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唐栗儿一手提着桶子,一手提着菜篮子往菜市场外面走去,那个明明早已走出了菜市场的中年男子又突然莫名的出现在她的身后。
他看着唐栗儿离开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语的开口。
看来,世子爷愿意蜗居在她的家里也不是没有道理。
茗香楼二楼。
“莫侍卫,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让世子回来主持大局,实在是世子爷现在的状态比起从前好了太多。属下实在不愿意逼迫世子爷回来…”
再说,张斌也不是他逼迫就能逼迫得了的。
剩下的那句话随风虽然没有说,但是莫侍卫明显心里有数。
如果唐栗儿在这里的话,肯定能认出来此时站在随风面前的莫侍卫就是先前在菜市场卖鳜鱼给他的那个中年男人。
此时的莫侍卫明显不是在菜市场的那副模样,他身上穿着习武之人常穿的那种紧身劲衣,外面披着灰鼠皮的大麾。整个人虽然还是那种站在人群中一点都不遭人注意的那种人,但是随风在他的面前却有着一种不敢大声出气的模样。
他也没有想到,侯爷居然将他最为倚重的侍卫首领莫问给派了出来寻找世子爷的下落。
“嗯,我知道了。目前你们这个小镇还没有被什么有心人注意到,侯爷的意思是,如果世子爷愿意在这里多呆些日子就多呆些日子。反正,目前京城也不平静。世子爷失踪的消息让太后老人家大发雷霆,但是隐藏在幕后的那个人却至今都没有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在这种情况下,张斌现在一个人独自进入一个小小的农家生活反而是石沉大海,一般人想破脑袋都不可能想象得到。
就算是侯爷,如果没有得到秦昊天派人送来的密信,他也不可能找到这个偏远的没有任何特色的小镇上来。
更何况,张斌住的还是栗山村那么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是,属下知道了。对了,世子爷的老师尤夫子他不知怎么突然到了团山书院。甚至,他还劝说让世子爷继续以解元的身份参加明年的秋闱。貌似,世子爷有些动心。莫侍卫,你说咱们要阻止世子爷的这个念头吗?”
随风突然想到一件事,赶紧说了出来。
“尤夫子是侯爷秘密为世子爷请的老师,这个秘密除了皇上和侯爷谁也不知。而且,世子爷就是九岁解元张毅的消息除了咱们这些贴身侍候的就皇上一个人知道。尤夫子回京也有一年了,他这次突然出任团山书院,莫非是皇上的意思…”
莫侍卫喃喃的开口,
难道是皇上未卜先知?
可是,不可能啊…
莫侍卫明显也猜不透尤夫子突然出现的玄机。
难道真的是意外?
可是,做他们这一行的最不相信的就是意外…
“莫…莫侍卫,这…这事皇…皇上也…也知道啊?那,那咱们世子爷如果以解元张毅的身份参加秋…秋闱的事就不算是欺…欺君是…是不是?”
随风一直跟在张斌的身边,倒是不知道张斌就是解元张毅的事皇上也是知道的。所以,他虽然吓了一大跳,但是知道过后却是激动的话都说得不太流利了。
“随风,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咱们侯爷有什么事隐瞒过皇上?皇上自然知道解元张毅就是咱们世子爷的事。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虽然别人没人知道咱们世子爷的下落,但是皇上肯定知道了。所以,尤夫子很有可能是皇上派来保护世子爷的人。让世子爷以学子的身份进京赶考肯定是皇上的主意…”
莫侍卫叹了口气。
很明显,比起皇上的势力和手段,整个大云无人能及。就算是他们侯爷,只怕也时时生活在皇上的耳目之下…
想到这里,莫侍卫心里暗自心惊。
还好,他们侯爷对皇上对大楚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这么说,皇上其实已经知道幕后想要害咱们世子爷的那个人是谁,所以…所以才…才会让尤夫子过来贴身保护世子爷。莫侍卫,是不是想害咱们世子爷的那个人连…连皇上都…都有些忌惮,所…所以才…才…”
随风突然有些大惊失色的喊了起来。
幕后的那个人如果连皇上都有些忌惮的话,他们世子爷的情况还真有些不妙。
“好了,你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这件事既然皇上和侯爷心里都有数,世子爷就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以咱们世子爷的身手,也不是那些任人宰割的窝囊废…”
