜里。
酒鬼翻了个身,明娜一边转头看他有没有醒,一边迅速用布擦干净小坩锅里的残液,放回原处。虽然清理咒可以做得更成功,但她不想冒险,在离一个魔法师那么近的地方施放魔法,要是被发现,她之前所做的事就曝光了。
空气中仍残留着药水的香味,甚至连她衣兜里也有这种香气冒出来。明娜扇了扇周围的空气,见收效不大,干脆抓了一把嚏根草丢进酒鬼熬药的大锅里,原本的迷幻药剂迅速散发出一阵浓烈的芳香,把帐篷中原本的酒味都盖住了,那点淡淡的药香自然不在话下。
酒鬼闻到香气,猛地翻起身,冲到大锅前查看,狠狠地踢了明娜几脚,才放了另外几种药材,好抵消嚏根草带来的副作用。倒掉做错的药水,这种事他是不会做的,在这种鬼地方,每一种魔药材料都珍贵无比。
明娜忍住身上的疼,小心地护住了衣兜里的药。酒鬼没过多久,酒瘾又犯了,回头没找到酒,又没水喝,便丢下一句:“好好看火!再出错就不给饭吃!”出去了。
明娜偷看到他进了别的帐篷,知道他是找人喝酒去了,立马回身取过水壶和水袋,跑到存水的地方,借口“主人”要水,装了水回来,然后用杯子倒出大半杯,小心拿着来到帐篷一角自己的小窝里,翻开床铺,拨开沙土,掀起底下的木板,里面是一个封盖的破瓦罐,罐中有个水袋,还有几只半块的干面饼。这种食物,只要存放得好,一个月都不会坏。
她把杯中的水倒进水袋,拿出药瓶喝了一口魔药,便一起放进罐里,重新埋好,又用刚才装水的杯子倒满水放到酒鬼的桌上,才回到炉火前照看那一大锅魔药。
她能感受到,身上的痛楚正在慢慢消失。那瓶药水是专门用来调理身体的,只要她继续喝下去,很快就会恢复实力,加上她已经摸清楚周围的地形,食物和水再过几天也会准备好,用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她就能离开这里……
她还记得爷爷给她讲过的国家城市分布图,在学校里,也学过地理。图里与蒙里之间只有不到三天的路程,但附近的图里和营地主人有很深的关系,曾经有过逃跑的奴隶在那里被抓回来,因此她只能直接朝蒙里走。
虽然一路都是沙漠,但她有过和爷爷一起穿过沙漠的经验,又连着几个月和其他奴隶一起到北面图里的绿洲去背水,一定可以走下来的。只要到了蒙里,那里有爷爷的屋子,说不定还有萧家商行的人在。很快,她就可以回家了!
她仿佛看到爸爸在对她笑,妈妈抱着她大哭,马歇尔爷爷说要给她做好吃的,还有温妮絮絮叨叨地要给她做新衣裳……
“死丫头,你在发什么呆?!”一阵怒吼惊醒了她,抬头一看,原来是酒鬼回来了。他正焦急地搅拌着锅中的液体,生气地抬脚就踢:“看你做的好事!我的药都被你毁了!今晚没饭吃!滚吧!”
明娜撇撇嘴,那种害人的药,少做一锅是好事,而且,如果他真的那么看重那药,为什么要出去找人喝酒?没饭吃就没饭吃,这个营地里,又不是只有他这里有食物。
她在酒鬼的怒吼中钻出帐篷,往奴隶们的“餐厅”——一个破毡帐篷走去。本来象她这样有专属“主人”的奴隶,是不用去那里吃的,但她不想饿肚子,于是便跑去跟一大帮男女老少抢食物,还悄悄藏起了半块干面饼,带回帐篷里藏好。
她睡在自己的小窝里,一想到床铺下藏的东西,心里就说不出的激动:快了,快了,只要再忍几天……
半夜,她被几声马嘶吵醒了,接着就听到酒鬼在大声咒骂,外面来了个人,喊了酒鬼出去,低声在说些什么。
明娜悄悄爬起来,侧耳细听,听到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客人来了,让他去陪一陪。酒鬼跟着去了,明娜心中有些好奇,不知来的是什么人?
第二天早上她去拿水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来客。那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陌生青年,剑眉星目,长相十分俊朗,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气度。看他穿着打扮,虽然只是简单朴素的诺嘉平民服饰,但就是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仿佛是王子跑进了乞丐窝里。
他很和气地和一个女奴说话,请她给自己弄一盆洗脸水来。女奴恍恍惚惚地进了存水的山洞,明娜在一旁听到几个女奴打趣她,说要是被那位贵人看中带走,就不用再受苦了。
明娜闻言,心中一动,低着头拿起水罐往回走,暗暗盘算着是否要向那位客人求助。他看上去象是个好人……
但是,很多她觉得是好人的人,都做了伤害她的事,这个“好人”到底可不可信呢?
她只顾着低头沉思,一时没注意,撞在一个胖子身上,摔倒在地,那胖子却拿眼瞪她:“你这个臭丫头,居然敢撞我?!看我不打死你!”说罢就一脚踢过来。
明娜暗叫不好,这个人是酒鬼的对头,一向不买他的帐,说不定真会把自己打死的。她连忙躲开,但对方还带着两个同伙,一起围上来,她挨了几拳,也顾不得手上的水罐了,看准三人之间有了个空隙,就往外冲。谁知没跑出几步,冷不防有人从旁边伸了一只脚出来,将她拌倒在地,转眼间,四个人围上来了。
她暗暗咬牙,准备硬挨下这场打,无论如何,不能破坏了逃跑的计划。
“住手!”一道男声响起,隐隐带着威严,胖子和他的同伙不由得停下了动作,但又恼羞成怒:“谁在多管闲事?!”
回头一看,却是那位年青的客人,神色严厉地盯着他们:“快放开那个小女孩!”
(明娜十一岁了……再度跳年~~~)
第二卷 成长中的幼兽 七十、逃出狼窝
这个人不知是什么身份,那胖子似乎相当忌惮他,一见他就变了脸,谄媚地跑上去巴结讨好。转 载 自 我看 書 齋明娜看惯了他们几个的恶形恶状,万万没想到,这种人的嘴里还会说出那么低声下气的话来,不由得呆了一呆。
青年没理会他们,只是淡淡地道:“这个孩子年纪还小,就算犯了错,也不该打得太重。”
“是是,您说得是。”
“没什么事的话,就忙你们的去吧……”
胖子等人面面相觑,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看到那青年神情中带着不耐,才乖乖走了。明娜假装看不到他们在瞪自己,审视地瞄了一眼青年,猜测他是否可信。
“还有什么事吗?”对方的笑容又再变得亲切起来,只是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内。明娜见惯各种人的嘴脸,立刻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冷漠。
这个人或许会亲切和善地对待他人,但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提供帮助。明娜迅速摇摇头,拾起水罐,调头离开。
就算没有别人帮助,她也可以逃出去。
“你这死丫头,又干什么好事了?!”酒鬼不知几时出现在她面前,瞪着地上那滩水:“你居然把水洒了?!还不再去拿?!”
他骂了两句,看到不远处的青年,顿时热情地迎了上去:“公爵阁下!遇上您真是巧,您是来找我的吗?”
“只是偶尔路过而已。”青年对待酒鬼倒是出乎意料地客气,“昨晚上我向您提到的那种药,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做好?”
“啊,那个啊,放心,我已经在熬了,很快就会制作好的,放心吧……”
趁着他们二人在交谈,明娜迅速重回存水的山洞里,领了水,就绕道回了帐篷,酒鬼居然已经回来了,正聚精会神地搅拌着炉上的大锅,时不时放些材料进去,难得地没有喝酒,更没有骂人。
明娜坐在旁边切水仙根茎,磨蝎干粉,同时偷看酒鬼的动作,认出他要配的是一种特效头痛药水,喝了不但能止痛,还能使人头脑清晰、精神振奋的。这就是刚才那个“公爵”要配的药吗?他看上去那么年轻,会是哪里的公爵呢?是诺嘉吗?她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跟爷爷在那个国家所经历过的事,那应该是她第一次吃大苦头吧?
诺嘉前任国王病逝时,首都诺蒙卡曾因为下任国王的人选而闹出一番腥风血雨,结果几位王子死了两个,伤了两个,最后上位的居然是最不被看好的盖尔王子,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马里奥只落得个亲王称号。
现任的盖尔二世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体弱多病,喜爱艺术,一向不爱参与政治,没想到却被推上了王座。不过托他的福,这几年诺嘉局势渐渐稳定下来,也重新和其他国家通商交往了,但战争的可能性仍然存在,因为马里奥亲王的权势并没有因为他失却了国王宝座而有所削减,军队、战马、资金、粮食……一切都仍在进行中。
明娜是从爷爷和老师那里听说这些事的,到了图里的营地以后,偶尔也有几个“大人物”会凑在一起议论些诺嘉威沙两国的局势。这里的人,似乎是为了某种目的才聚集起来的,每年都会有新的人来,但也每年都会有一批人被带走,剩下的人,有些会聚在一起讨论国家大事,有些会制作各种药剂或武器,有些则常年待在营中,偶尔会到外头工作一两个月,回来时,身上的血腥味总是浓得叫人作呕。转载自 我 看 書 齋
明娜有时候怀疑,这里会不会是某种秘密基地之类的地方。
酒鬼缓缓搅拌着魔药,哈欠连连,浑身不自在,显然是酒瘾犯了。若是平时,他早就丢下药喝酒去了,没想到现在还坚持站在炉前,继续放锅里放材料。明娜感到有些怪异,忽然,她看到他丢下锅里的东西,目光一闪,低下了头。
有人钻了进来:“喂,药做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再煮两小时就行了。”酒鬼斜了来人一眼,“怎么?你有好酒?”
那人轻笑:“有,不过你得把药做好,千万别让那个小公爵看出问题来。别忘了,我们听的是另一位的吩咐。”
酒鬼笑了笑:“放心,他绝对不会发现的。”他将一瓶橘色的溶液滴了两滴进锅,拌匀了,收小火,厉声对明娜道:“看好了!煮两个小时,每五分钟搅拌一下,不许离开!我会给你带饭回来!”
明娜连忙点头,他就满意地拉着那人出去“品尝”好酒了。他一走,明娜就飞快地跑到刚才他拿材料的地方,拿起那样东西闻了闻,确定那就是韶南特产圆籽草。
头痛药里为什么要放圆籽草?它与药里的其他成分会产生副作用,使人精神过度兴奋,长期服用会让人发疯的!
他又在用魔药做坏事了。
明娜冷笑一声,将方才酒鬼滴进锅里的橘色溶液又滴了五六滴进去,大大中和了圆籽草的加幅作用。
你要害人,我就让你不成功!在药水对人体产生真正的伤害前,服药的人就会发现不对劲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明娜把所有东西都摆放回原处,只是转身时,瞥见那盒圆籽草,忽地想起了酒鬼平时惯用的解酒药中,有甘草的成份。她咬咬唇,悄悄抓了一把收起。
营地中最大的账篷内,那位年青的公爵正一边喝酒,一边冷冷地看着几个小时前才为自己端过洗澡水的女奴被别人压在身下,哭泣挣扎。而骑在她身上的那个男人,原本英俊的五官被欲望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半天,他才爬起身来,一脸无趣地道:“这种小地方也只有这种货色了,皮肤粗糙,姿色也不佳,一点风情都没有,偏偏还是别人用过的。”他厌恶地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女奴,转向旁边的营主:“没有其他的吗?十三四岁的,纯点的。”
营主笑道:“当然有,王子殿下喜欢那种呀,怎么不早说?我……”“我真替你的管家悲哀,劳勒。”年青的公爵忽然插了嘴,“他四处为你搜罗美貌处子,结果你却跑来这种地方打野食,玩起小女奴来了。”
“别生气,亲爱的杰达兄弟。”劳勒王子笑嘻嘻地看着他,“刚才我明明问过你的,你说你对这女奴不感兴趣,我才叫她侍候我的。现在都完事了,你别发酸。”
杰达冷笑一声:“我不发酸,我只是好奇马里奥叔叔知道这些事后,会有什么想法。”说罢也不管劳勒难看的表情,自顾自地起身走了出去,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人也跟着走了,留下营主小心翼翼地安抚着脸色阴沉的王子。
杰达一路走到附近的红岩山上,心里憋屈不已。跟随他走出来的人拍了拍他的肩,问:“没事吧?”
杰达冷哼:“风之贵族已经堕落了,我们的王子,未来的王位继承人,居然是这个样子!那个女奴,甚至还是我们诺嘉人!萨金特,我真不想再待在这种地方,一拿到药水,我们就走吧!”
萨金特叹息道:“劳勒的确是太过分了,但没办法,国王陛下没有子嗣,马里奥亲王势力大,而王太后又溺爱孙子,才会决定立他为王储的。希望你带回去的药能让陛下身体好转,如果可能的话,再有一位真正的王子就好了。”
杰达却有些泄气:“就算陛下身体真的能好转,也不会再有王子了。他曾经说过,不愿意背叛去世的王后,他们夫妻恩爱二十年了,可惜菲德勒王子死得太早。”他眼中闪过一道厉芒,深知那位堂弟的死有古怪,正如他的父亲那样!
萨金特静静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忽然笑了笑:“其实,劳勒只不过是会讨王太后欢心而已,国王陛下未必愿意立他为王储呢,不然也不会仅仅封他为王子。说起来,你跟他一样是先王的孙子,陛下的亲侄儿,但比能力、比威望,你都比他更合适。”
杰达紧紧盯着他,忽然眉头一皱:“谁在那边?!出来!”
明娜小心地从岩石后冒出头来,萨金特见了便道:“这是那个魔药师的小女奴吧?可能是来挖蛇的。她只是个孩子,又是哑巴,不会乱说话的。”
明娜手中正抓着一条蛇,证明了这种猜测的正确性。杰达眯了眯眼,看到她一脸茫然的愚蠢表情,便决定不做多余的事,以免引来劳勒的怀疑与魔药师的不满。
他摆摆手示意她离开,但又嘱咐了一句:“最近几天尽可能待在帐篷里吧,外面不安全。”
明娜脚下顿了顿,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走了,半路上把那条匆忙间抓到手作掩护的蛇丢掉,暗暗思量所谓的“外面不安全”是指什么。
到了傍晚,她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营地里的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奴,被人带进主帐后,出来时已经是具冰冷的尸体,下身流了一地的血。
明娜曾经听说过,有些人特别喜欢**小男孩小女孩,不过营地里的女奴,通常是到了十四五岁才会面临类似的命运。那位死者,因为长得特别漂亮,被主人当成了珍贵的货物,平时除了挨骂,很少受到**上的折磨,甚至连衣服都比别人的整齐漂亮,营中其他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对她是又羡又妒,现在她死了,她们也忍不住要说闲话。
明娜冷眼看着她们对那具小尸体指指点点,再瞥了一眼角落里那个绻成一团的年轻女奴,转身走进了账篷。
从那天晚上开始,她就尽可能少地离开“主人”的账篷,只在天刚亮时出去拿水,或是傍晚时才混在女奴们当中一起吃饭,除此之外,就是窝在帐中干活,顺便做手脚。这样过了两天,当营中的小女奴又少了三个之后,客人们终于要离开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又带走了一大批人,全都是孔武有力的,围绕在一位据说是王子的贵人身边,越发显得一旁只有一个随从的年青公爵身边冷清。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大汉们,眼中带着审视与防备。
他们离开以后,营中冷清了很多,也因为人手突然减少,连守卫也松懈了。新人最起码要在一个月以后才能到达。明娜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在某天傍晚,酒鬼又一次喝得醉醺醺的,明娜非常乖巧地送上了解酒药,他喝了几口,笑了笑:“最近怎么变机灵了?”打了个哈欠,他发现眼前有些模糊,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心想最近怎么老觉得看不清东西,还爱发困,难道酒喝多了,身体受不了?他忙把解酒药全都喝了下去,嘱咐一句:“看好炉火,我先睡一觉。”说罢就往床铺上一躺,很快就睡着了。
明娜看着他,忽然笑了,转身回到炉火前,拣了几样药粉,用艾草浸液搅成块状,再用火烧,一看到它散发出气体来,就捂住鼻子将它拿到酒鬼鼻子底下晃两晃,后者头一歪,昏死过去。
剩下的药块,她丢进了酒鬼平时珍藏的一坛酒中,然后捧着那酒走到他那个好友的帐篷里,送了上去。那人一看就笑了:“我还以为那小子一定舍不得给呢,没想到他真叫你送来了?”
旁边有人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堕落魔药师打赌输给你的酒?”
“没错,我还打算今晚去找他要呢,没想到他那么爽快就送过来了,快,叫大家一起来尝尝,这可是意尼特产的好酒!趁他还没后悔,咱们把酒全都喝光吧。”众人都笑着说好,纷纷去叫人。
明娜静静地退出帐篷,走到马厩,将酒鬼的那匹马喂饱了,又趁人不注意,用干草包住了它的蹄子,还上了口笼。这匹马平时就是她照料的,除了酒鬼,最听她的话,自然不会反抗。
当所有这些工作都完成以后,明娜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窝,将这些天收集到的水袋和粮食放进一个粗糙的布袋中,再拿上酒鬼的一个水袋和一把匕首,静静地等待营中人们睡下。
酒鬼发出阵阵呼噜,在夜里显得尤其响,明娜厌恶地看着他,想到这大半年来他对自己的折磨,心里的恨意就不可抑制地涌上心来。
回头看看炉火上翻滚着的药,她咬咬牙,走过去舀起迷幻剂,倒进了酒瓶中,想了想,又倒了些在水杯里,摆放在他手边。然后,在他手脚可及的地方,放上几根蜡烛,又把油和易燃的布散落在四周。
你这个混蛋,如果你够幸运,今晚就烧死在这里,不然,这些天让你服下的药,足够让你瞎掉、废掉!让你一辈子受罪去吧!
她在黑暗中飞快地潜进马厩偷了马,静静走到营地边上,瞥见守卫(刚才有份喝酒的一人)歪在柱子上,已经睡着了,便悄悄牵着马,从旁边抄了出去。
她走出很远,方才翻身上马急奔。虽然她的骑术仅仅是入门,但现在她顾不上那么多了,眼里只能看到前方。一人一马奔出十公里外,偶尔回头,才看到天边的一抹火光,烧得正旺。
明娜忍不住心中的快意,大笑出声,嘶哑的声音中却隐隐带了哭意。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连忙擦一把脸,稳住马,抬头看了看天上有些黯淡的星光,辨别出自己要去的方向,纵马往东南面急驰而去。
(我家小明娜,也是能狠下心滴~~~明天要上架鸟~~~~)
番外集 番外:安隆的抉择(上)
安隆躲在黑暗中,屏息静气地听着马车外,萧家商行与北方情报司两方人马的争吵声。前者的人一直在强调己方是正当商人,而对方的搜查手法给己方造成了严重损失,同时还暗示着自家老板跟安全署的关系。至于后者,胖子埃蒙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仿佛丧失了理智般,只是一个劲儿地叫嚣着要捉拿安全署的叛徒,指责商行的人在包庇罪犯,甚至连他手下的人都对他的言行起了疑心,他也没有收敛的意思。
“嘭嘭”两声巨响,马车一震,安隆能听到对面的维罗妮卡已经把剑拔出了剑鞘,从外面的人的对话中,可以猜想到埃蒙正在发狠,把几辆马车上的货物都推落到地面了,他心里一阵紧张。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个胖子跟叛国的事件绝对脱不了关系,甚至有很大可能就是麦城情报站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他把手放到了剑把上,随时预备着出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急急的马蹄声,然后便是一阵呼喊:“发生了什么事?!胖子?这里是我中部辖区,你北方区的人来干什么?!”安隆听了心中一动,知道是中部情报司的司长带人来了。
胖子喘着粗气,总算回复了一丝理智:“我只是……在追捕我们北方情报司的叛徒!伦纳德,你别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被称为伦纳德的声音冷笑,“这里是我的辖区,就算有叛徒也是我的事,真正多管闲事的是你吧?你要对萧伯爵的手下做什么?你在暗示安全署创建者的家人是叛徒吗?”
埃蒙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便是一个声音在劝他什么,安隆隐约记得那似乎是驻守梅顿的一个中年人,同样隶属于北方情报司,曾和自己见过几面。
埃蒙很快就带着人撤走了,临走前还和气地对伦纳德说:“刚才我是太着急了,说话不留神,如果得罪了你,还请你原谅。我是一心追捕叛徒,才没留神进了你的辖区,你不会因此就向总署告状吧?”
伦纳德只是傲慢地哼了声:“我忙着呢,没那个空闲。”
安隆听到埃蒙的人离开,暗暗松了口气,但对于伦纳德,他只是远远见过两回,不能肯定对方一定可靠,而且他们来的时机实在太巧,他存了疑心,并没有贸然出去。
但维罗妮卡却先动作了,她敲了身上的木板两下,很快就有人来打开了马车的夹层,扶了她出去。安隆轻轻皱了皱眉,听见维罗妮卡已经跟伦纳德打招呼了,才从夹层里爬了出来。
此行负责护送他们的萧家商行北部分行管事正站在马车边上,一见他便小声说了句:“是我叫人通知的。”安隆闻言放下了一半的心。
伦纳德大概三十来岁,一头金色卷发,唇上长着两撇漂亮的小胡子。他正与维罗妮卡说话,转头看见安隆,便笑着招呼道:“你就是安隆吧?我一收到信就来了,总署已经来了秘密文书,让我护送你们进伊东城,剩下的路程就交给我吧。”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那个没用的胖子你们不用放在心上,用不了多久,他就完了。”
安隆笑着应了,但心中却存疑:“总署怎么会下这样的文书?难道他们已经知道叛徒的事了?”
结果又是那管事解开了他的疑问:“我们商行在离开其顿后经过的第一个城市也有分行,我那时就用信鸽送信回伊东了,应该是总行的人通知安全署的。”他看到安隆惊讶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尽可能在第一时间转移风险,是伯爵大人教给我们的道理。”他的眼光中含着轻微的责备:“您应该多信任我们一些的,我们的人出去打探,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实在不必您亲自出马。”
安隆脸上有些发烧,然后就吃惊地望着这个刚刚才表现得象是位亲切长辈的半百老人双眼闪着精光,向中部情报司负责人报告己方的损失并就赔偿问题进行讨价还价。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些沉甸甸的。这些人都是父亲教导出来的呢,由于米拉贝尔夫人和兄长的缘故,他很少跟这些人接触,只觉得自己好象比他们差远了,这一路上,如果不是这位管事和其他商行员工机警,也许他早就暴露了行踪,不,大概他已经暴露了,不然埃蒙不会那么快追上来。
这使得他的心情有些沮丧,不禁怀疑,如果不是父亲的安排以及他手下的精明,自己大概已经死在路上了吧?还会连累维罗妮卡。他对自己的能力与智慧产生了质疑,即使最终抵达了伊东城,心情还有些郁郁的。维罗妮卡曾经问过他是怎么了,他只是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进了安全署总署,他们第一时间面见了副署长莉亚夫人。
这是位年近五十的女士,深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灰蓝眼眸中透露的是智慧的光芒,戴着单边眼镜,嘴唇紧紧地抿着,不苟言笑,处事严谨。据说她是没落贵族家的女儿,至今未婚,所谓的“夫人”只是称号。她是安全署资格最老的成员之一,刚开始只是副署长的第三秘书,但十多年后,就已经升为副署长了,在署长长年健康不佳的情况下,她实际上就是整个安全署的最高负责人。
莉亚夫人严肃地听完了维罗妮卡与安隆的报告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照顾好麦城殉职人员的家属,并为他们申请抚恤金,第二个命令则是交待北方情报司尽可能将殉职人员的遗体找回来。下达完这些命令后,她面带悲伤地取下了眼镜,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倦意。房间里,众人都沉默下来。
维罗妮卡首先打破了这股平静:“夫人,您准备怎么办?北方情报司司长埃蒙的做法显然非常可疑,我认为他绝对跟麦城的惨剧脱不了干系,赫达家的叛国行径已经很明显了,我请求您马上下令将他们全部铲除!”
伦纳德也道:“维妮说得有理,夫人,我们应该已经得到决定性的证据了吧?马上向国王陛下报告吧。”
安隆有些意外,原来总署的人已经知道了吗?
莉亚夫人却只是平静地戴回眼镜,淡淡地说:“我们没有证据,因为……小尤里也殉职了,连同他搜集到的证据,一起葬送在大火里。”
维罗妮卡脸上满是不解:“小尤里?”伦纳德却是失声惊叫:“您说什么?!艾伯利•尤里……他怎么会死呢?!难道他身份暴露了?!”
莉亚夫人点点头:“应该是了。昨天晚上,他让人通知我们,说已经得到确凿的证据了,为了安全起见,让我们派人去取,但当我们的人到达他家时,房子已经烧成了废墟,他和他的妻子,还有年仅四岁的儿子,以及几个仆人,都没有逃出来,只有一个女仆因为回家探望家人,逃过一劫。我们的人检查过,小尤里夫妻的身上都有刀剑的痕迹,很可能是被杀后才焚尸的。证据已经没有了,而且敌人已经知道我们对他们起了疑心,我们必须重新部署下一步行动。”顿了顿,她对维罗妮卡和安隆扯了扯嘴角:“原本我们还不敢确定对方的身份,现在多亏了你们,叛国的就是赫达家无疑了,知道这点,以后我们就有了明确的目标。”
维罗妮卡一拳击在桌面上,眼中喷出愤恨的怒火。安隆却心中十分不安,虽然进了安全署,殉职并不少见,但尤里这个姓氏,却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伦纳德则是红了眼:“可怜的小尤里,他才二十五岁,孩子还那么小,他们一家人死得太惨了,姓赫达的都不是好东西!迟早有一天,我要叫他们血债血偿!”
莉亚夫人点了点头,淡淡地吩咐道:“你们赶了那么远的路,一定很累了,署里有安排好的房间,先下去休息吧。维罗妮卡尽快将麦城的事写成报告交上来,安隆暂时留在都城,我另有安排。”她扫了面前三个年轻人一眼,脸上一派肃然:“逝去的已经逝去,我们要做的,就是时刻保持冷静,紧盯着猎物的行动,等待最佳时机,一殂必杀。不要做多余的事!”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正盯着伦纳德。后者有些讪讪地,但始终不太甘心:“那胖子埃蒙呢?难道您要让他继续留下吗?只怕整个北方情报司都会被他毁了。”
莉亚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他不会有那个机会。”
离开莉亚夫人的办公室后,他们三人一起走到外面的大厅,打算前往后院的署员宿舍休息。伦纳德还有不停地念叨着小尤里一家的惨死,从他的话中,安隆才知道这位殉职的烈士是贵族子弟,平时的身份是保密的,即使在安全署里,知道的人也不超过五个,没想到还是未能逃脱杀身之祸。
他们正要转进通往后院的走廊,这时旁边的一个房间开了门,走出来一个神情肃穆坚毅的老人,穿着黑色的贵族服饰,面上隐隐带着悲伤。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和一名女仆,后者正在低声抽泣。
伦纳德小声说:“那是尤里伯爵,小尤里的父亲,前法政署署长。他长子留在封地里,只把小儿子安插进法政署当个小秘书,没想到……”
维罗妮卡叹了口气,拉了两个同伴一把:“我们走吧。”她不想再看这种场面了。
但安隆却整个人呆在那里。那个女仆,他是认识的。怪不得他一直觉得尤里这个姓氏熟悉,米拉贝尔夫人的姨甥女——她堂妹的女儿——正是嫁给了尤里伯爵的小儿子!这个名义上的表妹,因为父母早逝,十四岁就被接到姨母身边抚养,曾经跟安隆住在同一个房子里长达两年时间,虽然接触不多,却是整个卡多家里仅有的几个不会歧视他们母子的人之一。而那名女仆,正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人。
当年那个温和的小妹妹,居然成了叛国者刀下的牺牲品吗?
(先放上来,更新可能要晚一些……)
番外集 番外:安隆的抉择(下)
安隆犹自发着呆,维罗妮卡奇怪地叫了他两声,见他不应,正要伸手去拉,这时送尤里伯爵一行离开的工作人员走了回来,看到他们,便打招呼说:“伦纳德,什么时候来的?维罗妮卡!我们都担心死了,你总算平安回来了,没事吧?”
维罗妮卡淡淡地向他点了点头,伦纳德笑道:“没事没事,我刚好碰上了,有惊无险。”他指指安隆:“没见过吧?安隆·卡多,就是萧伯爵的二公子。”那人眼中一亮:“啊,听说过,原来您也到我们署里来了吗?您父亲可是我最崇拜的人呢。”
安隆有些尴尬地回应,眼光斜向大门口处正在上马车的人影:“那位就是尤里伯爵吧?”
那人脸上带着淡淡的感伤,谨慎地道:“没错,他是来听取调查报告的。这真是太悲惨了,可怜的小尤里先生,我前天傍晚还看到他陪着妻子散步,他们的孩子非常可爱。真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歹徒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我们一定会尽快抓到凶手的,免得有更多的人受害,这也是我们安全署的职责。”
安隆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大概是安全署给出的官方解释——某个凶徒犯下的罪行,这位安全署人员并不知道自己的底细,所以才没向自己透露实情。
伦纳德拍了那人肩膀一记:“斯威尼!他是我们自己人!”他挤了挤眼,“这回就是他送维妮回来的。”
那被称为斯威尼的男子微微吃了一惊,紧盯着安隆不放,让他好不自在,过了一会儿才收起目光笑道:“原来如此,真不愧是萧伯爵阁下的儿子!请原谅,我不是有意骗您的,我们对外只能这么说,总不能让外头都知道小尤里先生是我们的人吧?”
