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冀州刺史府。
袁绍正召集众谋士讨论孟良派人送来的沮授失踪的通报,研究对策。
谋士辛评首先开言:“看出事地点,为泰山郡与琅琊郡交界之处。劫匪选择这个地点很玄妙,兖州、徐州都有嫌疑。而从徐州孟良派专人送这封信的举动以及来信的内容上看,这孟良不似作伪,莫非真是兖州所为?”
袁绍点点头:“言之有理,孟良拒绝了我们的结盟要求,态度正大光明毫不含糊,想来也犯不着暗自扣留我们的使者。只不过,尚儿生死未卜,让我心烦意乱,这该如何是好啊。”
审配审正南在一众谋士与郭图一直暗暗较劲,形成了两个小山头。审配、逢纪支持三袁尚,而郭图、辛评则紧跟袁谭,一涉及到出谋划策这类事情,两个山头便会发生冲突,在袁绍面前各显其能。
而田丰、沮授则是特性**之人,一心只忠于袁绍,可惜作为当事人的袁绍并未看清这点,反而在他们之间玩起了平衡术。经常用一派打击另外一派,保持着各个山头之间均衡。
历史上的袁绍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最后导致败亡,这是他性格因素决定的,但大家往往忽略了袁绍一直在众谋士之间玩平衡术,导致众人离心也是他败亡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此时审配见辛评下了结论,便上前反驳道:“对徐州孟良不可妄自推断。此人自小都没读过圣贤书,哪里知道气节、大义、诺言这些道理,倒是一肚的阴谋诡计。我看此次他更是心怀鬼胎,他声明拒绝我们结盟的要求,目的是做给曹操看的,他在鼓动曹操与我们开战。待我们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坐收渔人之利。所以,三公一定是被他指使人掳去了,待到我们开战之后战局明朗化,他再以三公要挟提出非分的要求。因而,目前我们倒无须顾忌三公的安全。他在谁手里并不重要,只要我们急速的同曹操开战,并尽快取得战果,那三公一定安然无恙。”
这一席分析又让袁绍频频点头,特别是听到袁尚并无危险时,面色也好看多了。
田丰在一边听到审配要速战速决,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喝道:“主公,当前言战者当斩之!幽州新定,人心不稳,降卒不安。刚经历一场战争,将士们人心思安,并无战意,此其一也;与公孙瓒一战,粮草耗费巨大,百姓已不堪重负,此时开战,又得筹集粮草,不得人心。此其二也;北面鲜卑时时扰我边境,似芒刺在背。鲜卑不定,边境难安。此其三也;曹操这数年来一直厉兵秣马,枕戈待旦,虽然人马不足十万,却是精兵强将。再加上政通人和,在境内大力推行屯田制,粮草储备充裕,早就有吞并冀州之意。此其四也;徐州孟良据我所知,与曹操交契深厚,又用其妹结亲,更是巩固了这种关系。我方一旦与曹操开战,徐州必然卷入其。我方虽说有兵马三十万,但对付曹孟近十五万的联军,特别是高顺的万余骑兵营,并无胜算。”
袁绍听了,挥手制止跃跃欲试的郭图、审配等人,问道:“元皓,以你之意又当如何,难道听之任之,听天由命不管尚儿的死活吗?”
“主公。当前之计。唯有沿黄河深沟壁垒,部署精兵,凭借黄河的优势拒敌于冀州之外。内部改革吏治,清除贪官冗吏,休养生息,鼓励民生。待我方兵精粮足,边境安宁,再与曹操决战不迟。主公,你看看地图,现在着急的不是我们,是曹操。他向南是徐州,向北是凭险而守的董卓,唯独拿下我们冀州,才能拓展它的战略空间。而我们不同,辽东、鲜卑甚至更远的高句丽,我们都有空间可以发展。假以时日,我们扫平了鲜卑,取得了战马,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到时候,原之患岂在我们眼里?至于三公,我们愈无所谓,他的利用价值便越小。再者,焉能以一人而毁大局。”
听到这里,袁绍的脸已经是铁青,但强忍着怒火,缓缓巡视着众人问道:“诸位贤才对田元皓之论有什么意见?”
郭图和审配已经在屡次冲突达成了默契。田丰、沮授一旦献计,两个小山头便立即联合起来,矛头一致对外。而这田丰屡屡不顾及袁绍所想,经常犯言直谏,刚正不阿。袁绍为了表现自己的虚怀若谷,不好当场发作,就通过这种方式来暗示郭图审配来驳斥他。事后,袁绍又会从田丰的谏言抽取几条有用的加以落实,这样,将双方都安抚下来。这就是他一直暗诩的驭人之策。
对待官他用的是平衡之术,而对待武将他却又是一套方法,尽可能的投其所好。要名的给名,爱钱的给钱,美女、名马、宝刀利剑更是毫不吝惜,但武将在府的地位却远远的低于官——权力都掌握在谋士集团手里。这样,官武将各得其所。
逢纪见袁绍发出暗示的信号,站起来阴测测的质问着:“田丰,你脑里打的什么主意?沮授出使是你的主意,派三公跟随历练你也是大加赞同的。如今,徐州孟良干净利落的回绝了我们结盟的要求,让主公大失颜面且不说它,可三公生死不明,你却像没事人一般,还说什么,焉能因一人而毁大局。你到底是在帮谁说话?”
