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时间过得真快,秋儿今年十一了,再过几年就该定亲娶媳妇了,我也终于可以歇一歇了。”冯三娘话说的淡,眼里却满是幸福的光芒。这一辈子的煎熬,总算见着了头。
冯秋今年十一了,唐渊今年十二岁,而秦妙今年十三。三个人的年岁都差不太多。只是秦妙从小就表现的老成,让人感觉她似乎比冯秋大许多。
冯三娘说完了冯秋,便不自主的想到了秦妙的年岁,女子十三,可不就该着手说亲了吗?如果遇到合适的人选待到明年十四岁的时候就能订下来了,准备个一两年的嫁妆,十五六岁正好出阁。
于是问秦妙:“你娘可有替你张罗亲事?真要遇着合适的,不要抹不开脸,到时候我替你上门说亲去。”
这个时代讲究的是高嫁低娶,嫁女要朝着门第高的人家嫁,娶媳要娶门第不如自家的。冯三娘的意思是若是秦妙相中了那家高门大户,李氏面软不好开口,她可以从中说和,争取秦妙能觅得好婆家婚后事事顺遂。
可是秦妙现在哪里有心思谈婚论嫁,她摆了摆手说:“不用忙了,我这辈子呀不打算嫁人了,自己养活自己又不是养活不了,干嘛非得去别人家受憋屈。”
冯三娘立即就不同意了:“话可不能这么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而且你不成亲哪里能有孩子,没有孩子到时候谁给你养老送终?”
秦妙俏皮的反驳:“合着你辛辛苦苦攒银子养了冯秋,供他读书供他科考最后还供他娶媳妇,就是为了让他给你养老送终?若是我,就逍遥自在的过一辈子,死了之后事情爱怎样怎样,反正我也不知道了。”
冯三娘瞪她:“尽瞎说!”
一老一少两个掩了店门侃了会儿天。门外不知觉的积累了好些客人,于是冯三娘只得开了门继续做生意,而秦妙有意在布店后院住上一段时间,休息休息,店里热闹,这里的生活应该不会无聊。
秦妙来了后院,开了自己以前住过的房间的门,发现屋里收拾的很是齐整,并没有什么灰尘,可见冯三娘经常派人打扫。冯三娘也是个有心的,秦妙能感觉得到她是真心待自己好。
进了房间,掩上房门,往床上一趟,顿时就找到八九岁时住在这里的感觉。当初觉着睡得正合适的床,现在都显得有些小了。一年年的时间过去,自己就这么无声的长大,难道明年之后当真要面对定亲成亲的无法修改的宿命?
可是唐弈现在没了踪影,秦妙是真的害怕,万一这辈子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可怎么办?
如此在屋里躺了一会儿,没有边际的想了许多,最后想的脑仁发闷了决定出门去走走。
出了布店随便找了饭铺填了肚子,从饭铺里出来的时候六月午后的太阳不是一般的烈,可是秦妙从唐家庄来唐县的路上早习惯了这样的烈阳,行走在唐县里青石板铺的街道上比官道上赶路要好一些,以为沿路有屋檐遮出来的荫凉可以躲。
如此踩着人屋檐遮出来的
荫凉一路沿着街道走到城门口,守城的小兵早不知道哪里躲太阳去了,秦妙出了城门踩着官道两旁不大不小的树木遮出来的树荫一路到了城郊的那处农庄。
农庄的门紧闭着,秦妙抬手使劲拍了几下,一阵细风拂过,农庄外面的几棵大树上的树叶沙啦啦的响着。秦妙静候了一会儿,见门内没动静,又抬手使劲拍了几下门板。
这次门内传来动静,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
看到门外站着的秦妙时,秦少贤很有些吃惊:“妙妙,你怎么来了?事先怎么不来封信,我好去接你。”
秦妙越过秦少贤,抬脚进了农庄,朝着那一大片种满了作物的土地看了去,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啊,不过又好像拓宽了一些。
秦少贤重新锁了门,叫了秦妙进屋喝茶。
秦妙跟着自家大哥朝屋里走去,边走边说:“齐州城里呆着太没意思,我就给爹娘说了一声,来唐县见老朋友。”离开齐州之后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必要让大哥知道,省得影响他科考,于是换了话题问:“大哥你刚刚忙什么呢,我拍门那么久你都没听见。”
秦少贤回答说:“正在写一篇策论,太入神,所以没听见敲门声。”说话间兄妹两个已经进了屋。
这座房子当初秦妙住过,外面看着简陋,室内是精心修葺过的,墙壁雪白,地板光滑,头上上房顶的木板上还画着富贵的牡丹。
秦少贤沏了杯凉茶递给秦妙,秦妙接过茶杯来一气喝干,这一路走过来可真是热。连喝了三杯茶之后才感觉体内的暑气下去了不少。于是放下茶杯,来到秦少贤的书桌旁。桌面上果然铺着张写了一半的笺纸。上面未做完的策论秦妙不大感兴趣,她的目光落在书案一角放着的那盒点心上面。
点心是淡淡的紫色,做成中规中矩的方块,松软惹眼,可是表面一层有些干了,应该在这里放的有一两天了。
“这样好的点心你为什么不吃?”秦妙看向自家大哥,好奇的问。
秦少贤瞟了那盒糕点一眼,而后走上前去将那盒糕点拿了起来,走到墙角的柜子旁,从中拿出一个大大的包袱,将糕点盒往包袱里面一塞,然后对秦妙说:“小妹你来的正好,劳烦你将这个包袱替为兄送回去。”
秦妙接了包袱:“咱们一家人,什么劳烦不劳烦,你说吧,要将这包袱送给谁?”
