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绮起身,走到老丞相身边,双手撑在桌案上,唇角一勾,带着一抹阴冷和自信,“不如将计就计,顺了吕太后的意,让她疏于防范,如此一来,她在明,我们在暗,接着,再见机行事。”
“这样一来,风险很大!”老丞相精于谋算,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韩云绮也不急,娓娓而道:“吕太后想要压制韩府的心,已不是一日两日了,韩府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初二。爷爷阻断了韩雪姿和太子,吕太后就不会再出一计?我们一直处于被动,难保有朝一日不会中计,于其这样防范,不如来一招,看似被动,实则主动,攻她个措手不及?”
老丞相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在反复琢磨她的话。
半响,他颔首道:“你说的,不无道理,风险虽大,但却也是险中求胜,若咱们时机把握得当,是为计谋中的上上策。”
韩云绮笑了笑,似乎对于说服老丞相,早已胜券在握。
老丞相最终完全赞同,“也好,韩府和皇室硬碰硬,最终还是韩府吃亏的多,目前就先按你的法子来办。至于雪儿和太子,老夫便静观其变,暂且不予阻止。”
二人商量妥当以后,韩云绮便回了凌云阁。
傍晚时分。
景月进屋通传道:“小姐,文世子来了,现在正候在院子里头。”
“文子苏?”韩云绮有些纳闷,他怎么来了,难道魅娘把事情都告诉他了?
她想了一会儿,道:“让他进来吧。”
景月退下后,很久便引着文子苏进了内院。
此时,韩云绮坐在一株茶花树下,品着茶,身着一袭素雅的湛蓝色长裙,一头长发束了一半,不似往常一样坐得笔直端正,而是靠在藤木长椅上,悠闲慵懒。
文子苏这是第一次来凌云轩,看着满园的茶花,虽然还不到花季,可也有些惊讶,不禁随口问道:“你喜欢茶花?”
“嗯,”韩云绮颔首,接着为他倒了一杯茶,“于其喜欢它的外形,不如说我更喜欢它的个性。”
文子苏坐到她对面,仔细打量茶花树,“它的个性是什么?”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绽放出最美艳的花朵时,宁愿一起陨落,也绝不允许自己一瓣瓣凋零。”韩云绮扬起唇角,朝着身边的茶花嫣然一笑。
文子苏似乎被她的笑颜吸引,别过脸,一本正经道:“今天的事,谢谢你。”
“哦?”韩云绮看向他,带着一丝笑意,“魅娘告诉你了?”
文子苏摇头,“魅娘什么也没有说,是我猜出来的。”
“想不到我们风/流纨绔的文世子,还有这等头脑。”韩云绮微微笑着。
文子苏眉头微紧,不悦地盯着她,“难道在你眼里,我也是这样的人?”
“那文世子想要在我眼里是怎样的人?”韩云绮却是没有丝毫不悦,笑着反问。
她第一次见文子苏时,只觉得此人低劣不堪,同自己不会再有交集,想不到他居然还能记住她的恩情,并联合自己一起摆了韩雪姿一道。
此人,表面无情冷漠,实则却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这也是她为何会去找魅娘,为他解决困境的重要原因。
文子苏似乎被这问题问住,他低垂着头,没有回答,而是说道:“这一次你帮了我,我记住了,若你有麻烦,我定会倾力相助。”
“不必了,”韩云绮轻轻摇着茶杯中的茶叶,神色大方淡然,“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帮我,也没有带丝毫利益关系。”
文子苏似乎有些不相信,不解地看着她。
韩云绮端起茶杯,放至唇边,“只是单纯想交你这个朋友。”
文子苏双眸一惊。
在他眼里,这个女人是深沉的、多变的、可怕的,在来韩府之前,他想了无数种结果,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朋友?
他文子苏长这么大,就连自己的亲妹妹文槿荷,也和自己有一种疏离的感觉。
自从他开始伪装自己起,大家就带着一种鄙视来看他,除了外面那群狐朋狗友,他就没有什么可谈心的人了。
“哈哈哈......”他突然笑了,笑得嘲讽,笑得悲哀,“韩云绮,你笼络人的本事还真有一套,像我这样的人,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是真心和我交朋友?”
“我只需将你当做朋友,至于你如何想,与我无关。”韩云绮饮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
文子苏双眸渐冷,带着一丝深沉和探寻,“为何想和我做朋友?”
“因为我们属于同一类人。”韩云绮忽而抬眸,认真地看着他。
文子苏双眸一紧,有种被洞穿一切的感觉,有些警惕和戒备,“韩云绮,你少在这里自以为是,我和你根本就不同!”
“我机关算尽,你伪装封闭,我是为了韩夫人,而你,是为了整个襄王府。”韩云绮轻描淡写地说道,瞬间拆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文子苏再也坐不住,他双目通红,腾地站起身,“韩云绮,以后我文子苏都不用你再来帮我,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我是不会和你做朋友的!”
说完,他怒气匆匆地离开了。
景月刚好进来送点心,看到文子苏红着脸离开,她不禁纳闷地问道:“小姐,这文世子怎么了?”
