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一早就已撤下,花厅里茶香袅袅。
正品茶聊天儿的胤禩胤祥一见她进门,下意识的就双双起身,很有默契的问:“格格留下我们有什么事?”
“没事儿,都坐吧。”
夏骆凡笑嘻嘻的走上前,一边着人拿了她的医药箱来,一边在胤禩身旁坐下:“我如今习医嘛,留两位爷当然是想着练练手,顺道儿也打打知名度喽。你们想,要是连两位爷都吃我的药,都被我医好了病,那我诊室的生意得多好啊。”
“你那个好像是义诊吧?”胤祥好笑的道:“生意越多,你岂不赔的也就越惨?”
“赔的不过是一点点钱,赚的可是宝贵经验。再说了,我那儿虽是义诊,可那也是对那些没钱又没权的小太监小宫女而言,难道象两位爷这样的财主,还想着要我往里头搭钱不成?”
夏骆凡一边说着一边已伸手搭上了胤禩的手腕,细细的替他把起脉来。
其实之前吃饭的时候,她就发现他脸色不好,虽是强忍着,可脑门儿上那薄薄的一层微汗,却还是瞒不过她的眼睛。细看之下才发现,他有意无意的时常都按着胃部,这才特地留了他。
胤禩看她一脸认真,心下感动,口里却也是玩笑的口气:“怎么,格格白拿着我跟十三弟练手儿,还打算要让我们掏银子?”
“就是。”胤祥接口:“我们可是凤子龙孙,天潢贵胄,肯让你瞧病,那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还敢想着跟我们讨银子?”
“果然,越是有钱的就越是小气。”
夏骆凡笑笑的,手却已换到了胤禩的另一只手腕,老半天的功夫才收了手,又从药箱里拿了个小木盒打开,从里头取了根精致小巧牙签粗细的圆头银钗样儿的物件,往他手掌的多汗穴下缘扎去。
默数了两百个数儿,又交换着扎到他的另一只手的同一个位置。
胤祥在一旁看的好奇,忍不住问:“你这个针怎么这么奇怪,连尖儿都没有?还有你这个扎法儿,我怎么也从没见太医用过?”
“宫里的太医都是保守派,我这个呢,是创新法,所以你就没见过。”夏骆凡笑着收了手,看着胤禩问:“你觉着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感觉?”
“好像疼的轻了,也没之前那种堵得感觉了。”
胤禩下意识的按了按自己的胃部,微微笑道:“不过你刚给我喝的那杯茶,也很有效果,纾解了不少。”
“那个是用鲜藕汁跟生姜汁勾兑而成的,能健脾益胃,散瘀通淋。其实吧,这个胃病三分靠治七分靠养,我给你写几个食疗的方子,你回去照着服用,定能有所改善。”
夏骆凡说着,从箱子里取了纸笔,低头一边写一边又道:“往后酒,浓茶,热汤,还有那些刺激性的食物,都尽量别碰,一切以温补为益。刚扎的那个是肠胃点,你把那根针带着,往后若是再疼,你就扎两下,一次两百个数儿,可以很快缓解疼痛。
还有每晚睡前先用热水泡一下脚,再叫人帮你着重按摩一下足三里,那也是个治胃养胃的穴道。”
她口里噼里啪啦地说着,手下也没闲着,片刻功夫,几道平肝益气,健脾养胃的食疗方子就已写完。
她从头至尾又细看了一遍,才连着那根银针一并递给他:“其实药也好,膳也罢,治得了标,治不了本。最要紧,心远地自宽。”
胤禩笑笑的接过手,从容起身,冲着胤祥一抱拳道:“十三弟,我走了,你继续吧。”
“八哥慢走。”胤祥起身拱手回礼:“老十三不送了。”
“八爷又被皇上训过了是不是?”
眼看着胤禩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夏骆凡一边挥退了身后侍候的人,一边幽幽叹气:“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觉着自己很卑鄙,明明知道他现在就算什么错儿也不犯,皇上也一样不会轻饶他。
可还是那么自私的把圣祖爷临终前交给我的事,一股脑的硬推给了他。还美其名曰,希望他可以知道真相,然后重新选择一条不会让自己后悔的路。
可其实呢,我这样是不是变相的在劝他放弃抵抗,变相的在劝他欣然赴死呢?”
“兰暄,皇兄若是听到你的这些话,该要伤心了。”
胤祥的脸色变得极其认真:“虽然这阵子皇兄是因为新政受阻,还有九哥十哥的事儿训斥过八哥。可那也只是为了要警告群臣安分守己,不要妄图结党营私,希图侥幸,并不是真的要对八哥怎样。
其实说来,你也认识皇兄十几年了,难道还不清楚在皇兄心里,国家天下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以八哥之才真的能放下一己私心,选择好好辅佐皇兄,还有什么个人恩怨是皇兄放不下的?”
夏骆凡无言以对,历史她知道的太清楚了,无论如何,结局都不会改变的,不是吗?
“兰暄。”
胤祥见她不语,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你不要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瞎琢磨,其实你能劝的八哥如今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你想想,八哥若是一味反抗,皇兄的新政势必会受阻更重,那大清的损失自然也就更重。而皇兄为保天下百姓的利益不会受损,自然会加大打击反对者的力度,那现在对八哥又岂会是训斥这么简单?”
“唉。”
夏骆凡长长叹气,她心里比谁都更明白,这根本就是道无解的题,自己就算烦心再多也于事无补。
想明白了,她便调整心态,转移话题道:“也真难为你了,自己的事儿一大堆,日理万机的,还要听我在这里啰嗦。对了,你咳得怎么样了,那药你吃了可有效?”
“很管用呢。”
胤祥情不自禁的笑:“打从吃了你的药,我几乎都不怎么咳了。还有你上回替我扎的那几下,也挺管用,最近都觉着神清气爽,没那么容易疲劳了,看来皇阿玛说的还真不错,你的确是很有慧根。”
“既有用,我就再帮你扎几下吧。”
夏骆凡说着起身,拿了针往他头顶的几个穴位边扎了几针边道:“哎,我替你治病是为了让你的身体更好,可不是让你越发拼命地。你可记住了,凡事儿都悠着点儿。”
“得,我都记住了。”
胤祥笑嘻嘻的一边乖乖任她扎,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扯闲篇儿:“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打火铳的?准头还那么好,我看连皇兄都很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