秦少贤回答:“你那糕点铺子里面何花。”
“啊?”秦妙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大哥几时和何花认识的?这个包袱又是怎么回事?
好奇之下秦妙打开了包袱看了一眼,见里面也没什么要紧的贵重东西,不过是一些衣服,鞋子,荷包之类的东西,当然还有若干被风干了的糕点。秦妙盯着包袱里面的东西愣神了好一会儿终于算是明白过来,这些针线和糕点都是何花送给大哥的,也就是说何花在倒追大哥?
秦妙的目光落在秦少贤的脸上,见自家大哥二十出头的年纪,很有一番翩翩
卓绝的风姿,长得俊朗不说浑身的气质很是出类拔萃,也难怪了何花姐会动了心思。
秦少贤被秦妙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略清了清嗓子,提醒说:“考取功名之前我是不会谈论婚事的。这事我早就和爹娘说清楚了。”
秦妙听罢,不解:“大哥,以你的才华,娶妻成亲好像不耽误你读书做学问吧?难道说,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别的人选?”
秦少贤摇头:“不曾有任何人选。”
这下秦妙看不下去了:“那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何花姐?人家长得不差吧,针线活和厨艺都很好,你看看你,再不成亲就成了老男人了,真不知道你在固执个什么。”
秦少贤没料到自家小妹会这样的数落自己,想了一下,数落回去:“沈耀康和我年岁相仿,也是个老男人了。”
秦妙顿时就被逗笑了,谁说书生多酸腐?她家大哥就挺会开玩笑的。她之所以维护何花,那是因为和何花很早就认识了,且关系要好,心里又非常的佩服何花那一手针线和厨艺,在发现大哥丝毫不理会何花的真心时不由想要替何花辩解。谁知道就惹的大哥不舒坦了。
于是玩笑说:“大哥你可不老,你这是风华正茂的好年华,等今年秋闱考了功名,自然有许多的女子任你挑选,说不定还能高中状元,将皇帝的女儿娶回家去呢!”
秦少贤被逗笑了:“你这丫头,尽会贫嘴,什么都敢说,也不知道你在齐州天天都在做什么,爹娘都没给你请师傅学女红厨艺?”
秦妙在书案后面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老神在在的答:“女红厨艺那些本姑娘统统不需要,无聊的时候嘛翻翻话本子,不然哪里知道状元郎配公主的佳话?”
“你可一点都不会含蓄。我看也只有沈爷那样的才会容得下你。”
秦少贤提起了沈爷,秦妙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没了。心里暗道,眼下是连沈爷都容不下她了。也许她当真会孤独终老。
见秦妙突然不说话了,秦少贤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秦妙胡乱回应说:“你刚刚倒的茶水挺好喝的,再给我倒一杯如何?”
秦少贤宠爱地笑了笑:“你使唤起兄长来可真不见外。”说着话的时候提起茶壶来又给秦妙倒了杯茶。
秦妙接过茶杯来喝了一口:“男人么,可不就是用来给女人使唤的。”
好了,这句玩笑开得有些大了,秦少贤再如何疼妹子作为读圣贤书的人也是接受不了这句话的,正色道:“我看你是不能再在外面瞎晃悠了,明天我就给爹写信来接你回家去。十三岁了,不算小了,该收收心了。”
秦妙将茶杯放在桌上,回答说:“不用你写信了,过完六月我自己回家去。六月里天热得很,且容我在唐县松快松快。”
秦少贤叹息,感觉自己的这个小妹真是个奇人,言行举止有的时候和世俗很不相容,偏又自有一番道理,从小到大,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看懂过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