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夏骆凡叹气:“心里惦记的就永远是你四哥,那你自己呢,往后可有什么想法?”
“我嘛。”
胤祥靠着车厢,有些懒洋洋地道:“最想的当然是放下一切,跑到外头去过些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
“只可惜,你舍不下你四哥,舍不得放他一个人在炉火上烤。所以就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守在这里,兢兢业业,任劳任怨,鞠躬尽瘁,累死累活。”
“哈,你这丫头说话可真夸张。”
胤祥轻笑:“皇兄他如今已贵为天子,一言九鼎,说什么是什么,哪还有谁敢跟皇兄唱反调的?再说了,我留下来就非得是为了皇兄?难道就不可以是为了这一身的荣宠,以及那些唾手可得的权位富贵?”
“真是,我又不是那些无知小女孩儿,你干嘛还要跟我扯这些?”
夏骆凡白他一眼,继续道:“我知道,如今天下积弊如山,吏治败坏,贪官污吏横行。你四哥初登大宝,皇位未稳,可要整肃要改革的事却成千上万。
而放眼这整个朝廷,却是肯真心出力的人少,掣肘使绊子的人多。我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论是谁要想劝你离开,一个人去逍遥,也都是痴人说梦,白费唇舌。
可是作为朋友,我希望你往后别做什么事都那么认真,那么卖力。偶尔偷偷懒,让自己放松一下,也不算是太过分吧?”
“你呀。”
胤祥忍不住摇着头笑:“要是让皇兄知道你跟我说的是这种话,还真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表情。”
“之前你四哥有话叫我转达。他说,不管世事如何变化,他都永远是你四哥,而你也永远都是他唯一的那个十三弟。其实十三,”
夏骆凡边说边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在你四哥心里,他希望你依然是从前那个任侠豪迈,敢说敢做,没事儿就跟他开开玩笑,斗斗嘴的‘侠王’十三弟。而不是现如今这个就算在他跟前儿也要小心谨慎,毕恭毕敬的大清怡亲王。”
“你知道的兰暄,在我心里对皇兄的敬重,感情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可是,如今的皇兄已不再单纯的只是我四哥,而是高高在上,九五至尊的大清皇帝。
君臣之际一分,该有的规矩礼节就一样也不能少。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则,也是我与皇兄,我们君臣兄弟之间唯一可以长久相处下去的方法。”
“其实看到他一身龙袍,我也觉着很压迫,很有距离感,不自不觉就会觉着他很难亲近。可是十三,我们是爱他的呀。往后我们一起努力,至少私底下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好不好?
你知道的,你们接下去要走的本就是这世上最艰涩,最困难的一条路。如果连我们这些明明是彼此相爱着的人之间,也都要人为地筑上一堵墙,去隔开彼此,让对方孤独,那不就太悲哀了吗?”
胤祥静静的看她,半天才点头道:“我知道了,也会努力的。”
“唉,十三。”
夏骆凡叹息着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你知道吗?我其实真的是希望你们都能平庸一点,平凡一点,别有那么些伟大的雄心壮志。如果那样,我想我现在一定会更幸福更安心。”
“你这丫头也太贪心了吧?”
胤祥笑:“你都拥有了这世上最伟大最优秀,最了不起的那个男人,最真挚最刻骨的爱,你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十三,你不懂,我不是不满足,只是害怕,只是害怕。”
夏骆凡喃喃的边说边垂下头,闭紧了双眼,生怕自己心底里那股浓浓的正不断上涌的哀痛,会无法自控的从眼眸中流露出来,吓到他。
历史,该死的历史,老天为什么偏偏要叫自己知道它呢?
怡亲王府,清幽雅致。
只是人却出乎意料的多。
允禑,允禄,允礼全都带着福晋,还有允袆也带着小允祕跑来这里凑热闹。
锦衣华服,珠围翠绕,在阳光白雪的映衬下,一下子就晃花了夏骆凡的眼。
好一阵儿熙攘后,大家才总算是进门落了坐,只是等不得主人家开口,娜云珠就先嚷开了:“哎,兰暄,你可真是够能磨蹭的。十三哥都进宫那么久了,你居然是到了这会儿才出现,害我们眼巴巴的不知等的有多心急。”
夏骆凡擎茶在手,一边抿着一边笑:“十五福晋,求您大人大量,就别再抱怨了好不好?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头一回来见我干儿子,怎么着也得打扮整齐,备好礼物不是?”
“咦?”