安隆轻轻点了点头,的确,让外界知道贵族中有安全署的密探专职打听贵族间的秘事,一定会引起大风波的。毕竟,连伯爵之子、法政署副署长秘书这样的级别的人都是安全署安插的探子,那整个上流社会还有谁可以相信呢?
不过,他也有些不解,那位出身显贵的表妹夫,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一条路?
他这样问了,伦纳德先开口:“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国家,他不能参军,又没有什么专长,凭他的身份,正好能为安全署做事。”
斯威尼却有些明白安隆的意思:“大概是因为他是小儿子的关系吧?他无法继承家业爵位,家人只让他当个小职员,要想出人头地,就只能靠自己闯了。我听说尤里伯爵退休前一直想要插手安全署的事,可惜没能成功,小尤里这样做,大概也是希望能凭功劳争取高位,好一圆父亲的梦想吧。老实说,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事,这件案子结束后,小尤里至少也能在我们署里得个不错的职位,比他副署长第二秘书的名头好多了。刚才尤里伯爵单独听我们陈述实情时,非常伤心,后悔以前太过忽略小儿子,居然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
维罗妮卡飞快地扫了安隆一眼,冷哼一声:“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为了长子而忽视小儿子,活该他难过!居然还妄想染指安全署?”
安隆皱着眉看她,斯威尼也道:“维罗妮卡,你不该这样说一位伤心的老人,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自从他退休以后,就再没有过那样的心思。你这话说得太过份了。”
维罗妮卡不屑地撇撇嘴,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伦纳德干笑着打圆场:“好了,斯威尼,你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忙吧?我们就不打搅了。”斯威尼也合作地点点头:“那么我先失陪了。”他淡淡地向维罗妮卡道别,倒是很郑重地向安隆行了礼,方才走回办公室中。
安隆小声道:“维罗妮卡!你刚才为什么要这么说?”维罗妮卡紧紧抿着嘴,不说话。他叹息一声,道:“算了,你先去休息吧,我要回卡多家一趟。”维罗妮卡睁大了眼:“你回那儿去做什么?”“我刚刚想起小尤里太太就是米拉贝尔夫人的甥女西尔瓦娜,她不幸去世,我想回去安慰一下夫人,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你……”维罗妮卡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疯了?!以前就算了,现在你跟伯爵大人见了面,也该知道你跟你母亲这些年受的苦,都是那位夫人搞的鬼吧?不去质问他们已经算不错了,你居然还要去安慰她?!别告诉我你是因为这几年过得太舒心,想要再重温一下被人冷嘲热讽的滋味。”
“维罗妮卡!”安隆无奈地看着她,眼角飞快地瞄了伦纳德一下,后者刚好对墙角爬过的一只蚂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安隆只好把维罗妮卡拉到一边小声说:“有哪一个女人会无怨无悔地接纳丈夫的情妇和私生子呢?米拉贝尔夫人并没有这个责任,但她还是容忍了我们的存在,让我们过了二十年富足的生活,还给了我受教育的机会。无论她做了什么,如果没有她的仁慈,我现在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并不是毫无怨言,但也不会忘却她的恩情。”何况他心里很清楚,父亲多年的不闻不问才是母亲悲伤的源头,就算当中有误会的存在,也不能抹杀父亲不负责任的事实。
==================我是来到卡多家大宅的分割线====================
米拉贝尔·卡多今年已有五十岁了,但保养得极好,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一头金色的秀发高高盘起,明蓝色的丝绸长裙裹着依旧修长匀称的身段,全身上下,除了胸前的一根镶蓝宝石的怀表,没有一点首饰。她相貌极美,肤色白晳,脸上带着淡淡的冷傲,曾经明媚动人的蔚蓝色眼眸现在却如同一潭死水般,不见一丝波动。
安隆在她面前不敢抬头,这位昔日的伊东城第一美人,即使年华老去,也依然是伊东城第一美妇人。他每次见她,都不敢直视她的面容,有时甚至还会疑惑不解,父亲为什么要疏远这么一位绝色的妻子,却看上了自己那位相貌勉强算是美丽的母亲呢?何况米拉贝尔夫人并不是草包美人,她懂得多国语言、知识丰富、多才多艺,又精明能干,一向是父亲的最佳贤内助。
按捺下心中的疑问,他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便静静听候吩咐。米拉贝尔淡淡地点了点头:“你有心了。事情我也听说了,丧礼的事尤里家会办妥的,我们会以西尔瓦娜娘家人的名义帮点忙,这件事就交给管家吧。”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不必多事,安隆顺从地应下了,心里打算过后去丧家问候一声。接着又是一番问候和寒暄,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正打算告辞,米拉贝尔却忽然说出了一番让他吃惊的话:“伯爵阁下的信我已经看过了,你要改回萧姓,我没有意见,已经吩咐人去准备文书了,商行的人就在大厅里等着,有什么话你就跟他们说吧。”
“改回萧姓?夫人,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安隆不解,父亲什么时候送了信过来?
“他没跟你提过吗?那你现在知道也一样。我打算把你的姓改成‘萧-卡多’,算是让你记住卡多家给予你的东西吧,要记住自己的身份。”米拉贝尔冷淡地站起身来,“我累了,你去吧,以后你就独立了,不必再来看我。”说罢就慢慢离开了房间。
安隆满心疑惑地来到大厅,果然看到两个人站在那里,穿着打扮跟先前见过的那位老管事十分相似,一看到他,便高兴地走过来问好:“您就是二少爷吧?我们正在等您,有好消息要让您知道。”其中一人取出一份文件来:“这是为您申报身份的文件副本,正本已经送到户政厅去了,想必两天内就会有正式批文下来,到时候您就是萧家的少主人之一了。”另一人拿出一袋金币:“听说您在城里并没有住所,我们经理已经备下了一栋房子,您有空不妨过去看看。这是您这两天的零用,等正式批文下来,我们会再送些过来的。”
这两个人都十分殷勤亲切,但安隆只是干瞪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这实在太突然了,父亲是什么时候送信来的?信上又说了什么?他很高兴能改回父亲的姓氏,但“萧家的少主人”和那些金币又是怎么一回事?
门外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安隆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黑发蓝眼、与他年龄相近的男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倨傲的神色。这正是他的兄长依隆,又名萧云龙,是父亲萧天剑与前妻所生的嫡长子。
依隆停在他们三人面前,打量了安隆几眼,皮笑肉不笑地问:“回来了?你都听说了吧?父亲真是大方,是不是?”安隆没作声,只是恭谨地鞠了一躬,当是问好。
依隆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嘴角翘了翘,便转过头,冷冷地扫了两个商行管事一眼:“怎么?那么急着来巴结,还当着我的面,难道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别忘了,就算多了个二少爷,继承父亲家业的人还是我!”
其中一个管事忙笑着解释说:“您误会了,大少爷,我们只是听说二少爷过来了,才到这里听候吩咐的。我们只是依照伯爵大人的意思做而已,绝对没有对您不满的意思。”
依隆脸色有些阴沉,死盯了那管事几眼,才冷笑一声:“你们果然很能干啊。”他伸手掂了掂那袋金币,转脸对安隆笑笑:“份量不轻嘛,看来你运气不错,弟——弟——,快收好吧,这够你用很久了。要知道,不是每个有名望的家族都愿意让私生子与合法子嗣享有同等待遇的,虽然你无法继承家业,但每年都有钱拿,可比很多真正的贵族子弟都要强呢。凭着父亲的声望和财富,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能舒舒服服享受一辈子了。”说罢假笑一下,便高昂着头往楼上去了。
两名管事相视一眼,轻声对安隆道:“二少爷不必把大少爷的话放在心上,自从伯爵大人离开,商行的事务都是经理先生亲自打理的,做任何事都有规矩。大少爷不太习惯我们的做法,所以常会说些不好听的话,但也只是说说而已。”“没错,二少爷,这些都是伯爵大人和经理先生的一片心意,您可别辜负了。不管大少爷说什么,您是伯爵大人的儿子,这些都是您应该享受到的。”
安隆却只是瞪着那袋金币,脸色越来越难看,抬脚就走,丝毫不理会后面两人的呼喊。
这是什么意思?兄长又是什么意思?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那种态度……那种态度……
还有,那两个管事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应该享受到的”?他从没有奢望过这种东西!无论是财富、权势还是声望,他从来没有过要沾父亲光的意思,为什么他们要这样说?!
他觉得心里好象有一锅开水在沸腾似的,却又没法把热气散发出来,郁闷得很,不知该如何发泄。
接下来的两天,他心中的郁闷更深了。史诗英雄兼传奇伯爵萧天剑承认私生子身份并为他请求贵族封爵的消息传出,整个伊东城都议论纷纷。户政厅很快就把安隆新的身份文件办了下来,安隆·卡多正式改名为安隆·萧-卡多,而国王那边也接着赐下了爵士的头衔,皇家骑士队发来邀请信,欢迎他的加入。
安隆面对这些,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他听到别人的议论,都把他说成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幸运儿,全大陆最有福气的私生子,不但被家族正式承认,还马上就获得别人梦寐以求的财富与地位。许多身为非长子的贵族子弟都对他十分羡慕;有女儿的家庭打听到他已结婚生女,还大叹可惜;有些好奇心重的人则到处打听他的住处,想要上门拜访。
他一直缩在安全署中很少见人,也很少外出,才没被人缠上,只是安全署中的人,不认识他的还好,认识他的见了面都爱恭喜两句,伦纳德总爱打趣他,而斯威尼,则开始帮他盘算着申请一个总署的文职,体面而又安全的那种,比如后勤科或资料室之类的地方。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他长了二十七岁,之前也没人对他有那么大的兴趣,怎么一听到他得回萧姓,就都改变了态度?
维罗妮卡冷笑道:“先前的二十七年里,那位夫人隐瞒了你的存在,大多数人都当你是卡多家的养子,所以对你没兴趣。现在当然不一样了,萧家正式承认了你呢。再说,现在五月节刚过,人人都很无聊,有了上好的谈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安隆紧紧闭着嘴,沉默以对,内心其实早就燃起了熊熊怒火。他最受不了的,是别人把他当成一个一无是处却意外走了好运的纨绔子弟,仿佛将他这二十七年来的努力都通通抹杀掉了。财富、地位、声望,这的确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绝不是依靠别人的赐予!
他现在最想要的,是一个能证明自己的机会,证明他不是别人议论中只依靠父亲的庇护得到财富地位的无用之人。
他没有想到,机会那么快就来了。
副署长莉亚夫人召见了他。当他进入她的办公室后,有些意外地看到房里还有一个陌生人在。
这是个看不出有多大年纪的男子,一头白发,但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他神情淡漠,见到安隆,只是轻轻点头示意。莉亚夫人介绍说:“这是麦洛里先生。”
情报分析科主管麦洛里,人称安全署之脑,深居简出,是署中的传奇人物。
安隆心中咯噔一声,忽然有一种感觉,他马上就要遇上一件会影响他一生的事。
简单的寒暄过后,莉亚夫人很快进入了正题:“我想知道你现在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计划,是否还愿意听从安全署的指派?我听说皇家骑士队已经向你发过邀请函了,你的决定是怎样?”
安隆答道:“我并没有脱离安全署的打算,一切都听从您的指派。至于皇家骑士队,我已经拒绝了,我认为那里并不适合我。”那里的人,与其说是骑士,不如说是一群穿着骑士服腰挎细剑到处粘花惹草的花花公子。
莉亚夫人与麦洛里对视一眼,继续道:“那么,我这里有一个任务,或许你会有兴趣,但如果你拒绝,我希望你走出这个房门后,就马上忘掉这里发生过的事。”
“是,您请说。”安隆直起腰认真听着,心中有些激动。
“小尤里先生的事,你也听说过了。因为他不幸殉职,我们需要有一个人填补他的空缺,这个人需要是贵族子弟,地位不能太低,要能接触上流社会人士,胆大心细。而且,吸取了小尤里先生的教训,我们希望这个人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经过考察,我们认为你符合这几项要求,而且目前你正是城中热议的中心,这时候进入社交圈子,是很容易就能办到的事。”
安隆怔了怔:“您是指让我接替他法政署副署长第二秘书的职位吗?可是我从没担任过文职……”
“不,不是这样的。”莉亚夫人摇摇头,“那个职位是他家人安排的,如果不是尤里伯爵曾经担任过法政署署长,他也不会得到这个位置。你不适合做那种工作,而且那位副署长,正是赫达家的长子,这样太危险了。”
“那您的意思是……”
“皇家骑士队那边,你推掉了,但可以参加城卫骑士队。我们所说的接替,仅仅是在贵族阶层里安插人手,只不过你的任务,更多地侧重于赫达家而已。”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麦洛里开口了:“赫达家三子,是城卫骑士队的队员,他是赫达家家主上一任妻子的独子,在家中并不受重视。年轻人志向远大,梦想着能凭自己的努力获得家人的认可。想必你能和这个年轻人交上朋友吧?”
安隆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但是:“既然他不受重视,那我接近他又有什么用呢?”
莉亚夫人淡淡一笑:“即使不受重视,他也仍然是赫达家的儿子,只要赫达家举办宴会或舞会,绝对少不了他和他的朋友。想办法跟他成为好朋友,并且尽可能加深你们的交情。我们想知道有哪些家族跟赫达家来往密切。这种叛国大事,没有别的家族支持,他们一家人绝不可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
安隆心跳得有些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可是……我在安全署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也有人看到我坐着安全署的车进城,而且埃蒙那边,一定会通知赫达家的。”
“他还没来得及上报。”莉亚夫人轻笑,“昨天他的报告送来了,说是捉到两个叛徒,一个是他的副手,一个是驻守梅顿的人员,因为拒捕,都当场杀了。不幸的是有不知名人士在埃蒙身上做了手脚,可能是毒吧,我收到他报告的同时,他的手下也上报说埃蒙因公殉职了。我们都查过,他并没有向家族报告你的事。”
麦洛里也道:“显然,你父亲路过你工作的地方,意外发现了你的状况,心中愧疚,决定要作出补偿,就交待商行的人送你进都城,申请身份确认。半路上遇到我们安全署的人,出于萧伯爵与安全署关系的考量,你和商行的人庇护了我们的情报人员。来到伊东后,由于你和嫡母兄长之间相处得不太好,我们为了报答你先前的帮助,就让你在署内借宿,你也因此认识了不少朋友。”
他说完这一长串,眨了眨眼,安隆明白了,轻轻一笑。这番解释或许有许多破绽,但是……他愿意去尝试一下,冒冒险。为什么不呢?这里是伊东,他的任务仅仅是交朋友和打听消息,跟麦城情报站的人相比,跟刚刚牺牲的小尤里相比,这点危险又算得了什么呢?这对他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证明自己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他要完全依靠自己去完成这项任务,如果他成功了,至少在安全署里,别人不会再仅仅视他为“萧伯爵的儿子”。
“我愿意接受这个任务,请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安隆心情平静了下来。
莉亚夫人与麦洛里对望一眼,都露出了满意的眼神。前者道:“我等会儿就让城卫骑士队给你发函。”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把妻子和孩子接过来,这样能减少他人对你的怀疑,而且妻子也能开拓另一种社交圈子。我听说,你的妻子,是一位很讨人喜欢的子爵千金。”
安隆沉默了,他脑中闪过小尤里丧礼那天,伴在其棺木旁边的两个小些的棺木,其中一个,是他那仅仅交谈过十几次的表妹。他深吸一口气,双眼直视莉亚夫人:“不,请让她们留在安全的地方吧,即使我不能陪在她们身边,至少她们是安全的。”
是的,他为了自己,选择了冒险,但他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面对这些。他会尽力及早完成任务,到了那时候,他会把朵拉和明娜都接过来,一家人再也不分离。
(实在没精力再写一章了,原谅我吧……我果然不适合爆发……)
网友上传章节 七十一、再入虎穴
太阳升起,空气渐渐炎热起来。这时候正是六月盛夏季节,烈日曝晒,热风带着沙尘刮到人面上,一不小心就是一嘴的沙,说不出的难受。明娜骑马在沙漠上急奔,两手紧拽缰绳,脸低低地埋进双臂中,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路。
她心里有些后悔,昨晚上出来时,因为担心沙漠里晚上寒冷,她就顺手把酒鬼的一件毛皮短袍偷出来了,却忘了带上遮阳挡风的斗篷。现在太阳晒得她头上几乎要冒烟,沙土又不停地往她嘴里灌,但她因为害怕被人追上来,不敢停下休息,只得短袍蒙住头,憋出一头热汗。
带的干粮和水都有限,又不知道中途是否会遇上什么意外,明娜不敢任意挥霍那些来之不易的食水,因此十分节省,连马也只是给一点点水,除了原本缚在马蹄上的草料,就没有再喂别的了。
明娜对马并不了解,也没有太多与马匹相处的经验,因此疏忽了。走了不到两天,那匹马就忽然闹起了脾气,原地打转,不论明娜怎么甩鞭子、拽脖子或是踢它肚子,它都不肯再往前走了。
明娜心里急得不行。她不知道现在营地里怎么样了,火势是否已经被扑灭,酒鬼有没有被烧死,也不知道那里的人是否已经发现她逃走了。要是现在他们追了上来,自己肯定逃不掉的!
明娜抽出匕首,打算马再不听话就给它来两刀,她曾经见过营地里的人用这种方法驯马。这时一阵热风吹来。马忽然嘶叫一声,驼着她往西边冲去,她吓了一大跳,忙抓紧缰绳想让它停下来。结果它象是疯了似的,竟然把她掀翻在地上。
她马上爬起来,顾不上一身地尘土。用嘶哑的声音大喊:“回来!快回来!”
马不听她的话,直接跃过沙丘。消失了。明娜连忙跑过去,七手八脚地爬上沙丘,顿时目瞪口呆。
前方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大片深红到发黑的山谷,峰顶尖耸,连绵不绝,但整个山谷中,连一株草、一棵树、一朵花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地生物,倒是谷中有一大片深蓝的湖水,看上去似乎十分清澈甘甜。
明娜忍不住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心头忽然产生了跑过去喝个够地冲动,但很快又警觉起来。
这么一大片山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从没听说过沙漠里有这么一个地方,而且,她刚才从西北方向来,根本没看到它!
那匹发狂的马正向湖水冲过去,却忽然发出了一声惨烈地嘶叫。明娜吃惊地看着它陷入沙子中,不停地挣扎着。但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转眼间,它周围的沙子都在往下陷,很快就埋过了马身、马脖,马只来得及再嘶叫几声,就被沙子淹没了。
是流沙!
明娜曾经听爷爷提过这种可怕的沙漠杀手,不禁暗暗庆幸自己被甩下来了,不然恐怕也要糟殃。$$只是她忍不住惋惜。少了代步工具。而且消耗完食水以后,也不能再吃马肉、喝马血了。难道又要去挖蛇和蝎子?
一阵风吹来,山谷渐渐变淡。明娜又一次瞪大了眼,看着那一片深红诡异的景色之后,隐隐透现出与周围一样的沙丘。
居然是幻象?!
明娜想起了爷爷曾经提过的海市蜃楼,松了口气,幸好她没有受到湖水的引诱,贸然跑过去,不然她跟那匹马就会落到同样的下场了。
在沙漠里,需要注意地不仅仅是毒蛇飞鸟和野兽,大自然中也有许多危险呢。5ccc.net
只是刚才看到的那片山谷,会是哪里的景色呢?
明娜回头拾起刚才被甩在地上的短袍和匕首,摸了摸身上的水袋和干粮,拍拍心口。她还记得当年和爷爷一起在沙漠里旅行时的教训,所以没有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马身上,真是太幸运了!
刚才被马驼着跑歪了方向,她重新根据太阳方位、影子以及风向,找回了原本的路。
没了马,只能靠自己走了,她踩着简陋的草鞋,忍受着鞋底下的滚热与不适,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白天虽然辛苦,但并不难熬,只是晚上却少了可以相互偎依取暖地马,她冷得有些难受,只能用短袍紧紧裹住身体,蹲下来休息一会儿,再借助星光赶路。
第三天的中午,在食水即将耗尽时,她终于遇到了人。狂喜过后,她还没忘掉要有防备之心,因此并没有鲁莽地冲上去求助,只是远远地跟在那些人后面,来到一个绿洲。
这个绿洲和她所见过的不太一样,中间的小湖周围布满了华丽的大帐篷,住的人既有衣着富贵的有钱人,也有服饰朴素的平民,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无数穿着暴露薄纱衣裙地年轻女人在帐篷间穿梭,送去酒食和玩具,还有些全身黑衣地大汉来回巡视,有的大帐篷里时不时传出大笑声,还有音乐夹杂其中,偶尔有几个满面油彩、打扮怪诞地人走过,引得孩子们凑近了去看。
明娜躲在远处观察了一阵,断定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娱乐绿洲了。营地里曾有几个人光顾过这种地方,回去以后在同伴们面前大肆炫耀了一番,明娜也听说过一些。想到这里很可能有营地里的人,她犹豫了好久,才绕过绿洲入口,到了后方的几个朴素的小帐篷前,确定那里住的都是在绿洲里工作的人以后,才整理了一下自己,装出一副怯生生的小女孩模样,走了过去。
她自称是和爷爷一起旅行的,但爷爷中途去了另一个世界(明娜:我可没有撒谎),现在一个人孤苦无依。又累又饿又渴,请求好心的夫人们给她一碗水喝。
几个穿着朴素但整洁地女人听得心酸,其中一人还揽着她流泪:“可怜的孩子。”主动拿来了水和食物,还叫明娜慢点儿吃。“别噎着了”。
明娜贪婪地喝了一大碗清水,又尽可能吃得饱饱的。居然还有肉,除了蛇肉和蝎子肉。她已经很久没沾过荤腥了。
一个女人道:“瞧这孩子又瘦又黑,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干脆留在我们这里干活好了。虽然工钱不多,但吃饱是没问题的,还有漂亮地衣服穿。”
另一个女人瞪了她一眼:“亏你说得出口!这么小的孩子能干那种事吗?叫她跟着我们做点拆洗的活吧,我男人是厨子,他说过厨房那边还缺个洗碗地呢!”
“厨房的活又苦又累,这么小地孩子怎么受得了?还是听我的。这孩子长得挺不错,就是嗓子不好听,养一养。干前面的活应该没问题。”
明娜听得有些不对,虽然不知道她所说的那种活是什么,但直觉上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忙道:“谢谢夫人,你们真是太好心了。不过,我……我……我还要去找我爸爸妈妈呢,他们就在蒙里。”
“蒙里啊?”先前给她拿食物和水的女人插了嘴,“正好,明天斯宾先生一家要回蒙里,干脆跟他们管家求个情。捎你一程好了。”
明娜忙高兴地道:“谢谢您了,夫人!”
另两个女人听得有些讪讪地,在明娜的好话奉承下,才转回了笑脸。
斯宾先生是住在蒙里的富商,一家人来玩,连仆从奴隶以及行李在内,足足有十几辆车。他家的管家被女人拍了几下马屁,明娜又很乖巧地奉承他几句。他就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明娜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穿着那位好心地女士送的干净衣服。带着干粮和水,坐上了斯宾家载行李的马车,不到半天,就到了蒙里。
她强忍住心中的激动,告别了那位管家,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街景,她忍不住哭了。
那年和爷爷游历,在这个边境小镇里经历的点点滴滴,就象是昨天刚发生的一样,但又有一种是上辈子的事的感觉。
这里的房屋街道都还是过去地老样子,明娜根据记忆找到了爷爷的房子,却大吃一惊。
那幢房子早已换了主人,现在的房主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富商,看到穷人就一脸瞧不起,明娜被他当成是贼,叫仆人赶走了。她问了附近的人,才知道这幢房子一年半前就被卖给了现在的主人。
明娜有些迷糊,她记得,在魔法之都上学时,爷爷曾经回过蒙里,当时还住过这幢房子的,怎么会卖掉呢?是谁卖的?一年半前,不就是爷爷离开后不久吗?
咬咬唇,她跑去找萧家商行,结果商行地旧址上,现在开了家地毯铺子,据说萧家商行自从那年撤走,就没再回来过了。
明娜抱住头,使劲儿地想,她该去找谁?忽然,她记起了一个人----弗里多。
虽然他骗过自己,伤害过自己,但当初离开地时候,他好象非常后悔,也许他愿意……
明娜找上了“弗里多尔夫”,然而,这里虽然仍旧生意兴隆,老板却不是弗里多,还对她说:“那家伙自从几年前失踪以后,就没回来过了。我也正想找他呢,他欠了我很多钱。”说罢又有些好奇地问:“孩子,你是什么人?找他有什么事?”
明娜失望地转身离开,什么也没有回答。她没有发现,自己一离开,那位老板就嘱咐手下看好店,自己走到店后,穿过横巷,进了斜对面的一栋房子,对着黑暗中地人道:“刚才有个脸生的小女孩来找你,被我打发走了。看来那些人开始怀疑你已经回来了,才会叫个孩子来试探的。你最近小心些,在计划成功前,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我会的。”黑暗中的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苍白瘦削却俊秀地脸,“那些人越来越过分了。难道他们真的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反抗吗?”是转换场景的分割线
明娜走在街道上,心头一阵茫然。她该怎么办?
爷爷的房子卖给了别人,萧家商行迁走了。连弗里多也不在。她在这里什么人也不认识,要怎么回伊斯特呢?
街对面有两个男人小声说着话,还边说边看她。明娜心中一凛。忙低头快步走进了人群。
天色将晚,她必须找个安全地地方过夜。不然,她又会落入奴隶贩子手中了。
她借助夜色掩盖着自己的身影,小心地找了条死巷,窝在角落里,吃了点干粮,打算随便对付一晚再说。
“八到十六岁的女孩子?”巷口传来一道男声。明娜呼吸一紧,忙屏息静气,尽可能把自己藏在黑暗中。
“那边不是离安可很近吗?有地是人。为什么要在这里找?”刚才那道男声继续说着。
“安可有韶南人在,还有那群光明神殿的修士,动不动就拦着我们。没办法,只好来蒙里了。但在这里也不容易找啊,好点儿地货色都被娱乐绿洲的人抢去了,我后天就要发车,现在还差四个人呢。老大,你帮帮我吧。”
明娜闻言心中一动,如果去的是安可城,那里总该有萧家商行了吧?实在不行。就想办法去魔法之都!
但她一个人,要怎么去呢?
她看向巷口处说话的两个男人,打量几眼。奴隶贩子吗?哼。
巷子里发出了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突出。男人们惊愕了:“谁?!”然后便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从黑暗中走出,怯生生地看着他们,小声问:“老爷,你们要找人做工吗?”
两天后,明娜坐在奴隶贩子的马车上。走在前往威沙南部的路上。每辆马车上都坐了五六个女孩子。有地人哭哭啼啼的,有的人骂奴隶贩子们诈骗。有的人则木然呆坐。所有人的手都被绑在身后,但脚是自由的。
明娜时不时活动一下手腕,然后便透过马车的缝隙探看外面的路。她并不在乎那条绳子,想要截断它并不难,但能够舒舒服服(相对来说)地坐着马车走那么远的路,又有人提供干粮和水,她还是很乐意忍受这小小的不便地。
就象当初爷爷带她走的那条路一样,马车一行沿着山脚向南,只是过了山壁后,并没有转向东南方。明娜看着梵阿那边的高山目测大概距离,当到达目的地的绿洲时,估计离安可城只有十到二十公里。
一大帮女孩子被赶下马车,分别被关到几间石头屋子中,有人哭闹不停,绿洲的人又打又骂的,场面有些混乱。明娜却安静地待在一边,冷眼观察着放置食物和水的地方,还有绿洲地地形、守卫地位置等等,为逃脱作准备。
这时,又有一队马车来了,赶了十来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下来,看来也是被卖来地。明娜只看了她们几眼,就调开了头。
“你们这些坏蛋!居然敢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公主!等我的守卫骑士们赶来了,你们通通都要完蛋!”新来的女孩子中突然冒出一把尖细的声音,明娜转头一看,原来是个金发蓝眼的小女孩,大约十一二岁,长得象带着露珠的玫瑰花般娇美,只是发红的眼圈和鼻子有些破坏她的美貌。
“你是公主?那我就是国王了,乖女儿,叫声爸爸来听听?”没人相信一个穿着梵阿平民服饰的小女孩会是什么公主,都纷纷出言嘲笑。那女孩听了,更加生气,指着几个奴隶贩子大骂,被那些人打了几个耳光,才安静了。
两批女孩子被打乱了分到几间石屋里关押,明娜正好和那位“公主”关在一起。她见对方只是窝在角落里哭泣,对看守送来的食物和水看都不看一眼,便多拿了一份,走到对方身边坐下,递了过去。
那位“公主”不屑地瞥了那些食物一眼,调过了头:“又干又硬,我才不要呢!”
明娜也不生气,撕掉干饼外皮吃了,再递过去:“里面的不硬,吃吧,饿着肚子,难受的是自己。”
女孩子眼圈一红:“谢谢。”接过东西吃起来。明娜又递了水过去,压低了声音问:“我刚才听到你说,你是公主。你是哪个国家的公主啊?”
网友上传章节 七十二、擦身而过
那女孩子嘤嘤哭起来:“不能说……我是偷跑出来的,要是父王知道我被坏人抓走,丢了他的脸,他一定会生我的气……”
就算要生气,也会先把你找到再说。转载 自 我 看 書齋
明娜腹诽两句,又再小声问:“你是偷跑出来的?那你家里的人一定很快就会找来吧?”
谁知那女孩子哭得更大声了:“我不知道……”
明娜有些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将她哄得收了眼泪,才再小心翼翼地问:“你刚才还没回答我呢,你是哪国的公主?我看你不象是威沙人,你是韶南的公主还是……伊斯特的?”她的声音中有一丝急切,但她自己并没有察觉。
女孩子抬起眼:“你干嘛一直问我这个?我……我不能说!这是有辱我王室名声的事!”