田丰一听,怒气攻心。派出使者交好徐州,本来是审配的主意,他才是始作俑者。田丰只是当时未反对而已,考虑到在座诸人贪财的贪财、无谋的还刚愎自用,这才想出推荐坐镇在黄河边的沮授担任秘密使者。现在,使命未完成,使者也失了踪,这些人一股脑的把责任都推到他的头上了。这还不算,逢纪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暗示他里通外国,心怀二心。
一看田丰气的说不出话来,郭图更是火上浇油:“我军新得幽州,锐气正盛,战意高昂,百姓更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田别驾,何来兵无战意,民不聊生之说?你说曹操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粮草充备;而我主公治下的冀州却是要改革吏治,休养生息。你分明是含沙射影嘛。”
那田丰脸气的煞白,双手直抖,却无法回击郭图、逢纪故意诬陷的谗言。他一直觉得,跟他们争辩这些事情只是侮辱了自己的智商,干脆,逢到这个时候,便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听凭袁绍决断。
那袁绍见田丰被他二人整治的差不多了,心想,真正要打仗,战略上要有高瞻远瞩的眼光,还是得靠田丰、沮授等人。当初诸侯会盟讨董,是田丰力劝他响应檄,接过盟主之位,占据道义的制高点;攻击公孙瓒,又是田丰拿出的战术方案。但此人太过固执且又用兵谨慎,从不打无准备之战。眼前的形势已经很明朗了,你不主动向曹操开战,那曹操也会向冀州开战的。
“公则,元图,你二人谬矣。元皓何许人也?京城之时我们就相知相识,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说他谨小慎微尚可,他岂是背主求荣之人?大家都要有容人的雅量,不论别人的意见是对是错,只有争论了之后才知道。这点上,元皓,你也是有过失的,正南提议速战速决,你却开口就道,言战者斩!这不好嘛,要多听听不同的意见。”
袁绍顿了一下,威严的用目光巡视了一下众谋士,开言道:“主战的,站到右边去。主和的,原地不动。”
所有的谋士除了田丰之外,都立即起身站到右边去了。
袁绍这话说的太有学问了,他问的不是主张以防御为主的原地不动,而是说主和的原地不动。这其实也是给了田丰一个下台的机会,因为他主张的是积极的防御,也可以归类为主战派。
可这田丰毫不理会袁绍的用心,他从原地起来,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到间却停了下来,梗着头说道:“主公,我非主和,目前的形势没有谈和的可能。但我还是不主张主动开战,我主张积极的防御。”
袁绍这下也恼了,都给你下台的梯了,你硬是抵着不肯迈步,当下也不理会他的态度,决然的说:“既然绝大多数人主张开战,那我们就打。”
田丰犹自叫道:“主公……”
袁绍挥手打断了他,说道:“我意已决,毋庸多言,再有慢我军心者斩。审配审正南,逢纪逢元图,令你二人为都督,统帅颜良、张颌、高览、麹义部即日起开赴黄河前线,安营扎寨,修缮舟楫,寻找战机,准备渡河。”
审配、逢纪自得的上前领命。
“郭图郭公则,许攸许远,你二人率淳于琼、蒋奇为后军,负责筹措粮草,保证前方物质勿缺。”
郭图见大好的立功机会却被审配、逢纪抢走,心里暗自责骂,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自己力争了半天却便宜了审配逢纪,可将令不敢违,没精打采的答应着。那许攸却是兴致盎然,知道自己又将发了一笔大财。
“辛评,你率丑部进驻北平,防备鲜卑的劫掠。鲜卑族自从魁头死后,现已分裂为三部。魁头之弟步度根现在并州,离我幽州尚远。唯轲比能和素利部直接威胁到我幽州。你要善加利用这二部的矛盾,挑起他们内斗,方可使他们无暇南顾。切切记住,尽量避免与他们开战,他们索要什么,给他们就是了。”
辛评拱手道:“是,谨遵明公之命。”
“田丰田元皓,荀堪,尔等为我军谋士,随我驻守军。”
田丰见袁绍一意孤行,无可奈何的答应了,只能在前线随机应变了,争取将袁军的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他长叹了一声,沮授,若是你在这里,你能力挽狂澜吗?
袁绍刚刚分配完毕,正要宣布退帐,只听得郭图郭公则喊了一声:“主公且慢,卑职有话要说。”
袁绍停下身来,看着他问道:“公则有话不妨直说。”
那郭图却背转身去,面向着众人道:“我主袁绍,四世三公,身家显赫,天潢贵胄。举义旗兴义兵会盟诸侯于酸枣,以盟主之尊鏖战董卓于虎牢。而今又收复幽州之地,正是顺天应人,承继汉柞之时,为天下黎民计,也为此次征战曹操鼓舞士气,我意,我们即刻拥戴我主袁绍登基,正名于天下。”
刚才袁绍分派郭图负责后勤,他一肚的怨气,转眼便想出了这个点。翻遍历史,唯有拥戴之功为最大,纵使审配领军击败曹操,也不如他转眼间的急智有效益。
那审配一听郭图如此倡议,心里暗骂,这个马屁精。本来关于袁绍登基一事内部已达成共识,等到击败曹操,占领兖州、豫州之后再宣布的。可这郭图为了贪功,却抢先提出来了。但这个问题又是袁绍讳莫如深的,除了田丰之外,谁也不敢谏言。当下,只得赶快表态,积极拥护郭图的倡议,却在心里把他祖宗三代骂了个遍。
众人见郭图、审配都表了态,跟着纷纷附和,唯独田丰一言不发,转身离帐。就在帐外住着拐棍,对着苍天哀叹:“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作者注:这里对袁绍的性格稍稍做了些改动,如果按照历史上真实的袁绍的性格来写,这场三方大战就没什么看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