娜云珠还不及回嘴,允袆已盯上了夏洛凡端茶杯的手:“你们看,兰暄手上的戒指,我怎么瞧着跟……”
“戒指?什么戒指?”
旁人听了这话也都只是调整了目光去盯着看,只有娜云珠是干脆走到她跟前,直接抓起她的手:“啊,天呐,天呐!”
一看之下,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戒指,不是皇上平素常戴的那枚吗?怎么会赏了你?”
十六福晋虽坐着没动,可明显却比娜云珠细心上许多。听了她的话,目光不禁闪了闪,抿唇笑道:“十五嫂看差了,格格这枚比皇上那枚精细小巧了许多,想来只是款式相同吧。”
ωwш ▲ttκǎ n ▲¢ O “款式相同?”
娜云珠怔了怔,顺手扯起夏骆凡,却对着兆佳云依道:“十三嫂,借间屋子给我,我有话要问兰暄。”
“来人,”兆佳云依笑着喊:“带兰暄格格,十五福晋去我房里。”
“喳。”
随着一声清脆的应答,夏骆凡连反对都没来得及做,人就已被娜云珠拖着,直奔了十三福晋的卧房。
“拜托了,娜云珠。”
夏骆凡被她一路拉扯的跌跌撞撞,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人都在这儿了,又不会突然消失掉,你干嘛还非要走的这么急?”
“我好奇,我心急,我恨不得立刻马上就知道所有的事,不行吗?”
“行行行。”夏骆凡立刻点头,对于她的蛮横,也就只剩下举手投降的份儿。
“哼。”娜云珠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给了她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大步流星的将她扯进了门。
“好啦,现在没人了,你就快点给我从实招来吧。”
“从实招来?”
夏骆凡慢条斯理的晃到梳妆台前的绣墩上坐下,翘着二郎腿,一边晃一边笑嘻嘻的问:“你想要我招什么?”
“所有的,全部”。
娜云珠盯着她,咬牙:“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既然来了十三哥府里过年,又为什么会带着跟皇上一模一样的戒指?”
“你问的这些,之间有关系吗?”夏骆凡眨眼,对她的思维方式有些好奇。
“你别管有关无关,就只管快点回答问题就成。”
“我喜欢谁,你不是一早就猜到了,还问?”
“我猜到了?”娜云珠惊讶:“什么时候,我怎么都不知道?”
“这个嘛。”
夏骆凡嬉笑:“你忘了,那年八福晋邀了咱们去他们府里赏桂花,你一路上跟我说的话?”
“那么久的事,谁还记……咦?”
娜云珠脱口而出的话还没说完,眼睛却突然一亮:“啊,我记得了。我当时说,十三哥,十四哥虽好,可是却被你吃的死死的,没有趣儿,倒是四……啊,不对,是皇上跟你最般配了。呀!兰暄,”说着说着她突然抓住夏骆凡的肩大叫:“原来你心里喜欢的人,居然是皇上?”
“天呐。”夏骆凡皱眉:“我又不聋,你难道就不能小点声儿吗?”
“这能怪我吗?谁叫你做事总是那么出人预料?”
娜云珠不理她的抗议,依然对着她大呼小叫:“你快说,你既然跟皇上才是一对儿,今儿个干嘛不好好呆在宫里,又跑十三哥府里过的什么年?”
“因为我打进宫,就从来都没在外头过过年,而且我想见我干儿子。”
“你倒是答得理直气壮,却骗得我们还以为你喜欢的是十三哥,打算要嫁给十三哥呢。”
娜云珠没什么好气的白她一眼,又问:“那你跟皇上的事,十三哥,十三嫂他们一早就都知道了?”
“嗯。”夏骆凡点头:“打从一开始,他们就都知道。”
“那十四哥呢?他也知道?”
“是。”
“天呐,天呐!”
娜云珠忍不住又开了嚷:“感情就只有我不知道?你呀,你呀,亏得我还拿你当好朋友,好姐姐,有什么心事都会第一个告诉你。可你倒好,旁人全都知道的事,你居然会一直瞒着我。”
“娜云珠,我并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是我自己心里其实也并不知道结局会怎样。因为我的心情也跟你一样,希望自己爱着的人,也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不用跟别的女人分享。
可是这世上就有许多事情,并不在我的掌控范围。比如皇上,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别人的夫君,别人的阿玛了。
其实这些年来,我也一直都在挣扎,都在矛盾。抢夺别人的夫君,破坏别人的幸福,娜云珠,其实那也是件很痛苦,很难堪的事。我……我不想你因此而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