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豌豆神色慌张地跑进大殿,一眼看到大殿上有外人,而且居然还坐在平时他们若是摸一下便要被严厉责罚的林主之椅上,原本就惊疑不定的脸上更是一阵愕然,愣了片刻,才跑到柳三知面前,摇摇他的衣袖,急急地说道:“军师军师,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尽管齐豌豆已经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然而习武之人素来耳聪目明,薛青川自然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不好了’。
不好了?这林中会忽然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以至于这个小孩如此惊慌?-----不好!——莫非是黄松剑那头蠢猪,看花了眼,误以为他给他放了信号灯,带人大摇大摆地攻山来了?
一想到这,薛青川的脸色蓦地一下变得惨白。----这个草包,今日只怕是要把他堂堂龙国的宣王不明不白地害死在这戟竹林里了!---
“晁都尉,您怎么了?”抬起头看见薛青川居然不知道什么,站了起来,而且脸色比自己的还要难看,柳三知心里一阵奇怪之后,顿时便想明白了,是了,这晁都尉想必也是一身武艺之人,自然是因为听见了齐豌豆刚才的耳语声,心忧这林中两个当家竟然要打起来了,难免会对他不利,这才这番大惊失色的模样吧,当下便好言宽慰道,“晁都尉不必在意,只是林中兄弟一点小小的口角而已,柳某去去就来,肖当家,劳烦你就在此处作陪都尉大人吧---”
“噢,不必了不必了!看样子似乎那边的兄弟闹得还很厉害,肖当家的就和柳军师不必在意晁某,还是赶紧一起去看看吧,别让事情闹大了!”薛青川心里忍不住偷偷一阵狂喜,面上却一副忧虑万分感同身受的模样,连忙摆摆手道,“只是这是你们戟竹林的私事,晁某是外人,不便跟过去,在这等着二位回来便是!”
柳三知看一眼脸色也是忽然间凝重的肖虎彪,一时也是犹疑不决。
显然,此刻光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师过去,用嘴皮子只怕已经解决不了那边的问题了,确实还需要武功高于罗横和鲁弘的肖虎彪一起过去压阵。只不过,留这样一个尚且敌我未辨的人独自一人在这戟竹林中位置最重要的大殿之上,也确实多有不妥,万一他趁着他们都走了,偷偷地将这大殿上的机关暗器的位置与设定都换了,岂不是要害死他们?或者,他干脆就去救了那被罗横关在地牢中的人偷偷地下山走了,那事后罗横要真是闹起来向他要人,他可怎么交代----
“军师,别犹豫了,去晚了,只怕事情要越闹越大了,日后许林主回来了,你们如何向他交代呀?”见柳三知显然还是对他放心不下,薛青川指一指那齐豌豆,道,“军师若是实在怕晁某独自一人在此处,寂寞无聊地紧,便让这个小孩在这陪晁某便是!”
“恩,也好!”隐隐约约从华阳阁传过来的兵械相击声,已经不容这位素来镇定自若的三知散人细想,只得拍拍齐豌豆的肩膀,望着他的眼睛,‘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豌豆啊,这位可是许林主的朋友,是林中的贵客,你可千万要给我仔细陪好了,若是惹得这位大人生气,走了,我回来可要对你不客气的!”
“噢!”齐豌豆看一眼高高地坐在林主之椅上,笑眯眯看着他的薛青川,迅速地噢一声,点点头道,“军师您就放心吧,豌豆一定伺候好这位大人,绝对不会惹他生气地!您和二当家快去吧,千万别让三当家打伤了四当家呀!”
柳三知深深地看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的薛青川,点点头,道:“晁都尉,那么柳某和肖当家这便就先失陪了,您随意,要什么尽管和齐豌豆说便是了——平蝶,再去给晁都尉泡一壶碧螺春来!”
“恩,二位只管去吧!”薛青川站起来,向他们微微一抱拳。
“肖当家,我们这便就过去看看吧!”柳三知向肖虎彪说着,已经转过身大踏步往外走了。
“好你个罗横!你大爷地,居然玩真的?”
