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妍冷夏一声,并不回答她,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一旁低着头以手支额的孔千寒身上:“孔千寒,不用遮了,你以为我真的没有认出你来吗?”
“嘿嘿,您认错人了吧?我自问没有艳福并不曾识得你这样的绝色美人哪!”孔千寒嘿嘿一笑,露出衣袖后面的半边脸,谄笑着看一眼景妍,便立刻往桑宛凝身后躲去,“喂,桑宛凝,你别和她说废话,我数一二三,我们就跑,听到没有?”
桑宛凝自然也早已想到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此时听孔千寒这样一说,暗暗地捏了捏他的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孔千寒在黑暗中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轻轻地挠一下,两下,三下-----“跑!”
话说出口时,两人便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奔而出,只不过他们跑得完全是相反的两个方向,孔千寒拔腿向竹林跑去,桑宛凝却是想也不想扭头就往孔棠村的方向跑。孔千寒刚才只说跑,却并未说清楚是往哪边跑,桑宛凝想当然地以为只要跑回孔棠村人多的地方,这个景妍便不敢轻举妄动,当她一口气跑到孔棠村的村口,想起孔千寒扭头看看身边竟然无一人之时,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和她自己的脚步声,又惊又悔地猛地停下了脚步,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个该死的孔千寒,真是一个百无一用的死书生,连逃跑都不会!居然还一头钻进了那阴森森的竹林,那景妍并未从身后追来,难道是去追孔千寒去了吗?不会啊,和她有仇的是我,她为什么要去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书生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桑宛凝在河岸上来回走了几圈,最终还是咬咬牙,决定折回去救孔千寒:“孔千寒,你最好是福大命大,腿也跑得快,不要被那恶婆娘给抓到了啊,要不然的话只怕不死也要少半条命啊!”
桑宛凝跑回竹林入口处的时候,那里果然已经没有了景妍和孔千寒的踪影,她蹑手蹑脚地往竹子林里走了几步,试探着轻声叫了几句孔千寒的名字,除了乌鸦嘎嘎的叫声之外,没有任何回应。难道他已经死了么?桑宛凝眉头一皱,立刻向竹林深处走去,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什么豺狼猛兽了,担心焱帮还有人埋伏在竹林里,她走得极轻极轻,一边张耳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不知道走了多远之后,她忽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对话声,不由得心里一惊,立刻躲到了一棵高大的竹子后面,侧耳仔细地听他们在说什么。
当她听出来这说话的人竟是孔千寒和景妍时,心里立刻欢喜地想要冲出去救他,原来他还没死啊,这小子还真够镇定地,一个人落到了这恶女人手里,居然还能临危不惧,忽然听到景妍说的一句话,她的心立刻一惊,重新在竹子后面潜伏不动,凝耳细听。
景妍冷笑一声,不无嘲讽地说:“教书先生?啧啧,这身份找得可真好!谁会想到罗浮门中大名鼎鼎的杀手之王摩栝人前的身份居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呢!怪不得我派出去的人都说找不到你!没想到原来你就藏在我身边,却一直装作不认识我!”
竹林里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孔千寒冷冷的声音:“那丫头说不定还会回来找我的,有什么话你我还是回落雁楼再说吧,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了!”顿一顿,只听到一声冷笑,不见景妍有所反应,知道这个素来爱与他唱反调的人只怕偏偏就不会回落雁楼,只得压低了嗓子又问:“你是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
“嗬,你没有听说过一句古话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那次你在落雁楼中杀死那个洋鬼子救走桑宛凝的事情,真的就做得那样天衣无缝么?哼,笑话!我一看到那洋鬼子胸口的飞刀便知道是你摩栝的手法!”景妍冷笑一声,又接着道,“可是,你居然放过了那个臭丫头,以你摩栝杀人从来不在现场留活口的性子,我立刻就猜到你与桑宛凝认识,并且说不定救她是主要目的,杀人只不过是你掩护自己用意的烟幕弹。于是,我便细问了那天在桑宛凝与我帮手下动手的时候,是否还有人出现了。结果一查之下才发现,你这个唐府塾师居然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摩栝。啧啧,你可真是大胆妄为,官府通缉悬赏你的银票都已经加到了一万两,你居然还敢住到了县令老爷府中去!真是令景妍不得不佩服!”
