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王枫所料,印度士兵虽然纪律散漫,训练不足,单兵综合素质大概和绿营处在同一档次,但他们有一项优点,就是温顺听话,对英官的要求从不质疑,几乎是无条件服从,而英官普遍具有相当高的战术素养,这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自身的缺陷。
英官加印度籍士兵,类似于工程师加机器人的组合,一方出脑力,另一方出体力,竟然配合的异常完美。
况且印度籍士兵中也有很多是不怕死的,只不过,这与民盟军的不怕死有些区别,民盟军战士是为忠义,为荣誉付出生命,而印度籍士兵中的白白林,本身就是悍不畏死,印度教徒更是早死早投胎,就等着下辈子去当刹帝利或者婆罗门呢!
别看印度籍士兵那蔫乎乎的样子,可是在巷战中的表现确实出乎了王枫的意料,绝对不是前世所了解到的那种一触即溃,在英国指挥官的指挥下,爆发出了较高的战斗水准。
双方你争我夺,反复拉锯,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谁都没法准确判断出自己一方的伤亡情况,火炮也是不时轰鸣,民盟军是以游击的方式打完即走,英军则是仗着数量优势专门打击民盟军的火炮,在从清晨到中午的战斗中,李长顺尽管小心再小心,却仍是损失了两门,这没办法,有时身处的地形会限制到转移。
“快,纱布,止血钳。这边这边,先把伤口清干净。调配八十万单位的青霉素,快点....”
王枫所处的指挥部。一名名伤员被抬了过来,以杨水娇为首的妇女医护队忙的不可开交,满场都是女人的娇呼声。
盛宣怀站在王枫身边,面色沉重道:“我终于认识到了打巷战的残酷,这不仅仅是死亡突如其来,也不仅仅是受伤所承受的巨大痛苦,更多的还在于人的精神要始终紧绷,稍有松懈就有可能倒下。”
说着,盛宣怀叹了口气。又道:“可惜我们的火炮太少了,如果英国人能晚一年来进攻,就根本不用与他打巷战,而且手榴弹的投掷距离也不够,靠近了投很容暴露自己,有很多战士牺牲的原因正因于此。”
“嗯?”王枫倒是心中一动,他想起了一款步兵战斗单元的必备武器,特别适合打巷战,这就是迫击炮。迫击炮的原理很简单,技术上也不复杂,当即从口袋里掏出钢笔与小本子,就地划起了图!
“咦?你在画什么?”杨水娇凑上来问道。
“这是迫击炮。特别适用于阵地战与壕堑战。”王枫一边画着,一边解释道:“它的原理是炮弹从炮口滑进炮管,依靠自身质量使炮弹底火撞击炮管底部的撞针。或者由炮手手动释放撞针发射炮弹,要点是炮弹与炮管之间必须留有一定的间隙以保证炮弹滑落。这带来的问题便是没法依靠膛线使炮弹旋转以稳定飞行方向,所以需要使用尾翼稳定装置来保证飞行姿态。你们看,这就是尾翼,以后有时间,我会开讲一门空气动力学....”
王枫解释的很详细,迫击炮的原理也足够简单,在场的人,大多数都能听明白。
就目前而言,民盟军战士的平均科技水平能达到八路军的水准,不要小看八路军,八路军对基层官兵的科普教育是相当重视的,八路军可以用钢轨造75小钢炮,可以自主研制枪榴弹,可以流水线生产步枪手枪,可以制造炮弹、子弹与单基无烟火药,甩八条街都不止。
说起来很让人费解,别说八路军,即便阎锡山的部队也有造枪造炮的能力,偏偏常凯申的百万中央军连一颗子弹都造不出来!
过了片刻,王枫把纸片撕下,递给一名战士道:“立刻去送给兵器局随军人员,让他们尽最大努力改装迫击炮,如碰上技术难题,一定要随时来问!”
“遵命!”这名战士接过纸片,匆匆而去。
盛宣怀却又问道:“王枫,时间这么紧迫,能来的及吗?我记得兵器局研制加农炮花了大半年呢。”
王枫略一沉吟,便道:“迫击炮的原理比加农炮简单,即不需要后装弹药,也不需要解决密封性,因此对炮管的质量没有太多的要求,只需要设计出底火撞针,这无非是把枪械的撞针放大安装在炮管底部,而且炮管的来源也不是问题,我们军中有很多来自清军的轻炮,改装起来不难,有了设计加农炮的经验,设计迫击炮应该不会超过五天,唯一的难点在于炮弹!
