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扬青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后背像被刀细细地切过一遍一般,疼痛难忍,就连他这等脾性刚毅之人都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臭小子,你醒了?”
意识还沉浸在疼痛里,尚未完全苏醒,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略带戏谑和不满的声音,睁开眼一看,一张大脸,尽在咫尺地悬在他的上方。再细细一看,原来是那宣回春正睁着两只眼睛,嘀哩咕噜地转着圈在打量他。
“宣神医----”一眼看清是宣回春,许扬青立刻挣扎着起身要拜,眼睛却不安而焦急地在屋子了四下看去,“小师妹呢?她在何处?可曾醒过来了?”
“你这身上被人切成了肉丁般,皮开肉绽的,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床上趴着吧,还动什么动?”宣回春翻个白眼,老不客气地一把将许扬青重新按回床上,道,“你那小师妹眼睛里被种下了异虫,若是此刻醒过来,便立刻会双目失明,因此老夫给她吃了几颗千睡丸,让她暂时睡在隔壁房间。”
“哦~~~”听到宣回春这样说,许扬青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才总算落了地,如释重负般长吐一口气后,又迫不及待地问,“那宣神医你可有法子治好在下的小师妹?”
宣回春翻个大大的白眼,不置可否,愤愤不平地哼一哼,道:“哼,你小子倒是毫不含糊,明知道老夫曾经立下过重誓,绝不救治江湖中人,你倒好,一来就来一双,这不是存心要老夫做那无信之人,被天下人耻笑吗?”
“在下实在是无计可施,这才不得已寻到门上,并非有意让您为难,还请宣神医恕罪。”许扬青被宣回春说得惭愧不已,低下头去。
宣回春道:“每个到我这来求医问药的武林中好战之人,都是无计可施才会来看我脸色的,我若是个个都救,岂不是要被累死?”顿了顿,看着许扬青被他捉弄地无言以对,他竟开心地像是什么诡计终于得逞一般得意,嘿嘿一笑,拍掌喜道:“不过呢,我看你这娃娃,浓眉大眼的,和我年轻时候长得倒有几分相像,老夫寂寞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和自己相像之人,自然是不会轻易让你死翘翘的了!”
“啊?神医方才说什么?”一时之间还难以适应这位变化多端的脸色,许扬青愣了愣,才忍不住喜上眉梢,道,“神医的意思便是,你愿意出手相救了?”
“废话,我这不是已经出手救了你了吗?”宣回春翻个白眼,“我宣回春的手上可还从未有过治了一半,便让他被阎王收走的人!”
许扬青这一喜可非同寻常,满心感激地望着鹤发童颜的宣回春,二话不说,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挣扎着翻身下床便拜:“许扬青多谢宣神医救命之恩,他日定当衔草而报,事事尽心侍奉神医!”
“行了行了,什么衔草而报,不过都是一些摸不着看不见的虚言罢了!”阴晴不定的宣回春手一扬,板着脸,站起来背着手往外就走,“你身上之伤虽并未伤及筋骨,然而皮肉之伤若是不加注意,也有可能灌脓溃烂,若是留下疤痕却也不太好,老夫劝你最好还是安心静养几日,再说别的事情吧!”
“神医!那敢问神医什么时候才为在下的小师妹治疗眼睛?”见宣回春竟是抬腿说走便走,许扬青急急地半撑起身子。
“她的眼睛乃是中了巫蛊之咒——你可知那施咒之人是何许人也呀?”宣回春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定了痛得龇牙咧嘴的许扬青,皱了皱眉头,“你这小子,一说起你那小师妹,便这般死活不顾的。这脾性竟也和我当年如出一辙,这般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日后恐难成大气!
“让---让神医见笑了!只不过,只不过小师妹对在下而言,实在是很重要----”许扬青苦笑一下,强忍着背部撕扯开来一般的痛,轻轻道,“那施咒之人便是---便是在下的师父,立地流星田琮。”
“哦?是吗?”宣回春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虽然早就听闻那田琮并非什么正人君子,然而在自己的徒弟身上施这等阴毒至极的巫咒,却也依然叫人一时难以置信,“只是那田琮素来练得便是中原武林一脉的阳刚刀法,却又是从何处得来火眼娃娃这等阴邪之术?”
