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求嫁(下)

“呵呵, 二公主贤德,并无冒犯。”重耳也转起笑颜,双手合抱, 微微弯腰, 又向穆姬行了一个礼“王后, 若是没有什么事, 在下就先回去了。在下还同大王有约。”

“既然是同大王有约, 那你快快去吧。”穆姬似乎一听见“大王”二字,就什么真假都不辨,一脸担忧的催促重耳, 生怕误了任好的大事。

重耳又朝她行了一个礼,根本就没有再看我, 头也不回的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 心情沮丧。想起任好的话, 他说他答应,重耳不一定答应。呵呵, 任好说得对,我单独见了重耳一面,结果适得其反,如今,我保证重耳不会答应了。

“哎, 妹妹死得早, 害得你同怀赢, 都失了教养。本宫身为你母后, 不得不多说几句。”重耳前脚刚走, 穆姬后脚就喋喋不休了起来,她的声音越来越严厉, 最后几乎就是斥责“你仗着寻死过一次,大王变得宠你了,就任意妄为了?你不要忘了你以前……”

“阿母—”弄玉忽然就插了进来,急急忙忙将穆姬往外拉“阿母我们方才要去做什么来着,你全忘了?”

“本宫怎么会忘。”穆姬一脸宠溺的地看向弄玉,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本宫答应了你,去凤楼听你的好萧史吹箫。本宫这就去……”穆姬边说边往外走,门外两排宫娥太监,都在恭恭敬敬的等着她,她像临时想起了什么,冷漠的扭头看了我一眼,生硬地丢给了我一句话“你以后,好自为知。如若发现你放肆,本宫必将重罚。”

“母后,走了,走了——”弄玉双手拉着穆姬,却趁着穆姬背过身去,朝我不停眨眼,口张张闭闭,虽没有声音,但从口型中,猜测得出她说的是“你赶快哄一下母后。”

于是,我双膝微微弯了下去,低下头,郑重地说:“文赢谨遵母后教导。”待到我再抬头,穆姬早就已经远去,她的背影远没有身后那两行随从们,来得清晰。

数十天后,宫里传出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给大公主怀赢陪嫁的四名宗女,竟有二公主文赢。

宫娥、太监、侍卫都在议论纷纷。他们不敢谈论任好,所以他们说:要不是我疯了,竟然会答应就这么嫁。要不就是重耳疯了,竟然敢答应就这么娶。

白驹过隙,今日就是大婚之时。秦晋之好,雍城内喜气洋洋。从秦宫内一路张灯结彩,直至任好赐给重耳的居所。

似乎王公之间的联姻,规矩还挺多的,诸如三月庙见之类,不过那都是怀赢的事了。我,只是一个滕妾。只须好好装扮好,亦步亦趋在后面陪嫁。

“文赢,你好看。”弄玉也不会化妆,但她硬拉来宫内最擅长化妆的几位宫娥,听说是穆姬身边的人。这宫娥用一种名为飞云丹的粉替我扑面,里面夹杂着麝香的味道。接着,再用黛黑将双眉画得弯曲而细长。然后玉篦篦头,配上耳玦,颈戴绿松,臂饰玉瑗。襦、裤、夹衣,下裳,一件一件的穿来,裳交叠于后,佩悬饰于前极其繁复。

她替我打扮着,我的心思,却回到了几天前。

数日前,怀赢独自来拜访过我。

怀赢同我一母所生,故而名也相仿。但她却比我高出很多,足有一米八。纵使在现代,也很难见到这么高的女人。因为高,再加上不摆手,她走起路来步伐很重,有点怪怪的。她与我同坐榻上,执手相谈。“妹妹,你真变了好多,人死里逢生,都会脱胎换骨么……”

她说着,伸出右手抚摸我的额头,用一种怜惜而探究的目光看着我“也许,你已经不记得当初答应姐姐的话了,呵呵。”怀赢边笑着边摇了摇头,自说自话“我有时会想,我这次要嫁的重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转念一想,如今圉郎变了,父王也变了,连你也变了,这世间都变了。重耳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姐姐,你怎么了?”听了她的话,我心中疑虑重重,越听越不明白“姐姐有所不知,我自从醒来后,以前的事,都不大记得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呵呵,没什么。不记得是好事啊。”她再次伸出手拂过我的额头“妹妹,出嫁的时候,一定要打扮得漂亮。跟在姐姐后面,什么都不用担心。”她直到离开,都不肯告诉我,究竟以前的文赢,发生过什么事。

联想起怀赢、弄玉、任好、乃至穆姬的诸多言论,我愈想愈觉得蹊跷。不如趁着此时弄玉还在身边,问一下她“弄玉,我当初……真的是服毒自尽的么?为什么我临死,也不愿嫁姬圉呢?”