你知道是有辱王室名声的事,那干嘛还要偷跑?!
明娜暗暗咬牙,面上却尽可能维持平静:“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我还没有见过公主呢,你是不是住在很大很漂亮的房子里,穿漂亮的衣服,天天都有肉吃?”她用乡下小女孩的口吻好奇地问。
那位“公主”瞄了她一眼:“是啊,你说得没错。”
“那你为什么还要偷跑出来呢?对了,你是在哪里被抓的呀?”
“公主”挑挑眉,打量了明娜一番:“你问这个干什么?这关你什么事?”
明娜心中一跳,知道她对自己起了疑心,忙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家里人会不会来救你。我也是被拐来的啊,如果你家里人来救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事实上我……我是伊斯特人,但在韶南住过很久,无论去哪个地方。都没问题的。”
“公主”闻言只是看了她几眼。什么都没说。明娜有些懊恼,刚才似乎问得太紧了,反而引得对方起了警惕心。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又不是要害她,她干嘛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啊?
“那你叫什么名字,总能告诉我了吧?我叫明娜。”她有些没好气。
“公主”想了想,才说出一句:“叫我莎拉就可以了。”然后挪开了些,小口小口地吃饼喝水。不再理会明娜。
明娜忿忿地转过头,也不想理她了。
女孩子们在石屋里关了一天,哭地闹的都累了,奴隶贩子们才叫人送了肉汤和香喷喷的白面包来,说:“只要你们听话,乖乖照我说的去做,以后天天都能吃上这样的饭,还有漂亮地衣服穿。但如果你们不听话……连昨晚上那样地饭都没得吃!还要天天挨打!怎么样?肯不肯听话呀?”
有些女孩子心动了,但有的还不肯,莎拉在角落里冷哼:“谁会相信你们?明明你们的人说要把我们吃掉的!”
她这话一出。原本心动的女孩子们都有些退缩了,奴隶贩子生气地走过来踢了她一脚:“如果要吃人,我第一个吃你!”
莎拉眼一瞪,就要骂人,明娜暗叫“笨蛋”,使劲儿扯住她,见她挣扎,便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你还想挨打吗?”她才安静下来,只是一直瞪着那奴隶贩子。后者骂了几句,又踢了一脚。才回头劝说其他女孩子们,离开时,就有两三个人跟他走了。
他一离开,莎拉就生气地对明娜说:“你干嘛要拦住我?如果不是你,我就能阻止他带走那几个女孩子了。”
明娜反驳道:“如果我不拦你,那个人一定会打你的,到时候吃亏的是你,那些女孩子也一样会被带走。而且你刚才看到了。她们是自愿的!”
威沙地贫家少女在外谋生。通常不是当女仆就是做歌女舞女,这种事一点都不新鲜。而且刚才那几个女孩,看年纪和容貌,都不是马上就能上工的,肯定要先学习一些东西,只要在最近几天,有人来救莎拉,她们就有希望离开了。
明娜瞄了几眼莎拉,断定这位“公主”未必能想到这些,便拉着她到角落里小声详细说明。对方半信半疑:“真的吗?那要是没人来救我,她们要怎么办?”
明娜瞪着她不说话,她讪讪地笑了笑:“那……下次那些坏人再来,我们也可以假装听话?”
明娜眨眨眼:“暂时妥协,我们就不会被关在石头房子里,要逃走也方便多了。”
“那……我们要不要告诉其他人也这么做?”
明娜一怔,狠狠地拽住莎拉:“你怎么知道她们不会告诉那些坏人?!只要有人来救你时顺便帮她们就行了,现在不可以泄露出去!”这家伙真的是公主吗?为什么有时候好象很聪明,但有时候又表现得那么笨啊?!就算那些女孩子不能离开,那也是她们自己选的!难道她还能把全威沙的穷人女孩都救回家吗?就算她是威沙的公主,也不可能做到!
时间又过了两天,明娜和莎拉两个早已离开了石室,和另外十多个女孩子一起住到帐篷里去了。她们假装顺从了奴隶贩子的意思,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自由,每天学习倒酒、上菜,甚至还有人教她们化妆穿衣和给人按摩。
莎拉声称公主绝不能屈尊侍候邪恶的罪犯,被奴隶贩子们打了几下耳光,又怕伤了她漂亮地脸蛋和肌肤,干脆赶她去给厨子打下手,想挫挫她的锐气。明娜一直紧跟着莎拉,结果一起受罚了。
洗碗盘的工作对明娜而言并不算辛苦,她把两个人的工作都包了,免得莎拉笨手笨脚打破东西,还要连累她挨打。但她有些焦急,救援的人迟迟没有来。难道莎拉不是公主?
明娜抬头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莎拉,见她时不时低头看怀里地东西,一发现自己在看,就立刻收起来了。明娜有些好奇那是什么,但对方却说是她看错了。
明娜心里很不高兴。她对莎拉已经很好了。为什么对方还是时刻防备着她呢?想了想,还是不要再等了吧?这些天在绿洲里,她已经观察好了逃跑的路线,取得食水的途径也都打探好了,只是她想着如果能跟莎拉一起走,能省下很多功夫而已。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绿洲里的人又都传说有大人物要来,吩咐让新来地女孩子们去接待。她该离开了。
偷偷揣着藏起来地一小袋面包,明娜窝在帐篷里,打算先睡一觉,等半夜醒来再逃走。迷迷糊糊间,她听到身边有声音,张眼一看,原来是莎拉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避开帐篷里其他熟睡地女孩子,想要往外走。====明娜翻身想问她要去哪里,却无意中发现她胸前有道蓝光一闪。眨眨眼,再看已经找不到了。
那是什么?
明娜一把拉住莎拉,凑近她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着。对方涨红了脸,吱吱唔唔地不肯说。明娜心中狐疑,借助帐外透进来的昏暗火光,她发现莎拉脖子上有一条细线,平时没发现,只是在黑暗中稍稍有些反光,才显露出来。她心中一动,勾出了那条线。只见底下吊着一枚小小的圆形铜坠子,黑黑的,一点都不好看,如果莎拉真是位公主,为什么会戴这样的首饰?
莎拉紧张地夺回了坠子,瞪了明娜一眼,后者皱皱眉,刚才她似乎从那坠子上感受到了一点魔力波动。难道说……
她忽然记起曾经在炼金术士汉林那里见过地一个定位仪半成品。据说也是爷爷出地主意,在五公里范围内。可以确定某个人地具体方位,那东西也是个圆形地铜牌,不过要比这个坠子大一点。明娜再抢过坠子,往背面一摸,果然发现了汉林的标记,她一阵惊喜:“这是定位仪?”
莎拉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汉林大师。”明娜笑了,“刚才那道蓝光,是不是表示救你的人来了?”
莎拉咬着唇,犹豫了一下,点了头:“红光表示他们离我有五公里,蓝光表示还有三公里,如果是绿光,那就表示他们离我只有五百米了。白天我看到红光了,他们已经到了附近。”
真是方便,不过……
明娜盯着莎拉:“你刚才是想偷偷出去吗?那我们呢?你不管我们了?”
莎拉又一次涨红了脸,惭愧地道:“对不起……我怕叫醒了别人,会惊动坏人,就想着离开以后,再叫人来救大家。”
明娜暗暗咬牙,谁说这位公主笨的?该聪明的时候她还是很聪明的,但想要就这样摆脱自己,不可能!
“你出去以后真的会派人来吗?要是来救你的人不肯呢?”明娜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说白天那些人就到了附近,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莎拉又为什么要冒险偷走呢?难道来的人不多?可身为公主地护卫队,不可能只有很少人吧?
莎拉嚅嚅地说:“不会的……”脸红得十分可疑。明娜更加疑心:“不管怎么样,你要走,至少该告诉我。”
莎拉咬咬唇:“对不起……我是怕有别人知道了,会惊动看守的人……”
这倒是个问题。明娜想了想,悄悄挨到门边打量外面的情形。虽然她们在绿洲里的行动好象很自由,但实际上每个出口处都有几个大汉把守,只要她们一走出某个界线,就会有人出声警告。明娜曾经多次设想过,她自己一个人,还有希望瞒过卫兵逃出去,但要是带上莎拉,被发现的危险性就大大增加了,更别说还要带上其他人。
除非,有其他事情绊住了奴隶贩子们,让他们没空顾及这些女孩子……
明娜眼珠子一转,有了个主意,这时莎拉忽然在她身后叫出声来:“是绿光!他们来了!”顿时惊醒了几个女孩子,揉着眼问:“谁在说话?”莎拉缩了缩脖子。歉意地看了明娜一眼。
明娜白眼一翻,抬手就朝对面帐篷门外的一个火把发出一道冰箭,火把摔到地上,很快烧到了旁边的帐篷,火势渐渐大起来。明娜再用同样地方式打落了另外两根火把。附近的几个帐篷都烧着了。
看守地人不久就发现了险情。立时大叫“着火了,快救火”,转眼间,逃命的,铲沙灭火的,抢救财物地,人们东奔西窜,整个绿洲乱成一团。
明娜迅速回床铺处挖出干粮。拽过屋角地水袋。这时帐篷中的女孩子们已经被外面的火情吓得慌了,纷纷往外逃,你挤我,我挤你的,居然把狭窄地出口挤破了,门外地火把也掉到一边,整个门口处着起了火,滞留在帐中来不及逃出去的女孩子都大哭起来。
莎拉惊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明娜一把拉过她,往帐篷地另一边走。手中化出两三寸长地冰刃,三两刀在帐篷布上割出一个口子来,便拽着她往外钻。其他的女孩子发现这里有出口,也纷纷从这边冲了出去。绿洲里乱糟糟的,奴隶贩子们急着灭火,一时间没发现女孩子们跑出来了。明娜趁机拉着莎拉往绿洲边上潜过去,见原本有看守的地方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心中一喜,就要往外跑。
莎拉猛地扯住她:“不能走!他们会找不到我的!”明娜气急:“你有那个定位仪,他们怎么会找不到你?你以为扑灭那点小火灾要花很多时间吗?等那些坏人灭了火。清点人数,发现我们不见了,就会派人来追的!我们现在不逃,等会儿就来不及啦!”
说罢也不顾莎拉要说什么,拽着她就跑。莎拉这回倒是没有再阻止了,只是她的脚力体力远远比不上明娜,没跑出多远就走不动了。
明娜看着唉声喊累的莎拉,恨不得丢下她算了。忽然间。夜风中隐约传来马蹄声。她急道:“不好,他们追上来了!”莎拉一惊。看到黑暗中果然出现了马影,忙起身跟明娜一起急奔,但只来得及跑出二三十米,就被来人围住了。
“公主殿下!是我们!”为首的男子喊出声来,莎拉脚下一顿,脸上惊喜不已:“珀迪卡!”她猛地扑了过去。
原来这四五个人都是莎拉父亲身边的专属护卫,那位珀迪卡还是护卫队长,特地来救莎拉地。明娜看着他们欢聚的情形,小心问了句:“你们是哪个国家的王家卫队啊?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众人一片沉默。明娜急了,看到珀迪卡抱着莎拉上了马,忙向后者道:“求求你了,就当是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莎拉望向珀迪卡:“她的确帮了我很多忙,刚才也是她放了火,我们才能逃出来的。”
珀迪卡略一思索,便下了决定:“好吧,菲尔,你带着她。”一个护卫应了一声,伸手去拉明娜,明娜高兴地抓住他的手,翻身上了马。珀迪卡留意到她动作相当敏捷,挑了挑眉。
莎拉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绿洲里还有很多女孩子呢,我们把她们一起救出来吧。”
“已经有人去了。”珀迪卡淡淡说了句,用眼光警告明娜不要多嘴,便下令属下出发。明娜咬咬唇,没有出声。
一行人趁着夜色在沙漠里急奔,天亮时到达了安可城,就在一家客店里歇脚。明娜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安心睡了一觉,醒来时闻到桌上的食物香气,顿时食指大动,翻身起床大嚼起来。
窗外传来马嘶声,明娜开窗往外看,见珀迪卡正吩咐手下们准备出发,忙丢下手里的食物跑了出去:“珀迪卡先生,你们要出发了吗?别丢下我呀。”珀迪卡看了她几眼,微笑道:“陛下派人来接殿下了,你就跟我骑一匹马吧。”明娜高兴地点了头。
吃完早饭,他们出发了。莎拉坐着马车跑在最前面,珀迪卡骑马,却渐渐落后了,不一会儿,其他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明娜地视线里。她不解地回头望珀迪卡:“珀迪卡先生,我们要不要跑快一点?这样下去我们会跟丢的。”
“不会跟丢的。”珀迪卡淡淡地说了句,却停下了马。
明娜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您……为什么停下来?”说罢身子一轻,已经被对方抱着下了地。她颤抖着声音道:“珀迪卡先生,您答应过带我一起走的。”
“对不起,孩子,我们不能带你走。”珀迪卡从怀中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塞到明娜手中,“拿着吧,雇船也好,雇车也好,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如果有困难,就向这里的人求助。”他指了指路边的房子,明娜留意到那是一间小小地光明神殿。
她收起了可怜兮兮地模样,盯着对方:“莎拉会生气的,她明明说要带我一起走!你不是她地护卫吗?为什么要违背她的意愿?!”
珀迪卡笑了:“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没那么简单,殿下那边我自有办法解决,你刻意接近殿下的原因,我也不追究了。多保重吧。”说罢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明娜追着他大喊:“你这个卑鄙的家伙!你说话不算数!你会有报应的!”她拾起一块石头猛丢过去,只可惜落了空。
珀迪卡纵马急奔,不一会儿就到了城外,追上了大部队。众人似乎都知道他去做什么,特地留下来等他。莎拉闷闷地打开马车门,问:“明娜呢?你把她丢在哪儿了?”
“殿下!”珀迪卡忽然神情一肃,正色道,“陛下这次出行是机密,绝不能泄露出去。殿下任性出走,已经打乱了陛下的计划,如果再带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回去,一但消息走漏,您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您身为伊斯特第一公主,理应知道自己的身份与职责!”
莎拉小脸涨红,眼泪汪汪地低下了头:“我知道错了,以后绝不敢再犯了。”
珀迪卡闻言放缓了语气:“希望您能说到做到,至于那个孩子,我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去处,您不必担心。不过回去以后,请您最好不要向人提起这件事,免得被人察觉。”
莎拉流着泪点头。这时有护卫发现远处驰来的人马,忙报告说:“队长,有人来了,应该是安全署的人。”
珀迪卡闻言便请莎拉关上马车门,自己迎了上去:“公主殿下已经脱险了,这次多亏了贵署的人。”
“不客气,这是我们的职责。”长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笑道,“我为队长阁下介绍,这两位是我的同事,威沙情报司的瓦西里,以及总署的维罗妮卡,维罗妮卡会负责一路照顾公主殿下的。”
网友上传章节 七十三、神殿的孩子
珀迪卡的身影早已消失了,明娜还呆呆地站在原地,越想越觉得憋屈,忍不住踢起几块小石头,不料其中一块正好打在路过的一位老太太身上,对方便唠叨开了:“谁家的孩子这么淘气?怎么能乱踢石头呢?”
明娜涨红了脸,想要道歉,但听到老太太嘟囔些家教不好管教不严什么的,她又生气了,刚才的愤怒噌噌地漫上心头,掉头就跑,什么话都没说。
跑出好一段距离,她才放慢了脚步,低头看看手里的钱袋,咬牙切齿:“就算没有你们帮忙,我也可以自己回家!”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刚才没必要生气了。本来她就打算先借助奴隶贩子的马车到安可城,然后再找回家的办法的。安可跟蒙里不一样,这里有萧家分行,管事是一位亲切的老爷爷,还有船夫保德曼大叔也很照顾她,不论是从这里跟商队的人回国,还是坐船南下魔法之都找索伦老师和汉林叔叔他们,都很方便。如果莎拉家的人愿意带她走,自然会容易很多,但仔细一想,她其实并不知道莎拉是哪国的公主,不是吗?如果他们是诺嘉人,那她该怎么办?所以,还是靠自己更好。
这样想着,明娜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加上现在她有了钱,跟原本一个铜板都没有大不相同,底气足得多啦。她左右瞧了没人,便低头数了数钱袋中的银币和铜币,觉得足够雇一艘不错的船南下了。紧紧拽着那些钱,她开始考虑到底是先去找萧家分行的人呢,还是直接去雇船?
身后似乎有人在**接近,明娜敏捷地往旁边一闪。便看到一个瘦小的影子擦身而过,接着她手上地钱袋一紧,嘶啦一声,袋子破开两边,大大小小的钱币掉落到地面上,哗啦啦地散了一地,明娜愣住了。脑子里浮现出“小偷”这个词来。
那小偷是个十多岁的男孩子。看上去比明娜大不了多少,回头看到这副情形,也有些傻了,似乎不敢相信居然有人避开了他,更不敢相信自己不但没有偷到钱,还把钱袋扯破了,一时间呆在那里。
明娜先一步从怔忡中清醒过来,指着那男孩的鼻子大叫:“小偷!你居然偷我的钱?!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太无耻了!”
“我、我、我……”那男孩结结巴巴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谁……谁说我是小偷了?哼。看你穿的衣服也不象个有钱人,拿着那么多钱,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回来的,我只是……我只是要帮受害者拿回钱而已!大家说,是不是啊?”
路旁冒出七八道赞同地声音,明娜这才发现,自己地周围不知几时出现了一群男孩子,最小的六七岁,最大的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环绕在她四周。一个个都摆出一副“你才是小偷”的表情,显然跟那男孩是一伙的。
明娜快被气死了。她刚才好不容易才把怒火压下去,现在居然有人偷她的钱还反过来骂她才是小偷?她哪里忍得住?小时候她也是常跟男孩子打架的,在学校那两年,虽然受爷爷影响变得乖巧了,但也不是肯忍受男孩子欺负的人,一气之下,就跟那群男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对骂起来,很快就发展成群殴,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小孩子打架,什么剑法剑术都顾不上了,纯粹就是看谁地拳脚够快力气够大,一顿饭时间下来,明娜脸上青了两块,手臂上多了几道血印,但那群男孩子却都被她揍得鼻青脸肿,很有几个眼泪汪汪的,为首最高大地一个黑着一边眼窝放了句狠话:“下次等着瞧!”就带着人走了。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
明娜哼了一声:“下次我还揍你们个痛快!”拍拍衣服上地尘土,忽然想起刚才掉落的钱,忙回头去捡,却发现地上只剩了一个银币和五六个铜币,其他的都不见了。
那群臭小子!
明娜咬牙切齿地,一边咒骂那群小偷强盗,一边用钱袋的碎布包起剩下的钱,揣回怀中,冷不防瞥见街角有个男孩子正探头探脑地偷看她,一见她发现了自己,转身就跑。明娜大喊一声:“不许跑!”就急急追了上去。
她紧紧缀在那男孩身后,不管他一路上制造了多少障碍,都没跟丢,脑子里想着,只要找到这群小偷,就能要回钱了,她还要靠这些钱雇船呢。
那男孩绕着安可城跑了大半圈,还没摆脱她,脚下却渐渐支持不住了,速度也越来越慢,一路踉踉跄跄地。明娜见状得意洋洋,高声叫道:“臭小子,还不快停下来?乖乖告诉我你的同伙在哪里吧。”
那男孩没理她,勉强撑着拐过街角,明娜冷哼一声跟上去,却意外地发现他的身影消失了。左右打量一番,发现这条路有些眼熟,不正是珀迪卡丢下她的地方吗?路上冷冷清清的,两边只有很少几幢房子,左手边地正是那间小小地光明神殿,大门紧闭,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明娜犹疑地看了看那扇大门,见没什么动静,就把注意力放到斜对面的巷口处,那里地方狭窄,光线昏暗,正是躲藏地好地方。正想走过去,她忽然听到背后的神殿大门里隐隐传来一阵唏嗦,似乎是衣服磨擦的声音,然后是小孩子的低声嘟囔。明娜转身向神殿方向走了两步,那声音又消失了。
她眯了眯眼,觉得这扇大门实在很可疑,急走两步上去一推,却纹丝不动。
奇怪,神殿应该是整天都向外开放的地方吧?大白天的怎么会锁门?
明娜眼珠子一转,便凑近了门缝往里面看,只隐隐看到有影子一闪,便没了动静。她心中疑心更重了,左右看看。见大门旁边不远处有一棵大树,枝桠粗壮,伸了几根进墙内,她立刻有了主意,跑到树下,把装钱的布包揣好,便爬起树来。
她从小就很擅长这种活动。转眼就爬到了树上。攀着粗枝,越过墙往里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那群小偷,连同刚才消失的男孩子在内,全都躲在大门后,弯着腰,蹶着**,透过门缝往外瞧。大概是在看自己去了哪里,却左看右看都没发现。明娜恨得咬牙切齿:不但偷她的钱。还故意耍她。带着她白跑了那么远的路,又躲起来看她笑话,她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帮臭小子不可!
她抓着树枝跃下墙头,大叫着:“小偷!坏蛋!快把钱还给我!”男孩子们吓了一大跳,回头发现她居然进了院子,都张口结舌:“你你你怎么会进来地?!”身材最高大的那个看了看仍在晃动的树枝,恍然大悟:“原来是翻墙进来的……”顿了顿,他斜着眼睨明娜:“你凭什么说我们偷了你的钱?伊凡只是不小心撞掉了你的钱袋,你看到我们拿里面的钱了吗?”“没错没错。你没看到可不能乱说。”其他男孩也纷纷附和。
明娜气得小脸通红:“当时路上除了我就只有你们了。我跟你们打完架。钱就不见了,不是你们还有谁?!”
“肯定是有人趁我们没看见。偷偷捡走了,我们才没有拿你地钱呢。”为首地男孩拒不承认,其他人也咬死了没做过。明娜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们……是不是想再被我揍啊?!”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身后传来一把沙哑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谁要揍谁?”明娜一边嚷着“有人偷了钱不肯承认当然该揍”,一边转身看背后站的是什么人,却被吓了一大跳。
那人穿着粗布白色长袍,光头,无眉,肤色惨白,塌鼻黄齿,一对眼珠子黑中带红,正冷冷地盯着男孩子们看。而刚才还理直气壮地和明娜顶嘴的男孩子们,现在都一个个垂头丧气地,乖乖作忏悔状。
明娜不由得退后两步,躲开了这个可怕的人的手:“你……你……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掌殿修士,孩子,刚才是他们偷了你地钱吗?”
明娜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了是,心里却有一种逃走的冲动。这人长得太可怕了,那眼神,那表情,就象是魔鬼!
说起来,他好象有点眼熟,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明娜苦苦思索了一会儿,终于记起四年多前,她跟爷爷第一次到安可城来地时候,就在城外遇上了这位神父,对方曾经送给他们一瓶药,还对她用过治疗术。记得他地名字好象是叫里德尔,长得很丑,还跟爷爷有矛盾,爷爷非常讨厌他,曾说过他不是好人。
明娜在旁边偷偷看他责备那群男孩子的情形,心想怪不得爷爷会认为他不是好人呢,其他光明神教的修士都非常温和慈祥,只有他一个长得那么可怕,而且还养了一大堆小偷强盗!
不行,她得快点离开,这个人跟爷爷不和,还不知道会不会害她呢。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她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另一边,里德尔神父听完男孩子们的忏悔,脸色更阴沉了:“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难道你们把我教导的东西都忘光了吗?”他转向那个出手偷东西的男孩:“伊凡,你已经有了工作的地方,再过几天就要离开了,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重操旧业?要是被你将来的雇主知道,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有出息了!”
伊凡低下了头:“对不起,神父,我只是……只是看到您那么辛苦,想要帮您一把。”他小声道:“我也怕被人知道,所以特地找了外地人……”
最高大的那个男孩插嘴:“神父,这都是我地主意,伊凡只是照我说地做,请您惩罚我吧。我们……实在不想看到您天天四处奔波,连生病都无法好好休息,还要忍受别人的嘲讽。”
“所以你们宁可违背我地意愿,做出罪恶的事吗?”里德尔用鼻孔喷着气,“我收留你们在神殿里生活,教你们读书认字,不是为了让你们重新做回小偷乞丐的!用不正当的方式得来的钱,我拿在手里,就象是被火烧一样难受!把钱拿出来。”他轻轻说出最后一句。
男孩们互相对视一眼,纷纷从衣兜里掏出了钱,放进里德尔神父的掌中。
明娜见状瞪了他们每个人一眼:还说没偷呢,那是什么?
不过男孩们没有留意到她的眼色,全都低头忏悔中。
里德尔有些意外地看着手中的钱币:“居然有那么多?”他转向明娜:“孩子,这都是你的吧?你数数看,有没有少?”
明娜飞快地数了个大概,捧过来转身就要走,却被对方拦住了:“慢着,孩子,我不能让你带着那么多钱独自到外面去,你父母呢?他们怎么不在?没有长辈跟在你身边吗?”
明娜眼珠子一转,道:“我爸爸妈妈是跟商队一起路过这里的,我这就要去找他们。”
“她撒谎!”伊凡猛然抬头道,“刚才我看到一个骑马的人把她丢在我们神殿门口就走了,她还大声骂那个人呢,肯定是被家里人遗弃了!”
“那个人才不是我家里人呢!”明娜生气地反驳回去。
里德尔问:“那你爸爸妈妈呢?他们在不在?带我去见他们吧。”
明娜警惕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见他们?”
里德尔道:“你还是个孩子,身上又带了那么多钱,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待在外面呢?现在有很多心怀不轨的人,专门打孩子的主意,你暂时留在这里吧,我去帮你联系父母,等他们来了,你再跟他们回去。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姓什么?父母在哪里?在安可城中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明娜眨眨眼,他没认出自己来?
事实上她与里德尔见面,已是四年多钱的事了,当时她还不满七岁。现在她又黑又瘦,声音嘶哑,还穿着威沙人的服装,跟当年相比,几乎完全变了个样,里德尔神父仅仅见过她两面,当然认不出来了。
既然认不出来,那就别让他知道好了。明娜牢记爷爷的教导,不相信这位神父,丢下一句“不用麻烦你了”,转身就跑。谁知还没跑到门口,身体就忽然被定住,不能动了。明娜大惊,使劲儿想要让手脚动起来,却不成功。
这是什么?是魔法吗?还是邪术?
想到魔法,她试着运转起体内的魔力,忽然感觉到四肢一阵轻松,又可以动了,顾不上弄清楚刚才是怎么回事,她抬腿就跑,但刚跑了两步,身后传来一声“咦?”,她又被定住了。
到底是谁干的?!是里德尔吗?她知道他会光明系魔法。
里德尔走过来,牵着明娜往回走。明娜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四肢仿佛被控制了似的,自己动着,无论她多么想停下,它们都不听使唤。即使曾经被奴隶贩子趁着生病时打断腿,又灌下哑药,她也没有失去过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这种无力反抗受人摆布的感觉真是糟透了,明娜急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瞪向里德尔的眼神虽然凶狠,却隐隐带了丝哀求:“你到底想怎么样?”
“待在这儿,直到你父母亲人来接你。”里德尔嘴唇一咧,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脸变得更可怕了。
网友上传章节 七十四、偷跑与反偷跑行动(上)
这座光明神殿位于安可城东北街区,处地偏僻,地方并不大,正殿只是一间稍稍大些的屋子,殿前有个小院,种了七八棵树,边上一溜儿三四间房,其中之一便是掌殿修士里德尔的办公室兼卧室,里面陈设非常简单,石灰刷的墙,两个方形窗子,上面装有半生锈的铁枝,房里只有一桌一柜一架一床,外加几把木椅和一个脸盆架而已。转载自 我 看 書 齋
明娜“自动”跟随里德尔走进他的办公室,然后又“自动”坐下,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但里德尔本人却似浑然不觉,看得她牙痒痒:“神父,真的不用劳烦您了,我爸爸妈妈就在附近,我可以自己去找他们,真的。”
“那你告诉我,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就叫人通知他们,嗯?”里德尔眨眨眼。
明娜咬咬唇,她当然不能说出来,爸爸妈妈都在伊斯特呢。
里德尔又露出那种可怕的笑容:“小孩子不应该撒谎,其实你父母不在安可城,对不对?你这孩子,该不会是自己私自离家的吧?真是不懂事,即使是在韶南,你这样的小女孩独自走在大街上,也不能确保安全,更何况是在安可城?这里有一半的土地属于威沙,拐卖孩子的坏人到处都是,你独自留在大街上,很快就会被盯上了,我不能让你陷入那样的危险。虽然你身上有点儿魔法力,但坏人拿刀子逼过来时,它未必能救得了你。”
他打开手里的纸卷:“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吧,还有你家在哪里。伊凡说有人把你丢下了,是怎么回事?”
明娜犹豫了好久,才勉强说出一部分实话:“我不是自己离家出走的,是被人拐卖了……但是我逃出来了!有个人本来说好要带我一起走,可是今早又忽然反悔,把我丢在神殿外面,给了我钱。说……说叫我自己想办法回家,如果需要帮助……”她抬眼瞄了瞄里德尔:“可以找这里的人。”如果早知道是这么可怕的家伙,她一定离得远远的。绝不会笨笨地自己走进来!
里德尔皱起眉头。看上去比刚才的笑容更可怕:“真是太不负责了!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孩子不管呢?!”又对明娜道:“既然你现在流落在外,就暂时留在这里吧。正好,我这里的女孩子上个月都离开了,现在有空床铺给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明娜盯着他,慢慢地道:“我叫……我叫莎拉。”借用了小公主莎拉的名字,但一想她和珀迪卡丢下自己不管,明娜就郁闷得不行。
“好,莎拉。你暂时在这里安心住下。把你家的地址和你父母地名字告诉我,这里常有商队到外地去,有机会我就让人给你家里送信,让他们来接你。”
明娜没听清楚里德尔的话,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对方地动作吸引过去了:“神父,你……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把我地钱收起来?!”