“神医有所不知。”许扬青叹一口气,道,“那田琮自好几年前偶然得了一枚丹药,服下之后顿觉功力大增。从此之后,便迷上了炼丹制药,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整月整年的把自己关在那座特制的炼丹房里,足步不出。到后来,他越发地变本加厉,每次炼成一种丹药,必定要强迫门人服下,名曰“赐药”,以观其功效。只是没有想到,这次他趁在下不在山中,居然连小师妹都不放过!”
“原来如此。”宣回春捋捋胡子,若有所思般地微微颔首,“老夫虽然号称神医,然而终究也只不过是个医生而已,况且那火眼娃娃乃是超乎医理之外的奇门异道,素来只遗毒于南疆一带,不想今日竟会染指中原,是以老夫并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不过,小娃娃你且放心,既然那丫头是你的心上人,老夫定当不遗余力地医治于她,即使治不好,至少也能保证她暂时无性命之忧。”
一听说就连当世神医都对于火眼娃娃表现得如此无力,许扬青的脸上不禁浮上一层深深的失望之色。
“小娃娃,你且慢伤悲,当务之急乃是安心养好你身上的伤,然后去将你那师父田琮寻来。虽然火眼娃娃一向号称一旦咒语开启,便再无破解之道,不过老夫猜想,若要将你小师妹眼睛里的封印撤去,关键还是得先从田琮那里得到那套独一无二的封印秘语,然后再从长计议,慢慢想办法将其破解----”
“什么?”许扬青一听说救治池小亦的关键居然还在田琮身上,顿时心里大呼不妙,苦着脸懊恼地道,“可是,可是那田琮只怕已经被火烧死了!昨天夜里,我刚刚离开那座竹楼,竹楼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啊?莫非你没去救他,也没看到那田琮从火里逃出来?”宣回春也是一惊。
“我,我当时心里气他太狠毒,所以----并未回头看一眼-----”
宣回春若有所思地深吸一口气,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话可说,胳膊一甩,淡淡地看着沮丧不已的许扬青说:“小娃娃不必过于着急,先养好伤再说吧!”
许是练武之人的皮肉本就紧实,经得起伤。不出半月,许扬青背上的伤竟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半月里,那宣回春除了吃饭出恭,便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之中,足步不出,潜心研读各类医书,以期能够找到一种可以破解火眼娃娃封印之咒的方法。而那中了幽幽草之毒,昏迷在客栈里的拓跋忆,喝了宣回春送去的一碗药汤之后,过不多久,便醒了过来。许扬青伤好得差不多,去将她从客栈里接出来的那天,那店小二笑得合不拢嘴,麻利利地跑上跑下,为他们收拾这收拾那。
“我说店小二,你是不是早就巴不得我走了?”终于,那店小二过于殷勤的态度,叫拓跋忆忍不住叫住了他。
“客---客官您说笑了!小的只盼着您下次还能大驾光临,照顾本店的生意呢,哪里敢巴不得您走呀?”那店小二不经吓,脸色一下子刷的惨白下来,苦着脸,求助似地拿眼睛看在一旁套马车的许扬青。
“呵呵~~~我说拓跋忆,我不在这几日,人家小二好歹也尽心尽力照顾了你这么长时间,你能不能就不要一能开口说话,就作弄人家?”许扬青因为宣回春这几日似乎开始找到了一点点救治池小亦的蛛丝马迹,自己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因而心情大好,笑笑,又问那店小二,“哎,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说店小二,我在你店中一来一去这么多次,好像从未见你家掌柜的呀?”
“噢,嘿嘿,客官有所不知。我家掌柜的不仅人生得是貌比潘安玉树临风,而且还颇有些家财,他所开之客栈又岂止曾家庄这一家?”那店小二一说起自家掌柜的,心中自豪之情溢于言表,显然是素来对那掌柜的便大为敬重,道,“平日里他都待在十字坡下的客栈里,一般只在每月的月初月末,才来这曾家庄的客栈看看账本,取走上月所得,再留些下月日常开销所需银两。”
“噢,想必你家那甩手掌柜也是看你这厮老实,才敢将这客栈这般交到你手上。若是换了别人,就算将这整个客栈连根拔起,抬走了,这天高地阔的,他又能去哪里寻人?”许扬青漫不经心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一边套着马车。过了半晌,忽然停下了手,抬起头,剑眉一扬,道,“咦,今日不正好便是月末么?如此说来,你家那掌柜的岂不是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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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忆,你怎么这般说话不算数?”看着一眨眼的工夫就变了卦,而且看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拓跋忆,许扬青板下脸来,道,“我们先前不是说好了,因为我暂时有要事缠身,所以你暂且先回燕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