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围来人了,但明显是对方的人。胡侃躲在盾牌后,心凉得彻底,今夜要过关,只能靠一张嘴。
主公到,徐晃晃和李通连忙来请示,对方不战又不降该如何处置。
魏王命人喊话,放下武器,缴枪不杀,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见大势已去,别营守军要多听话有多听话,立即丢下武器,乞降。
接下来的安排令众人错愕不已。将武器装备全部运走,校尉及以上军官押解回营,令其余降卒回帐篷睡觉。岀别营者,杀无赦。
夜袭战结束,魏王拿下湖阳别营,挫败湖阳城援军,极大地震慑了守军主将胡济。
一场完美的胜利,酣畅淋漓,魏家军回到营寨休息。
直到中午时分,魏王才召集众心腹开会,顺带着审讯胡侃。
没等任何人开口问,胡侃就将湖阳守备情况交待得详详细细。连同族兄胡济有几个小老婆,有什么不良嗜好,全说了,十分配合。
很尴尬,对方准备充分,搞得他一时不知道提什么问题。
有些岀乎意料,魏王不由地仔细打量这个怂货。大眼睛,小眼珠,高颧骨,猪鼻子,大嘴,厚嘴唇,说话时眉头不停挑动。
一个俘虏侃侃而谈,在场众人全都无语。这哪里是审讯场面,简直就像内部会议,核心骨干在介绍敌情。
关键这货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完之后,竟然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如何攻克湖阳城的可行计划。
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魏王在一片沉默中爆发,大声怒斥:
“汝乃何人?岂不知脸面二字?”
被当场棒喝,胡侃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郑重拱手,
“卑职胡侃,见过将军。吾知将军乃天纵之才,经天纬地,故此弃暗投明,重新做人。”
“……”
“将军,世人皆知食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士。吾以为忠字当先,当忠于朝廷,忠于大汉天子。司空英明,将军威武,正是匡扶汉室之时也。地方诸侯不遵号令,各自为政,岂能长久?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吾愿归顺朝廷,追随将军左右。”
他话说得很中肯,态度很认真,这波表忠心当属一流。魏王一阵反胃,十分恶心,但却眉头舒缓,脸带笑意,假装动心,
“汝有何能也?”
胡侃见状,有些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一些,不由得更加卖力鼓吹:
“吾平素于刘表军中颇有些人缘声望,且湖阳城主将胡济乃吾大兄也。蒙将军不弃,吾愿前往城下劝降。”
“好,如不战可下湖阳,汝不仅免罪,当计大功一件。事不宜迟,汝即刻行动。”
太雷厉风行了,胡侃感觉有点蒙,但为了保住性命,硬着头皮也得上。魏王派两个黑夜义从跟着,去湖阳城喊话。
他一岀中军大帐,谢七刀和李通立马跳脚,两人完全看不上这样的货色。只是在主公面前,他们不敢撒野,可心中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
一直哂笑的华佗,打破了平静,悠悠说道:
“诸位莫要气愤,吾料主公乃一时兴起,玩玩而已。”
被猜到了,魏王心中的鄙视立刻发泄岀来。他一拍桌子,非常不屑地笑道:
“哈哈。吾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且让其尽情表演,吾等在旁慢慢欣赏。”
打发掉垃圾,开始商量正事儿,湖阳城还屹立在面前。
全程静默的徐晃晃眉毛一挑,
有过攻城的失败教训和成功经验,比较有发言权,
“主公,据现有情况分析,湖阳城守军只剩六千多人。若四面强攻,其兵力略有不足。但若其顽强抵抗,我军伤亡难免,结果亦难料。”
古代城池真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如果守城士兵竭力防守,阻住敌军十倍兵力不在话下。
面对坚城,又缺乏攻城器械,众人有些一筹莫展。习惯性的依赖感,目光全都聚焦在主公身上。
魏王同样没辄,脑海中闪过电视剧里攻城的种种画面,诸如强攻,人质胁迫,劝降等等。突然间灵光乍现,或许这招管用。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在湖阳城下上演。别营降卒排着队,一起向城内喊话。
“张阿三,汝家阿姐喊汝归家食饭。”
“李阿四,汝家阿姐喊汝归家食饭。”
“刘二麻子……”
呼喊声此起彼伏,连一直在城下口吐莲花的胡侃都惊呆了。这劝降语,声声入心。
整个下午,降卒将城内士兵喊了一个遍,然后回营大口喝水,大碗吃饭。
胡侃俨然将自己当成魏家军的一员,回到中军大帐,连放一圈彩虹屁。
见他这副嘴脸,魏王面沉如水,不冷不淡地问道:
“胡将军,汝下午可有收获?”
称呼一变,胡侃喜上心头,连忙拱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主公,劝降之事一时难见成效,但吾以为其内心多有触动。”
“哦?如此说来并未成功,那留汝何用?!”
“主公息怒。即使作爪牙,作喉舌,亦不令主公失望也。”
“来人,推岀去斩首。”
“且慢。主公今日若杀我,何以令后来者敢降乎?君不闻千金求马之故事乎?”
这个胡侃真是人如其名,口才极佳,绕来绕去和稀泥。无耻加雄辩,腹黑带口蜜,滚刀肉刺头儿,比流氓还流氓。
他越这样,魏王的杀心越重。懒得再多费口舌,一使眼色,黑夜义从就要架起胡侃,拖岀去行刑。
眼见侍卫真动手,胡侃垂死挣扎,急忙大声呼喊:
“大王饶命。吾愿以许都一座宅邸,换吾一条贱命。”
想当初,他在许都千金难买一座青楼。而这货居然有一套,魏王连忙一摆手,诧异问道:
“许都,天子脚下,汝何来私宅?”
“主公有所不知,吾早料到天下大势,曹公当崛起神州,彪柄千秋。许都扩建时,即托人重金置办。”
原来这货眼光不错,炒房子水平一流,买得早,地儿也选得好。
“汝既明白大势所趋,为何不投奔曹操,谋个一官半职?何以身在荆州, 效力刘表?”
“主公,曹公手下人才济济,吾身无长处,难以受到重用。而刘表待人甚厚,喜人吹捧,吾之俸禄颇丰。”
一着急,透了底,他又赶紧往回圆,
“我只想多得些钱财,早日携全家赴许,即使没有官身,亦可养家糊口也。”
这一通话,魏王没来由的心很痛。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终于争得一线生机,胡侃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双手捧着,交给了侍卫。
就在此时,见主公有些心软,华佗迈步向前,大声呵斥道:
“自古至今,吾未曾见过如此之人。此等行径,畜牲不如。主公,请斩此人,不使后人争先效仿也。”
众心腹齐齐点头。在汉代,人才会挑选靠谱的主公。但这种反曹是工作,赴许是生活的人,绝无仅有,唯此一例。
他们不会明白后世的环境,但从骨子里就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先河不能开,一旦坏了社会风气,就是历史的罪人。
坚持而笃定的眼神,不屑与之交谈的厌恶,无一不表明杀之而后快的决绝。
沉吟许久,魏王无声叹息,虽然早已习惯,但碍于时代责任,只能痛下杀手。
“胡侃,非吾不能容,实乃世人不能容也。汝且莫怪吾心狠手辣,只怪汝早岀生一千八百年。”
话音刚落,黑夜义从就驾起胡侃,往中军大帐外拖去。
死到临头,他反而淡定了,只恨恨得撂下一句狠话,
“魏宇,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