里德尔把装有明娜的钱的袋子放进身后的柜子,还上了锁,回头道:“为防止你想办法偷偷逃跑,这些钱就暂时放在我这里吧。等你父母接你离开时。我会一个不少地还给你地。”
“你、你这是强抢!”明娜气得脸都红了。“我才不相信你呢!你跟那些小偷一样,都是想要我的钱!”
里德尔手下顿了顿。伸手摸了摸明娜的头,明娜躲开了,想要扑向柜子拿回自己的钱,却发现自己又被里德尔定住了,只听得对方道:“我虽然很需要钱,但不会贪你的。我知道你是想拿那些钱雇船雇车,自己一个人回家,但那样太危险了,谁知道你路上会遇到什么事?所以,还是等大人来接你吧。现在,回外面去,和其他孩子一起玩吧。”
明娜直瞪着里德尔,但身体却“自动自觉”地向外走去,到了门外,四肢才重新听她地使唤,这时身后传来神父地声音:“孩子,不要任性,你应该学会相信大人。”
明娜恨恨地看着他,暗暗跺脚。相信大人?她就是因为太相信大人,才会被人卖掉,还吃了那么多苦头!就在今天早上,她还因为相信珀迪卡,上了他的马,结果被他丢下了。大人都是不可靠的,她才不要相信他们!
无论她是否愿意,她还是暂时在这座神殿里安顿下来了。她住在正殿后面的小院中,那里有两间小屋,一间是厨房,一间是以前女孩子们住的,现在只有她一人。她在这里的生活不能说很舒适,但一天两餐是可以保证的,食物品质也不坏,床铺衣服虽然朴素,但是很干净。
神殿里的神职人员除了里德尔以外,只有一个负责看顾花圃的老修士,然后便是收留地男孩子们了。那些男孩子都住在前院地屋子里,每天很早起来,跟随里德尔做祷告,吃早饭,然后有的出去找零工,或是在商店里当学徒,有地就留在神殿里帮忙干些杂活,一直到傍晚时吃饭为止,他们是自由行动的。晚饭后,有大约两小时的学习时间,由里德尔亲自教导他们读书写字,然后熄灯上床。每天作息十分有规律。
当明娜知道孩子们每天有大半天的自由活动时间后,就立刻盘算开了。她虽然不太记得去萧家商行的路,但那么有名的店,一定很容易就能打听到,她只需要静静等待次日出门的机会就行。
然而,事与愿违。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偷跑的欲望太过强烈的缘故,里德尔神父担心她会自行离开,遇上危险,所以禁止她在自由活动时间内外出。她只能待在神殿范围内,做做打扫的工作,如果有兴趣,也可以看看书。
明娜听到里德尔的话以后,气得直跳脚,可惜对方的禁锢术太厉害了,只要她一有出格的举动,就会立刻被定住,然后手脚就会自动按对方的意思行动。她曾经试过运转魔力摆脱这种困境。可惜再也没有成功过。
象里德尔这样的光明神教神职人员,平时学的光明系魔法,大都是治愈类或恢复类的。并没有有效的攻击手段。据说在几百年前地战争中。曾有不少神职人员因此而丧生在敌人手中,因此当时的中央教廷,有一位高级修士研究出这种禁锢魔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他人的行动。成为光明神教修士们独有地自保手段。
但这种魔法地使用十分严格,从不传授给非神职人员,施加的对象也有限制,因此明娜对里德尔如此“滥用”这种魔法,感到十分气愤。可惜安可城内另一处神殿的人对此从不发表意见。而同殿的老修士又是个半聋。每天都只顾着花草,根本不管别地。明娜对此毫无办法,只能继续忍受里德尔的禁锢老实说,她在这里的日子并不舒心,除了无法离开,也无法联系别人以外,神殿的男孩子们似乎都在排挤她,时不时弄点小恶作剧什么的,让她心里更郁闷了。
这些男孩子。有一部分原本是街上地流浪儿、小偷或乞丐。被里德尔收留下来地,还有一部分。则是与明娜境遇相似,是被奴隶贩子拐卖到安可或周边地区。里德尔神父在附近布道时,遇上这样的孩子,总是竭尽所能将他们买下,带回神殿安置。他们当中幸运的,会跟家人团聚,而无处可去的,里德尔也会教他们读书认字,学习一技之长,再托人给他们找工作,让他们可以自行谋生。
这些孩子都是里德尔一力拯救,因此对他十分尊敬爱戴。明娜对里德尔一向不怎么有礼貌,他们对她自然没有好脸色,只不过当着里德尔的面,不敢做什么,背地里的小动作却从没断过。
其实明娜知道里德尔做的事后,也有些感动,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他,也许他只是长得可怕,心地很好呢?但很快她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爷爷明明说过他不是好人的,如果他是,不就说明是爷爷错了吗?虽然她常常怨恨爷爷丢下她不管,回自己世界去了,但她现在能够脱险,还多亏了爷爷教导地东西,而且爷爷地强大形象在她心中根深蒂固,绝不会那么容易改变。
表面上人人称颂夸赞的好人,背地里却一肚子坏水,她这两年里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她还是不要太相信里德尔地好。
这样想着,明娜就决定,不把实话告诉里德尔,想办法出去,找萧家商行的人。
于是,偷跑与反偷跑的较量开始了。
明娜想方设法要离开神殿,里德尔却担心她会被人拐了去,不许她离开,还让男孩子们帮忙监视,明娜等了足足三天,才等到了一个好机会。
这天下午,天色有些阴沉,刚刚下过一场雨。明娜来到后院,看到周围空无一人,笑得有些得意。
里德尔正在前院的办公室里接待客人;雨天也没有人去正殿做祷告;男孩子们中,伊凡今天早上就跟随雇主离开了,年纪最大的艾伯特,现在还在商店里做零工,其他人都在饭堂里复习功课;而后院里看守花草的那位老修士,却离开找铲子去了。
那把铲子,早被明娜藏了起来,估计老修士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的。明娜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打量四周一眼,确定没人,明娜飞快地爬上墙边的大树,攀着粗枝跳上墙头,往外面一看,墙后的过道上没人,两三米外有条小水沟流过,边上的地面都是泥土,长着几丛小草,刚下过雨,表面应该很柔软。明娜轻轻点头,就要往下跳。
“你在干什么?!”院中传来一声大叫,明娜一惊,脚下落了空,眼看就要往下掉,急切中抓住几根树枝稳住身形,回头看到里德尔神父大惊失色地跑过来,喊着:“没事吧?没摔着吧?你这是要干什么?还不快下来?!”她不由得一阵沮丧:失败了!
明娜心下暗恨,却只能乖乖从树上爬下。就算她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知道如果自己不下来,结果也不会有差别。
里德尔冲上来,睁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变成鲜红色了:“莎拉,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难道不知道那样很危险吗?!要是掉下来怎么办?!”
明娜低着头,一副受教的模样,但里德尔却知道这只是假象,不禁觉得头痛。这时,跟他一起到后院来的两位客人却忽然说话了:“这孩子就是你所说的莎拉吗?”
“是的,就是她。”里德尔改回温和恭谨的语气,回答道。
明娜有些好奇地瞄了两位衣着华贵的客人一眼,心里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提起自己。
其中一位年纪大些的,向明娜点了点头:“你叫莎拉吗?是从奴隶贩子手中逃出来的?是不是在安可城西北方十三公里处的咄利绿洲?是前几天绿洲失火时逃的?”
明娜狐疑地打量着对方,小心翼翼地道:“我不知道那个绿洲叫什么名字,但我的确是从安可城附近的绿洲那里逃出来的,当时那里正在着火。”
里德尔微微皱了皱眉,对那客人道:“阁下怎么会知道这孩子是几时逃出来的呢?”
对方笑了笑,没有回答,却再继续问明娜:“你真的叫莎拉这个名字?我可听说那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呀。”
明娜心虚地低下了头,不说话,那人见状正想再追问,里德尔却插嘴道:“这孩子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才会黑瘦成这样,原本她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其实象她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这几年拐卖孩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原本被拐的只是孤儿或穷人家的小孩,现在连富裕人家的孩子,都逃不过被人拐走的危险。光明神在上,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我们虽然能力有限,也希望能尽可能多帮帮他们,您说是不是?”
“呃?啊,是。”那客人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再打量明娜几眼,才对里德尔勉强笑道:“我们也对这种情形感到十分不安,不过各国都已经行动起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不会再有遭受这种命运的孩子了。”说罢再谈了几句闲话,丢下一袋钱就走了,临走时他的同伴又瞄了明娜几眼。
明娜被他们看得莫名其妙,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境况,就有些不安,心中祈祷里德尔不要又叫她抄写光明神录了,她已经欠下十遍的债啦。
里德尔却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神父,您……”
“你的名字真的是莎拉?”
明娜心中一跳:“是……是啊。”
里德尔沉默片刻,突然道:“我打算两天后去西边的绿洲布道,现在要出去募款,你不是很想出去吗?要不要跟我一直来?”
明娜吃惊得张大了嘴。他还是头一回允许自己出门。
“如果要去,就快把自己整理干净,不然我就要叫别人了。”
“我要去!”明娜飞快地跑回房间洗手洗脸,把头发梳好,又把衣服上沾的泥水小心擦干净了,才重新回到里德尔面前。
里德尔已经穿戴好了,上下打量明娜一番,轻轻点了点头,便示意她跟上自己。明娜跟着他走到久违多日的大街上,心中不禁雀跃起来。
里德尔一路向人打着招呼,看得出他在这里很受人尊重。他一路走到西城区,途中并没有停留,直接往一间大店铺走去。当明娜看到那店铺时,顿时摒住了呼吸。
那是萧家商行。
网友上传章节 七十五、惊闻
明娜一时间心慌意乱,但又难掩欣喜,慌的是担心里德尔忽然带她来,不知是不是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喜的是不费一点力气就找到了萧家商行,接下来,是不是只要找到那位白胡子管事,她就能回家了呢?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里德尔并没有走进商行,而是进了隔壁的一家小杂货店,向店主打了声招呼:“您好吗?身体怎么样?病情没有复发吧?”
“我身体很好,谢谢您的关心,神父,多亏了您为我治疗。转 载 自 我 看書 齋”店主一见里德尔,就高兴地迎上来,他是个有些发胖的中年男人,秃头,脸上长了颗大黑痣,看上去十分和气。
里德尔确认他已完全恢复健康后,才坐下来与他闲聊,明娜就站在边上,目光却时不时地往隔壁望去,心里略有些奇怪,萧家商行一向是生意兴隆的,为什么隔壁的店铺没人光顾?
这时里德尔压低了声音问店主:“隔壁那位大管事,今天也喝酒了吗?不知他现在是不是清醒?”
明娜一顿,立刻支起了耳朵。
“喝,怎么可能不喝?中午才醉过一回,刚才又喝上了,等会儿可能还要发酒疯呢。”店主摇头叹气,“上门的客人都快被他赶走了,副管事也不理,这样下去还怎么做生意啊?想当年老管事在的时候,他们的生意好得不得了。连我们也沾了不少光。自从老管事去世,副管事又退了休,新来地管事根本压不住其他人,店员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也被辞得差不多了。我们这些邻居看到萧家商行变成这样,心里也觉得难过。”
明娜暗暗吃惊。那位白胡子管事爷爷去世了吗?那保德曼大叔呢?还在不在?
里德尔安慰店主两句,又道:“我听说现在这两位管事,原本在意尼那边很受重用?那他们一定很有能力。大概是忽然被调到安可城来,觉得难受,才会自暴自弃的。迟早会重新振作起来,到时候萧家商行又会生意兴隆了。”
店主笑道:“希望您的话能够实现,那样我们这些在萧家商行旁边做生意的小店,也能多弄点好货,多卖些钱了。”
他话音刚落。隔壁便传来打破东西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怒吼:“滚!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不着你多管!”
一个头发已有些花白地老店员踉跄着从隔壁商行里跑出来,擦着眼角到附近的店里去了,有不少人都去安慰他,但商行里的叫骂声却始终不绝。$$杂货店店主叹息一声,对里德尔道:“神父。很遗憾。看来您今天要失望了。”
里德尔笑笑:“还是要试一试的,如果不能成功,那就只能再找别人了店主笑着回头拿了几个银币塞到里德尔手中,又送了一大包盐和糖,后者一再道谢,才带着明娜往隔壁店里走去。
明娜的注意力始终在萧家商行里传出来地叫骂声上,她还惊愕地听到那个人哭喊道:“伯爵大人!您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为您工作了大半辈子,现在却只能窝在这种小地方!连退休金都拿不到!您就算是要死,也应该把我安排好啊。现在我可被你的混蛋儿子害惨了……”那人的骂声中隐隐带着哭意。有时候一句话重复过两三遍,似乎不太有条理。
明娜跟着里德尔一进门。就闻到满屋子的酒味,心中明白那人大概是在发酒疯。但就算是喝醉了,也不该随便骂人吧?爷爷还没死呢,爸爸也不是坏人。
明娜恼怒地盯着瘫倒在店铺地上醉得神智不清的人,觉得他有些眼熟,很快就想起,他似乎是意尼分行地管事,那他怎么会到了这里?
那人越骂越难听了:“姓萧--卡多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姓卡多的都是坏蛋!姓萧的……姓萧的也不是好东西……”
“够了!”从店后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明娜认得他是意尼分行的那位“老古”,只见他使劲儿拉起管事往后走,边走边道:“你要骂谁都行,但伯爵大人你不能骂,如果不是他,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快回你房间去喝吧,在这里发酒疯,就算有生意也不会上门。”
“哼。”管事冷笑着挣脱开,醉醺醺地斜了他一眼,“你在这里装什么正经人?难道你心里就不埋怨?!伯爵大人的确很了不起,他让我们当了管事,发了财,在商界也算有头有脸了,可是他为什么要忽然死掉?!而且没叫他儿子好好对待我们!现在所有地店都归了他儿子,管事全都换成了他儿子地人,我们这些老员工全被赶出来了,赶到这种小地方当个小管事。我是谁啊?我是意尼的分行总管!随随便便一笔生意就是几千金币过手,象现在这样,连多花一个银币,都要向上报告。==哼,我告诉你,这样的老板,我才不想为他工作呢!没生意才好!”他推了老古一把,身体摇摇晃晃地往回走,抄起一个酒瓶,又再喝起来。
老古夺下他手中的酒瓶,把他拽起来往店后推:“我不管你怎么想,现在给我进去!就算你什么都不想做,也别故意赶走客人,当心少爷夫人知道了,趁机扣掉你的退休金,到时候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退休金吗?伯爵大人许诺的金额太大了,那些混蛋是不会答应的。”管事斜着眼睛看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不过,你说这话是在故意挑拨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以前总部那几个老家伙有联络。在打什么主意?想要把店抢回来吗?上个月贝丽尔小小姐差点被绑架,跟你们脱不了关系吧?”
老古脸色一变,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给我进去!”
“放心,我才不想管你们地破事呢。”管事推开他,自行往后走,“姓萧--卡多地都是混蛋。你们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你们会吃亏,只不过是动手比人慢而已。伯爵大人已经死了,财产当然会归他儿子,无论你们怎么做。也争不回来地,难道国王和贵族们会允许仆人抢夺主人的财产吗?还想绑架孩子勒索……这种愚蠢地事,别把我拖下水……”
他一路摇摇晃晃地走了,剩下老古一个人站在原地,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无意中回头看到里德尔站在店门口,面色顿时又变成了青:“神父又来干什么?!你怎么……怎么不告诉我你来了?!”
“我一直是在这里地。”里德尔微笑道,“不过您和大管事大概是心情不好,才没有看见我吧?”
老古脸上神色变幻,最终还是叹气道:“这回你想要多少?先说好,不能太多,店里的钱全都要上交的。我自己的薪水。养我九个孩子还不够呢。”
里德尔轻轻皱了皱眉,笑道:“您看着办吧。”
老古闻言摸了摸身上,掏出几个铜板来,又进店后翻了翻,凑够三四个银币的钱,递给里德尔:“只有这些了,拿去吧。”
里德尔默默收下,向他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您不必担心。不过。有些话还是不要在店里大声说出来比较好,如果心里有怨恨。可以向光明神祷告,您会感觉到心灵地平静的。”
老古此刻的心情却无论如何平静不下来,随意挥挥手,让里德尔走。后者叹了口气,唤了明娜一声:“莎拉,别发呆,咱们该走了。”
明娜过了好一会儿才惊醒过来,应了一声,跟在他后面离开了萧家商行。之后里德尔又去了几个地方,募得不少钱,还抱了几包东西回神殿,明娜一直浑浑噩噩地,脑子里仿佛打了结似的,连城里的道路地形都没再留意。
他们一走进神殿大门,就看到艾伯特带着几个男孩子迎上来,一边接过他们带地东西,一边高高兴兴地说:“神父,刚才店里的老板说,我做事勤快,从下个月开始就转成正式小工呢,还有保罗也找到作坊愿意收他做学徒了。”
里德尔闻言也为他们高兴:“那真是太好了,一定要庆祝一番,刚好,今天有人送了鸡蛋面粉和糖,咱们做蛋糕吧。”
男孩子们都欢呼起来,七手八脚把东西运到厨房去。明娜苍白着脸,勉强道:“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可以先回房休息吗?”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定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艾伯特他们有些吃惊,里德尔却很理解地点点头:“去吧,孩子,如果心里还是难受,尽管和我说。”
明娜胡乱点头应了,便冲回房间去,心里一片混乱。
爷爷只是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了,为什么那个管事会说他已经死了呢?而且他离开的消息应该只有自己知道吧?她明明告诉别人爷爷是去冒险了呀?
她很快想到了科宾,如果说科宾可以偷听到打开储物戒指的咒语,那是不是可以说,他同样听到了爷爷离开前说的话呢?但如果是那样,他也不该说爷爷死了呀?爷爷还可以通过山洞地水晶镜回到这个世界来地,或者回到亚罗大森林去,不管怎么样,说爷爷死了,这话太过分了!
还有,意尼分行的管事为什么会被派到安可城来?那个管事说的,爷爷的儿子把他们赶走了,那个他们指的是谁?商行的管事们吗?赶他们的不会是爸爸吧?
一定不是,说不定是大伯父做的!可大伯父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些人不是爷爷安排到各个店里去的吗?不过,那个管事居然把全部姓“萧--卡多”地人都骂进去了,实在可恶!她也是姓“萧--卡多”地呢。
爸爸和大伯父,还有管事们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那个管事说的,大堂姐贝丽尔差点儿被绑架,是怎么回事?是管事们做地吗?为什么?他们想勒索什么?
现在她该怎么办?还要联系这里的分行吗?那个管事会帮助自己吗?而那个老古,会不会……绑架自己呢?
明娜伏在床上,心头一片茫然。她迷迷糊糊地,连晚饭也没吃,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从睡梦中醒来,才下了决定:不管了,现在看来,萧家商行这边靠不住,她还是依靠自己的本事,南下魔法之都去找索伦老师吧。至少,他只会叫自己背魔药书、做感冒药水、剥蛇牙和蛞蝓皮,但绝不会伤害自己。
拿定了主意,她开始感觉到肚子饿了,昨晚上根本没吃饭呢,现在早饭时间好象过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吃的。
她连忙起身洗脸梳头,正想去厨房找东西吃,却看到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拿着个盘子站在她门前,道:“神父让我拿给你的,还说你以后不要再不吃饭了。”说罢把东西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跑。
明娜怔怔地看着盘子里热腾腾的面包和一小块蛋糕,忽然有些想哭,掰下蛋糕一角放进嘴中,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香甜。
吃完早饭,她来到前殿,正好其他男孩子都结束了祈祷,离开做自己的事去了。她走到里德尔面前,有些别扭地向他道谢。
里德尔又露出他那个可怕的笑容,道:“不必谢我,这是为了替艾伯特和保罗庆祝所做的蛋糕,每个人都要吃的。你现在……觉得没事了吧?以后就算有什么不开心,也不能不吃饭,知道吗?如果有烦恼,可以跟我说。现在,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明娜张张嘴,忽然有一种把所有事都告诉他的冲动,但一想到过去吃过的亏,以及爷爷对里德尔的评价,她又犹豫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摇头道:“没什么,谢谢您。我以后……会听话的……”
但是她的心里,却已拿定了主意。
(这一段写得我好纠结……)
网友上传章节 七十六、偷跑与反偷跑行动(下)
从这天开始,明娜就扮起了乖小孩,不但对里德尔和老修士十分礼貌,还刻意地接近讨好那些男孩子们,表现出知错的样子。孩子们对她的转变是半信半疑的,但见她甚至愿意帮他们做肮脏的工作,就暂时相信了她,对她的监视,也放松了一些。
除此之外,明娜还尽可能争取机会跟随里德尔外出,把安可城内的大街小巷先摸透了,特别是在沿河地区,只要一来到住在河岸上的光明神教信徒家中,她就想方设法脱身去打听南下船只的消息。
里德尔只要求她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至于她跟什么人说话,并不多加理会。
明娜惊喜地从船夫那里打听到,从安可城南下,最便宜的一种交通方式,是借乘货船,在底舱占一个两三尺见方的空间,食水自理,只需要八十个铜板,终点是一个叫法拉底斯的小镇。明娜记得,这个小镇就位于魔法之都以北八公里处,爷爷曾经称之为“物流中转站”,它与魔法之都之间只隔着一片平原,走路只需半天时间。
明娜身上还有一点钱,足够付这笔船费了,而且还有余钱买干粮。她从船夫处听说,大后天就有一艘这样的船出发,还有八个空位,订金要付十个铜板,过时不候,订金也不会归还。明娜算了算日子,到时候里德尔神父应该还没回来呢,暗暗高兴,打算明天他一离开,就来付订金。
“莎拉。我们该走了。”里德尔在远处叫她,“你在干什么?”
明娜心下一惊,忙跑过去笑道:“没什么。我在听大叔们说有趣的事呢。神父,我们要回去了吗?”她有些好奇地看向他手里的一大包物品:“这个是什么?”
“是别人给的春鱼,我们到奥斯格先生家去吧,他地夫人最喜欢这种鱼,说不定会给我们不少东西呢。”
明娜怔了怔,想起昨晚上有个小男孩曾说过很想吃鱼,犹豫了一下,便说了出来。
“哦?是这样吗?”里德尔瞧了瞧手上的鱼,向路边的小贩要了片大叶子包了两条鱼出来。塞给了明娜。
到了那位奥斯格先生家里,明娜惊愕地看着里德尔用十分谄媚地语气说着奉承话,把那位体格毫不输给温妮的奥斯格夫人捧成了安可城第一美人、最善良仁慈高贵的夫人以及威沙与韶南最耀眼的明星,而且当他说这些话时。五官居然没有扭曲成平时那副可怕的样子。他十分恭谨地献上那包用水生蒲叶随意包起的春鱼,声称那是从意尼运来的最新鲜的美味,特地从萧家商行那里要来送给美丽可亲的奥斯格夫人地。
而那位体重两百镑的夫人,则咯咯地笑个不停,一边叫人收下春鱼,一边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摸出几个金币来塞给里德尔,还让他多来做客。明娜看着她身上俗气华丽的彩绸裙子,以及花纱头巾(这种材料通常是用来做窗帘地),还有她脸上那种傲慢与轻视的神情,再回头看看里德尔卑微的姿态。心里直发堵。
一离开那所豪宅。明娜就忍不住问道:“神父,您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话奉承她?那个女人配不上您的称赞,而且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光明信徒。”真正的信徒是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一位修士的。
里德尔却微笑道:“孩子,你是为我觉得委屈吗?其实不必难过。奥斯格夫人知道我说的不是真话,也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也知道她知道,只要她大方地给钱,而我又达到了目的,那其他事就变得不重要了。”
明娜皱着眉问:“钱有那么重要吗?您宁可让自己受那样地侮辱?”
“当然重要了。孩子。我需要钱。”
明娜不再说话了。里德尔看她几眼,笑道:“其实。我并不是常常这样做地,如果不是萧家商行不再给钱,我也不需要去奉承别人。以前老管事还在世的时候,每个月都主动会送钱来,只不过是瞒着上面的人而已。”明娜闻言,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前方,那里正是萧家商行的铺子,意尼来的那位管事仍旧歪坐在店前一边喝酒一边大骂,不管店员们怎么劝,也不肯离开,路过的行人纷纷走避,而那位副管事老古,则不见踪影。转 载自 我看 書 齋
明娜撇开头,不想再看。
次日清晨,里德尔就离开神殿出城去了,老修士接过了修士的职责,而孩子们则统一由年纪最大的艾伯特照管。明娜参加完祈祷,见大家都开始做自己地事,便回房找出藏起来地钱,悄悄溜向大门口。
谁知这时,艾伯特却突然叫住了她:“莎拉,你等一下。”他拉着一个男孩子跑上前来,道:“休利那里缺少人手,你跟他们一起去编草席吧。”
“编草席?现在?”
“对,这几天天气热,很多人都会买草席回家的,咱们之前编地都卖光了,要再多编一些,这比找零工要轻松多啦。”休利弯起他那对笑眯眯的眼,“莎拉,你来帮忙吧,艾伯特要去工作,我们只有四个人,人手不够。”
艾伯特也向明娜点点头:“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对不对?神父说了,要你多跟我们在一起。”
明娜咬咬唇,只好磨磨噌噌地跟他们去了。
草席是用本地特产的一种白色艾草编成的,十分光滑凉爽。年纪较小的男孩子们,还不到找零工的年纪,就留在神殿里编席子,其中以休利的手艺最好,编出的草席图案复杂精美,卖的价钱也更高。
当明娜听说这种草席是史诗英雄萧伯爵的发明后,兴趣顿时增加了许多。她看到休利他们为了多编出些花样来。特地把艾草染成各种颜色,就跑去看他们地染料,发现那是几种矿石的粉末加水混合成的。长久接触会对人体有害。她提议用有色地草汁代替,还拿院子后面水沟边的几种草类做了示范,结果休利他们都高兴坏了,那些草都是随处可以找到的,比矿石粉末要便宜得多,色彩也更丰富。为了感谢明娜,他们答应晚上给她做一块白面包。
明娜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这些知识都是当年学魔药时的副产物,她心中倒有些后悔。因为改进了染色方法,男孩子们都兴奋得不得了,一直拉着她不放,结果她居然一天都没找到机会出门。
幸好。到了第二天,休利说编出了新花样的草席,应该拿去向商人们推销一番,当明娜听说那几位商人是住在码头附近的时候,立刻扑到休利面前说:“我也去!如果他们喜欢别的颜色,我还可以再想办法!”
休利被她吓了一跳,不过也很赞同她的想法,两人向老修士报告一声,便抱着草席一起出发了。
到了码头上,休利使出浑身解数说服商人收购他们新编地草席。明娜却有些心不在焉地时不时往货船那边瞧。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溜出来,她马上就跑到船夫面前说:“大叔,明天去法拉底斯的货船,还有没有座位?”
“有啊,还有两个,你要去吗?订金十个铜板,过时不候,订金不还。要订位子就快点儿了。”船夫瞄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回答。
明娜马上掏出一个银币:“我没有零钱。可以找给我吗?”
船夫皱了眉头:“怎么这么麻烦?一大早的。我去哪儿弄九十个铜板找给你?到别处换了零钱再来吧。”
明娜咬咬唇,有些为难了。如果她现在去找人换零钱,休利那边会发现的。
“莎拉,你在那边干什么?”休利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草席卖出去了,他们还说愿意继续收购那样地草席呢,我们回去再多编几张吧。你在干什么?为什么拿钱出来?”
明娜飞快地把钱塞回怀中,回身笑着应道:“没什么,我想换点儿零钱。”她身体往休利那边挪,眼睛却忍不住往船夫那边瞟,看到有另一个人走过来订了一个位子,心里忍不住着急,却没留意到休利正频频看她明娜又被男孩子们叫去编了一天的草席,到了晚上,里德尔提前回来了,还带回了两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是从沙漠里救回来的,被安排跟明娜住一个房间。
明娜看到里德尔帮新来的人准备床铺时,差一点儿就把自己藏的钱翻出来,吓出一身冷汗,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难得的机会不能就这样放过,于是,天还没亮她就爬起身来,把钱往怀里一揣,趁着所有人都还没醒过来,便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院,翻墙出了院子,悄悄往码头上跑去。
当她看到晨雾中的船,听到船夫仍在叫喊着“最后一个空位,最后一个空位”,心下一喜,忙冲过去。不料从旁边横出一只手来,拦住了她:“莎拉?你要干什么?”
明娜转头一看,却呆住了,居然是里德尔!他怎么会在这里?!
里德尔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没有解释,只是严肃地问她:“天才刚亮,你那么早跑来这里干什么?”他转头看了看远处的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打算偷偷坐那艘船离开吗?!”
明娜无措地站在原地,忽然听见有人跑到船夫那里去要了最后一个空位,失望地低下了头。
失败了,下一艘船据说还要再等四五天呢,里德尔发现了自己,下次她还有机会偷跑吗?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抬眼偷看里德尔,见他那张可怕地脸上,神色更扭曲了,在雾中显得尤其恐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里德尔轻轻叹了一口气:“跟我来。”说罢转身就走。明娜乖乖跟在他后面,回到神殿,进了他地办公室。
“你这孩子,为什么总爱自作主张呢?难道你不可以多信赖大人一些吗?”里德尔头痛地揉揉眉心。“我知道你比一般的孩子强,也有些小聪明,能够靠自己从奴隶贩子手里逃出来。可是。事情不是每次都这么顺利的,你不怕再被人拐去,就逃不出来了吗?”
