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骆凡有一秒钟的茫然,紧接着是一股疼痛在她的心底里漫延。是我错了吗?爱上一个雄心万丈的皇子,爱上一个有妇之夫,爱上一个注定了永远也不会把自己当成是唯一,捧在手掌心里疼爱的男人,是不是一开始就已经是错了的呢?
“兰暄,你可终于来了,咱们大家都一直在等你呢。快,进去吧,外头很冷是不是?”
伴着这声亲切的招呼,四福晋乌喇那拉氏已带着一大群女人迎了出来。她主动上前挽住夏骆凡的手臂,笑得温润而得体:“咱们四爷性子冷,又一向都不太懂得与女孩子的相处之道,若是有什么怠慢之处,兰暄,你可一定要多多包涵才是。”
“四福晋,您太言重了。”
夏骆凡收回手,冲她屈膝一礼,笑的连她自己都觉着有点儿假:“兰暄在此先谢过四福晋,若不是有您帮着兰暄向万岁爷求旨,兰暄今儿个也不能玩儿的这么开心,这么尽兴。”
“咱们之间,又何必这么客气。”四福晋笑笑的又挽起她的手臂:“爷说你在外头逛的累了,我先带你去洗漱休息一下,回头若有了兴致,再出来跟大伙儿一块玩儿。”
“是,兰暄谢过四福晋。”
左弯右拐,在夏骆凡被转的晕头转向,就快要不耐烦时,四福晋终于带着她在一座挂满了圆圆柿子灯的小楼前停住。
“福晋吉祥,忠敏格格吉祥。”
门口处,两个仿佛已等了很久似的小宫女,一见她们,立刻喜上眉梢的上前俯身行礼请安。
“跟她们去吧,好好泡个澡,休息一下。”四福晋拍拍她的手,笑着转身离开。
她是不知道自己跟胤禛的事吗?否则又怎能笑的如此得体,如此从容?虽然看过史书对她的记载,都说的是贤良淑德,宽宏大度。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对于自己丈夫的其他女人,真的可以不嫉不妒,毫无脾气吗?那个恐怕不是人,该是神仙了吧?
大大的木桶,热热的水,泡了个香香的花瓣澡后,夏骆凡面若桃花,全身舒畅,先前的疲惫也已消失不见,只是心却依然怅怅的,不是那么舒服。
“哎,丫头,吃饭了,一个人发什么傻?”
“十三?”
亲切又熟悉的的笑语,让夏骆凡一阵儿惊喜,蓦地回身,上前就抓住他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都没回家的吗?”
“真是,我象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胤祥笑,一边打开食盒往外头拿吃的,一边儿道:“你一整天都只吃零食,没怎么正经吃过饭,快过来尝尝,这些可都是我四哥亲自指定,特别为你做的。”
“切,亲自指定。”夏骆凡撇嘴,大大咧咧的往桌前一坐,没什么形象的道:“一个人吃饭闷死了,你陪我一块儿吧。”
胤祥笑着在她面前坐下,拿了筷子一边儿帮她夹菜,一边儿道:“好好的,你怎么又跟我四哥怄气了?你知不知道,他这一天为你担了多少心,连在皇阿玛面前也会走神儿,这在我四哥可是一辈子也没有过的事儿。”
“你想帮他说话,也得整点儿靠谱的吧?”夏骆凡不以为意:“你们见皇上那会儿,我人可还该在宫里头呢。”
“咱们在扬州一起呆了那么长时间,就你的那点儿小心思还瞒得了我四哥?”胤祥摇头,一脸无奈道:“一大清早儿,我四哥就说,你肯定不会安分守己的呆在宫里,一定会自己偷跑,所以担心个不得了。我就说,咱们派人在宫门口拦着,等下了朝再带你一块儿出去。可是我四哥偏说你好不容易得了点儿自由,不想硬拦着让你不痛快,左思右想的就只好派了两个人在后头悄悄跟着你,以备不时只需。可就是这样,他却仍不放心,一会儿怕你鬼灵精发现有人跟着会再次偷溜,一会又担心外头人多品流复杂,跟着的人未必真的能护你周全。丫头,我从小跟着我四哥长大,几时看过他如此的心绪不宁,患得患失?你呀,可真是让我眼界大开了呢。”
“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对我那么好,那看我平平安安,玩得开开心心,不是该高兴才对嘛?干嘛还冲我发火儿摆脸色?你知不知道,我都跟他道过歉了,可他不但不接受,居然还自己跳下车就走,丢我一个人傻乎乎的在他们家大门口发呆。”
夏骆凡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最后干脆丢了筷子大嚷道:“我知道他是皇子,是王爷,他了不起,可是这样又如何?我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小动物,他高兴了就来逗逗哄哄,不高兴了,就给我甩脸子走人。切,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呀,大不了就一拍两散大家干净。”
“兰暄,你在胡说些什么?”胤祥突然变了脸,不知不觉提高了声线:“你怎么能只想着自己的感觉,却不顾我四哥的心呢?你怎么就不想想,若是换了你为他担了大半天的心,回过头却发现,他其实是跟别的女人一起玩的还很开心,你说你会怎么样?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嫉妒,会不会不高兴?就算你真的是拿别人当弟弟,可是别人心里怎么想,又是你能控制的吗?”
