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阿桑姑娘你刚才说你什么时候去苏州?”中秋月圆之夜,在孔棠村的一个小院落里,孔大娘听桑宛凝说了她就要去苏州的事情之后,又是惊讶又是失落地半天都惊得合不拢嘴,在桌子底下踢一踢除了吃月饼之外一声不吭的孔千寒,“已经决定了吗?可是你在郓林城也还没有待多长时间啊!”
“哎呦!娘,您干吗踢我呀?”孔千寒突然被踢了一脚,委屈而不满地皱眉抗议道,“她要去苏州又不是我要她去的,您踢我也没有用啊!”
“怎么不是你?你要是对人家阿桑姑娘好一点,人家能对咱们郓林城没有一点留恋,说走就走吗?”孔大娘越说越生气,劈头一掌拍在孔千寒脑门上,还不解恨,又从他手里抢过那块孔千寒正要张嘴咬下去的月饼,“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平时连你的人影都看不到,叫你去找阿桑姑娘说说话吧,分明就和人家住在同一个地方,你这没有用的东西倒是好,你每次都说找不到人家,现在阿桑姑娘要走了,你高兴了吧?我看你以后上哪儿找个比阿桑姑娘还要好的人回来!”
“大娘,您这都是在说些什么呀?”桑宛凝瞪着眼睛在旁边听得哭笑不得,连忙拉住孔大娘,耐着性子说,“这真不关孔千寒的事情,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本来就是要暂时离开郓林城一段时间的,刚好唐府的大少爷要去苏州打理那边的生意,就把我带过去了。”
“可是,阿桑姑娘,你不是在衙门做捕头做得好好的吗?那去了苏州这捕头不就做不成了吗?”孔老伯从厨房提来一壶热腾腾的蜂蜜柚子茶,听到桑宛凝说要去苏州,也在一旁问,“那你什么时候才从苏州回来啊?”
“捕头在哪儿都可以做啊,去了苏州我还可以在苏州的县衙里继续查案子啊。”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她桑宛凝既然能够从港城的警察摇身一变变成郓林城的捕头,为什么就不能在苏州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这也是桑宛凝认真考虑之后答应摩栝离开郓林城的主要原因,“至于回郓林城的时间,我就不好说了,或许三五个月就回来了,或许一年半载也说不定吧!”
“阿桑姑娘,上次你来我也没听你说要去苏州啊,怎么会突然这么快就决定了要离开郓林城?难道是在唐府和寒儿处得不好吗?”孔大娘想来想去都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桑宛凝会突然要离开郓林城去千里迢迢之外的苏州,在她这样一个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郓林城的人看来,一个女人除非是出嫁,否则没有道理突然这样狠下心来要离开一个地方,想起孔棠村里一个在唐府当烧火丫头的人回来说的那些话,忍不住试探着问,“你难道一点都看不上我家千寒么?唉,想想也是,我们孔家这一穷二白的家底也实在是怕委屈了阿桑姑娘你----”
“大娘,您再这样说,我可就要生气了啊。”桑宛凝佯装生气地噘嘴道,“我刚到郓林城来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的时候,要不是您和孔老伯收留了我,我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苦呢,你们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记得,我怎么会看不起孔家呢?我知道这次去苏州的决定确是太过于突然了些,你们一时还无法接受,但是我真的是因为有不得不走的原因,和孔千寒真的没有关系,这么和你们说吧,我在郓林城得罪了一伙人,要是不暂时去别的地方避一避风头的话,也许非但会给我自己招致杀身之祸,而且还会连累一个我不想连累的人,不过具体是件什么事情,我以后再告诉你们吧,现在不方便说。”
“娘,听到没听到没?是她自己平时太张扬,在郓林城得罪了人,必须得出去避避风头,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孔千寒没好气地瞪一眼桑宛凝,酸溜溜地说,“再说了,人家现在可是唐家的准少奶奶,攀上高枝做凤凰了,以后是要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的,哪里会看得上我们这小户人家?您快不要再在这里说些不着边的话惹得人家心里发笑了。”
“喂,孔千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攀上高枝做凤凰了?你听谁说我要做唐家大少奶奶了?”桑宛凝哗地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瞪着孔千寒,眼圈一红,咬着牙颤声问,“你难道还嫌我在唐府受那些下人的排挤欺负不够吗?还要这样来帮着她们造这样的谣!”
