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读书人打交道,就是麻烦!
绕来绕去,洪承畴还真的想借兵!
哼!
借兵!
我就呵呵了!
自古以来,就没听过借了兵会还的!
早知这样,鬼才会跟他兄弟相称!
只可惜,木已成舟!
刚刚才结成兄弟,马上就翻脸不认人,实在说不过去啊!
“哎呀,不就几个兵嘛!
只要小弟的手上有,只要大哥有需要,托人带个话就行!
绝不含糊!”
王立嘴上一口答应下来,实际上打了个太极。
什么叫“手上有”?
我是西厂提督,手上只有锦衣卫!
满桂确实招了一万兵马,但他是大同总兵,又不归我调遣!
如果满桂同意借给你,那是你的本事!
至于即将组建的骑兵,你就不要指望了!
那不是骑兵,是锦衣卫!
就算装了铁甲,那也是“铁甲锦衣卫”!
如果你把自己阉了做太监,我不介意借你几个!
还会向朱由检上书,举荐你做“南厂”或“北厂”的提督!
只要你敢自宫,我说到做到!
所以嘛,我同意借给你,就怕你不敢要!
然而,洪承畴不知道王立的心思,正在暗自欣喜!
杨总督的招抚,不会让陕西平静多久!
不出两月,陕西的民变必会再起!
只可惜,朝廷不拨银子!
延绥巡抚又是懦弱之辈!
洪某有心报国,可惜手上无兵!
……
由于烟叶耗尽,山西的烟厂几近停产。
在烟厂做了半年多“工人”的百姓,要么迁到了四川,要么转行做了矿工。
对此,王立并不着急。
因为,“烟厂”没有什么机械设备,更没有不动产或其它的重资产;
只要有人手,只要有烟叶,烟厂随时随地都可以重新建立。
想建在哪就建在哪,想建几个就建几个!
……
崇祯三年(公元1630年),五月。
借调而来的曹文诏,以及他麾下的一千关宁铁骑,终于抵达大同。
代王府,王立设宴款待,殷勤备至。
“曹总兵,山西的气候可不比辽东,你还能适应吧?”
“厂公多虑了!
曹某本来就是山西人,哪会不适应呢?
这里比辽东暖和多了,骑手在战马上会更加灵活,更能打胜仗!
只可惜,此处无仗可打!”
曹文诏有些不悦,有些失望,王立赶紧劝酒。
“曹总兵在辽东征战多年,早该休息一阵了!
等到战马和装备就绪,训练新兵之事,还得仰仗曹总兵了!”
“客气,客气!
曹某能升任“总兵”,全靠厂公的赏识和举荐!
不过,曹某在来的路上,听闻厂公正在挖煤铸锅,想跟蒙古人换取战马?”
“对,确有此事!
你也知道,我大明的战马产量稀少,还远远比不上蒙古的战马!
而且……蒙古人也挺好说话!
十个铁锅,或者二百斤煤炭,就能换得一匹上等良马!
遇上好说话的,还能加送几只羊!”
说到这里,王立嘿嘿一笑,扯着嗓子,朝着殿外一阵催促:“这么久了,烤全羊怎么还没送来?”
“不急,不急!”
曹文诏连连摆手,眉头一皱:“厂公,用铁锅和煤炭换取战马,实在是亏本生意啊!
这些物资运往京师或江南,可换不少银子呢!”
“这个嘛……你也知道,朝廷没拨银子,我的手上也没钱,只能用这些换取战马啊!”
“不,我只需去一趟北方,不出半月,定能搞来战马!
如果运气好,搞他个三五千匹也没问题!”
曹文诏一脸自信,王立却吓了一大跳!
这家伙口中的“搞”,分明就是“抢”!
这家伙,连蒙古人都敢惹蒙?
不想活了?
他难道不知道,蒙古骑兵可是打遍欧亚,所向无敌啊!
朝廷好不容易跟蒙古人和谈,北方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若再惹上蒙古人,大明岂不要两面受敌?
曹文诏看出了王立的担心,不屑一笑:“厂公,蒙古骑兵早就没了往日威风!
而且,蒙古有很多的部落!
我即将去拜访的,正是喀喇沁部!
如果顺利,如果时机得当,还可拜访察罕浩特部、浩齐特部!
所以,用煤炭和铁锅换取战马,确实不划算!”
细想之下,王立茅塞顿开,连连点头!
自女真崛起之后,蒙古部族确实没了往日之勇!
十几个大小部落,已被皇太极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彻底倒向了皇太极!
就如去年年底的京师保卫战,若是没有蒙古人的支持,皇太极如何能借道南下?
所以,曹文诏的“拜访”,并不影响蒙古与大明的“和睦”!
而且,皇太极打劫了大明之后,已经撤回沈阳“享福”去了,并未在蒙古各部驻军!
而且,他也没有能力在各部驻军!
此时,正是去“拜访”的最佳时机!
就是嘛,来而不往非礼也!
皇太极可以南下劫掠,咱就不能北上劫掠?
