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走了两日,正值中秋佳节,这天晚上大家刚好投宿在白水镇的“平安客栈”。白水镇是个鸡犬相闻,阡陌相通的小镇,镇上民风淳朴,此前凤清灵从此经过,深有体会。
因为是中秋佳节,以冷舒夏的作派,自然要摆下一顿盛宴欢度佳节。好在他带的随从侍卫很多,又最爱享受,每到一处,便命手下的士卒采购食材等物,还在邻近最大的城市买来了新鲜出炉的月饼,就算在这穷乡僻壤,准备的酒席也很丰盛。
掌灯时分,冷舒夏命人客栈的院子里的摆好酒席,宴请凤清灵等三人。
待坐定之后,凤清灵说道:“今天是中秋佳节,太子本是贵客,却在此地设宴请我们三人,实在让我们身为主人的汗颜。”她说的是实话,身为主人没能尽到地主之谊,确实失礼。
冷舒夏笑道:“我们朋友一场,哪还讲究这些虚礼。”
云天澈也说道:“不管怎样,太子这番人情我们记下了,倘若下次太子再来我们云岫国,本王必定尽力款待。”
云天暮与冷舒夏相识多年,最知道他的脾气,因此反没跟他客套。洒然一笑道:“如此良辰美景,我们四人能聚在一起也是有缘,为这难得珍贵缘份,我们正应该把酒尽欢。”
冷舒夏豪气顿生,举杯道:“楚王说的极是,来,我们先共饮此杯。”
云天暮和云天澈纷纷与其碰杯,而凤清灵却因不能饮酒之故,以茶代酒。
此时暮色已沉,一轮圆月高挂在上空,皎洁明亮。
凤清灵想到去年中秋节在皇宫盛宴的情形,不免有些感慨,转眼间她与云天澈已离异一年多了,本想着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谁会想到今年中秋会在这穷乡僻壤的客栈共同度。
大家喝了一会儿酒,几乎同时想到异乡为客,陡增思乡之情。
凤清灵见气氛有些冷落,对云天澈道:“上次我听到你吹的笛子很好,这会儿你再吹奏一曲,以助酒兴,如何?”
云天澈听了,欣然答允,便从腰间摸出玉笛,打算吹奏一曲。
云天暮忽然说道:“一人吹曲难免孤单,只是眼下没有乐器,不能和你一曲。”
谁知冷舒夏听了大笑道:“楚王想要什么乐器?本太子这马车里带的就有。”这次他到云岫国贺寿,不但带着侍卫随从,还用了几辆马车装着食材物什,也算是极尽奢侈。
云天暮喜道:“可有二胡?”
冷舒夏当即命人拿来二胡,放在云天暮面前。
云天暮拔了几弦,正想与云天澈和奏,却又听到冷舒夏说:“两个人是合奏,三个人也是合奏,不如咱们三人合奏一曲,你们意下如何?”
凤清灵拍手道:“这当然极好。”
冷舒夏洒然一笑,让人搬来一把扬琴,注视着云天澈问:“昭王要奏什么曲子?”
云天澈微一思忖,抬头说道:“那就奏一首咱们都熟悉《青萝月》。”
《青萝月》是当世颇为流行的曲子,在风、云、雷、冰四国都很风靡,乐曲恰好以扬琴、二胡和笛子合奏,刚好匹配他们三人手中的乐器,相得益彰。
冷舒夏听了点头笑道:“如此正好。”
当下三人各自手执乐器合奏起来。
凤清灵仰望着银盘般的圆月,耳中先是传来悠扬笛声,辽远方尽,二胡却哀怨的接奏下去,二胡曲越见低沉,清婉的扬琴声却又响起。
月光下的三人尽管是第一次合奏,配合却如此默契,令人拍案叫绝。
凤清灵忍不住叫好,就连那些侍卫随从也一个个的伸长耳朵,专心倾听这三人合奏。
琴韵越发的悠然,而幽伤的二胡也和而相局悦,再加清扬的笛声,在这月夜听来,真是教人心旷神怡。
虽然凤清灵是第一次听《青萝月》,她也不懂乐曲,但这三人合奏得悦耳动听,听得她十分动容。
这时忽听得二胡由幽怨转而激扬,琴声变得清铮铿锵,笛声却如泣如诉,仿佛人世间的百转千回,柳暗花明。
听着乐曲,凤清灵禁不住望向这三人。
月光下,白衣云天暮俊美恬淡,红衣云天澈潇洒倜傥,黑衣冷舒夏高贵俊爽,各有特点,却都是世上罕见的俊颜美貌,这月下合奏的场景,恰似一副绝妙的工笔画。
凤清灵不由得暗想:凤清灵呀凤清灵,你有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这三人的垂青,实在是你的荣幸!