明娜有些不以为然,她能逃一次,自然就能逃第二次。
里德尔见状,叹气道:“我知道你未必肯听我地话,不过,这回幸好是我及时发现了,不然还不知道你会遇上什么危险呢。那艘船是去法拉底斯的。对不对?你了解那个地方吗?那里的人非常复杂,各个国家地人都有,我在沙漠里遇上的被拐卖的孩子,起码有两成是从那里来地。休利就是被拐到法拉底斯。才被奴隶贩子带到安可城来,如果你真地上了船,岂不是正好送上门吗?”
明娜惊出一身冷汗,她从没听说过这种事,法拉底斯,不是货物中转站吗?怎么会变成奴隶贩子横行的地方?休利是在那里被卖来地?这么说……她是昨天在他面前露了馅……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个孩子,应该多多相信大人,我不是让你盲目信任,而是寻找可靠的人去求助。”里德尔继续道。“本来。我是希望等你自己开口的,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我直接问一声,比较合适。”他坐直了身体,微微向前倾,两眼直盯着明娜:“莎拉不是你真正地名字,对不对?我记得……我是见过你的,你是萧伯爵的孙女,叫……叫米娜。是不是?”
明娜惊得跳了起来:“你你……您怎么会知道……”补充一句:“我叫明娜。”
里德尔居然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那她一直以来做地事,他其实心里很清楚吧?明娜咬咬唇。有些不甘心:他这是在耍她吗?
里德尔微笑道:“本来我是认不出来的,不过那天的两位客人问你是不是真的叫莎拉,你有些不自在,我就开始怀疑那不是你的真名。然后我又发现你有些眼熟,极有可能就是当年我在萧伯爵身边见过的小女孩,但他的孙女,怎么可能会是个逃走的小女奴呢?为了确认你的身份,我特地带你去萧家商行,看你的反应。不过后来我又有些疑惑,如果你真地是萧伯爵地孙女,为什么会流落到这里?”
明娜眼圈一红,咬着唇不说话。
里德尔又道:“那天我听萧家商行的管事说起,才知道你有姐妹差点被绑架了,我就想,会不会也是这个原因?管事所说的那位少爷……该不会就是你的父亲吧?你是遭人报复,才会被拐卖的吗?”
“不是的。”明娜小声驳了回去,“那个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才不会做那种事呢,他……他是爷爷的私生子……”她有些脸红:“只有大伯父才是爷爷和他妻子生的小孩……”
“不管是私生子还是婚生子,都是萧伯爵的孩子。他那样地英雄人物,才刚去世,孙女就遭受到这样不幸地命运,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里德尔又叹息一声,语气里带了些惆怅。
“我爷爷才没死呢!”反正已经被对方猜到,明娜也不再保密了,“他只是回了家乡,离这里很远很远,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但是绝对没有死!”
里德尔怔了怔,脸上露出了那个可怕的笑:“真地吗?那真是太好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娜又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里德尔叹道:“你不信任我,对不对?是因为我的长相吗?还是你爷爷的缘故?”看到明娜的神色,他心中也有数了,苦笑道:“萧伯爵啊,就是喜欢随心所欲地说话,他不喜欢神教,讨厌修士,更厌恶我向人乞求捐款的卑微姿态,不过,他心里也清楚,我是个可靠的人,不然,当初你生病的时候,他就不会请我去治疗你了,你忘了吗?”
明娜恍然,看着里德尔,有些激动:“我真的可以信任您吗?您不会……不会出卖我吧?”
“光明神在上,可以证明我的真心。”里德尔向她张开了怀抱,“告诉我吧,孩子,把你的痛苦都告诉我,把你的烦恼都告诉我,你还是个孩子啊。”
明娜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了,直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
她把自己与爷爷分开后,所经历的事全都说了出来,一直说到男孩子们来催他们去吃午饭,才把事情说清楚了,然后就低声抽泣着,有些不安地等待着里德尔的决定。
里德尔低头思索:“还是要想办法把你送回家去才行。萧家商行那边不一定可靠,保德曼先生……去年就辞职去了魔法之都……”他沉吟道:“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把你送到你父母身边,之前你想去魔法之都,只是因为没人可以依靠,从那里回伊东,实在是太远了,不如从这里走。嗯……如果找其他商队,我实在不放心,这样吧,我先找人送信给你父母,让他们放心。你先在这里住着,两个月后,梵阿那边要派一个代表团前往伊东参加伊斯特国庆大典,我已经收到通知了,本来是不打算去的,现在还是走一趟好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上路吧。”
明娜愣愣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吗?
里德尔见状笑道:“怎么发起呆来了?放心,这只是最保守的计划,如果这两个月里有可靠的人去伊东,我会再安排的。现在,先去吃饭吧。”
明娜忍不住想笑,又掩住了,跟在他后面去就餐,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偶尔依靠一下大人,好象也不是什么坏事,对不对?
写给安隆和朵拉的信很快就写好了,但由于明娜不清楚伊东家里的地址,只好托给当地的光明神殿转交。信发出以后,她每天安心地留在神殿里,和别的孩子一起编草席、作祷告,由于她是未成年人中学识最丰富的一个,还得到了里德尔的亲自教导,学习一些基础的光明神教经文。有时候,她也会跟着里德尔出门,日子过得很轻松。
半个月后的一天,里德尔兴冲冲地从外头走进神殿,对明娜道:“孩子,我遇到一位可以信任的朋友,他是你的同胞,过两天要回伊东去,可以带你一起上路。他还认识你的祖父呢。”说罢回头招呼一声:“瓦西里,就是这孩子,你认识她吗?”
明娜惊讶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青年,长身玉立,面容英俊,正笑盈盈地望着她。她谨慎地问:“您真的认识我爷爷吗?”
青年笑了:“我不但认识你爷爷,我也认识你,怎么?你不认得我了?”
网友上传章节 七十七、昨日重现
明娜再次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还是没认出来:“不认得,我在什么时候见过你吗?”
青年瓦西里笑了,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两个鲜嫩多汁的红苹果来,玩起了抛接游戏。明娜看着看着,张大了嘴:“你……你是那个小丑?!”
她七岁那年跟随爷爷南下魔法之都,路过小镇奥里时,曾经叫来一位小丑表演,记得那位小丑长得非常英俊,身手了得,还很有风度地送了她一朵水芋莲。
瓦西里见她认出了自己,笑着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其中一个苹果送给她:“今天没有水芋莲,我想,你不介意用美味的水果代替吧?”
明娜顾不上那个苹果,劈头就问:“你不是韶南的小丑吗?为什么会在这里?还穿成这个样子?”她看着对方一身佣兵服饰:“还有,你为什么说你认识我爷爷?那时候你就知道我们是谁了吗?”
瓦西里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呃……这个嘛……事实上我从小就听说萧伯爵的事了,对他十分崇拜。当初见到你们,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我想你们可能不希望公开身份吧?而且那时候我还在工作呢,不方便向他问好,只好献朵花表示一下敬意。”
他向明娜笑笑:“至于为什么我会从小丑变成佣兵嘛,这事说来话长。我虽然是伊斯特人,却在韶南住了很多年了。原本我小丑做得挺好地。可很多人都认为我不适合做这一行,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太帅了吧?”他做了个鬼脸,“所以我只好改行了,到外面的世界来看一看,就当上了佣兵,这几年我都在威沙境内活动,偶尔客串一下商队护卫,但现在我想家了,打算回伊东去。听神父说了你的事,就自告奋勇带你一起走啦。”他挤了挤眼睛。伸手摸摸明娜的头。
明娜一步退开,避过了他的手,两眼紧盯着他:“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而且佣兵都不可靠。谁知道你会不会真的把我送回家。”图里的营地里。有六**是佣兵出身,她对这些人的卑劣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现在工作地机构。其实是你爷爷倡导成立的哦,所以你算是我们自己人。”瓦西里降低了声音。两眼迅速往周围扫了一眼。
爷爷倡导成立的?她问:“你是萧家商行地人?”
“不是不是。”瓦西里连忙否认,有些吱吱唔唔地,“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我很尊敬你爷爷,绝不会做伤害你地事,就行了。对了,我听神父说,你告诉他萧伯爵并没有死,只是去了远方。这是真的吗?”他忽然换了严肃的神色。看得明娜一怔,马上道:“当然是真地了!我亲眼看到他去的!他遇到一个同乡地女孩子。说他爸爸妈妈病得很重,才离开的。爷爷绝对没有死!”
瓦西里松了口气:“那就好了,我们大家都在担心呢,如果连萧伯爵都遭遇不测,那敌人也太可怕了。伯爵大人有没有提到几时会回来?”
明娜斜了他几眼,默默退开,把里德尔拉到一边,小声问:“神父,这个人真的可靠吗?我觉得他有些奇怪。”
里德尔微笑道:“放心吧,瓦西里虽然有些神神秘秘的,但他是个好人,每次路过这里,他都会送东西给我们,手里有闲钱时也会捐出,其实他自己并不宽裕。蒙里神殿的人,也曾说过他经常给他们送东西。所以,瓦西里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我认识他很久了,也认识他父母,你就放心吧。你既然相信了我,为什么不再多相信一个人呢?”
明娜半信半疑,瞥了瓦西里一眼,对方却笑得一脸灿烂,不再提刚才的问题了。他偶尔瞄到旁边一大群男孩子外加两个小女孩躲在门后偷看,便朝他们勾勾手指,往自己身上一摸,不知怎的,居然被他摸出两捧糖果来,引诱孩子们上前:“给你们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男孩子中有几个年纪大些地,曾经见过他好几次,早就混熟了,听到这话便欢呼一声,带着其他人一起冲上前来,把瓦西里围了个严严实实,有两个胆子大地,还在他身上东摸西摸,想知道他是从哪里掏出那么多糖的。瓦西里也不生气,笑着任由他们摸了个遍,一无所获,他却挤挤眼,一翻手又“变”出七八粒糖来,呜拉一声又被孩子们抢去了。
里德尔一直笑呵呵地在旁边看着他们打闹,明娜则始终用怀疑地目光看着瓦西里。后者回头瞥见她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也不上前跟大家一起玩闹,摸了摸头,猜出是自己的缘故,便任由孩子们自己玩,脱身走到明娜身边,凑进她耳旁压低了声音道:“放心,我不是坏人,我跟你爸爸是同事哦。”
咦?明娜睁大了眼,猛地转头去看他:“你也是个骑士吗?那为什么要当佣兵?刚才……你还说你在为爷爷成立的某个机构工作。”
瓦西里轻咳几声:“呃……这个……事实上等我回了伊东,就要转行当骑士啦,所以跟你爸爸也算是同事。总之,你就放心跟我走吧。”
明娜歪着脑袋看他,勉强点点头:“好吧。”心中却暗忖要多加小心,千万别再盲目相信别人了。
隔日清晨,瓦西里带着明娜上路了,里德尔领着孩子们一直送到城外,还把当天收起来的钱都还给了明娜。明娜想了想,决定只留下两个银币和二十来个铜板,预备路上用,其他的都送给神殿。还留下了两个新地染色剂配方。
她小声对里德尔道:“神父,有了这些钱,草席又能卖得更好了,你不要再向人要钱了吧?我回去以后,就写信给外公,让他给你们送钱过来,好不好?”
里德尔微笑着轻抚她的头,道:“好孩子,谢谢你的心意,你不必担心我。以后要是遇上象休利他们一样不幸的孩子。你能帮的就多帮几把吧。”
明娜点点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旁边休利送上一顶新编的草帽,还用染色的艾草织了花边:“这个送你。莎……不。明娜,你要记得我们,有空回来看我们啊。”
明娜点点头。接过帽子,哽咽着向他道谢。众人都十分不舍。瓦西里一直笑吟吟地在旁边看着,见天色不早了,才小声催促她上马。
再次向大家告别,明娜终于登马踏上回家的路。看着里德尔等人的身影渐渐模糊,明娜忍不住掉下泪来。虽然只跟他们相处了不到一个月,但感觉上,就象是认识了很久似的。
瓦西里在她身后轻声安慰道:“别太难过了,人生总是充满了相聚和分离,即使一时伤心。过后也别忘了继续前进。”
明娜抹了一把泪。撇撇嘴:“你在说什么呀?我才没有忘呢,难道我们不是在赶路吗?”
瓦西里哑然失笑。加了一鞭,身上地马便加快了速度。
他们出了安可城东门,经过桥到达河的另一边,就直接向东面偏南的方向跑。不到半天,原本那半是黄土半是绿草地土地,渐渐变得温润起来,他们踏上了一片翠绿地原野。路旁芳草萋萋,偶尔冒出几朵色彩鲜艳的小花,时不时有穿着白纱裙的少女和小孩子经过。
明娜知道,这一定是到了韶南境内,她忍不住问:“我们不是要回伊斯特吗?为什么不沿着国境跑呢?那里不是更近?”
瓦西里道:“山路难走,而且不太平,还不如往南拐点路,从韶南境内过,一路都有地方落脚,补给也方便。”他抬手压了压明娜头上地帽子:“戴稳了,现在太阳光正厉害呢,别晒伤了。”
明娜扁扁嘴,她晒得多了,才不在乎这点儿太阳呢,不过对方是在关心自己,所以她也没说什么。
事实证明,瓦西里的做法是正确地,他们一路向东,晚上都能找到村庄或小镇之类的地方过夜,吃饭睡觉都安排得十分妥当。明娜恍然间,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么轻松的旅行了。
客店老板的小女儿在跟另外两个女孩子踢踺子,一不小心踢到明娜这边来,她条件反射地轻轻一抬脚,把踺子踢了回去,脑中又是一阵恍惚。她上一回这样跟别的女孩子玩耍,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转头看向桌子另一头的瓦西里,英俊的青年吸引了一圈年轻姑娘围着他转,但看他一脸的苦恼,似乎有些受不了美人们地热情。明娜暗暗偷笑,又觉得这种情形真眼熟。
骑马走了四天,他们到达了沃特城。这是位于伊斯特、韶南与梵阿三国交界处地边境城市,也是伊斯特西部经济中心。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个特别的身份:曾经是萧天剑地封邑,同时也是他发家的地方。
明娜看着面前不远处的沃特城城门,忽然眼圈一红。进了这道门,她就回到伊斯特了,她心里说不出的激动。
“怎么了?”瓦西里柔声问,“很高兴吧?咱们回到自己的祖国了。”他深呼吸一口气,绽开灿烂的笑容:“走吧,咱们进城,找个地方住下。伯爵大人就是在这里发家的,附近的亚罗大森林就是他的家乡。虽然不能带你去看,但路过时瞧几眼,也算是拜见过祖先了,对不对?”
明娜瞥了他一眼,心中却道:“那里才不是爷爷的家乡呢。”
进了城,街道繁华之处,不亚于马特与多罗等大城市,只是一路走来,明娜发现有无数家打出“萧伯爵烤肉”、“萧伯爵打铁铺”或“萧伯爵小吃店”等招牌的店铺,觉得十分怪异。记得爷爷曾说过,他当年几乎把全部生意都搬到伊东去了,只留下几家酒馆食店之类的,交给朋友打理,但后来随着朋友们退休,只剩下一家酒馆,归属到佣兵工会名下。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家以“萧伯爵”命名的店呢?
瓦西里紧紧拉着她的手,穿过大街,走进一家客店,明娜留意到,这里装璜相当讲究,价钱恐怕不会便宜,便小声对他说:“其实可以找一家便宜点儿的,我没关系。”
“这里的环境好,安全。”瓦西里匆匆丢下一句,便往柜台要房间去了。明娜再打量周围一眼,承认他的话是对的。这家客店位于全城最繁华地带的边缘,不算很贵,但因为斜对面就是城卫所,所以附近连一个流氓都没有。
这家客店不但环境好,床铺和饭食也让人十分满意,价钱也在可接受的范围内。瓦西里尽可能留在店里陪伴明娜,外出时也会交待店主帮忙照看。明娜体会到对方对自己的关心,有些感动,只是对于他某些神神秘秘的行动有些好奇。
他似乎是去见什么人,但出门前却换了衣服又戴上了假发,明娜甚至发现他随身带的包里,还有另两套衣服和假发。
好奇之余,她的冒险之心重新被激发出来,迅速套上一件小马甲,又打散了发辫,锁上房门,便小心跟着瓦西里出了客店,缀在他身后拐进一条小巷,然后……
瓦西里坏笑着站在她面前:“小明娜,叔叔可是跟踪的行家,你想在我面前搞鬼?太自不量力了。”
明娜轻咳一声,斜着眼看他:“你不能怪我,谁让你这么偷偷摸摸的?你到底要去干什么?”
“干什么?什么也没干。”瓦西里一脸轻描淡写,“我只不过是想见见老朋友。”
明娜不屑地哼了一声:“谁见朋友还要戴假发啊?而且是三顶!”
瓦西里脸上有些下不来,他也知道自己的借口太烂了,正想再找一个,却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身影闪过。他挑了挑眉,望向明娜:“你看到了?”
明娜也挑挑眉:“看到了。”
刚才有个人影从巷口外跑过,怀里揣的几个小包,其中一个的布料和花色,怎么看都象是她在神殿里为自己缝的那个,而另一个棕色皮革的,咋一瞧倒有几分象瓦西里装钱袋的腰包,刚才被他丢在房间里了。
居然有小偷?!
“那家店居然也闹贼,看来不能完全信任啊。”瓦西里叹道,“想不到现在这套新打扮,居然会先用在追贼上。”
“嗦什么呀?我的钱可都在身上,再不追,吃亏的是你!”明娜拽过瓦西里,便往那小偷逃的方向跑去。
(有书友抱怨说最近一直在虐,没个轻松的情节,今天算是轻松一会儿了)
网友上传章节 七十八、神秘的信
明娜与瓦西里两人远远缀在那小偷身后,看着他走进一条有些阴暗的街道,拐入离某个巷口不远的一间平房,迅速关上了门,对面有个男子晃晃悠悠地踱过来,在那门前哼起了小曲。转 载 自 我 看書 齋
瓦西里一把拉过明娜,躲在巷口外的一堵破墙后,小心地探头打量。
这一带是贫民聚居的地区,房屋破旧,人们的衣服上也打了不少补丁,但明娜看在眼里,却觉得他们比安可城的穷人要过得好多了,从脸色上看,至少有吃有穿,街边也没有躺着饥饿不堪、衣不蔽体的乞丐,倒是有不少神色鬼祟的人匆匆走过。明娜一眼就看出,他们从事的都不是什么体面的职业,至少有三个是做小偷的。
瓦西里有些不安地看了明娜一眼,觉得小女孩不适合到这种地方来,便小声说:“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反正他们的老巢应该就在这里,我等会儿再回来找也一样。”
明娜摇摇头:“如果他们跑了,要去哪里找?而且,万一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卖掉你的东西,那又怎么办?放心吧,这种地方我早就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休利他们也做过这一行,我才不怕呢。”
瓦西里这才想起里德尔神父那里的孩子,还真有不少是出身自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笑了笑,就不再多说了。这时,小偷走出了屋子,与守在门口的男人交谈了几句,便一起离开了。瓦西里迅速估量着周围的地形,避过其他人潜入平房后方的空地,明娜紧紧跟上。
平房后墙上有个窗子,但是锁上了,只打开了顶上的两扇小排气窗。瓦西里看了看排气窗的大小,正考虑能不能从那里进去。明娜便一把推开他:“让开。”对窗子小声念了句咒语,锁“喀嗒”一声,打开了。
“哇呜。”瓦西里怪叫一声。伸手挑开了窗子,听得房间里没人,便微微一蹲,明娜心领神会,踩着他的腿跳了进去,瓦西里回头张望四周,听得明娜说“屋里没人,你可以进来了”,才翻窗而入。
屋里静悄悄的,前后左右一共三个房间。都没人在。明娜转了一圈,却找不到自己和瓦西里丢地东西,有些奇怪,刚才那个小偷明明是拿着东西进来,空手出去的,东西怎么会不见呢?
瓦西里敲起了墙壁,明娜恍然大悟,便在地板上蹬来蹬去,忽然发现屋角有块地板的颜色比其他地方地深一些,踩两脚。声音也不太一样,连忙抬头看瓦西里,对方也正好瞧过来,两人一对视。后者立刻转身去门后拿铁锨。==m==
这时明娜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忙“嘘”了一声:“好象有人回来了!”瓦西里侧耳细听:“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那个就是偷东西的人。”他把明娜拉到门后躲好,自己则拎着铁锨跳上另一边的柜子,高高举起。明娜看得一头冷汗,有些可怜即将进门的人。
先一步进门的小偷,一眼就看到屋内的情形跟平时不太一样,心中警报大作,忙往后退了一步,正好避开头上挥来的铁锨。却没躲过接着迎面揣来的一脚。转 载自 我 看書 齋大叫一声,仰面倒了。跟在他后面的人见状不妙。转身就逃,却被明娜丢了张椅子过去,砸中脑袋,顿时眼冒金星,瘫倒在地。
瓦西里“啧啧”几声:“够疼的,真可怜。”明娜白了他一眼,说得好象他没打人似地。
十分钟后,一大一小已经捆好两个小偷,审问清楚了。这两人是惯偷,习惯得手以后把东西藏到这间房子里,当天就出手贱卖,刚才他们出门,是联系熟悉的买家去了。明娜暗暗庆幸,先前没听瓦西里的话。
瓦西里从小偷处得知打开地板上暗格的正确方法,已经把自己和明娜的物品收回来了,又翻看起其他盗来的物件,一边翻一边感叹:“看这个钱袋,就知道主人一定不是什么有钱人,你们有够过分的,居然连穷人都不放过……哎?这个是做生意的契约书吧?还有这个是借据……我说你们怎么也不事先挑一挑?这种东西偷回来,对你们一点儿用都没有,但当事人会很烦恼啊。”
“和钱放在一起的,偷的时候一起拿回来了……”小偷缩着脖子,害怕地小声嘟囔。
“居然还有信件?!”瓦西里完全没听进他地话,自顾自地翻,“你们打开看了?真没道德,哎?这个人的名字挺熟的啊,难道是我认……”他忽然闭了嘴,睁大了眼睛把那信封上的字从左到右看了一遍又一遍,猛地转头盯着小偷们:“这是从哪里偷来地?!”
小偷更害怕了:“这……这是一位贵族老爷身上的……我看着象是贵族……早上才偷到地,有、有什么不对吗?”
瓦西里脸上神色变幻,明娜看得奇怪,正想问他怎么了,却看到他蓦地把那信和放在同一个袋子里的另外几样东西塞进自己的包里,只抽出几样值钱的,比如镶了红宝石的笔和几个宝石领针,又把一个笔记本的织金锦封面撕下来,一起丢给小偷们,道:“如果我是你们,就马上把这些值钱的东西卖了,要是有人来问,就说其他的东西没用,全都丢掉了。==m==绝对不要说出你们看过那封信,知道吗?!”
小偷吞了吞口水:“那、那封信……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瓦西里淡淡地道,“但你们如果想活命,最好不要说实话。”说罢不管那两人惨白的脸色,拉起明娜就要走,忽然好象想起了什么,便回身从那些被盗地东西中,找出文件等不值钱地东西,一古脑儿带走了。
明娜见他走到僻静处,就把那些东西全都点火烧掉,其中就有他刚才提到的借据和契约,不由得皱了眉:“你不是说这些东西对我们没用。但当事人却会很烦恼吗?为什么要烧掉?” Wωω▪ttKan▪¢ ○
“如果想要掩饰什么,就要把尾巴扫干净。”瓦西里看她一眼,微微一笑。“信地主人一定会找上那些小偷,就算我们嘱咐过,但如果他们发现其他不值钱的东西都在,只有他们的不见了,一定会起疑,倒不如我主动把这些痕迹全都消除了。”
明娜受教地点点头,忽然好奇地凑了上去:“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呀?”
瓦西里怔了怔,一脸苦笑,摸着装有信件的袋子,踌躇许久。才道:“明娜,我记得神父曾向我提过,有两个客人向他打听你地事,他觉得那两人有些眼熟,很可能是以前见过的伊斯特贵族,但又不敢肯定。你见过这两个人吗?能不能描述一下他们的样子?”
明娜有些奇怪,想了想,便道:“那两个人,一个有四五十岁了,一个二十来岁。都是栗色头发,老地长得有点胖,还挺着个小肚子,年轻的很瘦。头发卷卷的……对了,他脸上有个指甲盖那么大的黑痣!还有。他的眼睛看我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身上发毛。”
瓦西里轻吁一口气:“果然是他们,福克斯父子……我早该想到的,他们忽然在威沙出现,肯定有某种目的,只不过是碰巧遇上……”顿了顿,又问:“明娜,他们说过什么话,你还记得吗?有没有提过他们去威沙的原因?”
明娜歪歪脑袋:“是神父接待他们的。我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不过后来,那个老地问我。是不是真的叫莎拉,是不是从咄利绿洲的奴隶贩子那里逃出来的。他和那个年轻的都一直盯着我看,真是奇怪。”
瓦西里抓住了她话里的一个名字:“莎拉?”
明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时候我不想让神父认出我是爷爷的孙女,所以就借用了绿洲里认识的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她叫莎拉,对了,她还说自己是位公主呢。”
瓦西里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想要严肃起来,却又忍不住想笑。明娜看了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咳。”瓦西里轻咳一声,“明娜,事实上,莎拉是我们伊斯特第一公主地名字。你认识的那位,的确是公主。”明娜张大了嘴,但很快就合上了:“我早就该想到了!她说话时,我们这个词的发音跟我不同,但跟爸爸地口音却一模一样!我爸爸可是伊东人!”想起那个可恶的护卫队长,她就沉下了脸:“有一个叫珀迪卡地,是什么人啊?他明明答应你带我一起走的,却把我丢在神殿门口了。回去见到他,我一定要踢他几脚!”
“王家卫队长珀迪卡,是国王陛下的亲信。”瓦西里淡淡笑道,“他这人就是想得太多,好象所有人都要对王室不利似的,恨不得国王一家人整天待在王宫里,连个外人都不见,免得被人伤害。”
明娜余怒未消:“哼,我又不是要害莎拉,接近她也只是为了能够找人送我回家而已!他干嘛把我当成坏人?还说什么你刻意接近殿下的原因,我也不追究了,真是气死我了!”
“别气了,他的确做得过分,还让下属不要透露这件事,是他一个手下觉得不妥,悄悄向我们提起,我们才知道的,也很不赞成他的做法,只不过他坚持,我们又想到你是去了里德尔神父那里,应该不会有危险,所以才没管这件事。”瓦西里轻轻摸了摸明娜的头,“如果早知道是你,我们一定会马上去接你地。你父亲为了你地事,伤心了好久,工作都差点停下来了,你妈妈还大病一场呢,我听说他们跟你大伯父大伯母也闹翻了,好象就是为了你的事。”
明娜眼圈红了:“瓦西里叔叔,原来你真地认识我爸爸妈妈,那我妈妈现在好了吗?她和爸爸过得好吗?”
“我也很久没他们消息了,应该还不错吧,放心,神父不是已经送信过去了吗?我们再走十来天就到伊东了,他们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明娜使劲儿点头,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泪,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瓦西里叔叔,你说……莎拉和珀迪卡后来还跟你们在一起?为什么?你不是个佣兵吗?”她紧紧盯着他:“我刚才问你信上写了什么,为什么你反而问起那对父子的事?还有,莎拉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瓦西里眨眨眼:“哎?没忽悠成功啊?”
明娜差点被口水呛着,拳头立刻招呼过去了,瓦西里连声讨饶:“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我这就说这就说……”
“莎拉公主的行踪是机密,不能让人知道的,如果被人知道,国王会有大麻烦,所以当时珀迪卡才不肯带你一起走。不过,后来有人听到风声----就是那对福克斯父子,他们是一个坏蛋的手下----就赶着去打听消息。我当时已经尽力阻拦他们了,可惜没拦住,还以为一定会穿帮呢,没想到他们忽然停止调查,主动离开了。我一直觉得奇怪,现在看来,一定是他们查到有个叫莎拉的小女孩从咄利绿洲逃出来,躲到安可城小神殿孤儿院去了,就以为那是公主,见了人才发现不是,以为弄错了。你说,这不是歪打正着吗?”
明娜这时恍然大悟,原来她用了假名字,居然巧合地把坏人骗走了,不由得也好笑起来,不过看到瓦西里笑意盈盈的模样,她忽然把脸一板:“说到底你还是没告诉我,信上写的是什么?!还有,你为什么会跟莎拉珀迪卡他们在一起?”
瓦西里叹了口气,看明娜的神色,就知道没法混过去了,只好简单地说了个大概:“信是一个外国人写给我们国家一个贵族的,福克斯父子是信使,反正说的不是什么好事,我要把信带回去,交给署长……”他顿了顿,瞄了明娜一眼:“老实说,接下来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保证,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包括神父和你最亲近的人。”
“爸爸妈妈也不行吗?”明娜不解。什么事这么神秘啊?
“你爸爸知道,你妈妈那里……最好是由你爸爸说,很可能她已经知道了。”瓦西里道,“其实我是不赞成署里这种规定的,就算是为了保密,至少该让最亲近的家人知道,每个成员真正的身份。不必说出具体做的事,但至少该对亲人的使命有所了解,才不会产生误会。”
“署里?”明娜眨眨眼。
瓦西里轻轻点头:“这封信跟你爸爸有点关系,要是我直接上交,他未必能看到,你把事情转告他一声也好,有些危险,能避开还是尽可能避开吧,毕竟,他有老婆有孩子,跟我们这些单身汉不一样。”
明娜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忙凑上前去:“请告诉我吧,我绝不告诉任何人。”
瓦西里微笑着摸摸她的头,打量四周一眼:“换个地方吧,找个不会被人偷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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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七十九、忘年
沃特城市中心英雄广场,方形石板砖地面,间隙处冒出绿油油的小草。广场正中是伊斯特前任国王沃尔德伦一世的青铜雕像,围了一圈环形的喷水池,池壁上沾着薄薄的青苔。八个花坛分布在水池周围,几盏特地从韶南引进的魔法灯安放在花坛边上,正发出淡淡的光芒,照得广场上半明半暗。在这一大片广阔的空间里,只有靠近商业区的一端,有十来个**与孩子在散步嬉戏,而另一端的草坪,眼下没有灯光照射,几乎完全笼罩在黑暗中。
明娜就坐在草坪边缘的长椅上,听瓦西里细说父亲安隆的真实身份,以及这几年来领了暗令接近某个有叛国嫌疑的家族并收集证据的事。她这时才知道,原来爷爷成立的机构,除了萧家商行以外,还有一个安全署。
瓦西里道:“你父亲的工作其实是秘密,你千万不要对别人提起。我是因为曾经负责过其中一个环节的任务,才知道实情的。万一被赫达家的势力探听到,署里这几年的辛苦就白费啦。”
明娜听完后,心里有些闷闷的,想起了爷爷在马特港曾经说过的话,问:“瓦西里叔叔,爸爸做这个工作是不是很危险?”