曹文诏只有一千骑兵,却是装备精良的铁骑!
这支部队,连八旗精锐的白甲兵都没怕过,会怕几个苟延残喘的蒙古部族?
而且,人家是骑兵啊!
洗劫一番,牵了牛羊马匹就走!
等皇太极反应过来,早就撤回大同了!
边防有满桂,可不像上次那般空虚!
如果死守不出,皇太极如何攻破长城?
除非他长了翅膀!
要是皇太极真敢杀来,正好向朱由检要钱要粮!
不怕他不给!
风险嘛,确实是有的!
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既曹文诏有信心,何不一试?
“好!”
王立激动得猛拍桌子:“此事,就由曹总兵全权负责,我和满桂负责接应!
战马一到,护具铁甲我给你备足!
人员的招募和训练,也由曹总兵全权负责,西厂绝不多问!”
这话一出,曹文诏已是热血沸腾!
之前求了许久,还是在皇上的劝说之下,祖大寿才忍痛施舍了一千兵马!
在来的路上,他始终忧心忡忡!
生怕王立不同意,生怕无兵可带!
生怕“太原总兵”成了光杆将军!
看来,这位西厂厂公,果然与众不同!
有雄心,有胆色!
而且,不掣肘军中之事!
如此一来,自己的建功立业,将不再是梦想!
只是……
“厂公!打造一支铁骑,不仅仅需要战马、骑手和铁甲护具!
装备和战马的损耗、战马的每日粮草所需、骑手的俸禄和升赏,绝对是天文数字!
一支一万人的铁骑,就算最保守的估计,每年也需要百万两银子!”
“曹总兵,你实在多虑了!”王立举起酒碗,面色凝重:
“你放心!哪怕锦衣卫全部欠饷,也不拖欠骑兵的一个铜板!
就算我的锦衣卫全部吃糠,也会保证骑兵全部吃肉!”
“厂公……”
曹文诏热泪盈眶,有些哽咽了!
胸中有太多感激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远在京师的朱由检,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又失算了!
对于王立的能力,朱由检一百个放心!
他把王立调到山西,还想把他调到陕西,都是把王立当成尖刀!
但,他对王立,始终存有提防!
他需要王立,却怕王立成为第二个魏忠贤!
他借孙承宗之手,夺了满桂的兵马;
却又给满桂一万两银子,让他镇守大同;
其目的,正是牵制并监视王立!
他同意借调曹文诏,并且给了一千铁骑,也是想牵制王立!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却忽略了一件事:
京师城外的一战,把满桂推向死路的,是自己!
救下满桂性命的,是王立!
朱由检更没料到的是,此时的曹文诏,把自己当成了王立的部曲!
其实,这是偶然,也是必然!
满桂的无奈赴死,袁崇焕的下狱,武将们全都战战兢兢!
曹文诏看得很清楚:祖大寿“引兵谋反”却没被怪罪,不是因为击退了皇太极,也不是夺回关内四城!
而是,他的手中有关宁铁骑!
这支铁骑,虽是孙承宗和袁崇焕共同打造,虽在吃朝廷的军饷,却全是辽东人!
更像是祖大寿的私兵!
曹文诏不傻!
他知道,此刻的王立,正想打造自己的私兵!
王立的贪腐,众臣早有怀疑,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但是,他能打造一支骑兵,并且保证骑兵的军饷供应!
这就有点玄妙了!
户部,兵部,朱由检,谁能拿得出银子?
他们都拿不出来!
王立却可以!
在曹文诏看来,不论孙承宗、高第还是袁崇焕,都是朝廷任命的将军!
自己跟随祖大寿,不论效忠于孙承宗、高第还是袁崇焕,都是为朝廷效力!
王立是西厂提督,也是朝廷任命的官员!
自己在他的麾下效力,也是效忠于朝廷!
在王立的麾下,自己没有掣肘,有兵马,有粮饷,更能实现建功立业的夙愿!
所以,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做王立的部曲,比做祖大寿的部曲更有前途!
这,不丢人!
……
通过两日的观察,曹文诏再无怀疑和不安!
这个厂公,要么在大殿里写写画画,要么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军中之事,他从不过问!
“兄长,此次北上,我还是与你同去吧!”
曹文耀连番请战,曹文诏却摇了摇头:“有变蛟和鼎蛟与我同去,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的伤还没有痊愈,正好留在大同监造铁甲护具!
厂公将此事交给你办,千万别偷懒!
别辜负厂公之信任!”
“可是……此去蒙古实在凶险万分……”
“不必说了!”曹文诏打断曹文耀的话,再拍拍他的肩:
“弟弟,我也知道此去凶险!
但,咱们的出身,与别的将军不同!
咱没有进士或举人的出身,经常被人看不起!
然而,厂公没有鄙视咱们,还以巨资鼎力支持!
咱们能否建功立业,曹家能否兴旺发达,就看这一次了!
这,可能是曹家最好的机会!
也是唯一的机会!
所以,咱们只能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