“所以,你是说都是我的错喽?”夏骆凡的心里虽然已经开始懊悔,可是嘴里却绝不肯认输:“好,那就算都是我的错好了,可我也已经跟他道过歉,说过对不起了,他还想怎么样?”
“道歉?”胤祥似笑非笑的问:“就是你常用的口是心非,毫无诚意的那种?”
“十三。”夏骆凡心里郁闷,起身走到窗前随手推了窗道:“我知道在你的立场,觉得你出身高贵,文武双全,伟大的了不得的四哥,会看上我这个一无所有的小宫女,又对我好,是一件儿值得我庆幸又荣耀无比的事儿。可是在我,他却是一个拖家带口,老婆孩子一大堆,能给的我不需要,我要的他偏偏又一样也给不起的,我不能爱,也不该爱的人。”
“兰暄。”胤祥抬手又替她关上了窗:“我从未觉得你配不上我四哥,或者我们的身份有什么了不起。只是不管怎样,爱了就是爱了,那有什么能不能,该不该?”
“只可惜,爱并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法宝,所以他还是会对我发脾气,而我也一样还是会不甘,会……心痛。”
“丫头,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就一次全说出来吧。”
“我没有不满,只是心灰意冷。天上飞的鸟爱上水里游的鱼,就算是再喜欢,也永远都没办法跨进对方的领域。我跟他,也许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是个错误。”
“不许胡说,我不许你胡说。”
不知道何时,身后已经换了人。胤禛紧紧地将她拥在胸前,脸埋在她的颈项处,声音低沉而痛楚:“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你对这里没有安全感,充满了恐惧,可是我却只为了自己心里的不痛快,就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凡儿,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没错,我也没错。”夏骆凡的声音里充满了挫败与无奈:“本来你我的生长环境就完全不同,又怎能要求对方完全了解自己的心意跟行事作风?胤禛,也许我们需要的都不是对方的道歉跟对不起,而是放手。”
“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胤禛将她的身子扭转,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凡事稍不如意,你就打算逃避,打算放弃,打算丢下我不管?兰暄,你告诉我,我究竟喜欢了怎样的一个女子,怎么会对我如此狠心如此残忍?”
“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好,真好。”夏骆凡惨然一笑,伸手指着房门道:“既然四爷已经发现了我的真面目,那也就再无留恋的必要。四爷请,恕兰暄无颜远送。”
“好,很好。”胤禛面无表情,冷冷的在她脸上扫了一眼,转身就走。
我今天倒底是怎么了?胤禛的离去,让室内突然变得一片空寂。夏骆凡抱膝缩坐在床角,迷迷糊糊理不清自己的思绪。明明他对自己的好,自己也都知道啊,明明听说他也会为自己担心,为自己吃醋,为自己嫉妒,心里也是蛮开心蛮甜蜜的,可是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呢?是心里的不甘,嫉妒,委屈一次性的统统发作,还是弄月那个西贝货的出现,让自己想回家的心再一次复活,所以才会变得如此敏感,如此莫明奇妙?
“格格,您的药煎好了,四爷吩咐,请你趁热喝。”
小宫女的话,把夏骆凡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她抬眼才发现,原本在门口迎她的那两个小宫女,此刻正笑吟吟的各端着一个托盘站在床边儿,上头不仅有一碗正冒着热气儿的药,还有一碟精致无比的糖果。
“格格,请你趁热喝。”
小宫女看她出神发愣,不禁半跪了身子,把那药恭恭敬敬的擎到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好,喝药。”夏骆凡嘀咕,伸手端了药碗,三口两口喝下肚。
“格格,水。”
“格格,这是四爷特别吩咐拿给格格下药的糖果,格格请用。”
夏骆凡捏起一颗在手,眼泪却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这种巧克力在大清是极少见的,她只是不经意间跟他提过一回,他就记在了心里并真的替她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