“危险?”瓦西里笑了,“安全署的工作多多少少都有些危险,不过你爸爸还好,他是在都城工作,又是安全署的大本营,比起被派到国外的同事们,已经算是安全了。而且,他还是位剑术高手,听说七八个人都近不了他的身。”
“可是他自从回了伊东,就老是跟妈妈吵架,但又不象是真的生气,就象是……就象是故意把妈妈赶走似的,也不肯接我回去。我爷爷说,爸爸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才这样做的。那不就说明他的工作很危险吗?为什么爸爸要做这种工作?”
瓦西里挠挠头:“这个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啊,你爸爸适合这个任务。他自己又愿意,所以就做了。”
“所以我才想知道,为什么爸爸要去做?”明娜撅起小嘴,“如果他没有答应做这个任务的话,我们一家人还象以前那样,在其顿过着平平静静的生活,爸爸妈妈不会吵架。也不会分开,我还象以前一样,和他们住在一起。”甚至连那个古德温,也不会有机会靠近妈妈。
瓦西里想了想。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地考虑,我不清楚你爸爸是怎么想的,不过我本人倒是很高兴能进安全署工作,虽然有些危险,但危险往往伴随着机遇。”他朝明娜笑笑,“我父亲是个小丑,在我还小地时候就去世了,如果我没有进入安全署。那么我这辈子都只能当个小丑,就算做别的工作。也顶多就是个普通平民。但我十四岁时,被招收进安全署当了情报人员---当时我可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在国外工作了十几年时间,现在调回去,已经确定能获得署里的推荐,进入骑士学院学习了。你想想,我一回伊东,就是见习骑士,再过五年。就跟你爸爸一样是正式的骑士了。我妈妈知道了会高兴得发疯的!小丑的儿子居然成了贵族,安全署真是个可爱地地方。对不对?”
他的眉毛眼睛鼻子耳朵,连身上的汗毛都在说明他此刻高兴的心情,明娜却不知怎地,想起了自己的大堂兄贝文。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身为伯父家长子兼继承人的他,不满十四岁就成了见习骑士,而平民出身的瓦西里,却要多奋斗十多年的时间,这就是贵族与平民的区别吗?
她想起被当成奴隶贩卖的日子里,遇到的那些道貌岸然、暗地里却一肚子坏水地贵族和有钱人,扁了扁嘴:“我讨厌贵族!”
“啊?”瓦西里眨眨眼。
明娜摇头:“没事。”她指了指他怀里:“你刚才说,这封信上提到了爸爸的名字,是不是意味着那些坏人发现爸爸地身份了?”
瓦西里沉吟道:“就算没真的发现,大概也开始怀疑了,不知道你爸爸是否察觉到这点。老实说,我们都没料到这件案子会拖这么久,本来前几年就该解决的。赫达的长子听说是个狡猾又心狠手辣的家伙,有好几次我们都抓住他们的马脚了,却被他先一步消灭了证据。一年半前我回过伊东一次,那时候全署都已经布好局,就差引他家进圈套了,可突然间传来了萧伯爵的死讯,萧伯爵的长子,也就是你伯父,马上就接收了萧家商行,商行的人原本许诺提供地协助全都落了空,还差点害得你父亲暴露身份,虽然后来补救回来了,但机会已经失去,我们只得重头再来。”
他抬头望向明娜,苦笑道:“我现在把你送回去,也不知道对不对,不过,如果真地有危险,你爸爸应该会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地。”
“我不怕!”明娜坚定地道,“我要一直跟在爸爸妈妈身边,就算再危险也不离开!我不会拖累他的,还可以帮他把坏人消灭掉!”大不了,再下一次毒药,再放一把火。明娜眼中厉光一闪。
黑暗中,瓦西里并没看清楚她眼神的变化,只是笑着拍拍她的头:“明娜真是好孩子,你爸爸听到你这番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明娜笑笑,凑近了问:“瓦西里叔叔,你说这封信是外国人写给那个坏家族的,那能不能拿它当证据?”
“可以啊,你也想到了?”瓦西里眨眨眼,“可惜这只是回信,如果能得到赫达家家主写给这位威沙宰相的信,那就更好了。不过这里还有福克斯父子的贵族身份凭证和过关卡时盖章的文件,足可以指证赫达家了,福克斯可是他们的头号附庸呢。”
“那我们还等什么?”明娜眼睛亮亮的,“快点带它回去,把这个坏家族解决掉吧!那我爸爸就不用再做危险的工作了!”
瓦西里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好,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城,回伊东去!”顿了顿,想到城里的同事,觉得送信更重要,还是下次经过时。再去探望他们吧。
他们离开了那片空旷的地方,很快回到了客店。但瓦西里稍一踌躇,便到柜台结算房钱,带着明娜转去另一家客店,正位于东城门附近,出城十分方便,价钱却贵了一半,而且是先付钱后住店的。他付了两天地房钱。
明娜问为什么要突然换客店,他道:“一晚上花不了多少钱。福克斯父子不知几时会找到那两个小偷,虽然我们有过嘱咐,但万一他们知道我们带走了信。再去查,一定可以查到的,还不如换一家店,能争取到不少时间。”
“他们会找到小偷吗?怎么找?”
“丢失了贵重东西,当然首先要怀疑小偷。”瓦西里耐心地解释,“这里干这行地不少,福克斯又不是本地人,要慢慢排查。最快也要一天时间,等他们找到人。再盘问出咱们原本住的店,又要花半天,如果他们找不到我们,再找别的客店,咱们早就跑出老远啦。”
明娜想想,果然是这样,看来这里面也有不少窍门呢。
一夜无事,第二天天刚亮,明娜两人就起床准备出发了。瓦西里故意在经过柜台时大声问店员:“请问英雄广场上每天一次的马戏表演是几点开始?我侄女想去看很久了。”
明娜眨眨眼。立刻领会到他的意思。也大声叫着:“我要去看小丑,还要吃好吃的。叔叔给我买玩具吧!”
店员笑着说:“马戏表演是午后两点钟开始,客人可以到广场旁边的商业街逛逛,那里什么货物都有,好吃地、好玩的,包管您满意。”他还推荐了一家“公认”是全城最美味的萧伯爵烤肉店,以及一家专卖孩子玩具的商铺。
瓦西里道谢后拉着明娜去牵马,便往广场方向走,拐过弯才绕道回到城门附近,换了一身衣服,骑马快奔出城门。
他们一路疾奔,明娜只觉得耳边都是嗡嗡地风声,人仿佛飞起来似的,半天跑下来,已过了近百里。待马速渐渐慢下来时,她忍不住大笑:“这样跑真有趣!比我在沙漠上跑得还快!”
瓦西里回头望望,笑道:“看来那些人是追不上来啦,咱们放慢点走吧,你饿了吗?要不要吃东西?”
“等会儿再吃。”明娜手搭凉棚,眺望右前方的一片绿,心中一动,“瓦西里叔叔,那里就是亚罗大森林吧?”
瓦西里点点头:“对,萧伯爵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可惜我们要赶路,没时间绕过去看了。”
明娜歪歪头:“其实那里不是爷爷的家乡,不过爷爷在那里有个家,他说是个很大的山洞,洞里还有温泉和花草,很漂亮的。他曾经带贝文去那里住过很久,可是从没带我去过……”她有些遗憾,忍不住思念起爷爷来。
瓦西里摸摸她的头:“这次不能去,以后我一定再带你来,到时候咱们就去找萧伯爵地漂亮山洞,好不好?把你堂兄也带上,做向导。”
明娜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真地吗?那就说定?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瓦西里闻言便骑马跑到前方的小溪边,下了马:“这水是从森林流出来的,也算是亚罗大森林的水了,对不对?”
明娜点点头,有些疑惑他想做什么。
只见瓦西里用双手舀起一捧溪水,转向明娜:“你也知道,我算是半个韶南人。韶南把水视为生命的象征,相信它可以驱除疾病与邪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说法:如果有人喝了某个地方河里的水,那他总有一天会再回到那个地方来。这里虽然不是韶南,咱们也可以学学他们呢。”
他示意明娜站到自己面前,捧水缓缓浇到她头上,嘴里祈祷着:“希望灾难永远不再降临到你身上,希望病痛永远不会在你身体里衍生,希望明娜一辈子都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将来有一天,会再回到这片土地上,寻找先人的足迹。”
明娜笑着接受了他的祝福,也捧起一捧水回祝他。瓦西里低下头将就她的身高,忽然一顿,扭头望向大路:“有人来了!”
一骑绝尘而过。明娜隐约瞥见那似乎是个军队地传信兵,得知不是来追他们地人,她和瓦西里齐齐松了口气,互相看看对方,都觉得好笑。瓦西里道:“早点上路吧,我们就不要再玩了。”明娜点头称是,两人又再踏上了旅程。
为了避免被追查到踪迹,他们一路都没在城镇里停留,专找荒山野岭过夜。明娜不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的,瓦西里在野宿方面也相当擅长,两人居然过得十分愉快,倒有点象是在外野营。
不过跟从前与萧天剑一起旅行时不同,明娜现在不仅仅是坐在一边只帮着生火,等候同伴把晚餐做好,而是跟瓦西里学习怎么挖陷阱、抓猎物。她对许多植物地功用都很了解,不论是用来迷昏小动物,还是用香草调味,都做得比瓦西里还好,惹得青年连声怪叫,然后被她伸脚揣到一边。
吃完饭后,他们也会闲聊一会儿。明娜对瓦西里的工作十分感兴趣,缠着要他说给自己听。他见明娜兴致勃勃,便挑选了一些不涉及机密的,当成故事讲了一遍,结果中间衍生出无数问题,明娜一再追问,他抵挡不住,只得借口要早点休息明天好赶路,混了过去。
不过,这种借口很快就失效了。
进入伊斯特腹地后不久,他们就踏入了玛拿多河流域,避开大港口,在一个小货运码头找了条货船,用两个金币的船费为代价,让货船的主人答应暗地里送他们回伊东。为了不让外人察觉到他们在船上,他们只能整天待在船舱里,瓦西里再也没法躲了,只能被逼着将所有能告诉人的事都说了出来,连他在任务中等候太久憋着尿几乎撒出来的糗事都泄露了。
明娜笑个不停,瓦西里苦着脸哀求道:“好明娜,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要是被署里的人知道,我就没脸见人了。”
明娜得意地抬高下巴:“这个嘛……要看你的表现啦。”
瓦西里一脸痛苦地埋头“哭泣”:“我知道了……明娜公主,你喜欢吃烤肉吗?还是小牛排?我听说快活林的奶油菇菌汤不错,等我领了薪水,就请你去大吃一顿吧?不过,只能吃一顿,因为我要破产了……呜呜呜……”
“嗯……听起来不错,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娜拍拍他的头,“乖,别哭别哭……”
船在这时猛然晃了一下,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明娜迅速伸手稳住摇晃的身体,便听到船舱外传来一阵喧哗。
“发生了什么事?”她惊愕地看向瓦西里。
(我可能……又要开虐了……不过虐的对象不同……)
网友上传章节 八十、两百米的天涯
船被拦截住了,上来了一群河道巡检队的人。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据说是有人密报,这艘船运载的货物里夹带有违禁品,所以特地来搜查。
所谓的违禁品,其实是两大箱铁锅和五六十把铁锨、铁锄头之类的东西,算不上什么危险物品,然而,巡检队的人在这些铁制品上却找不到官认铁匠的印记,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私铸的。
伊斯特在最近十几年里,一直实行生铁管制,所有的铁制品都必须由官方承认并登记在册的铁匠铺打造,并打上负责铸造的铁匠的记号,以便查探来源,除此之外的全是私铸品,严禁买卖,其中可用作武器的铁制农具等,管制更严,一但被查出,没收罚款是轻的,判刑坐牢也是常事。
货船的主人害怕地站在巡检小队长面前,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地交待着:“都……都是别人托我运的……不是我的东西,我不、不知道那是私铸的……”
这话明摆着就是推卸责任,小队长自然不会相信,反而认定他有问题。一番吵闹下来,他们决定没收所有铁制品和船上的其他货物,整条船上的人也都被扣下了,等候他们的上司处置。
瓦西里看到这种情形,也有些无语,心想怪不得这船吃水那么深,船上却不见有很多货物,原来是藏了这种东西,自己实在是太粗心了。
明娜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我们现在怎么办?”
“应该没问题的,咱们本来就是搭顺风船,跟船主并没有关系,和巡检队的人说清楚就好。”瓦西里换上笑容,走到小队长面前。把自己和明娜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巡检小队长怀疑地打量了他一番,又瞧了瞧明娜:“就算你们真地跟船主没关系,也很可疑,整天躲在船舱里干什么?”
瓦西里忙道:“小侄女前几天生病了,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呢,当然不能吹风了,我特地留在船舱里照顾她,所以才没出来。”
明娜很配合地咳了几声,软软地挨在瓦西里身边,小声说了句:“叔叔。我有点儿头晕。”瓦西里忙抱住她:“真的?没事吧?要不要多穿件衣服?还是带你去找个医师看看吧,小孩子生病很麻烦的。”
巡检小队长没空看他们上演“叔侄情深”的戏份,只是说:“拿你们的身份凭证出来看看。如果能证明你们真的跟船主没有关系,放你们走也不是不行。”
瓦西里忙把凭证拿了出来。他的身份凭证是安全署准备的。当然没有问题,但到了明娜身上,却有些麻烦。
明娜的身份凭证原本是在其顿家里。当初在魔法之都上学时,安隆和朵拉就把证件送了过去,一年多前她随爷爷到卡麦加旅行,又把这些随身的物品都放进储物手镯里了,后来转到储物戒指中。现在早已不知去向。
小队长对明娜瞄了又瞄,然后又瞥一眼船主地深棕色头发。大有怀疑他们之间存在亲戚关系的倾向。瓦西里见状不妙,忙向他解释说:“先前在沃特城的时候,遇上小偷了,钱和这孩子的身份凭证一起被偷走,我还是问朋友借了钱才能上路呢。不过您放心,她这么个小孩子,绝不可能是什么坏人地,请您放了我们吧。”说罢悄悄塞了个金币过去。
那小队长捏了捏金币,换了笑容:“说得也是。我看这孩子长得跟你也有几分象。和那个船主一定不是一家人,那就……”他话还没说完。就来了个巡检队员和他耳语一番,他眼睛一亮:“真的?!”立刻转头对瓦西里道:“你先在船上等等吧,我请示过上级,就会放你们走的。”说罢领着两个队员离开了,留下十来个下属看守船上地人。
明娜与瓦西里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转了口风,从甲板上眺望巡检队的去向,发现是上了另一条船,仍旧是闹哄哄的搜查“违禁品”,根据周围隐隐约约传来的几句议论,似乎是相当值钱的货物。
明娜撅起嘴:“现在怎么办?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放我们离开啊?!”她忽然有了个主意,拉下瓦西里,在他耳边小声说:“要不……我们偷偷逃走怎么样?反正我们都会游泳。”
瓦西里闻言失笑:“不行地,他们是河道巡检,也很会游泳,而且如果我们逃跑,不就等于承认我们有问题了吗?要是被抓回来,就更没法脱身了。”他见明娜一脸失望的样子,笑道:“好啦好啦,小明娜就耐心些吧。他们也是在执行公务,你忘了吗?我也是公职人员啊,没理由回到自己国家里,还要跟同样是公职身份地人起冲突。反正这里到伊东只剩下不到两天的路了,也没有人在追赶我们,慢一点不要紧。”
明娜小声嘟囔着:“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在执行公务……”但还是在板凳上坐了下来,等待巡检队的决定。
瓦西里见状又是一番好笑,瞥见角落里,船主一家人正在低声哭泣,有些不忍,便问:“我看你也是常年做惯河运生意的商人,应该知道违禁品是不能带的才对,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呢?”
船主低头没说话,他老婆便替他回答说:“这也是没办法。我们领主的儿子今年秋天要结婚了,从两个月前就提高了整个领地内的税金,我们实在是受不了,为了多赚点钱,才答应帮别人运的,没想到居然被人告发了……”她呜呜地哭起来,旁边一个老太婆便骂道:“一定是今天早上遇见地那个贵族少爷!他想要打我孙女地主意,才故意害我们的!”
瓦西里看了一眼旁边站着地年青少女,虽然哭得鼻子通红,长相仍然相当清丽,见有人看她。便羞答答地低了头。他回头看明娜,两人都有些无奈,只得耐心等候。
这一耽搁,就是一整天。次日太阳升得老高,巡检队才派人来通知瓦西里和明娜,他们可以离开了。但他们地马,却被当成是船主的私人财产扣下了,如果想要回去,还要等很长时间,办一系列手续。瓦西里考虑过后。决定放弃那匹马。
明娜闷闷地跟着瓦西里下船改走陆路,待离开河边很远,才道:“瓦西里叔叔,那些巡检队员真讨厌!我刚才听到他们私底下说。你的马能卖不少钱,商量着等卖了那匹马,就全队人一起去喝酒呢。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瓦西里怔了怔。叹道:“这也不奇怪,象他们这样的巡检人员,一年下来薪水有限,如果不能找些外快,很难支撑下去的。时间长了,这种事就成了惯例。你看习惯了就好。”
“反正我不喜欢!还有。那个船长伯伯很可怜啊,他只不过是想多挣点钱,都怪他的领主贪得无厌,才会害得他不得不冒险!”
“贵族嘛……”瓦西里也有同感,“很多贵族都是这样的……”
“所以说,贵族最讨厌了!”明娜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
瓦西里眨眨眼:“你这话可把自己都骂进去了,别忘了,你家也是贵族啊。”
“那不一样!”明娜道,“我从不觉得自己是贵族。我被奴隶贩子卖来卖去的时候。也见过很多有钱人和贵族。他们表面上看起来象是个正经人,其实很坏。我认识一个女孩子。只被卖给贵族一晚上,就死了,死得很惨。我也挨了不少打,那时候真是恨死他们了。那时候有些好心的大叔大婶给我水喝,给我饭吃,还为我向奴隶贩子求情。他们心地那么好,可是却很穷。为什么他们就不能过有钱的生活?为什么那些坏人就能过得那么舒服呢?如果贵族都是这么坏,我情愿一辈子做平民!”
瓦西里停下脚步,转头盯着明娜,眼光有些异样。明娜被他看得有些异样,不由得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小声道:“那个……我不是说你不该想当贵族……”
瓦西里笑了,拉起明娜就往前方地山上跑。明娜迎着风,大声问:“你要干什么?”“当然是赶路了。”瓦西里头也不回地向前冲,“翻过这座山,很快就到伊东了,这是捷径!”
明娜半信半疑地跟着他爬山,还没到半山腰,脚已经软了,又拉又拽地,终于爬上了山顶,看到有一片草地可以休息,她便一**坐了上去,小声埋怨:“爬山就爬山,干嘛冲那么快啊?”
瓦西里没有回答,他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远眺前方,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明娜,你过来看。”
明娜疑惑地爬上石头,放眼望去,顿时眼前一亮。
山的另一边,是一大片平缓的斜坡,长着绿油油地小草,间或点缀着几丛野花,一群洁白的小羊在山间散步,忽而凑成了堆,又四散开来,露出中间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少年,嬉笑着拽过一片草叶含进嘴里。阳光下闪着金光地小溪从坡上蜿蜒而下,汇入不远处的玛拿多河,河的两岸,是一望无际的农田,眼下麦子正将近成熟,风一吹来,便是一片金黄的浪。
天是蔚蓝地,云是洁白如丝般,映着青的山,绿地草,五彩的野花,以及金黄的农田,明娜迷醉地喃喃道:“好漂亮……”她伸出手,感受着清风从指间流过。
“每次看到,都觉得很漂亮。”瓦西里道,“这是我的祖国呢,无论去到哪里,看到多么漂亮的景色,都觉得最漂亮的还是这里。”
明娜点点头,她也很赞同这句话,不过:“我在梅顿看到的景色,也不输给这里哦。”
瓦西里笑了:“那也一样,反正是我们伊斯特的地方。”他转头看着山下的土地:“其实……我每次看到贵族欺凌平民,或是做别地坏事,心里也很难受。难道我们这些人冒着生命地危险,辛辛苦苦在国外漂泊多年。为地就是让贵族享福,而平民受压迫吗?我也是平民出身,从小就吃过很多苦,一想到我所做地努力,总是贵族们得益最多,心里就觉得别扭。”
明娜忙问:“你也是这样想的?”
“这是我以前的想法。”瓦西里道,“但是现在,我知道自己做的事,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让国家避免战争和灾难,只要国家能够和平。平民就算受欺凌,也比忍受战乱之苦强。战争带来的灾难,是你想象不到的,当年威沙侵略了韶南的北方。我妈妈逃难到了伊斯特,才会遇到我爸爸。她常常向我说起当时的情形,每天都有无数地人死去。房屋被烧光,家俱被打坏,值钱的东西被抢走,所有的村庄、城镇都空了。你去过奥里,能想象吗?那是三十年前重新建起来的。原本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如果,有朝一日。伊斯特也发生了战争,那么这片美丽地土地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回头看着明娜:“梅顿、其顿、马特,是你熟悉的地方,你能想象它们变成一片废墟吗?”
明娜想了想,打了个冷战,不停地摇头:“我不想要战争。”她抱住瓦西里的手臂:“原来安全署做地事那么伟大,我爸爸做的也是这样的工作吗?那么我会支持他的。”
瓦西里笑了,轻轻摸着她的头:“好孩子。这就是我想说地,虽然。贵族们很讨厌。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因为我们守护地不是贵族。而是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如果觉得不能忍受贵族的恶行,那就尽自己所能去改变吧,哪怕一个人的力量很小,但只要所有人都付出一点努力,一定可以把这个国家变得更好的。”
明娜觉得自己听懂了,又好象没听懂,迷迷糊糊地点了头。瓦西里见状好笑,拉着她爬下大石,道:“好了,风景看完了,咱们也该走啦。”
“咦?可是我还没休息好……”明娜话音未落,就被瓦西里背了起来:“知道你小孩子体力差,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明娜笑着揽住他的脖子:“那就拜托了,反正下坡不用花力气,你就用最**度前进吧!”
“啊!太过分了,我也是人啊,我也会累啊……哎哟,我要摔跤啦,没摔着,把明娜摔了……”瓦西里一路搞怪,背着明娜左晃晃右晃晃,颠得她咯咯直笑,险象连连,其实一点危险都没有。两人就这样直冲下山,才倒在草地上歇息。
次日傍晚时分,他们到达了伊东城,可惜已经是关城门的时间了,无奈下,只能在城外一家农户借宿,得到了主人家的热情接待。明娜喝着那家大婶煮地香喷喷地鱼汤,吃着热腾腾的面包,觉得心里暖暖地,偶尔瞥见瓦西里哎哟哎哟地揉着小腿,总忍不住偷笑。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他们就告别了那家农户,到城门口等待,城门一开,就往里走。
明娜还是第一次到伊东城来,忍不住四周张望着,忽然被守城的卫兵拦住去路,才知道进城的人都要搜身,以免有不怀好意的人扰乱都城治安。
瓦西里小声嘀咕:“奇怪,以前没有这个的,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试着向卫兵搭话,但对方丝毫不理会,只是催促他搜完身就快走。
明娜小心打量着那些卫兵的穿着,想起自家父亲的职务,会不会也跟这里人差不多?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觉得有一股视线正瞧向自己,顺眼望去,却什么人都没有,心下疑惑:“瓦西里叔叔,好象有人……”
“什么事?”瓦西里回头问她,忽然瞥见街角几个熟悉的身影,笑道,“你看,那边卖花的大婶,还有摆摊的大叔,都是我们的线人呢。”
明娜探头去看,果然看到那两个人也在回头看瓦西里,挤了挤眼,仍旧装作无事地做自己的生意。她问:“线人是指什么啊?”
“就是指,不是正式成员,但是收我们的钱,为我们报告城里发生的事的。”瓦西里解释道,“这样的人有很多,各行各业的人都有,主要街道和商业区、居民区都有。啊,你看,从这里走过去,穿过两条街,前面不远就是安全署了。我们先去那里吧。”
“嗯!”明娜应了,心中雀跃不已。爸爸工作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呢?她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他。
穿过两条街道,一座宏大的灰黑色建筑物伫立在前方街尾。瓦西里一脸开心地说:“你看,前面就是安全署了,只剩下两百米,要不要一口气跑过去?”
明娜遥遥看过去,见大路上一片开阔,连个行人也没有,正适合全力跑步,便大力点头。
“好!”瓦西里做出开跑的姿势,明娜也跟着做,两人双眼盯着前方,准备要冲刺了。
“咻----”一道尖利的破空声传来,接着是一声低沉的“噗”,瓦西里身体一偏,左臂上出现了一根黑色的箭尾。
明娜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瓦西里!”已被瓦西里抱着翻滚到路边,藏身在灯柱后。又两根箭射了过来,**他们脚边不足半米远的地方。
明娜被瓦西里压下了头,还是忍不住去看他手臂上的伤,见血色在衣袖上弥漫开来,渐渐地变成了黑,声音微微发了抖:“瓦西里,箭上有毒……”她按着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想起那是什么毒,该怎么解。
瓦西里的气息渐渐弱了下来,但还是坚持着拔出秘密藏在身上的匕首,拨开射来的箭:“真是……太大意了,果然被人追了上来……”
“什么?”明娜抬起头,“你不能这样剧烈动作!这样毒会发作得更快的!”她转头看到身后的空地上有几根废弃的木棍,忙捡过两根,同时躲开三四支箭,挥舞着木棍把其他箭拨开,但木棍与箭枝接触时,力道之大,差点震落了她手中的木棍。
瓦西里气息越来越急促了,他掏出怀中的布包,塞给明娜:“拿着这个……想办法送到安全署去……再等一会儿,就有人……来了……快跑……”
“我不要,我不能丢下你……”明娜急得眼圈都红,“快叫人吧,你不是认识很多线人吗?还有你的同事,叫他们来救你!”
“现在……他们都不在这里……真奇怪……大门口居然也没人……”瓦西里终于发现安全署与平日有不同了,但现在已经来不及,“快跑,想想你爸爸,我的毒……解不了,我知道是什么……不要浪费时间,快跑……”
明娜听了,咬咬牙,哇的一声大哭着调头跑了,回头望去,只看到瓦西里的身体越来越低,越来越重,渐渐地,倒在地上不动了。十几个大汉越过他,向她追来。
她抹着脸上的泪水,看到路就跑,看到人就逃。清晨的伊东城,行人稀少,她不知跑到哪里,忽然看到路边的墙上有条缝,刚好够自己穿过去,忙跳进墙内,听着追赶而来的脚步声急急奔过,她挨着墙滑落到地面上,手紧紧握住布包,哭了,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是谁?”院子里传来一道声音,明娜身上一僵。
(很意外居然写了这么多……算是母亲节献礼吧……)
网友上传章节 八十一、重遇
有人走近了,明娜心慌慌地左右打量,没发现可以躲藏的地方,一咬牙,重新从墙缝处溜了出去,瞥见追赶自己的人就在左手边不远,忙向右边跑,不料被那些人听到脚步声,追了上来。
她慌张地夺路而逃,不知不觉跑到了大街上。这时,路上的行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她在人群中左右穿插,终于看不到追兵的影子了,才暗暗松了口气,忽然看到街角处,正是刚才瓦西里提过的线人卖花婆婆,心中一喜,抬脚就跑了过去。
离得还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时,那位卖花婆婆就看到了她,一脸疑惑,正想迎上来,却被要买花的人拦住了。明娜惊恐地看到那人穿着和刚才的追兵一样颜色的衣服,看上去也不象个好人,忙停住脚,一步步地后退,当那人买了花准备转身时,便调头向另一个方向跑了。卖花婆婆看着她的背影,感到莫名奇妙。
明娜跑在大街上,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或是盯着自己手里的布包瞧,好象他们都是坏人的帮凶似的。她心里害怕,但又不知该往哪里走,安全署门前一定还有坏人在,就算要回去,也不是现在,要不……先去找爸爸?爸爸也是安全署的人啊,不过爸爸在伊东的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先前送信也是托这里的光明神殿转交的……光明神殿?
明娜看向左前方的白色建筑物,顿时眼中一亮。光明神殿是梵阿的中央教廷设在各地的宗教场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每一座光明神殿所占的土地都属于梵阿所有,就算那些坏人很厉害,也不可以硬闯的!如果她先躲到光明神殿去,等那些人离开了,再去安全署,那不就行了吗?
她正要抬脚,但又犹豫了。那些人敢在离安全署只有两百米的地方偷袭。一定不是普通人,自己就这么到神殿去,要是神殿的人也不能保护自己,那她该怎么办?