“没事,只是因为太过绝望,封闭太久,有些不相信这个社会罢了。”韩云绮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她也被世界抛弃过,绝望过,甚至还在一个雨夜,头脑发晕地撞上一辆轿车,要不是那个人,恐怕......
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前世的往事。
也许,就是如此,所以昨天看着文子苏被逼迫,显得那样无奈和绝望,她的心,才会跟着沉重吧。
这时,郁修穿过月亮门,急急走了进来,见到景月也在,欲言又止。
韩云绮看了景月一眼,道:“无妨,说吧。”
郁修见小姐已经不疑心景月了,于是禀告道:“三小姐从佛堂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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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韩云绮重复了一句,从记忆里搜索此人。
“三小姐就是韩紫欣,因为放火烧了小姐和韩夫人的小木屋,被老丞相罚进佛堂的人。”郁修提醒道。
韩云绮随即了然,但也没有太多惊讶,而是将空茶壶递给景月,示意她下去添水,接着才道:“是该出来了。”
郁修有些不理解,“小姐的意思,好像盼着三小姐出来?”
“她不出来,我又如何报仇呢?”韩云绮冷冷一笑,“相信不到明天,就会有好事发生了。”
郁修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总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看来这三小姐一出来,就不会有好果子吃了,他不禁问道:“小姐,您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岁月漫长,实在无聊得很,我又不会什么诗词歌赋,不斗心计,难道还跟她们比绣花?”韩云绮觑了他一眼。
郁修眉头微颤,无言以对。
凌云轩,平静如常,可此时的雪松阁内,却是不太平静。
韩雪姿躺在床上,旁边坐着吕治、吕夫人还有刚出佛堂的韩紫欣。
经过这段日子的静修,韩紫欣泼辣任性的性子收敛了大半,除了面容消瘦了一些,性子沉静稳重了许多,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大家的商谈。
屋子静了半响,吕治最终沉声道:“雪儿这一胎,必须生下来。”
“可未婚先孕,这对于雪儿的名声,伤害太大了。”吕夫人担忧道,显然不同意留下这个孩子。
吕治看了一眼冷静的韩雪姿,“如今雪妹妹和太子的事情,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了,名声早已荡然无存,如今若只顾及这些身外之物,又怎么成就大事?”
吕夫人被噎得无言,只愁着一张脸,不再说话。
吕治继续分析道:“原本我还在愁,凭借韩云绮散布的流言,如何才能让吕太后同意雪儿和太子的婚事,现在雪儿就怀了太子的孩子,难道不是天赐良机吗?”
韩紫欣听了这么久,也觉得吕治分析得有道理,转向一言不发的韩雪姿道:“姐姐,吕哥哥所言极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筹谋了这么久,不是一直想嫁给太子吗?现在终于快得偿所愿了,为何反倒犹豫了?”
“我不是犹豫。”
半响,韩雪姿终于开口,“我是在想,我们告诉了吕太后,吕太后为我们主婚后,太子得知我有了他的孩子,会不会要我打掉孩子?”
吕治这才想到这茬,夏辰翊生性固执,刚愎自用,若他知道他们用孩子来要挟他,他一定会借机阻拦。
他是一个深沉且有心机的人,在还不明确同谁结盟前,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路走死。
“那就让吕太后不要将这件事传给太子,如此一来,太子不就无法逼迫姐姐打掉孩子了吗?”韩紫欣建议道。
吕治一想,顿时也觉得只有这个办法了,“吕太后既然有意撮合雪儿和太子,想必也会为我们保密。”
吕夫人握着韩雪姿的手,“雪儿,你当真决心嫁给太子了?”
“太子是未来储君,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人,雪儿不嫁他,难道还像那个笨蛋三公主一样,嫁给一个瘸子?”韩雪姿有些自命清高地回道。
吕夫人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定会让爹和哥哥全力支持太子,助他完成大业。”
吕治见大家都商定,于是起身道:“那我立刻着人手开始安排,一定将此事秘密传达给吕太后,相信不久,吕太后就会下旨赐婚。”
“如此,便辛苦吕哥哥了。”韩雪姿感激道。
吕治颔首,接着,韩紫欣和吕夫人便将他送出了雪松阁。
吃过晚饭以后,韩云绮和韩夫人坐在院子外,一边吃着饭后甜点,一边赏月谈心。
“绮儿,娘给你做的喜帕已经绣好了,不如让景月拿来给你戴戴,让娘也看看绮儿当上新娘的模样?”韩夫人突然兴起道。
韩云绮躺在竹榻上,头枕着韩夫人的腿,闻言,脸颊浮出一丝红晕,无奈地笑道:“娘,还有一个多月呢,瞧你急得,好像是你要当新娘似的。”
韩夫人为她顺着头发,笑道:“一个多月还不急,那什么时候急?难道要嫁给百里公子之后才急吗?”
韩云绮失笑,望着满天繁星,突然问到:“娘,当初你嫁给爹的时候,心情又是什么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