“原来是这样。”孔千寒点点头,缓缓道,“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师父说得没错,我们流砂派中就属你心思最深。怎么样,在焱帮中过得可还好啊?那个冷航得了你这样一个得力副手,应该待你很不错吧?只是,师父他老人家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我二人一个在做杀手,一个在做混混老大,只怕要气得从棺柩里坐起来吧!”
“哼,我过得好与不好那是我自己的事情,稀罕你来问什么?就算师父他生气,也不该是生我的气,我景妍会变成今日这番模样,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景妍翻个白眼,没好气地哼了哼,孔千寒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她咬牙切齿地道,“说!当初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让我被流砂派中众人耻笑?”
“那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默然了一会儿,孔千寒还是叹息般地道,“我只是不想我的人生完全被别人安排,哪怕是待我恩重如山的师父也不行。而且,而且你值得比我更好的男人,我也不想耽误了你。”
“你不想耽误了我?那你可曾问过我的意思?”有些怒不可竭地,景妍冷冷地道,“你如果不想娶我,就该早些向师父言明,我景妍也不是不识趣的女人,只要你说一声你不喜欢我,我一定不会赖上你,可是,你为什么偏偏要等到大婚当天才不辞而别?如果是其他的事情我还可以既往不咎的话,那么这件事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是我对不起你----小师妹,你要打要骂都随你!”的确,当初他本该更果断些,一开始便拒绝了这婚事那么后面的事情便会什么都没有,师父他老人家不会因为下山找他,而陷进江湖仇人的包围圈力战不敌,血尽而亡。小师妹也不会从此流落江湖,走投无路之时投靠了为江湖正派所不齿的流氓组织焱帮,好好的一个流砂派就这样因为他的一时任性几近分崩离析,除了二师弟带着一干弟子还留守在流沙山主持惨淡的大局,其他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走得走,散的散,死的死。
孔千寒正因为想起了这些陷进了深深的自责,忽然听到原本在啜泣的景妍冷冷地又道:“打你骂你?哼,我现在就算杀了你也无法让天下人停止嘲笑我景妍是个在大婚当日被抛弃的不祥之女了!顾西凉,我不管你究竟是孔千寒还是摩栝,反正你欠我景妍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你倘若还顾惜一点点同门情谊的话,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什么事,只要我办得到的,我一定尽力为之。”孔千寒答应地很爽快。她说得没错,他欠她的的确这一辈子也还不清。景妍冷冷地道:“那本《太古秘籍》呢?你是不是已经得手了?不要告诉我你费尽心机潜入唐府的目的只是与那个丫头同住一个屋檐下!”孔千寒刚一皱了皱眉头,就被景妍看在眼里,冷冷地嘲讽让孔千寒打消了要与她逶迤一番的想法。
“不错,我混进唐府的确是因为奉了门主之令,拿回那本《太古秘籍》,只不过眼下却还并未得手。”孔千寒道,“据目前的情报来看,那本书很有可能已经落入了毛成平的手里,而且即将被他带离郓林城。”
“毛成平?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什么人?”景妍奇道。孔千寒淡淡地说:“他就是罗浮门的浮阴使,不过人前的身份是唐府管家。”景妍吃了一惊,秀眉微蹙,继而哈哈大笑:“真是没想到,号称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没有杀不了的人的罗浮门,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为了得到区区一本《太古秘籍》,居然一口气将罗浮门中仅次于门主的浮阳使和浮阴使都派了出来,小小的唐府可真是三生有幸,能够容得下你们这两尊大佛!”
“你不需要这样冷嘲热讽,就连你们焱帮这样的小帮派,也敢打这藏宝图的主意,其余觊觎着这块肥肉的势力就更加不少!门主这样做只不过是确保万无一失罢了。更何况,藏宝图现在到了毛成平手里去,也并不是门主的本意。”见景妍疑惑地看着他,孔千寒耸耸肩,又道,“门主根本就没有说过要他动手拿藏宝图,更何况现在时机根本还未到,他却擅作主张拿了那图,而且至今为之也没有将藏宝图交给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