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哑然之余, 流砂从外头进来,至桌旁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外头太冷, 没待多久便觉冷得受不了。
流砂捧着茶杯喝了一大口, 又放下至钟冉身边, 与钟冉一道瞅了瞅苏妈妈给的那些花样子, 笑道:“姑娘这工夫可是重了, 又来几个。”
钟冉斜瞅了她一眼,道:“这本就是要绣的,不过是弄坏了几个, 现如今补上来而已,外头如何了, 今儿个是扫尘, 母亲可是要来我这里视察的。”
流砂笑回道:“姑娘放心, 丫头们都做得挺好的,我喝了这杯茶便出去。”流砂说罢又抿了几口, 转身将茶杯往桌上一搁便又出去盯着丫头们干活去了。
白凝去桌旁将流砂方才用过的茶杯拿在手里,准备与钟冉用过的另一个一道拿去洗了,却听得钟冉在身后抱怨道:“母亲也不知怎么的,这么多院子,偏要检查我这里, 平日里可从不往这里来的。”
白凝听了回头抿嘴一笑:“夫人平日里要忙的事情多, 哪里顾及了这么多的, 今日是扫尘, 扫干净了便博得一个吉利, 夫人就是看重姑娘才来我们这里视察呢。”白凝说罢拿了茶杯出了屋子,钟冉坐在桌旁努了努嘴没再说什么。
后小丫头们清理了外头又纷纷进到内屋, 将墙角床下,屋柱房梁等处的积尘一并扫净,又有几个丫头拿了抹布,将桌椅柜子,柜子上的金属把,各处的门及门环等一并擦了遍,钟冉白凝流砂站到了外头躲着尘埃。
至午饭前,一应事物都已处理好。流砂去传了饭,白凝与她一并布好,又站到了一旁伺候着,钟冉因喜肉食,流砂便点了四喜丸子,九转大肠,黄焖鸡块,翡翠虾环,另有一碟蜜汁山药和一碗清汤银耳相对清淡,白凝站在一旁,望望满桌的美食,又望望近来越来越发福的钟冉,暗暗的在心里头叹了叹,这样下去,如何是好,胖起来容易,日后想瘦下来可就难了,这年头又不是唐朝,在这里讲究的也是以瘦为美,她若是一直胖下去,身体便是横向发展,影响身高,到时候又矮又胖,柳氏只怕不会说是自己的女儿贪吃,只会责怪她们这些丫头不懂得照顾主子。又望眼流砂,似乎也在顾虑着什么。
正琢磨间门口小丫头大声回话说夫人来了,钟冉忙放下筷子,白凝流砂也纷纷走出几步,向已经进入内室的柳氏行礼,柳氏只嗯了一声,眼睛四处扫视着这屋子,又见钟冉起身站在桌旁向自己行礼,便笑着走了过去,与钟冉一道坐了,问:“这些菜可合心意?”
钟冉瞅了眼餐桌上的几个盘子,道:“这些都还好,就是这清汤银耳,味儿淡了点。”
柳氏便瞅了眼那碗清汤银耳,又笑对钟冉道:“既是清汤,味儿自然要淡些的,母亲倒觉着,这一大桌的菜,还就这碗清汤点得最好。”柳氏说罢往身后站着的白凝流砂身上瞟了眼,白凝会意,想柳氏应也在担忧钟冉这势头,却又不好在钟冉面前说出来,只得拐着弯给她们提点。
钟冉对柳氏的评定似有异议,方想说点什么,外头便又有小丫头说江梦来回柳氏话了,柳氏便将江梦传了进来,淡淡的问道:“那头如何了?”
江梦往前一步,道:“大夫已经去看过了,说三姨奶奶身子骨本就弱,腹内又养得不正,所以才有今日的见红,又说三姨奶奶今日是福大,母子都得了平安,若是还有一次,情况就凶险了。”
白凝听了江梦这话细细的在一旁瞧着柳氏的面色,自古妻妾不相容,柳氏对钟离与钟瑶还算不错,白凝可以理解为爱屋及乌,柳氏或许是想,钟老爷要在官场立足,在济南府立足,定要有一定的子嗣,尤其是儿子来撑家门。现如今钟霄钟离都已长大,钟霄更是去了京城博功名,儿子女儿都有了,如今佟氏这一胎,她真的还会那么在意吗,还是只是做个面子给众人看,给钟老爷看?