自从唐城的病莫名其妙地好了以后,唐府之中就流言四起了。有一种说法是,唐城的病其实一开始就是桑宛凝设好的局,她为了讨好大少爷和唐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偷偷弄来了毒药给唐城服下的,让唐城发病的症状看起来和瘟疫一模一样,吓得别的丫头都不敢去服侍唐城,而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根本不是会传染上就死人的瘟疫,所以才敢那样自告奋勇地留在西苑照顾唐城,这样一来唐夫人对她自然是百般信任,而她在装模作样地尽心服侍了唐城两天之后,又趁人不知道拿出解药给唐城服下了。这一番故事说得惟妙惟肖,不由人不信,毕竟这次唐城的病来得突然,去得更突然,的确有太多地方太过巧合无法解释。
这些话刚开始还只是在下人们之间传,后来自然也传到了唐夫人的耳朵里。
大少爷这次的病发作地也太巧了,刚好夫人您说要大少爷在府中选一个丫鬟跟着他去苏州照顾他,谁不知道跟着大少爷去苏州意味着什么?从苏州回来,至少也是个姨奶奶的身份啊,就在这每个人都拼了命要好好表现的时候,大少爷的病就发作了。这世上会有人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吗?桑宛凝要不是事先知道了大少爷得的不是瘟疫,她怎么可能那么积极得主动提出担下这别人躲都来不及的差事?连李郎中和张郎中都没有把握能够治好的怪病,被她桑宛凝照顾了两天,就莫名其妙地敢在中秋节之前好了,夫人,您难道真的一点都不觉得这一切都实在是太奇怪了吗?
蝶儿在唐夫人耳边又将那几个疑点重新梳理了一遍,三人成虎,唐夫人心中也不禁疑云滚滚,今天早上她还特意把桑宛凝叫到禅室,旁敲侧击话里有话地问了好一会儿。要不是答应了摩栝一定会想办法配合他让唐城带她去苏州,桑宛凝委屈地都想转头就走。现在连孔千寒都这样冷嘲热讽地对她,桑宛凝顿时委屈地直想哭,脚一顿,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眼泪红着眼睛又坐了下去。
“我,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开个玩笑嘛,你至于这么认真么?别生气了啦!”孔千寒没有料到桑宛凝居然反应会这样大,一时吓得束手无策,左右看两眼对他横眉怒目显然就要暴力以对的胳膊肘向外拐的爹和娘,连忙脖子一缩,委屈地说,“我本来不想开口说话的,您非让我说,现在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把她惹生气了,您又来怪我!”
“还哪句话说错了?你分明就是哪句话都说错了!”孔大娘劈头又是一掌把孔千寒拍到了一边再不理他,孔千寒从地上爬起来气咻咻地抓起一个月饼索性回了自己房间,孔大娘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回过头来连忙拉着桑宛凝的手好言相劝,“阿桑姑娘,你就别生气了,这混小子说话向来都是这样没个遮拦的,其实他没有恶意的,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就是!我刚才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别往心里去,你知道大娘很喜欢你的,听说你要走,实在是舍不得啊----”
“是啊,阿桑姑娘,千寒这孩子其实待人一向挺好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和你好像就像狗儿见了猫儿,前世的冤家撞到一块儿去了似的。”孔老伯也在一旁笑着劝,“你就别生气了,来,尝尝这用刚摘地新鲜柚子做得蜂蜜柚子茶味道怎么样。”
桑宛凝也不过是这几日在唐府听多了流言蜚语,心里郁闷了太久要发泄发泄而已,看到孔大娘为了她把孔千寒赶走了,心里忽然又有些过意不去,喝着清冽可口的柚子茶水也觉得不是滋味,和孔大娘和孔老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之后,便起身提出告辞。
“今天晚上这么晚了还急着要回去呀?”孔大娘和孔老伯看桑宛凝说走就走,连忙站了起来连声叫孔千寒,“千寒,你快出来送送阿桑姑娘,反正你明天也是要回去的,索性今天晚上和阿桑姑娘一起回去算了吧。”
“我明天一大早的船去苏州,今天回去还有些东西要收拾呢!大娘,别叫他了,我自己能走,不要他送地。”见孔大娘在叫孔千寒,桑宛凝连忙出声制止,然而一抬头发现孔千寒居然已经提着个小包袱出来了,便住了嘴扭过头装作没有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