不等她细想清楚,身后便传来了急切地脚步声。她回头看到几个凶恶的大汉正朝她跑来,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夺路便跑。她本来想从神殿旁边的小巷拐到后门进去,可她没想到那居然是一条死巷,角落里只有些废弃地杂物,三面都是高墙。
人声越来越近了,她头上冒出了冷汗。冷不防看到杂物堆里有几根虫蛀了的木杆子,忙拽了出来,靠在墙上,顺着它往上爬,骑上了墙头。==这时巷口出现了追兵的身影,看到她就纷纷大叫:“别跑!快下来!”
明娜冷哼一声,把那木杆移到另一边,顺着滑了下去,连棍带人一起藏在草丛中,然后便听到墙的另一边。那些大汉也想用相同的办法爬过来,但那些木杆却承受不了他们地体重,纷纷折断了。他们大声议论着,有人要去找结实的杆子,也有人去拍神殿的大门。
明娜咬咬牙,埋首在草丛中,匍伏前进。转 载 自 我 看書 齋靠近了正殿,她可以看到,刚刚结束清晨祷告的修士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正殿,有人回了房。有人听到大门被敲响,便跑过去看是怎么回事。明娜想起在安可城时的经历,知道这时候的正殿内,应该是没什么人的,便避开了其他人,悄悄潜了过去。
正殿里只剩下一名年青地修士,正在擦试祭坛前的烛台。明娜把自己的身体藏在座位后。小心地向前方爬。到了一根大柱子后面,便不再动了。
修士擦到第三个烛台时。听到大门口处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好奇地听了两句,便丢下抹布出去了,明娜忙趁机跑到祭坛上。这里有一个小小的讲台,是举行重要祝祷会时,主持仪式的掌殿修士所站立的地方,平时不会有人上来。她在安可城的神殿早就知道这一点了,连忙躲进讲台背面凹进去的空间里。那里地方虽然小,但已足以容纳一个孩子的身躯,只要没人站到讲台前,就不会有人发现她。
大门外地争吵声渐渐减弱,没多久就恢复了平静。明娜侧耳细听,当得知那些追兵不再坚持硬闯后,终于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开始烦恼,该怎么离开?那些人一定会守在神殿外等她吧?
低头看向手中的布包,这是瓦西里塞给她的,难道是什么重要地东西?她心中一动,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装着在沃特城看过的信和贵族凭证。
是那些人吧?爸爸想要抓住的坏人,还有在安可城打听莎拉的人。瓦西里曾经说过,对方可以查出是他们拿走了东西,只不过他们早走一步,能争取到不少时间,可偏偏在离伊东不远的地方被耽搁了,居然被那些人追了上来。
可恶!早知道那天她就该说服瓦西里逃跑的,如果担心被巡检队追上,大可以趁天黑时离开,改走陆路,巡检队的人又怎么会被发现呢?至于会不会连累船主,他们本就是被船主连累的,这也是他自作自受,她为什么要在乎?!
明娜心下怨恨。那些坏人为了这些信和凭证,居然不惜杀人,又对她紧追不放,这一定是很重要地东西,她会保护好的,一定要把它们交给安全署,将那些坏人通通杀掉!
她回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心中忍不住悲痛,还有些茫然。一切都好象是在做梦似的,明明上一秒她跟瓦西里还有说有笑的,瓦西里还提议要赛跑,看谁先到达安全署,但就在下一秒,箭忽然射过来了,然后是瓦西里受伤、中毒,而她也不得不丢下他亡命逃跑。
瓦西里……是不是死了?那个爱笑的瓦西里,总是亲切地给她讲故事,陪着她玩耍,背着她走路,摆出一脸正经的样子来,其实是在说笑……那么快乐地瓦西里,怎么会死呢?就这样……忽然间,就中了毒箭,不动了……
如果这是梦地话,就快点醒过来吧!她想再看到瓦西里的笑容。听他说那些惊险又有趣地故事,再嘲笑他蹩脚的烧烤技术……她不要看到他流一地的血,不要看到他死去……
她抬头望向正前方的墙上,象征着光明神地黄金八角星,心中默默祝祷:光明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请保佑瓦西里得救吧……
泪水无法止住地流了下来,可她却不敢出声。先前离开的修士又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同伴,他们一起擦拭着烛台和座椅,直到有人来到殿里祈祷,才退了出去。
来的似乎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动作不象年轻人那么灵活,他慢慢走到祭台前地座位上坐下,开始祝祷。明娜忙摒住呼吸,免得被对方发现。
“伟大的光明神啊,多谢祢的庇护,少爷顺利逃出来了,请求祢继续保佑他吧,让他早日脱离险境,恢复清白……”
那果然是一道苍老的男声,明娜听了。心脏却砰砰地跳个不停,她颤抖着爬出了讲台,转向座位的方向:“马歇尔爷爷……”
那居然是她家的老管家马歇尔!自从六岁那年离开其顿。就与她阔别了整整五年的马歇尔,现在地他,头发已经全白了,面容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他看到明娜,手也发起了抖:“明……明娜?天啊,光明神在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娜猛地扑了过去,抱着他哭了两声。忽然想起了门外可能有人听到,忙强收起悲痛,道:“马歇尔爷爷,有人在追杀我,他们就在外面……”
“门口那些人是来找你的?”马歇尔倒吸一口凉气,咽了咽口水,拉着她躲到后面旁边的柱子后面。压下头。“不要动,我会想办法的。”
明娜乖乖蹲在柱子后。看着他走到殿门外对年青修士们小声说了几句,便转回前面的座位上静坐,时不时担心地看看她。
很快,门又打开了,走进一个上了年纪的修士,一身白袍,衣角用银线绣着雅致的花纹,嘴角弯出慈爱的笑。他优雅地对马歇尔点了点头:“很久不见了。”
马歇尔忙起身道:“您好,卢克神父,上次的事真是多谢您了,夫人身体有恙,不便前来,但她让我一定要向您道谢。”明娜身体一动,妈妈生病了吗?
那位卢克神父转头看了过来,她忙缩回脖子,乖乖保持安静。
卢克神父转回头去,微微笑道:“不必这样客气。萧--卡多夫人身体没有大碍吧?你家里的事我也听说了,请不必太过担心,光明神会保佑无辜地人,让真正的罪人受到谴责的。”
“谢谢您,您真是位仁慈地人。”马歇尔弯下腰亲吻他的袍子,然后才抬头用十分恭谨的语气请求道:“不知您是否知道,殿外聚集的是什么人?最近家里总是有不明身份的人在窥视,看起来跟外面的人似乎来自同一个地方。夫人为了避开那些人的纠缠,不得已搬到了临时居所,但要是被他们发现,就再也得不到安宁了。神父,我厚颜向您请求,能否让我从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门离开?”
卢克神父沉吟片刻,微笑着点头道:“好吧,你如果不介意,可以从运送粮食和木炭地小侧门离开,那时只有殿里的人才知道。守在门口的人,神殿也感到很头痛呢,希望他们不要再给我们增添烦恼了。”
“谢谢您,神父。”马歇尔再次亲吻他的袍子,然后恭谨地目送他离开。
明娜从柱子后面跳了出来:“他好象发现我了!”
“不要紧,神父非常仁慈,他不会乱说的。”马歇尔拉起明娜,就往祭坛左后方的一个小门走,“快跟我来,这里通向厨房和仓库,从这里走,那些人就不会发现了!”
明娜点点头,紧紧跟在马歇尔后面,一路上只遇到很少的人,而且那些人都对他们视而不见。她正觉得奇怪,便听到马歇尔道:“一定是神父下了指示,别管了,快来!”
明娜忙跟着他从一个小侧门离开,然后躲在僻静处,等候马歇尔找了一辆半旧地马车来,便钻进车里,重新回到了大路上。
她透过车窗悄悄向外张望,见神殿门口处,那些大汉仍然在等候,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松了口气。
马车载着她左弯右拐,不久就来到一片安静地居民区,停在一排楼房前。这里似乎是统一建成的房屋,都是一样地三层住宅,只不过颜色不同,楼与楼之间的空隙极窄,还不到**一条手臂的长度。门口临街,只有两片小小的花坛,以及一根矮矮的门柱,可以用来拴马车。
明娜小心探看了四周一眼,才跳下马车,跟着马歇尔飞快地进了屋,关上门,才放下心来。左右张望,屋子有些狭窄,而且房间里乱糟糟的,一地的箱子,显然是刚刚搬进来,连行李都还没整理好。她忽然想起了刚才马歇尔说过的话,惊喜地回头:“是妈妈吗?妈妈在这里?”她跑上楼去,到处转了一圈,却没发现朵拉的踪影。
马歇尔也十分疑惑:“奇怪……早上明明还在的……”他对明娜笑笑:“也许是刚刚出去了,放心吧,很快就会回来的。”
“妈妈不是生病了吗?”明娜眼珠子一转,“难道说,那只是个借口?”
“虽然身体有些不舒服,但那是为了你父亲的事在难过……”
“爸爸?!”明娜蓦地记起马歇尔祈祷时说的话,“爸爸怎么了?你说他顺利逃了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了趟远门,有些赶,又更晚了,对不起……明日哀悼,照例停更一天,不过我后天会尽量码个大章的……抱歉抱歉)
网友上传章节 八十二、大人们在行动
马歇尔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埃塔少爷前一天还好好的,突然指责少爷要陷害他的父亲,少爷和他大吵一架,当场就翻了脸。少爷后来拿出很多证据控告埃塔少爷的父亲叛国,谁知到了开审那天,几样证物都失踪了,而重要的证人也突然改了口供,说是少爷指示他说谎的。埃塔少爷叫了几个朋友来作证,声言少爷是因为和他产生了矛盾,才故意陷害他的家族。少爷无法为自己辩解,就被关进法政署的监狱了。”
明娜张大了嘴:“这个埃塔少爷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少爷的好朋友,埃塔•赫达,他是少爷在城卫骑士队里的同事,本来一直都很要好的,还经常到家里做客呢。”马歇尔有些黯然,“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少爷一直以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泯灭良知,没想到却被他害了……”
明娜猛然记起瓦西里曾经提到过,爸爸一直在调查的那个叛国的家族,就是姓赫达!难道这个埃塔是他家的儿子?爸爸怎么会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既然是他们,那么……偷袭她和瓦西里的人,也是他们了?
明娜眼中射出刺骨的仇恨。
“明娜……你怎么了?”
她抬起头,见马歇尔爷爷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勉强装作无事地摇了摇头,又问:“那。爸爸现在是逃出来了?他在哪儿?”
“这个就不知道了。”马歇尔多看了她几眼,见似乎没什么异样,才继续道,“他一出事,夫人就从马特赶了回来,前天才到的。听说国王亲自下令,要把少爷押到巴拉士格去呢,日期就在今天早上。夫人和我去送他。只来得及远远看一眼----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苍白憔悴得可怕----夫人都难过得哭了。”他仿佛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抬手抹了抹眼角。
明娜心中沉甸甸地,巴拉士格岛,就位于伊东城外玛拿多河的中心,是一座臭名昭著的监狱,专门用来关押重刑犯或政治犯的。不管是谁,一但进了那里,几乎就等于是判了死刑。据说那里每年都要死不少人,连尸体都找不回来。明娜前几年在韶南时,没少从温妮那里听说巴拉士格的小道消息。国王为什么要下令把爸爸押到那里去?难道他不知道爸爸是为他效力的吗?
不等她多想。马歇尔又继续道:“本来我们还想要靠近去多看他几眼,没想到附近的路口突然有十几辆马车撞在了一起,整条大街都乱成一团,我们的马车被拦在外围进不去,等混乱平息后,法政署地人忽然大声叫嚷,说少爷不见了,要求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接受搜查。不过当时场面乱糟糟地,很多人都趁机走了。夫人也叫我马上驾车离开。直到回了这里,才松了口气。她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现在才总算能睡得着了。少爷能够顺利逃出来,应该会平安无事的,接下来只要快点找到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就行了……”他又擦了擦眼角。
明娜抓紧了手中的布包,就是这个东西,能够指证赫达家,证明爸爸没有诬告,但她该怎么把它送到安全署呢?
她又忽然想到,就在今天早上,爸爸从法政署监狱被押到巴拉士格去,中途逃脱,而在这样的清晨时分,街上连人影都不多见,居然会有十几辆马车相撞?难道……这跟安全署门外没人这一点有没有关系?
但她一想到,瓦西里就在离安全署仅有两百米地地方遇袭,生死不知,便忍不住红了眼圈。
马歇尔抹完泪,微笑着对明娜道:“好孩子,你看我说了这么久,居然忘了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卢克神父明明转送了一封信来,说你被安可城的神殿收留了,等国庆前梵阿使团前来,你会跟着一起回来的,为什么现在就回了呢?还有,你衣服上地血迹是怎么回事?”
明娜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才发现自己的裙子下摆不知几时沾了半个巴掌大小地血迹,手中的布袋也有几个血点,就猜到这是瓦西里的,哽咽道:“是……是瓦西里叔叔带我回来的……他是爸爸的同事,真正的同事……可是他中了毒箭,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她捧起布包:“这个,是我们在半路上找到的东西,可以指证赫达家,救回爸爸的……马歇尔爷爷,我必须把这个东西交给安全署。”
马歇尔忙着替她擦眼泪,闻言顿了一顿:“安全署?”他低头深思片刻,才道:“明娜,我……我怀疑少爷的事跟安全署有关系,他一出事,维罗妮卡小姐就来找我,详细地问了少爷跟埃塔少爷吵架地事,夫人到了伊东后,她又带着几个人帮我们搬来这幢房子,她说……担心赫达家会威胁夫人地安全……我曾听到那些人私下说话,都是安全署的人。虽然那是伯爵大人创立地,但是……他们真的可靠吗?”
“可靠的。”明娜抬袖一擦眼泪,“爸爸和瓦西里叔叔都是安全署的人,爸爸今天逃走,很可能也是他们帮忙的。马歇尔爷爷,能不能请你驾马车带我到安全署附近去?我想看看那些坏人走了没有,如果走了,我就可以把东西交过去了。”
马歇尔忙道:“现在就去吗?还是等夫人回来再说吧?你已经有很久没见过妈妈了吧?”
的确是很久了,明娜一听他的话,心里就升起一股渴望,但是,手中沾血的布包却提醒她,这件事十分紧急。她道:“妈妈会一直在这里,等我做完这件事再回来见她也是一样的。马歇尔爷爷。你不也希望爸爸早点洗脱罪名吗?你就带我去吧!”
“可是……”马歇尔望望那布包,“不如交给我去做吧,你还是个孩子,不要这么危险的事。”
“不危险地。”明娜忙道,“我会躲在马车里,就象刚才那样,那些人不会看到我的,只要那些人离开了安全署的范围。我们马上冲过去,就不会有事了。”
马歇尔却犹豫再三。仍旧摇头:“不行,现在不但不能让那些追你的人发现你的踪影,还有别人也要防备的。”
明娜一脸不解:“别人?还有谁?”
“就是依隆少爷和卡多家的人。你还记得萧伯爵的储物戒指吗?当初你在马特港是被莉莉斯夫人赶走地,夫人知道后,跟她大吵了一架。还亲自带人去找你。有个卡麦加商人把那个戒指和一些宝石水晶送了回来,刚好被莉莉斯夫人看到,把东西连同那个叫科宾的巴斯人一起带走了。还留话说,依隆少爷才是伯爵大人真正地儿子,伯爵的财产理当由他继承。少爷和夫人事后跟他吵了很多次。都没能要回戒指来,连少爷提出,不要戒指里的财物,只想要回你的东西,依隆少爷都不肯理会。我向家里人打听过,说依隆少爷试了很多种办法,都没法打开戒指,怀疑只能用你的血,所以也派人去打听你地消息。如果被他知道你回来了。他一定会把你带走的。神殿的那封信,少爷夫人都没让他们知道。”
“爸爸出了这样地事。难道大伯父就只想着那只戒指吗?!”明娜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马歇尔叹了口气:“依隆少爷以前虽然任性,但绝不会这么无情,现在……他似乎受到莉莉斯夫人很大的影响。”他不肯再往下说了,好的管家是不会随便议论主人家地私事的,这种思想在他脑中根深蒂固。
明娜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退缩!我才不怕他们呢!”她抱住马歇尔的手臂:“马歇尔爷爷,求求您了,我只坐在马车里,外面的人绝不会看见的。”
马歇尔皱着眉头,想了想,喜道:“我有办法了!你就待在这里等着,我去找维罗妮卡小姐!她跟安全署的关系密切,请她去叫安全署的人,再到这里来拿东西,不是更安全吗?”
明娜一想果然是这样,如果有一大群安全署的人来了,她还怕什么坏人呢?于是便点了头。马歇尔赶她上楼去洗漱换衣服,明娜看着手中的布包,觉得应该先找个地方放好它,这样即使是坏人找上门来,也不会把东西搜走。“马歇尔爷爷,这屋子有什么地方可以用来藏东西吗?”
“藏东西?”马歇尔想了想,带她到了楼梯后地一个小房间里,这里没有窗子,只有接近天花板地地方有个小小的通气孔,房间里空荡荡地,仅仅摆着几个木架子。他道:“这里好象是用来当库房的,地下还有个暗格呢。”他指了指屋角处的地板。
明娜一看就摇了头:“不行,这块地板颜色跟其他地方的有些不一样,一看就看出来了。”她左右望望,又奔上了二楼。左侧的房间是整理过的,床上放着母亲的几件衣服,梳妆台上散落着梳子、小圆镜和发夹,窗下摆着一只行李箱,盖子开着,里面的东西也是乱成一团,显然它的主人并没有花心思去收拾。
明娜在箱子里找到一件装饰花纹只绣了一半的裙子,看尺寸应该是给自己做的,随手盖好行李箱,回头瞥见床上枕头边有个金色的小东西,拿过来一看,原来是条项链,金链坠可以打开,里面有自己和爸爸的小像。
她眼中一热,把项链仍旧塞回枕下,起身时,无意中瞥见床背与墙之间有条缝隙,心中一动,伸手进去探了探,果然发现不知是木匠技术差还是新款式故意做成的,床背上有一根木桷横过。她忙把布包塞了进去,任由它卡在木桷上,又把床推得更靠近墙壁,这样一来,就算有人进来搜查。也不会发现床背的秘密了。
换好了衣服,她回到楼下,马歇尔已经准备好了:“小明娜,我这就出发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千万要小心,不管是什么人来敲门,都不要打开。也别让人发现你在屋里,知道吗?”
明娜点点头。又叫他路上小心,便目送他离开。她留在屋里,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也尽可能减少在屋里走动,只待在不会被人从窗外看到的角落里。焦急地等待着马歇尔回来。
马歇尔曾经说过,维罗妮卡地家离这里只隔了两个街区,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的。她感到自己从未如此急切地盼望着这个凶恶女人的到来。上架后首次出现的分割线
两个街区外。维罗妮卡家的地窖中,安隆忍着痛楚,让别人给他的伤口擦药。但每次看到擦药的人,他的眉头就皱得紧紧地。
擦完了药,他终于开了口:“朵拉,你不该来的,为什么不留在马特?那样即使我出了事,你要离开也容易。”
他地妻子朵拉面无表情地整理好药箱,替他穿好衣服:“你的意思是,即使你被人陷害进了巴拉士格,我也只能留在娘家。什么都不管。是不是?”她抬眼看向丈夫:“你把我当成是什么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安隆忙解释道,“我是怕会连累了你。不管怎么说,你也得想想孩子,还有你父亲,难道你要让他一个老人受我牵连吗?”
朵拉撇过头:“你不用担心,父亲已经叫人准备好船了,财产也在处理中,一但风声不好,他就会带着心腹家人上船离开马特,到时候不管是去卡麦加还是去韶南,都很方便,他还会派人去安可接明娜,一切都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安隆张张口,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冒出一句:“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来的……”
“我是你的妻子!”朵拉猛然站了起来,“以前你事事都瞒着我,我知道你一定是有正经事要做,所以从来不多问,但现在不一样!”她紧紧盯着安隆:“如果不是马歇尔大叔违背你地吩咐通知我,你是不是打算乖乖进巴拉士格,一直到死那天都不让我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吗?我们是夫妻!不管是富裕还是贫困,不管是顺境还是逆境,都要携手共同面对,这是我们结婚时的誓言!而你呢?你把我当成是温室里地娇花,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瓜?你这是对我的侮辱!”
她猛喘几口气,恶狠狠地盯着一脸无措地丈夫,忽然痛哭失声:“如果你真的出了事,我该怎么办?孩子该怎么办?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保重自己?就算是为了我和明娜,为什么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她趴在丈夫身上,狠狠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裳。
安隆心中不禁涌起强烈的愧疚,深觉过去对妻子实在是太疏忽了,虽然他的本意是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遇到危险,却无意中伤害了她。他搂住妻子,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朵拉听到他这句话,哭得更大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收了泪,淡淡地道:“你这是要暂时离开伊东了吧?我跟你一起走。”
安隆一惊,忙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朵拉一个眼刀过去,安隆不禁打了个冷战,忙道:“我这次出城,会有一定的危险,何况明娜不久就要回来了,难道要她跟着马歇尔大叔生活吗?你不想念女儿?”
朵拉脸色柔和了些:“当然想了,不过她要回来也是十月的事了,到时候说不定你已经洗刷了罪名,如果运气不好,到时候还不能恢复清白的话,她是跟梵阿使团来地,赫达家地人也不敢对她怎么样。”见丈夫还要再劝,她立时恢复了厉色:“我已经决定了!你什么都不用再说!现在需要照顾的人是你!”她扫了他身上染了血色地衣服一眼,深知底下是伤痕无数。
安隆被妻子的气势唬住,却不打算就此让步。他现在是要去逃命,危险是一方面,衣食住行肯定会艰苦无比,如果妻子留下来,顶多就是被人监视,看在岳父的份上,那些人应该不敢做得太过分,何况一但赫达家对她不利,米拉贝尔夫人也不会坐视不理。
朵拉哪有那么容易被他说服?几年来不得不与家人分离的怨气猛然爆发了出来,夫妻俩又吵起来了,直到地窖的门口被人打开,方才停止。
维罗妮卡似笑非笑地倚在门边,嘲弄地瞥了朵拉一眼:“本来你居然会想到来我家找某个逃狱的人,我还以为你已经变聪明了,没想到还是那么笨!我家的地窖只是普通材料建造的,没有隔音的功效,你是不是打算告诉所有人,你丈夫躲在这里?!”
朵拉冷哼一声,调转头不去理她,算是默认了自己的失误。安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维罗妮卡,神色间满是歉意。
维罗妮卡忽然感到一阵气闷,冷冷地道:“署里刚来的消息,威沙的秃鹰今早回署时,在离总署不远的地方遇袭,对方用的是毒箭,如果没猜错,很可能是你上回查到的赫达家购买的那些,秃鹰伤得太重,一直昏迷不醒,恐怕是撑不下去了。”
“秃鹰?”安隆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性格活泼笑容亲切的青年,“是报复吗?可是……为什么是秃鹰?这件事跟他并没有太大关系,就算他曾经参与过上次的行动,可那次并没有真正动手。”
“谁知道呢?赫达家已经疯狂了,就象是一只狗,见人就咬。”维罗妮卡冷哼一声,又道,“署里叫我们早点离开,免得被他们搜到。埃塔那小子知道我跟你自幼相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怀疑到我头上来,你最好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朵拉立时插嘴道:“我也要一起去!”维罗妮卡看了过来,她立时不服输地瞪了回去。前者盯了她半天,忽然笑了:“安隆大哥,你这人真不干脆。你以为别人是一朵娇嫩的玫瑰,只是长了几根刺,可没想到那是棵仙人球!”说罢转身就走。
朵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转头看向丈夫:“带我一起走,我们是夫妻,你遇到困难,我不能离开你。以前都是你在保护我,现在,给我一个机会保护你吧。”
安隆心里一酸,握住了她的手。
网友上传章节 八十三、獠牙(上)
马歇尔来到维罗妮卡家门口,意外地发现大门上锁了,心中不由得疑惑:“维罗妮卡小姐不是说她会待在家里,如果我们有麻烦,可以来找她的吗?怎么会不在呢?”他贴在门上细听,没发现屋里有人活动的迹象,四周望望,也没看到任何可以说明房屋主人去向的线索。正冥思苦想间,他瞥见邻居家有两个妇人出门,忙追了上去:“请问,夫人,您知道这家人去了哪里吗?”
其中一个妇人打量他一番,道:“你是来找舍温先生的吧?他前几天就离开了,一直没回来,他女儿刚才还在呢,怎么?现在出门了吗?”她看了门上的锁一眼:“我们怎么没听到她离开的声音?算了,你如果不赶时间,可以在那边树下等一等,她大概很快就会回来了。”
马歇尔礼貌地向她道谢,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到那两个妇人在小声议论:“那位舍温先生的女儿,是不是你说过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可不就是她吗?其实她长得挺漂亮,就是不肯嫁人,舍温先生差点被她气死了呢,听说她有心上人,不过是个有妇之夫。”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妇人们渐渐远去,声音已微不可闻,马歇尔不由得苦笑,年轻一辈的纠葛,其实他看得很清楚,这位维罗妮卡小姐,近几年地小动作越来越明显了。幸好安隆少爷从来没动摇过。
他抬头看看天色,又望了一眼妇人向他推荐的大树,心里犹豫着到底是在这里等,还是早些回去照顾明娜,朵拉夫人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她到底去了哪里……
他正踌躇不定,忽然。一大群士兵冲过来围住房子,还砸开门锁闯进屋去,马歇尔吓了一跳,才发现有几个人围住了自己,明晃晃的长剑闪着寒光,他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忙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瘦削、脸色苍白、带有几分阴郁的三十来岁男人大踏步走过来。一看到他,便停下脚步,眯了眯眼:“马歇尔?”
马歇尔苦笑:“埃塔少爷。很久不见了……”
埃塔冷笑一声:“老鬼,我们前几天才见过!”他抬头望望前方的房屋:“既然你在这里,那么……他肯定是躲在这里了?”
“您说什么?”马歇尔有些迷糊。
“少装糊涂!”埃塔怒道,“我说的是你地主人!安隆•萧-卡多!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一名士兵跑出房子向他报告:“长官,屋里到处都搜过了,一个人也没有,但在地窖里发现了沾有血迹的纱布和药水残迹!”他展示手中的纱布,上面的血还未完全干透。埃塔狠狠盯着那纱布。仿佛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士兵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马歇尔却是心中大喜。又微微有些遗憾,早知道少爷在这里,他就带着明娜早点过来了,说不定正好遇上呢。
不等他高兴完,已被埃塔拽住衣领逼问了:“他在哪他在哪他在哪?!!!你一定知道他躲在哪里,对不对?快说!”
马歇尔有些喘不过气来:“埃塔少爷,请、请您放开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埃塔松开手,仍继续逼问:“你会不知道?别告诉我你是到这里散步来的!如果不是找他。还会是什么原因?!”
马歇尔闭口不答。垂着双手,象一个得体的管家那样。沉默地站直了身体,低着头。
埃塔又再感到了愤怒:“你怎么不回答?没话可说了吧?快告诉我他在哪儿?!”
“我亲爱的弟弟,别生气。”他身后传来另一把声音,“不管这个人是否知道安隆•萧-卡多地下落,只要有他在,总能把人逼出来的。我听说……他是看着那个人长大的。”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留着小胡子、长相平庸、却长了一双与本人外表不太相衬地鹰眼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身后跟了十来个穿着统一灰黑色服装的大汉。
一旁的马歇尔猜到这番话的用意,顿时睁大了眼。埃塔瞳孔一缩:“埃斯帕罗,他只是个仆人,安隆会为了个仆人送死吗?”
“谁知道呢?试试也没有损失。”埃斯帕罗微微一笑,“而且,他应该知道安隆•萧-卡多的妻子在哪儿吧?那位夫人的价值就更大了,安隆不会为了仆人送死,那为了妻子又会怎么样呢?”
“你们不能这样做!这是卑鄙无耻的做法!有违贵族之道地!”马歇尔愤怒地大叫,猛地转头盯住埃塔:“埃塔少爷,您不会这样做的,对吧?向一位无辜地女士泄愤,这是懦夫的行为!”
“闭嘴,马歇尔!用不着你教我怎么做!”埃塔瞪了他一眼,转头望向兄长,“埃斯帕罗,你疯了吗?贵族行为会不会原谅这种做法的。==”
“只要洛娜姨妈愿意帮我们说话,贵族行为会是绝不会说什么的。”
埃塔脸色一沉:“我没有姨妈,从来都没有!”
“噢,行了,亲爱的弟弟。”埃斯帕罗笑了,“继母也是我们名义上的母亲,称呼她的姐妹,当然是叫姨妈。我过去不也对你的母亲叫妈妈吗?而且洛娜姨妈是那么的仁慈亲切,我相信,如果我们向她请求,她绝不会拒绝我们地。”顿了顿,他地笑容更深了:“朱法家的财产可是相当丰厚啊……”
“朱法家地财产多少与我无关!”埃塔冷淡地拒绝了他。“我要抓地是安隆•萧-卡多,不是他老婆!”