我们目前使用的炮弹,装药与弹丸是分开的,迫击炮要想打的又远又准,这二者就必须结合在一起,并且把底火位置固定在炮弹尾部,另外一点便是给炮弹安装尾翼,这极为考验人的智慧,但我相信兵器局会有解决的方法。”
安装尾翼,对于现代人来说再简单不过,可以使用诸如气焊、电焊等多种方法焊接上去,但当时的焊接方法只有锻焊,也就是把金属加温后用锤子击打,使其焊接,可以想象,用这种方法焊接,炮弹壳子铁定被击打变形,所以王枫才有考验人的智慧之语,盛宣怀也理解的点了点头。
而韦灵顿公爵号上,见着那胶着的战局,惠什与兰伯特均是双双眉心紧锁,与王枫一样,他们也失去了对前线战士的直接控制,毕竟那时还没有通讯设备,双方,或者可以说成是民盟军与英国指挥官完全是凭着本能在战斗。
站在舰桥上看的清清楚楚,从整个宝山城的前中部到中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堆堆的混战在一起,在火炮的射程之外,也就是宝山城的后部,暂时未有战事,这里显然是民盟军的指挥部。
兰伯特忍不住道:“来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一战会如此艰难,照目前的情况,我根本没法判断究竟需要多久才能彻底占领宝山,我不得不说,民盟军打乱了我们的战争部署,成功的按照他们的节奏来进行这场战争。”
惠什心有同感,点点头道:“在十几年前的清英战争中,我只是个海军少校,当时参与了攻打镇江的战斗,我清楚记得,那一天是一八四二年七月十四日,我军攻下山,随后于次日,我作为海军陆战队的一员,在舰队猛烈的炮击后,随队登陆焦山,全歼中国守军,然后转攻焦山对面东码头,中队一哄而散逃进了城里,下午又不损一兵一卒占领了金山,镇江中国方面江防尽失。
二十一日,我军以七千兵力,在舰炮的支援下,攻占了北固山,接着使用重炮轰击北门城垒,一举攻克,我随队入城,与进攻西门与南门的军队都受到了些抵抗,姑且称之为巷战罢,最终我军以死伤四十四人的代价,于下午四时许围攻都统署,逼使中国方面的司令官海龄举家自杀。
镇江是中国的重要城市,扼南北交通,却被我军轻易攻克,通过这一战,彻底暴露了中队与中国人民虚弱与蒙昧的本质,这一事实在之后的战争又被一次次的证实。
可是在今天,一座小小的宝山竟然成了绞肉机,我不明白,这十几年间,中国发生了什么,中国民主同盟军为何能凝聚起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十几年前的中队又为何会不堪一击,如果说民盟军装备的米尼枪给我军带来了重大威胁,但他的火炮明显不如我们,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兰伯特耸了耸肩:“惠什先生,我认为您应该多听取文咸先生的意见,毕竟他这几年来一直呆在中国,尤其是从去年春季起,就一直在租界观察着民盟军,他在这方面是最有发言权的。”
“文咸?”惠什喃喃自语,摇了摇头,说实话,他不喜欢文咸,文咸身上有一股浓浓的政客味道,他则是最纯粹的军人,因战功一步步走到了中将的位置,打心眼里鄙视靠翻弄嘴皮子上位的人。
过了片刻,惠什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当时海龄全家自杀,我还以为他是殉国,后来打听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你猜怎么着?”
“哦?”兰伯特把不解的目光投了过去。
惠什呵呵笑道:“这要从中国的民族构成讲起,在中国,占统治地位的是鞑靼族,被统治的是汉族,海龄是鞑靼族的高层人物,而鞑靼族历来坚持防汉制夷论,在我军进攻之前,此人认为镇江的汉族民众会在战时通敌,因此事先屠杀了汉族居民合计一万多人。
后来当都统府被我军围困,海龄自知罪孽深重,又担心被镇江的汉族民众捉住分而食之,你可能不知道,中国人有把仇敌煮熟了吃掉的习惯,因此早早上吊自杀还能落个痛快,出于同样的原因,海龄手下的鞑靼兵将也纷纷畏罪自杀。
你说好不好笑,在我军进攻前,海龄非但不组织动员民众,反而屠杀城中的人民,我在几十年的征战生涯中,这样的事尚是首次得见,视民如仇寇,又岂有不败之理?”
“哈哈哈哈~~”兰伯特禁不住的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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