肖虎彪跟上柳三知,走过回廊的时候,便已经听到了华阳阁那边传来的鲁弘怒意冲天的吼声。
和柳三知对望一眼之后,柳三知轻轻一点头,肖虎彪身形一跃,便率先急速往华阳阁那边掠过去了。
等柳三知随后赶到的时候,华阳阁里的场面已经几近失控。
罗横,鲁弘,肖虎彪,三个人正斗得不可开交,一眼望过去,竟然分不清究竟是谁在打谁,谁在帮谁。并不算窄的华阳阁内,居然被早就闻讯赶来的自称罗派和鲁派的两队人马,极得密密麻麻。对峙的两列人马,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皆是一副横眉怒目不共戴天的愤恨模样。
而在华阳阁的正中间,两匹毛色纯正的黑马,悠然自得地在轻轻甩着尾巴,四只眼睛滴溜溜地从这边转到那边,甚是无辜地打着响鼻。
“军师,您总算来了!您快劝劝二当家三当家和四当家他们呀!”吓得脸都变了色的齐菜豆,正愁眉苦脸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地仰头看着半空中打斗不休地三个人影,一眼看见柳三知来了,立刻便想等来了救星,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拉住柳三知的衣角,打着哭腔道,“军师,您快跟三当家说,俺们兄弟两个不要这马了,您让他不要再找三当家的麻烦了吧!”
“唔,我知道了!你不要着急,待我好好劝劝他们两个——”匆匆安慰了一下自知此事皆因他们兄弟两个而起因而吓得六神无主的齐菜豆,柳三知颇是无语地叹一口气,向在人群中间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打得不亦乐乎的三个人走去,“三当家,四当家,你们先快快住手!”
罗派和鲁派的那些小山贼们,见是林中军师来了,便自动地往后同时退了一步,让出了一条极窄的通道,好在柳三知生得极瘦,倒也还算畅通无阻地过去了。
“军师,你休要来管这档子事!”左一刀右一刀迎战于鲁弘,百忙之中的罗横,瞅见柳三知来了,抽空子喊道,“今日,我罗横无论如何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小气地不像话的吝啬鬼!”
“哼!好好教训我?说如此大话,你就不怕咬着舌头?今日是谁教训谁还说不定呢!你这私自分配利市的自大鬼——看刀!”鲁弘鼻子里哼一哼后,转过头,向柳三知道,“军师,你快闪开!你是个斯文人,不禁打,万一俺们不小心擦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这是什么情况?”夹在两人中间,本意是来劝架的肖虎彪左躲右闪着罗鲁二人不分对象和方向,乱劈乱砍的刀,也是一肚子火气,气愤地向柳三知道,“军师,你看,他们两个合起伙来打我一个了!”
“嚯嚯!”
“哗哗!”
一时之间,噼里啪啦,漫天刀光剑影,竟是将柳三知劝架的声音完全淹没了。
“小孩,你的左边脸是怎么回事呀?”当柳三知和肖虎彪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回廊的尽头时,薛青川又慢慢地喝了几口茶之后,看一眼左脸上赫然一个大大的巴掌印,有些浮肿的齐豌豆,这才故意漫不经心地问道,“可是有人打了你啊?”
“是----三当家打得---”怯怯地看一眼薛青川,齐豌豆小声地答道,说完就迅速地低下了头。一边心里暗暗地把自己责备了一顿:齐豌豆呀齐豌豆,你这个见不得场面的没出息鬼,明明答应了军师要好好招待这位大人的,现在却为何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人家----不过,真是奇怪,这个大人看起来并不凶,而且还很和蔼的模样,为何自己却如此这般地畏惧于他呢?----
齐豌豆哪里知道,自古这帝王天子,便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别说他这一个生于乡野,父母早亡的一介草民了,就连朝中那些大臣们,与薛青川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几个敢抬起头说话的。
他们都说——宣王的眼睛里有杀气。
“哦?是吗?本官看你也是一副聪明伶俐,讨人喜欢的模样,他为了何事却要打你呀?”薛青川又问,语气还是温和地不得了。
“我----”齐豌豆抬起头看一眼薛青川,猛然想起柳三知临走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眼,知道军师还并未完全信任于此人,话到了嘴边,便又缩了回去。
“你不要怕,本官最喜欢小孩了!你和本官说说,说不定本官还能替你做主呢?你不是不希望四当家被三当家打伤了吗?”见齐豌豆欲言又止,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而有所顾忌,薛青川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和蔼地拍拍他的脑袋。
“真的吗?我要是告诉大人您,您真的可以帮四当家吗?------我们都知道,四当家打不过三当家的!”一听薛青川说到四当家,齐豌豆神色黯淡的脸立刻便雀跃了,仰着脸兴奋地望着薛青川,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却又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