弄玉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她让那些宫娥们先出去,又检查门确实是关紧了,方才走到我身前,手搭在我的肩上,将我拉过来,凑上来小声地说:“文赢,你确实是服毒自尽的。但的确还有隐情。”弄玉说着,用手捂住嘴巴,想让声音更小“传闻怀赢姐为了做太子妃,想方设法逼你将姬圉让给他。你去找父王求救,可是…你不讨喜,走投无路,你才服毒自尽的。”

“呵,如果传闻是真的,怀赢她不仅自食其果,而且,还被你反将了一军。”弄玉说着说着,就忘了形,什么都说了出来“虽然我知道你不是文赢,但怀赢她不知道,估计这会怕死了,以为你求嫁重耳,是为了报复她,让她不得痛快……”

“啊!”我心里一惊,弄玉她怎么知道我不是文赢?萧史告诉她的?她知道多少内情?还有多少人知道?心慌乱如麻,我又“啊”了一声。

“啊——”弄玉也大叫一声,比我还惊讶。她身子一抖,慌忙捂住嘴巴,紧张的瞄了喵窗外,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带着内疚,声音比方才还要低“是萧史最近才告诉我的,我先前也不知道,还以为你是真失忆了……”

“萧史他还对谁人说起过?”我想起萧史那副神秘高深的样子,没想到口风这么不严,他可是答应过我不告诉别人的啊。

“文赢,你放心,萧史只同我讲过。”弄玉斜眼看着我,坏坏地一笑“他说过了,不会同父王讲,也不会……告诉重耳。”我耳根一红,避开那打趣的目光,听她继续说道“而且,他们两个,以后永远都不会知晓的,因为,我同萧史,我们要离开了……”

“啊,你们要去哪?不是在凤楼住得好好的吗?”我第一次见弄玉的脸上,满是忧心忡忡。

“呵,父王不待见萧史呢,,底下如今议论纷纷,说我们整天吹这些个曲子,弄得整个雍城都软绵绵的,失了尚武的斗志。”弄玉似乎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假小子了。

想起当年我为了逃出宫去,费得千辛万苦,结果还是被禁足了六年,不禁有些担心弄玉“父王建凤楼,就是为了不让你们出去,又如何能逃得了?又能逃到哪里去?”

“哈哈,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萧史乘龙飞出去,父王奈何不了我们的。”弄玉的语气有些不舍,但还是郑重的告诉我“今日正好是秦晋之好,宫内该来的人都来了,我们会当着大家的面,堂堂正正的自凤台翔云而去,父王再无说词。”

弄玉这么说了,还真这么做了。当乐师们正准备奏起《车辖》,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正准备从秦宫启程的时候,猛听见一声惊呼,继而人声鼎沸,炸开了锅。

大家皆是抬起头,惊讶的指着天上,但见一只腾飞的巨龙,自凤台徐徐飞升,紫红萦绕。龙身上坐着两人,一个羽冠鹤氅,玉貌丹唇。一个朱颜巧笑,貌美无双。这对神仙眷侣,风神超迈,分别手执一只赤玉箫,合声阵阵,情意绵绵,两缕箫声缠缠绵绵相绕,至天上飘飘而下,袅袅不绝。不少宫娥侍卫,甚至包括一些大臣,都跪了下来,以为见了活神仙,纷纷朝拜。哼,萧史这个家伙,果然够文艺。估计他俯瞰到这副景象,心里绝对在暗爽。

萧史和弄玉爽了,我却爽不起来。

五女同嫁,五女都是新婚之夜,可是洞房花烛的夫君,只有一个。

他选择的是怀赢。

红妆带绾同心结,碧沼花开并蒂莲。

我站在自己的房门外,望向正厢房内,灯火通明,异常耀眼,总是不时出现两个影子,走过来,走过去,也在我心上走过来,走过去。尤其是偶尔出现的笑声,异常刺耳。我脑海里浮现起一副香艳的场景,重重锦帐透着迷人的薰香,帐内两人相依相抱,凤倒鸾颠。我幻想出重耳那一张脸,迷离着眼神,汗如雨下……啊,不要再想下去了,这种宛然在目的感觉,让我这个旁人十分不爽,我深深皱起了眉头,却还是不痛快,有股难言之痛,就是不痛快。

“二公主这是在看什么呢?”赵宣子和先且居两人,不知何时走到了近前。宣子双唇紧闭,嘴角稍稍勾起,给我一个玩味的微笑“二公主这是后悔了?”

“呵,没有。”我冷笑了几声,还以为宣子是过来安慰我,没想到却是来看我的笑话。

“哎,宣子!”先且居开口制止宣子,我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还是且居明白事理。可是,先且居却用鄙夷的神色看向我,用一种告诫的口气对宣子说:“宣子,你不必同这种人讲话。”

“我怎么了我!”正好我满心的不爽没处发泄,重耳和别的女人在卿卿我我,你们也来斥责我,仿佛千夫所指一般,我招谁惹谁了?