埃斯帕罗看了他几眼,突然一笑:“我明白了,弟弟。你也是不忍心吧?虽然他欺骗了你,这么多年来一直伪装成你最好的朋友,但你长了这么大,也就交过他一个好朋友而已。甚至为了他,宁愿跟父亲和我吵架翻脸。无论他是多么的无情,但你一向是个心软的孩子,所以不肯对他的妻子和仆人做什么,对吧?我明白,我非常理解。”他拍拍弟弟的肩膀,一副好兄长的模样。
埃塔却被他这话激怒了:“闭嘴!埃斯帕罗!那种人才不是我地好朋友!”眼中凶光一闪,已有了决定。
马歇尔见状不妙。不顾埃斯帕罗眼中的寒光,忙上前道:“埃塔少爷,您不能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忘了您自己一向做事为人的原则啊。”
“我叫你闭嘴,老鬼!”埃塔狠狠地瞪他一眼,“我用不着你教我怎么做!”他愤怒地推开马歇尔,忽地心中一惊,正要上前一步去拉回对方,却被人死死拽住了手,回头一看,只见兄长对他微笑道:“我亲爱的弟弟。别生气,不要因为别人气坏了身体。”
马歇尔被他推到大路上。踉踉跄跄地,终于还是没站稳,摔倒在地,颠得浑身的老骨头都在发抖,脚上也传来一阵刺痛,他疼得吸了一口凉气,却惊愕地望见一辆马车正向他的方向疾驰而来。
明娜看向地上摔破地水杯,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冷不防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忙缩到窗下。学猫叫“喵”了几声,这是当年在韶南上学时。同学之间玩游戏常用的,她做得非常熟练,效果也很逼真。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松了口气,但看到地上地碎片,却皱起了眉。
中午都过去了,马歇尔爷爷还未回来,母亲朵拉更是不见踪影。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明娜蓦地一惊,在屋中来回走了几遍,决定冒险出一次门。她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但马歇尔爷爷曾提过维罗妮卡家的大致方向,她可以去找他。
她上楼重新梳了头,把发型改成另一种辫子,还从母亲的梳妆盒里找到两根缎带绑上,加上先前换上的绸缎裙子,就算她是那些来追杀的大汉,咋一看也不会把现在的她跟早上那个形容有些狼狈的“穷家”女孩看成同一个人。
她有些惋惜,如果现在手边有魔药材料,说不定还能做出改换发色和眸色的魔药来呢,那就绝不会被认出来了。
她留下一张便条,说明自己地去向,打探得外面没人经过,便悄悄溜出了屋子,借助先前租用的马车遮挡身形,潜入旁边地夹道里,在楼房之间穿梭行走,又从另一个出口钻出来,凭借记忆中的地形,以及马歇尔的形容,往两个街区外的维罗妮卡家摸去。
一路上装乖巧问了几个人,她顺利到达了目的地,托了舍宾在附近颇有名气的福,她很轻易地找到了他的家,正想走过去,眼中一闪,脚下便拐向另一个方向,进了一条小巷,然后飞快地回身探头张望。
维罗妮卡的家大门洞开,隐约能看到里面一片狼籍,连门板都歪到了一边,似乎刚刚遭受了一番洗劫,而她家门前却围着几个人,正小声议论着路面上的一大片血迹,几个士兵大声嚷嚷着赶人离开,然后拿水泼向血迹处,将它冲洗干净。
明娜隐约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真过分,居然这么对一位老人……”
“可不是吗?那些贵族子弟就是这么残忍。那老人死得真惨哪,流了一地地血……”
明娜身上在发抖,她强压下泪意,勉强装出一个笑脸来,走到那几个妇女旁边,乖巧地问:“大婶,请问那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路上会有血呢?”
“有个老人刚刚被车撞死啦,真惨啊,都是那个贵族害地。”
“是啊,那种人就该让他下地狱!”
明娜握紧了拳头,仍旧笑着:“那……那个老人……现在在哪儿?”
“被那些士兵运走了,好像是送到光明神殿去了吧。哎,孩子,你是哪家的啊?我好象没见过你,你认识那个老人吗?哎,别走啊,孩子!孩子……”
明娜一把抹掉脸上地泪,根据记忆回想着曾经去过的神殿怎么走,然后飞快地跑到那里,正好看到两个士兵从板车上抬下一个黑色的长包裹,随意丢在神殿前院的地上:“就是这个,你们处理一下吧。”
那位卢克神父弯腰看了看包裹中的人,蓦地睁大了眼,叹了口气,才示意其他修士小心抬着那包裹进殿,根本不理会那两名士兵,便转身跟上去了。
明娜远远看到,那包裹中露出了半个衣角,分明是马歇尔出门前穿的衣服的颜色。她紧紧咬着拳头,任由牙齿在手背上留下深深的血印,泪水已模糊了视线。
“埃塔,你等一下!”神殿前传来一道声音,明娜一顿,猛地扭头望去,眼中射出仇恨的光。
网友上传章节 八十四、獠牙(下)
一个长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叫住一个年轻些的瘦高男人,后者回头时,脸色苍白中带了深重的阴郁。
他面无表情地问:“埃斯帕罗?你有什么事?”
“别这样,我的弟弟。”埃斯帕罗劝慰道,“那只是个意外,不是吗?”
埃塔冷笑一声:“是啊,意外。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飞快地扫了周围一眼,只匆匆看到一个影子消失在角落中,心中起疑,正要走过去看是谁,却被兄长的话拦住了:“我们家的人发现了很有可能是安隆•萧-卡多的踪迹,你要不要过去看看?说不定能亲手把他抓回来。”
他猛然回头,把刚才感受到的杀气丢在脑后:“在哪儿?!他在哪儿?!”
埃斯帕罗微微一笑,指向身后的一个大汉:“这是我们家的人,你跟他走就行。我劝你最好不要带骑士队的兵,免得有人帮他,别忘了,他跟你一样是骑士队的。”
埃塔没理会,猛地拉过那大汉就走,十几名相同打扮的大汉在大少爷的暗示下,也跟了上去。埃斯帕罗却收了笑,招过亲信下属:“从家里再叫几个人来,我们查到安隆老婆住的地方了,现在就过去把她抓来。”
那下属有些疑惑:“可是三少爷不是说…“埃塔是笨蛋。”他冷笑,“什么狗屁原则,什么狗屁贵族之道?我们家倒霉的时候,别人做得更狠!现在家里正缺钱,抓了那个女人,就算吸引不到安隆自投罗网,至少能从朱法家那个老鬼那里敲一笔。我们的二王子小表弟,生日不是快到了吗?说不定能给他弄到不错的礼物呢。”
他与下属相视一笑,正要回头。瞥见两个士兵在旁边缩头缩脑的,皱起了眉:“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那两名士兵忙赔笑道:“埃斯帕罗少爷,长官走了,我们……怎么办?”
埃斯帕罗挑挑眉,记起这两人是埃塔手下新来的兵,跟安隆没有什么交情,而且非常有眼色,便傲然道:“那就跟我来吧,如果你们表现得好。我不会亏待你们。”骑士队那边也应该安插一两个眼线才行,免得那个笨蛋弟弟做傻事。
两名士兵大喜,忙点头哈腰地巴结着。埃斯帕罗是见惯这些伎俩的,哪里会把他们放在眼里?自顾自地带着下属走了,士兵们赶紧跟上。
明娜从墙角的阴影中走出来,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们,忽然记起刚才听到那些人提起妈妈,心下一惊,忙飞快地往自家暂住的小楼跑。
光明神在上!请祢保佑妈妈别那么快回来!
当她跑回那栋小楼时。发现那些坏人已经进去了,屋里屋外都有人守着,她惶惶地原地转了两圈,忽然记起房子后面似乎有个小门,忙悄悄潜了过去,挨在小门边偷听里面地动静。
屋中,埃斯帕罗打量着房间的摆设。对未经整理妥当的旧家俱一脸不屑,忽然看到桌面上有张便条,拿起来看了。顿时眉头大皱,眯着眼思考起来。
他家族的一名打手跑下楼,递给他一件染有血迹的女童衣裙:“大少爷,屋里什么人都没有,我们只在卧房里找到了这个。从血迹看,时间大概不超过半天。”
埃斯帕罗伸出两根手指,捏起裙子瞧了瞧,只不过是很普通的浅褐色粗麻裙,做工也很粗糙。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他有些疑惑:“我记得他家女儿失踪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他的亲信走过来。看过裙子,忽然想起:“大少爷!福克斯家伏击的那个安全署小子。身边还带了个小女孩,就是她把东西带走的!小福克斯提过那女孩就穿着浅褐色地裙子,棕色头发,会不会就是这一个?!”
埃斯帕罗挑挑眉:“没想到那只小老鼠居然还是安隆的女儿呀……”回头再看了看那张便条,他嘴角一翘:“我们先走,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恢复成原来地样子,然后……在对面房子和每个路口派人守着,一但发现目标,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通通给我抓起来!”
众人齐齐应了,手忙脚乱地把先前弄乱的东西都收拾得跟原来差不多,便退出屋子,分成几组,守对门的守对门,守路口的守路口,很快就都离开了。
明娜偷偷闪身从小门进了屋,低着头弯腰潜到窗下,往外打量几眼,见那些人走了,才暗暗松口气。
回头在房子里四处转了一圈,发现东西虽然弄得有些乱,但没丢什么,而且也没有妈妈回来过的迹象,她心下安定了些,但又疑惑,妈妈到底是去了哪里?
时间渐渐过去,明娜在屋子里尽可能不弄出任何声响,即使天黑了,也不点灯,而守在附近地人,只把注意力放在接近这栋楼房的人,根本没留意到屋里的情形,因此她十分平安地待到天黑,才发现守在附近的人忽然不见了。
他们为什么会离开?
明娜又起了别的担心,生怕那些人是抓住了妈妈,她想了想,决定趁天黑往安全署去一趟。
才打算动身,忽地听到前门传来“喀嚓”一声,似乎是有人进来了,明娜心中大喜,以为是妈妈,正想大叫,却听到一把陌生的男声在说:“屋里没人,快进来!”
是谁?!小偷吗?
明娜飞快地躲进黑暗中,小心张望。来人点亮了一根腊烛,显出两个男子身形来,都穿着士兵服饰,鬼头鬼脑地左顾右盼着。明娜觉得他们有些眼熟,想了想,才认出他们是白天丢马歇尔爷爷的那两名士兵,顿时咬紧了牙。
“这样做真地没问题吗?要是被埃塔队长知道了怎么办?埃斯帕罗少爷好象在附近安排了人手,他们会发现的!”其中一名士兵道。
“没事。”另一人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那些人早就走光了。他们发现了那个女人跟她丈夫一起逃走,又怎么会再留下来死守?就算他们发现这里的东西少了,随便推到小偷身上就行。”他拿着烛台上了二楼,走进卧房:“东西都没动!太好了!”放下烛台,他示意同伴打开衣箱,在凌乱地衣物中搜索一番,翻出一个布包,往梳妆台上一倒,亮闪闪的首饰散落得满桌都是。两个士兵的眼睛都在发光。
“发财了发财了!白天人太多,不好下手,现在终于落到我们手里了!”那士兵拿起那些珠宝细看。眼中满是贪婪,“都是值钱的好东西!贵族就是贵族,随便**来地就是精品!”
“喂,你来看这个!”另一人招呼他一声,从衣箱盖子的夹层处摸出一个信封来,里面是几张取款凭证,总数额超过两千金币。看得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女人居然带了那么多钱在身上!”前面那个士兵眼珠子一转,赶紧把那些凭证塞进怀中,又去搜衣箱,连衣服上的银扣子都没放过,统统拔了下来,又搜索起房间里其他东西,他的同伙见状也赶紧帮忙。
明娜气得直发抖。左右看看,都没看见有什么可以拿来当武器的,就迅速凝结出一把冰刃。悄悄朝那两个士兵摸去,忽然听到一个士兵**道:“这女人身材不错呀,看这内衣地尺寸……你说,如果队长他们没抓到她,她又偷偷跑回来地话……我们有没有机会尝尝贵族女人的味道?”
“你说得我心里都痒起来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另一个也嘻笑几句,摸到床头枕边地金坠子,眼中一亮。
明娜心中杀意闪过,见那拿到金坠子地士兵正拔刀把里面的小像抠出来。忙厉声大喝一句:“住手!”趁着那士兵愣住。便猛地扑了过去,一刀捅进他的身体。
血渗了出来。流了一地,随着那名士兵倒下,另一人顿时惊醒过来:“死丫头,你在干什么?!”同时提刀砍过来。
明娜正呆滞着,被他这声大叫惊醒,侧身躲过一刀,一发狠,便把刚刚拔出地冰刃同样送进那士兵的身体中,正中要害。看着那人倒在地上,她手一松,把冰刃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她杀了人。
呆了一呆,明娜的心很快又冰冷起来。她又不是第一次对人下手了,只不过是第一次当面杀人而已,何况他们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急喘几口气,飞快把他们搜刮走的珠宝和钱都拿回来,用个袋子装了,伸手进床背摸出布包,趁着夜色消失在门外。
她飞快地朝安全署的方向跑,心中只想着要尽快把东西交出去,救回爸爸妈妈!
她拐过街角,却正好撞在一个人身上,匆匆说了句“对不起”,就想再往前跑,却被那人拉住。她心中一惊,担心会不会是坏人的同伙,正挣扎间,却听到那人问了一句:“孩子,你是不是跟瓦西里一起回来的?”
明娜一怔,借着路边街灯昏暗地光仔细打量对方,见那人相貌普通得就象是每天在路上可以看到的人,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感觉上……跟瓦西里有点象!
她眼中一亮:“你、你是不是安全署的?!”那人笑着点了点头,回头说了句:“行了,找到了。”黑暗中又出现了四五个男子,有老有少,但无一不是长相普通、打扮普通的,明娜原本还以为他们只是路人,在这些人身后,又出现了一名老妇人,正是那天见过的卖花婆婆:“你这孩子真会跑,幸好及时找到了呀。”
明娜眼圈一红,深吸一口气:“带我去你们那儿,我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们。”
半小时以后,明娜已坐在安全署内部的一个房间中,心急地等待着署长丽亚女士的回复。她已经把那布包里地信件和贵族凭证全都交上去了,只等对方确认证据的作用。
门是半掩着的,外面时不时传来署中人员的说话声:
“……那份文件需要再抄一份,送到资料室备案……”
“今天早上地行动我居然错过了,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形吧……”“
“……情报科的老头子真是太可怕了,他是不是能看穿别人心里想的事?”
“依隆•卡多那边的储物戒指还没到手吗?”
明娜手上一颤。立时溜下椅子,贴着门板细听。
“……没成功,不过已经发现藏东西地地方了,我们会加快行动地。”
“很好,那家伙做得太过分了,居然侵吞兄弟应得的遗产,还妄图伸手到安全署来,必须让他吃点亏,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
“但是弄到戒指也没用。我们没找到那个小女孩,没法把里面地东西拿出来不是吗?”
“偷到戒指再说吧,就算里面地东西拿不出来。也可以当纪念品。哼,萧伯爵居然生出那样的儿子,真叫人失望!”
“没办法,那是卡多家教养大的,还娶了个那样地老婆……”
声音渐渐远去,明娜听到有脚步声往她这边走来,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里却盘算开了。
安全署的人也对储物戒指感兴趣吗?那他们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不会……
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忽然听到有人问:“孩子,你很冷吗?”回头一看,原来是丽亚女士,身后还跟着一个白头发的男子,看不出有多大年纪。
明娜忙站起来:“您好。女士,请问那些证据能帮助你们吗?”
“当然可以。”丽亚微笑着回答,却掩不住脸上的一抹倦意。
“那……可以让被冤枉的人恢复清白吗?”明娜渴望地盯着她。后者一愣,脸上浮现出疑惑地神情。明娜暗暗后悔,忙笑道:“我……我是希望能让所有坏人都受到惩罚,所有好人都能不再受苦。”
“原来是这样。”丽亚女士笑了,“放心吧,孩子,虽然这些证据不能用来直接指证主犯,但足以让我们从中发现不少线索,把他的爪牙通通查出来的。”
明娜抿抿嘴:“那……我真的不能去见瓦西里吗?”先前安全署的人告诉她。瓦西里伤得很重。正在接受治疗,不方便让人去探望。但她实在很想见他,至少,要确认一下他是真的活着。
丽亚夫人揉了揉额角:“恐怕要过两天才行,现在他的治疗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不能受到打搅,不过你放心吧,我们地医师会尽全力的。”
明娜咬着唇低下了头,忽然感到有些不自在,抬眼一看,原来是那个白发男人正盯着她看,两眼仿佛能把人看穿似的,叫人心下发寒。
门“嘭”地一声打开了,闯进一个男子,急切地凑到丽亚女士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明娜隐约听到父母的名字,似乎是被什么人抓住了,顿时大惊失色。
接着那人又在白发男子耳边报告了一遍,后者转头去看丽亚女士:“我们派到那里的人已经有半个月没传回消息了,不是死了就是背叛了----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恐怕无法探听到确切的消息。”
丽亚夫人脸色苍白,倦意更深:“无论如何,要把情形打探清楚,尽早把人救出来!”
“如果现在派人进去,一定会引起怀疑的。”白发男子道,“除非……是本身不会让人起疑心的人。”明娜心中一动,望向那白发男子,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第二卷完)
网友上传章节 八十五、潜入
傍晚时分,埃塔•赫达坐在自家花园的葡萄廊下,呆呆地看着前方,眼中没有焦距,手边有三四个酒瓶子正东倒西歪地横在地上。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
自从他被父亲与兄长说服,重新“回归”到家族正轨中来,时间已经过去将近大半个月了。回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在家里似乎的确是受重视了许多,母亲的画像在她死后头一次被挂回父亲书房的墙壁上,两个小弟弟见了他也会打声招呼,仆人们的态度也恭敬了很多,而骑士队那边,上司甚至暗示愿意为他写推荐书,让他调入皇家骑士队。
但是,他总觉得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想要凭自己的本事获得国王的认可,而不是借助家族势力,如果这样做了,跟其他的贵族纨绔子弟又有什么不同?那他一直以来的努力又算什么?
还有,家里的情形也让他觉得不对劲。他近日酗酒,心情低落,父亲却只关心他的工作,不停地追问他每天的任务,对其他事毫不在乎;大哥埃斯帕罗,好像常常来找他,但每次都是有事要他帮忙,甚至要他帮忙安插大量人手进城卫;继母海伦夫人,虽然比以前亲切些,但目光中却仍象过去一样带着轻视;甚至连管家和仆人们,他也觉得他们不是真的尊敬他,更像是听从男女主人吩咐的结果。至于骑士队?以前亲切友好的目光几乎都消失了,剩下的是窃窃私语,是不屑,是恐惧,人人都在私下议论是他陷害了自己的朋友。
为什么会这样?背叛友情的不是安隆吗?为什么每个人的态度都在说,错的是他?
他没有错,他是对地。该死的是安隆!
他一把揪过一只酒瓶,就要往嘴里灌,却什么也没倒出来,丢开瓶子又抓起另一只,结果所有瓶子都是空的。他愤怒地把酒瓶摔了一地,大声喊:“来人啊!给我拿酒来!”
身后传来唏唏嗦嗦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却是个穿着低级女仆服装的小女孩,十一二岁大小,亚麻色的头发。蓝色眼眸,瘦瘦小小的,正怯生生地盯着自己:“三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埃塔眯了眯眼:“你是哪里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小女仆害怕地低了头:“我……我是花园里干杂活的……刚、刚来不久……”
埃塔从来不把这些小人物放在心里,随意挥了挥手:“去!给我拿瓶好酒来!”
小女仆低声应了退下。他百无聊赖地瘫坐着,只觉得做什么事都很无趣。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没回头,但来人显然是来找他的:“弟弟,你在干什么?又喝酒了?”是埃斯帕罗。
埃塔恹恹地问:“又有谁要进城卫了?我说过了,前几天安排地人太多,队里已经不满了。”
埃斯帕罗笑笑:“不是这件事。是小福克斯来了。他想见见那个人,问清楚那只失踪的小老鼠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他说,东西很可能已经落到我们的敌人手中了。”
“怕什么?”埃塔皱皱眉,“你不是说那都是诬谄吗?证据也是假造的,就算他们拿出来,也迟早会被拆穿。”
埃斯帕罗顿了顿,笑道:“的确是这样。可谁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在国王陛下面前攻击我们,虽然我们是清白无辜地,但惹上这种事。也很麻烦,还是趁早把隐患消除的好。”他伸手搭着弟弟的肩:“来吧,我亲爱的弟弟,一起去见见你的老朋友,让他知道,背叛朋友的人,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埃塔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没有反应。埃斯帕罗见状便凑到他耳边问:“怎么?你不忍心?还当他是你朋友吗?”
“我没有这样的朋友。”埃塔淡淡地说着,站起身向大宅走去。埃斯帕罗邪邪一笑。也跟着走了。
刚才出现地小女仆从花丛后闪身而出,望着远去的兄弟二人。微微冷笑,刚才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正是明娜。
那天听说父母遇险后,她再三请求,才得到那位白发男子的许可,在不透露真实身份的情况下,知道了父母的下落。
原来安隆与朵拉顺利逃脱出城后,在码头一带正准备坐船回马特港,却不慎被赫达家的人发现了行踪,双方激斗时,维罗妮卡和另两名安全署人员受了重伤,现在还在医务室里昏迷,而母亲朵拉则坚决不肯离开丈夫,被那些人一起带走了。
安全署地人到全城所有监狱打听过了,没有任何与安隆夫妻相似的人进入,而法政署和城卫骑士队,又没有任何关于安隆被捕的消息传出,后者还正为两名士兵地失踪而烦恼,暂时没空理会别的事。安全署情报科分析出,安隆极有可能是被带到赫达家的私牢里了,从他们抓走安隆时说过的话可以推断,他们暂时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因此安全署决定,要想办法探听到赫达家私牢的位置,好方便救人。
明娜以外编临时情报员的身份参与了营救计划,安全署为她准备好一切背景资料,她则借助魔药,改变了发色和眸色,潜入赫达家大宅成为一名见习女仆。她来了七八天,整间大宅都走遍了,却一直没找到私牢的位置,甚至还差点露馅,麦洛里----那位白发男子----辗转送来一张便条,严厉谴责了她的鲁莽,又教了她一些找线索地窍门,她才勉强耐下心来,留意起周围地蛛丝码迹。
结果,她发现到,几乎每天傍晚或晚上,赫达家主、长子埃斯帕罗以及三子埃塔,总会有一两个人到花房里来,待上很久才离开。而在这段时间里,是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花房的。她疑心那花房里面有什么特别地东西,便想办法将自己调到花园。
本来她被安排担任清扫工作----方便在大宅里四处行走,在对原来的园丁助手下了几包泄药后,他终于因为怠工而被解雇了。明娜趁机显露出自己对园艺工作的“天赋”,便顺利地成为老园丁的助手候补。
她在被调到花园后地第一天,就曾悄悄溜进花房打探过,结果什么都没发现。然而,就在昨天晚上,她意外地发现进了花房的埃塔。居然醉醺醺地从大宅里走了出来,难道说,花房里有暗道与大宅相通?
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她一定要抓紧!
明娜重新摆出呆滞单纯的神情,向酒窖走去。半路上遇到另一名女仆带着客人进来,认出那是在安可城见过一面的小福克斯,忙怯怯地低下头,装作胆小怕生的模样,站在一边恭请客人先行。小福克斯满腹心事,根本没留意到一个小女仆,大摇大摆地往大宅东南角的小客厅去了。明娜暗暗记下他的去向。跑到酒窖以三少爷的名义要了一瓶酒,便悄悄避开其他人,溜去小客厅,途经某个起居室时,听到几个年轻女仆在议论少爷们的事,瞥瞥嘴,趁着她们不备。闪了过去。来到小客厅外,她躲进走廊地死角,也不出声。等到埃塔兄弟和小福克斯说完话离开,才悄悄跟在后面。
趁着暮色昏暗,她一路上避过几拨仆人,跟踪三个男人来到大宅东北方的一处走廊。她在脑海里挖出大宅的平面图,发现这个地方离花房只有七八十米,差不多是在一条直线上。
埃斯帕罗把走廊尽头摆放的一盆鲜花转了转,走廊尽头的墙打开了,露出一个低矮地门洞来,里面似乎是向下的阶梯。明娜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已经找到了私牢的所在。
这时。她背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明娜心中一凛。忙退后几步,来到另一条走廊的路口处,东张西望地装作不认识路的模样,有意捧起了手中的酒瓶。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一个护卫模样的男子见了她就厉声大喝,把正要走下密室地埃塔兄弟引了过来。埃斯帕罗紧紧盯着明娜,阴沉地追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谁让你来的?”
明娜一脸的呆蠢:“三少爷叫我拿酒……”
埃斯帕罗皱眉,调头去看埃塔,后者想了想,点头道:“是有这件事,但那是我半小时以前说的话了。”埃斯帕罗回头盯着明娜:“为什么那么久才来?还有,你是怎么来的?!”
“我不认得去酒窖的路……又找不到三少爷……我听说三少爷在小客厅,去到那里,三少爷又走远了,才跟过来的……”明娜“怯怯”地低下头。小福克斯似乎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妥,这让她安心许多。
“对不起,请问发生什么事了?”管家小跑过来,见了明娜就骂:“这里不是你来地地方,你怎么这么大胆?!”他向少主人和客人道歉:“都是我的疏忽,这是在花园做杂活的见习女仆,不是在大宅里侍候地,我马上就让她离开。”回头喝斥明娜:“还不快滚?!”
明娜一脸不解地捧起酒瓶:“三少爷要的……”
“放到我房间就行了!”埃塔一脸不耐烦,一个蠢丫头,他才没功夫去管。倒是埃斯帕罗打量了明娜好几眼,见她一团孩气,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挥挥手:“去吧去吧。”
“三少爷的酒……”明娜还在那里嗦,却被管家一把夺过酒瓶,扭起耳朵拽着走:“你听不懂是不是?跟我来!”
一路走到花园入口,管家才松开了明娜,叫来老园丁劈头骂了一顿,老园丁又去骂明娜:“你现在不是在大宅里干活了,难道不知道那里不是你能进去了吗?”
“可是三少爷要我送酒啊。”明娜故作傻气地歪着头问,“二管家说过,主人吩咐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管家在旁边翻白眼:“你可以叫其他女仆去做,为什么自己送去?”
“我本来也想找其他女仆姐姐送的,可她们都不理我……她们在说二少爷送了多萝西一对宝石耳环的事。”
管家眯起眼:“多萝西?哼!”他看看明娜:“行了,快给我滚回去!以后没得到允许。不准再到大宅里来!听到了吗?”
还不等明娜回答,老园丁抢先一步道:“您放心,我绝不会让她再犯的,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她。”
等管家离开,老园丁才瞪了明娜一眼:“都是你,害我被骂了一顿。你怎么就那么笨呢?!”
明娜低着头不说话,老园丁看着她一副乖巧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原来的助手有点小聪明,可惜整天偷懒去逗弄年轻女仆们,甚至连多萝西都敢招惹。现在这个小丫头。虽然肯干活,却是个又蠢又钝地人。不过仔细想想,他还真是宁可助手笨一点,总比爱惹麻烦强。
明娜完全没把他地话放在心上,连被他罚去收晒好的玫瑰花蕾。也高高兴兴地去了。远远看着老园丁唉声叹气地吸着烟,明娜弯了弯嘴角,小心把之前采到地一种蓝蕨草挤出汁液,涂在一部分玫瑰花蕾上。
这种蓝蕨草颜色可爱,是插花常用的陪衬,贵族人家的花园里十分常见。它的汁液无色无味,能提升玫瑰芳香。但与玫瑰混在一起,却会产生一种副作用,让人昏昏欲睡,睡得很香甜,醒来后也毫无所觉。这本是几十年前一个魔药师为了哄自家讨厌吃药的女儿喝下感冒药剂而弄出来的配方的一部分,很少有人知道,明娜却正好看过。
赫达家地女主人海伦夫人。有个习惯是每天晚饭后让所有家人都喝一杯玫瑰花茶,同时聊聊天。她不容许有任何人缺席,即使是向来不受她待见的埃塔。也会每天参加。这种习惯,给明娜提供了一个下手的好机会。
明娜把玫瑰花蕾装进大玻璃瓶,小心地把做了手脚的那些放在表面上,拧紧瓶盖,跟老园丁打声招呼,便捧到大宅侧门处,交给等候多时的女仆。那正是在仆人中有名地美人多萝西,白了她一眼:“怎么弄那么久?浪费我的时间!”说罢拿过玻璃瓶就走,明娜也不在意。转回花园去继续干活。
晚上她很早就睡了。半夜,却忽然睁开了眼。她爬起身。换上软底的布鞋,稍无声息地走出自己的小屋,偷听到老园丁震天的呼噜声,她微微一笑,便往大宅摸去。
来到大宅某个空房间的窗下,明娜指着窗铨轻轻念了句咒语,窗就打开了。她跳进去,仍旧关好窗子,小心地挨在门边偷听,确认外面没人,才闪了出去。
走廊上静悄悄的,没人经过,明娜知道自己地准备奏效了。主人们都陷入了昏睡,而仆人们,都睡在外围的仆人房里,根本不在大宅中。
她轻手轻脚地朝印象中的东北方走廊行进,忽然瞥见前方转角处有灯光逼近,忙静静后退,躲进了一间房间,听到房内鼾声大作,她皱了皱眉,掩上了门。等到那灯光经过以后,她才看到那是三管家,大概是在巡夜,心中暗叫倒霉,这个家伙向来工作认真,今晚居然是轮到他值班!如果是其他人,只会在午夜前和清早巡两次而已。
灯光消失在转角,周围重新陷入黑暗。明娜溜出房间,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终于来到了目的地。轻轻转了转走廊尽头的花盆,墙上露出门洞,里面黑漆漆的,倒是底下隐隐有火光。明娜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走了进去,门洞迅速关上了。
楼梯里伸手不见五指,明娜不清楚下面的情形,也不敢用照明术,便小心摸着墙慢慢往下走,渐渐地,有了光亮,待走近楼梯底,她才看到,下面有很大的空间,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深处隐隐有不少监牢似地围栏,旁边一个大石缸,里面是烧红的炭。
正想再往下走,明娜突然被一声呻吟吓得停住脚,远远看去,发现炭缸不远处,吊着一个黑影,映着火光,隐约能看到那是个人,鞭伤处处,浑身血痕,全身上下都没一处完整的地方。她心下大惊,仔细再看,发现那人身材有些矮,显然不是自家父亲,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那一排排的监牢,不由得有些发愁,她能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找到自己的父亲吗?
正烦恼间,头顶上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一步一步正往下走,明娜顿时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