一曲既终,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凤清灵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冷舒夏放下扬琴道:“好久没奏过曲子,如今已有些生疏了。”
云天暮也放下二胡,淡然一笑:“奏曲本就是讲的心境,今晚我们三人心意相通,才能合奏的如此默契。”
云天澈把玉笛往桌上一放,说道:“可见今晚我们三人的心情俱是一样。”
说完,三人哈哈大笑,有说不尽的豪情。
凤清灵恍然回神,深吸口气,赞道:“你们三人怎么都会乐器?还奏的这样好?”
云天澈禁不住瞪大眼睛问:“灵儿,难道你不知我们这些所谓的皇子王孙,从小就要学习琴棋书画这些吗?”
凤清灵吐了吐舌头,故意混淆视听道:“我怎么不知道?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们还把乐器奏的这么好!”
冷舒夏笑道:“没办法,身为皇子从小就要学习这些,也不知对我们这些皇族中人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云天暮则微微一笑,并没说话。
凤清灵举茶道:“来,我敬你们一杯。”
三人举杯与她同饮,心情极好。
云天澈看到凤清灵的容颜在月色下越发清丽,想到这一路上终能与她同行,感到一阵安慰。纵然灵儿现在不接受他,可只要还有一丝机会,他也不会放弃。
看到凤清灵那清丽可嗔的模样,冷舒夏暗忖:倘若把灵儿带回国都,她会不会因这一路上的相处而改变心意呢?再看一眼云天澈,又望了望云天暮,忽然又有些心灰意冷,这两位王爷都对灵儿倾心不已,更何况云天澈还是灵儿的前夫,看样子灵儿似乎对他旧情难忘,有这两名“劲敌”在,大约是没有希望了。
云天暮则平心静气的望着凤清灵,对他来说,能够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能看到她开心快乐的模样,对他来说,就已足够。
几人又饮了一会儿酒,冷舒夏把切好的月饼拿给凤清灵吃:“你尝尝味道如何?”
凤清灵朝他一笑,拿起来尝了一块,说道:“这月饼虽不如皇宫大内所制,却也别有一番味道。”
此时月在半空,皎洁圆亮,清辉洒满大地。
几人边吃边聊,直到三更,云天暮见时侯不早,催促大家早点休息,明晨还要赶路。
冷舒夏长叹一声:“楚王,谁能知道以后还有没机会,像咱们今晚这般相聚,还是多呆一会儿罢。”
云天澈听了,抬头看了凤清灵一眼,说道:“此生此夜不长好,明年明月何处看。太子说的极是,今晚过后,竟不知何年何月,我们才能再聚一堂。”
冷舒夏心生感慨,望着明月道:“月是故乡明,露从今夜白。屈指一算,我离开冰凝国已有大半年了,也不知父皇和母后怎么样了?”思乡之情,溢于言表。
凤清灵妩然笑道:“现如今我们不是要赶回冰凝国吗?相信舒夏太子很快就能见到皇上和皇后。”
冷舒夏微悒的神色又变得舒朗开来:“是啊,很快我们就能回到冰凝国了。灵儿,今年中秋节我虽然没能在皇宫陪着父王和母后,可是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心满意足了。”
凤清灵有些发窘,正不知该怎么回话,却见云天暮盯着冷舒夏,笑了一笑。
冷舒夏诧异的问:“楚王,你笑什么?”
云天暮没有直接回答,却吟了一句诗:“今夜月明入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冷舒夏俊颜微变,干咳一声:“楚王说笑了,本太哪有秋思。”
云天澈见他们两个这般聊天,有些不自在起来,借故离开酒席,悄然来到后院。
凤清灵注意到了,本该无视的她,却鬼使神差的也来到后院,还没走到院中,就听云天澈漫声长吟:“绝景良时难再寻,他年此日应惆怅。”
凤清灵本想嘲笑他几句,眸光一闪,忽然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后,打算吓他一吓。
冷不防云天澈猛的回头,却把她吓了一跳:“呀!”
云天澈睁大潋滟多情的桃花眼,态度倨傲的问:“你躲到我背后想做什么?”
凤清灵故作镇定的道:“没什么,就是看看你反应快不快。”
云天澈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你觉得这话我会不会相信?”
凤清灵想了想道:“应该……可能……或许会相信吧……”
云天澈的笑容令人惊艳:“连你都不确定,难道我会相信。”
“不相信了倒。”凤清灵凶狠的睁瞪他一眼,“反正你本来也没相信过我。”
云天澈忽又想到当初黛妃二次滑胎之时,他还对她要打要杀的,可上次他射她一箭,她也只不过与他绝交……这么一想,人品高下立分,一种前所未有的愧疚涌上心头,他是欠她太多了。
凤清灵见他默然不语,说道:“你又在想什么?”尽管她确实不想跟他有过多的交流,然而有时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云天澈抬头朝她淡淡一笑,神情却有些迷茫:“没想什么。”
凤清灵见他古里古怪的,禁不住走到他面前,斜着眼睛看他:“喂,我怎么看你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这么近的距离,她身上的那种独有香味袭入鼻端,云天澈突然有些激动,伸手一揽,搂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