先且居似乎不愿再同我讲话,不屑的偏过头去。

“二公主果然是胸怀宽广,什么都不在意。”宣子拍了一下先且居的胸膛,先且居冷眼扫了一下,“哼”了一声,依旧傲慢的偏过头去,仿佛多看我一眼,便会污了他那一身的清白。

“呵呵,二公主别介意,我们学不来你的大度,主动舍已为国。”宣子咧开嘴,露出那一排整齐的皓齿“我和且居都是小肚鸡肠的人,我们心里,实在是放不下那河东五城。”

“河东五城和我有甚么关系?”我有点乱了,感觉这事事底下,都埋藏着隐情。

“秦王加码,拿你来换河东五城,你竟不知?”先且居冷峻傲然,斜眼看我,看得我十分不堪“可笑我同宣子,还拿你当知交。”

“哎,能有二公主这般胆识气魄的人,依旧是我赵盾的知己。”宣子将脸渐渐贴近我,在我耳边均匀的吐出气息“二公主,你知道吗?纵算主公为你割了五城。但告诉你一个秘密……”他说着,用一根食指,滑过自己的嘴唇,从两端的嘴角,张扬起笑颜,小声对我说悄悄话“主公心中,永远都只有我娘。”

“宣子,且居,你们在作甚么!”好尖的一声训斥,我回头一看,训斥这两个少年的,不是赵衰,也不是先轸,而是介子推。

“介叔—”先且居端端正正地站好,给介子推行了一个礼。

“介—叔—”宣子歪歪斜斜的站着,语调起伏,嬉皮笑脸。“介叔,你也来了?”

“胡闹,还不快给我回去。”介子推双目灼灼如鼠,管教宣子和且居。他留了胡子,美髯长及胸前。

“介叔,当时你也在场,当时你不也同我们一样很……”先且居辩解着,细弱的声音底气不足。

“够了,都给我回去。”介子推不让先且居再说下去,且居立马遵命,起身就走。宣子却还是赖着不动,介子推瞪着他,他也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介子推,直到先且居折回来拉他,他方才移步离开。

介子推全神贯注的看向我,这双眼睛真可怕啊,他弯腰向我赔礼“两个黄口小儿,无知冒犯公主,还望多多见谅。”

“呵呵,没事,没事。”我笑着点了点头,向他还礼,抬起头,我的笑容却僵住了,介子推一说完话,就转身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独立在这风露之中。我偏过头去,见着那正厢房内,已经熄了烛火,黑漆漆一片,触目惊心。我的心,也坠入这一片黑漆漆的痛楚中去了,万箭穿心。

婚后一连着四个夜晚,听说重耳依次去了四女的厢房。今夜,再怎么样,最后也该轮到我了。我点起长明灯,坐在榻上,等着重耳来。不求低眉浅唱,不求执手相待,更不敢奢求相拥而温,只要几句清宵话语,我便知足。

可是,重耳他没有来。我的夫君,他不知道在哪?

也许此刻,他正怀中拥着别人,霁月风光,鸳鸯成双。我自己对自己苦笑,如今,我连重耳的面都见不到,他连冷眼扫我一下都不愿意,我哪里有机会告诉他真相啊。可惜萧史离开了,不然通过萧史透露给他,也好啊。

这灯,这榻,这案,这几,这些蒲团,都清晰的横在视线里,放在这宽敞的厢房内,整个天地,最只剩下一颗自己的心,从激烈的跳动一直失望成死寂。

我就这么坐到天明,东方一发白,就出了房门。打听了,昨晚重耳去了怀赢那里。我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准备折返回去,妻妾争宠这种恶俗的事,我真的做不出来。

“妹妹,你怎么来了?”我转身的时候没注意,差点撞上了怀赢,撞泼她端的那一盆子水。她见铜盆内的水没有洒溅出来,方松了一口气“还好水没泼,公子还等着洗漱在。”

她看着我,和颜悦色的笑了,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妹妹,其实你不必在意,我听说公子这个人,越看中谁,便越不肯亲近谁。公子已有多年不曾去齐姜夫人那了,但我听闻,公子其实最中意她。”

怀赢话语轻柔,她看起来并不像弄玉描述的那样,是个为了做妃做后,逼死亲妹妹的人。而像一个疼爱妹妹的姐姐,甚至,有那么一点姐妹相依为命的感觉。她将铜盆递至我手中“公子这会在里面呢,你去服侍吧。”

我双手接过铜盆,心里却还是不敢肯定,迟迟不肯迈开步子。怀赢便笑呵呵的用手轻轻帮我推开门。她有些娇羞,又有些暧昧,她薄薄的双唇在笑,长长的眼睛在笑,腮上两个深陷的酒窝也在笑“妹妹,快去吧。记得,做个贤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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