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守在如花似玉、情深义重的‘小妹’面前,本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心愿;可是,他已经毁了飞红雪的清白,毁了她的凄惨的一生,每当碰上酒杯,她的影子总是如美酒倾泻般地在脑际流转不停。
对于唐槿云那几近赤裸的诱惑,他自然怦然心动。可越是心动,心底那阵内疚的罪恶感迷雾便越是浓郁厚重,好几次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所以,越是酒醉也越是跟唐槿云保持距离最好。
他想跑回马背上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可又总是无法拒绝唐槿云一次又一次的盛意挽留。
这样的折磨,他要何时才是个尽头呀!
唐槿云反而跟他不一样。有机会离开皇上,离开他那又幽怨寂寞的眼神,她便解脱了。这便是她那么乐意答应他前去调查杜坚南的原因之一。
不料,皇上还假亘云庭衣锦还乡之便,让她一文一武地工作;她又何不假借这工作之便,跟亘哥哥增进感情呢。
只可惜,亘哥哥最近表现相当保守沉默,让她扫兴而归,却又微微的疑惑不已。
想殿前面试之前,他仍然信心满满,意气风发的。可自从那晚随飞红雪出去私贺后,在殿上又痛饮了一番,翌日去见他便怏怏不乐了。开始她还想他宿醉未醒,难免有点头昏脑胀。
可这两天以来,她都可以放得开皇上那深情的目光,而他这次状元还乡,又怎么没有恢复往日的风采呢?这每次喝酒用膳的时候,也喝得那么的郁闷,亘云庭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了?
该不会亘庄主来信,要他把我甩了吧?唐槿云想,时下最严重的问题非这个莫属了。只要不是这个问题,她还好办。
翌日清早起行,不久被一些哭闹声吵醒,掀帘看去,但见路旁站满了一些衣衫褴褛、拖家带小的人们,人人脸露恐慌、瑟瑟缩缩地跪道送行,只是一些无知小孩也许因为饥饿难耐而哭闹寻食,大人管教而已。
“这一群是什么人?”唐槿云问窗外传话宫女。
“回禀贵妃娘娘,恐怕是一群难民。”宫女简单的回答,唐槿云还是不太满意,着她前去难民的中间询问。
不久回来禀报,说他们确实一群因为前面不远的盆城纲纪政乱而逃难的难民,如今背乡别井,另投他去。
此话被亘云庭听去,不由得瞪眼怒目,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展翅飞到盆城中,教训那些人一顿。
“停车!”唐槿云却反而把凤辇叫停了下来。
亘云庭诧异地问:“怎么了?快点走呀,我要赶到盆城去重组他们的官署。”
唐槿云只是笑而不语地掀帘而出,站到凤辇前面的踏板上,举目环视了一眼地上跪拜的难民,仍然是权倾天下,威仪万千。
难民们闻觉,纷纷跪地唱喏问候:“贵妃娘娘吉祥,愿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料,唐槿云却莺声轻叱,“没有你们的辛劳,我活不了千岁,我们的命运是系在一起的,你们住不好,吃不饱,也是我的过错,上天有好生之德,贵妃娘娘也难独活,今天咱们相遇,我想以银相赠,派人匡正,愿大家回去后好好生活!”
难民们听闻,都难以置信地抬头仰望,但见凤辇上彩光万丈,一仙子般的少女飘然站在上面,神仙玉骨,肤光胜雪,美艳得令人炫目耀眼,不敢久视。
唐槿云在现代当特工的时候,也曾经因为潜伏而离乡别井,因为被追杀而一路挨饥受饿。如今看见他们的情况并不比从前的她轻松,更是感同身受,同情他们的辛酸,才决定了赠银安抚,同享太平。说完,便吩咐太监们按随车带来的银两逐家分派。
一时间,白花花的银两果然银灿灿地捧在手心,那些难民们这才相信自己刚才不是在做梦,贵妃娘娘所说的也并非一番空话,而是言而有信地坐言起行。不由都感动得泪流满脸,纷纷朝唐槿云三跪九叩,再一次从心里真心地唱喏,愿她千岁千岁千千岁,万寿无疆,与天同岁,承诺一定会回乡好好生活。
唐槿云也是微微一笑,而她也忙着和那些宫女一起向那些饥饿的小孩人们派上食物,让他们能够有气有力的重返家乡。
一时间,那些淘气的小孩也偃停了哭声,接受了她们的施舍,很快又绽开了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笑脸。