柳氏面上一闪而过的笑意给了白凝答案,白凝暗想,佟氏这一胎,怕是危险。
“传话下去,叫厨房每日里多熬些红枣粥,炖些排骨汤之类的,虽不是什么名贵品,但都是保胎的好东西,只管做了遣人送过去。”柳氏皱着眉头吩咐着江梦。
江梦应好,又往厨房去传话,钟冉听了江梦这话才知道佟氏那边出了问题,道:“早听说三姨娘常常腹痛,是不是这毛病引起的?”
柳氏笑摸了摸钟冉的头,又替她整整了衣领,道:“可不是,三姨娘平日里不注意保养身体,现如今吃亏的便是她自己,冉儿可要吸取教训,平日里少喝凉水,多喝热茶,多穿衣服,少出去兜风。”
钟冉点头说知道了,柳氏便说还有事,要过去了,又象征性的跨了几句这卫生搞得好之类的话,随后便出了钟冉的院子,往佟氏那边去。
柳氏走后,钟冉一个人接着用午饭,柳氏说女子吃东西要细嚼慢咽,不能露出丁点牙齿,钟冉将这点落实得很好,斯斯文文的吃了大半个时辰才放下碗筷,白凝便将桌子清理了,又出去洗了碗筷。
用过午饭,钟冉又有了刺绣的兴致,叫白凝将那装着好些个半成品及其他针线的竹篮提了过来,随手在里头翻着,道:“今儿个决定绣母亲的那个,可是在哪里呢,这里头乱七八糟的,不好找。”
白凝便往里头瞅了瞅,方想说就是那个绣着个小猫脸蛋的花绷子,便听得钟冉诶了一声,道:“找着了,就是这个了,听二哥哥说母亲是属虎的,明年又是虎年,我便想着绣个小老虎最好了,不过这小老虎才只绣了个脸,今儿个我给它把额头上那个王字绣上去。”钟冉边说边理着那花绷子,白凝在一旁细瞅了眼,还真是只老虎!
“你也坐吧。”钟冉理出花绷子后指着白凝身旁的凳子道。
白凝抿了嘴一笑:“不坐,我比较喜欢站着,姑娘坐着绣就好。”
钟冉点点头,却是坐在那里不动手上的针线,只顾望着白凝,白凝起初懵了下,后才想起,原是要讲笑话了,忙搜肠刮肚了一番,见钟冉在对面眼巴巴的望着,便道:“有个老夫子,给每个学生发了张考卷,来测试他们这一年都学了些什么,学生们考完后便回了家,有一个母亲问孩子,‘今儿个夫子的试题可难?’,孩子眨巴了下眼睛,答道,‘今儿个夫子出的试题简直就是用来耍孩子的。’母亲听了非常高兴,问,‘那你考得怎么样?’,孩子说,‘因为我是孩子,所以我就被夫子给耍了。’”
钟冉听了这笑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坐在那里想着白凝这话,倒是门口,钟离忽然传来了几声大笑,道:“这是什么顶尖的笑话?能…能让人把肠子都笑断去。”钟离边笑抚着小腹边往内室走,又坐到白凝旁边的凳子上。
白凝去给钟离倒了杯茶,又去给钟冉倒了杯,站到了钟冉身后,道:“这哪里是什么顶尖笑话,不过是你们听得少才如此觉得罢了。”
钟离便道:“我们听得少莫非你就听得多?”
“也不算多,只是也不少。”
钟离挑眉点头,笑道:“既如此,那就再来一个,如何?”
白凝本不想再讲,奈何钟冉一个劲的扯着白凝的袖子,道:“说一个说一个,方才这个我还没来得及笑就被二哥哥给影响了,你再说一个吧。”
白凝便抿了嘴点头道好,思索了片刻后忽有一早就印在脑子里的陈年笑话冒了出来,便道:“从前有一个员外,家里非常非常有钱,员外在那个城里也很有地位,普通人都以与员外说上一句话为荣。”
钟冉边听边点着头,钟离也撑了脑袋在桌上望着白凝。
“后来有一天,一个乞丐向破庙里的其他乞丐炫耀说,‘今儿个我和员外说上话了。’众乞丐听后皆是一阵羡慕,纷纷靠了过来问,‘你跟员外说什么了?’,乞丐说,‘我说,员外您是大好人,施舍点粥饭吧!’其他乞丐便又问,‘那员外怎么说?’,乞丐得意洋洋的答道,‘员外只跟我说了一个字,‘滚’。”
钟冉听后抱了肚子趴在桌上直笑,想说这笑话果真好听却是没工夫讲话,钟离本是及爱笑之人,听了这话后只将撑在桌上的手放了下来,坐直了身子不说话,也不看白凝一眼,静静的望着门外那一片雪色冬景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