唐槿云的心这才稍稍安慰了下来。
亘云庭在后面见唐槿云停下车来,原来就是想以银馈民,安抚人心,倒也觉得这样做是个至善的办法。
纵眼她那以袖轻印额前香汗的风姿,顿时觉得这不仅是她那风韵之美,更彰显了她心底里那同情劳苦大众的一片善心。什么时候,他也曾经以为她得到了贵妃这个名义后,会否高高在上,忘却了还在这个国家旮旯角落的穷苦百姓,如今看来,她还是什么也没有改变,一如以前那位柔美绰约的小姐。
从沉醉中醒转了过来,他也吩咐他那些杂役侍卫,加入派银队伍,一口气就替唐槿云捐出了五百多两。
好家伙,这一路上,竟然有着五百户的难民!唐槿云根据这个数字远眺前看不到尽头,后看不到尾部的难民队伍,心中不由惊讶得心酸起来。
但愿这一两银子,也足够他们一家人一年的口粮了。希望明年皇上会有一些更直接有力的政策来安抚他们。
派了半个时辰,唐槿云也心系着盆城,连忙返回凤辇,吩咐立即起驾。难民小孩们无不纷纷激动地捧着银两,朝她泣不成声地在两道旁长拜不起。
凤辇则在他们千恩万谢的跪道送行中缓缓地驶向前方,消失在明丽的晨曦中。
待日薄西山迎来了令人哀伤的黄昏,盆城的一角已经崭露眼前。车队缓缓通过无人查问的城门,看不见有什么人出来迎接。
掀帘望去,街道上似乎空无一人,偶尔窜出几个人,也像鼠辈般迅速地销声匿迹;平时应该喧嚣热闹的街道,此时也只得晚风空吹拂着酒旗茶幡,无人再敢大声地吆喝;凤辇经过之时,一个照面倒是可以瞥见客栈酒家里面的旅人,都在噤若寒蝉地自斟自饮。
这完全就是一个战后荒凉的世界。上次飞红雪不是和将军前来收复了吗?怎么还会这个样子了?不仅是唐槿云,亘云庭的心头此时也对这个盆城充满了疑惑。
依惯例,他们的凤辇都得入住城衙。来到了城衙,但见一些人进进出出,也不见有人通传,任是仪仗的声乐喧天,良久也不见有官家出来迎接。
无奈之下,唐槿云只好自己下车来,进去看个究竟。
一路上与一些民众擦肩而过,都可以听见他们的埋怨及悲伤。唐槿云和亘云庭甫入城衙,但见偌大的校场上像市集般地囤积了许多猪羊,旁边排着一连串长龙般的队伍,人们的咒骂和衙差的恶喝,形成了这个盆城最为喧哗的地方。
而另一边,一个捕头模样的人则一边提着酒壶,一边用大刀收拢另一群人交上来的银两,也不立下字据,大刀一刮,就管人转身滚蛋……
“岂有此理!难道会有难民出走,世上有你们如此光天化日地搜刮民脂民膏的吗?”看见这般的情景,亘云庭也再忍不下去了,不由得力叱了一句。
可是,这般的一句清言,也很快湮没在他们恶俗的咒骂之河,却引来了一大群拿着刀棒、或是穿着捕快装或是没有穿的大汉,把他们给团团围了起来。
“哪里来的土豪乡绅?有那么几个臭钱就蹬鼻子上脸了?我呸,都给我到那边去交均富费去!”
只可恨他们只顾着自己的吆喝,竟然连一身光鲜官服官帽的亘云庭也视而不见,还把他们当作了一般的千金小姐和公子哥儿。
“混帐……”此时饱读圣贤书的亘云庭也被他们气得口不择言了,他上前去一连数落他们这般强盗的行为,影响着城市的形象和经济的发展,很快这个城池便会因他们的敛财而破败颓落,最终他们也会变得无家可归等等。
“废话……”那群人一向横行无忌,哪时见过这般哆嗦的说教,也不由气得挥刀直上,嚷说着要亘云庭尝尝他们牢狱的美食再说。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唐槿云陡地仰天轻叱一声,“给我都清除了!”
顿时,数十道黑影在他们眼前一晃而过,刚才的包围顿时一扫而空,那十数个捕快或者不是捕快的人,即时在他们的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不仅令那些宫女及亘云庭都瞠目结舌,就连校场上的人们看见了,也不由得把嘴巴张开得可以塞得进一枚鸭蛋。
半晌,校场上连掉针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这是朝廷派来的抚官钦差,吏部侍中亘大人!”有侍卫也及时把亘云庭介绍出去,人们的眼珠子才一下子瞟到了他的身上。
而一些衣着华丽、大腹便便的‘老爷’,此时也纷纷从城衙里屁滚尿流地滚出来,对着亘云庭直呼“大人,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