莫侍卫冷笑了一声,很是自信的开口。
再说,他们这些人也不是泥捏的。要不然,上次对方浪费了那么多的死士过来追杀世子爷,却还是让秦昊天带着世子爷通过秘密路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团山镇…
“莫侍卫,要不你去帮属下向世子爷求求情吧,让属下到他身边贴身侍候他吧?他一个人呆在栗山村那个山窝窝里,身边也没一个人贴身侍候着,属下这…这心里还真是煎熬…”
随风对着莫侍卫苦苦的哀求道。
莫侍卫是侯爷身边的人,他说的话世子爷肯定能听得进去。
他到现在还记得,他第一次去栗山村唐栗儿家的那个窝棚的时候,看到他家世子爷和唐栗儿一家一起住在四面漏风的窝棚里时,是真心替他家世子爷委屈的不行。
现在想想,他家世子爷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就算是和秦昊天一起上战场,也没有遭遇过那样简陋而艰苦的环境。
可是他又不知道他家世子爷到底哪根神经搭错了,怎么都不愿意到茗香楼来主持大局,也不愿意将他带在身边贴身侍候。
而且,他还有一个隐秘的担心无法诉之于口。
他怕他家世子爷和唐栗儿那个野丫头相处久了,看对眼了,以后闹着非唐栗儿不娶该怎么办?反正,他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没看到唐栗儿有哪一点配得上他家美若天仙的世子爷…
“算了,世子爷难得过上一段这么简单的生活,你就不要去打扰他了。做好你的本质工作,尽可能的不要让别人打探到世子爷的下落就是。”
莫侍卫说完,径自除了二楼雅间的门,也不管随风那张呆若木鸡的那张脸。
什么叫“你就不要去打扰他了”?他明明只想贴身侍候好他家世子爷而已…
随风有些欲哭无泪的想道。
张府居然敢打他家世子爷是主意?张府的一个小小的管事婆子既然也敢对世子爷身边的板栗姑娘动手…
看样子,是时候给该给张府一些教训了?要不然,他们大概都忘了他们现在的好日子是谁带给他们的了…
唐栗儿猜得没错,莫侍卫确实是对张府对钟妈妈起了杀心。
不过,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张府曾经对张斌做的事,还有刚刚钟妈妈对唐栗儿姐妹的欺辱。
茗香楼发生的一切张斌和唐栗儿两个自然都不知道。
张斌在看到唐栗儿在菜市场走了一趟却突然带回一条鳜鱼的事觉得惊奇不已。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鳜鱼是赤月关附近的一个湖千镜湖的特产。
“板栗,好大一条鳜鱼!怎么回事?难道今天菜市场居然有人卖鳜鱼吗?咱们今天还真是好口福…”
张斌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的讶异,好奇的开口。
“小毅哥哥,你不知道,咱们今天又碰到那个叫钟妈妈的坏女人了。她还想要打板栗姐,还好板栗姐身上带了弓箭。要不然,咱们今天非得吃个大亏不可。对了,还有今天那个卖鱼的大叔好奇怪…”
唐栗儿还没有说话,唐梅儿却早已忍不住将刚刚在菜市场发生的一切都叽叽喳喳的说了出来。
“梅子,那位卖鱼的大叔长什么样儿?是不是长得特别吓人?而且声音也很难听啊…”
张斌原本听说一条鳜鱼人家非五十两银子不卖,还以为不过是巧合。
他也相信,除了千镜湖肯定还有其他的湖泊河流有鳜鱼出没。
可是,当他听唐梅儿说到唐栗儿因为和钟妈妈的冲突,那个卖鱼的大叔却突然对唐栗儿“刮目相看”,甚至还一定要将这条鱼卖给唐栗儿,也不管唐栗儿身上究竟有没有钱的时候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他才不像唐栗儿,认为那个卖鱼的是因为对张府有私怨所以才这么做…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唯一的解释是,那个卖鱼的并不是单纯的卖鱼的。在他身上肯定另有目的…
而最大的可能就是,秦昊天送信给他爹了。所以,那人肯定是他爹张蒙身边的侍卫。只是不知到底是哪一位?
“那人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眼神好像能杀人。他的声音确实很难听,好像破锣嗓子似的。小毅你是不是认识他?”
回答张斌问题的人却是唐栗儿。
唐梅儿年纪到底还小,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个人的外貌。
倒是唐栗儿听了张斌的话,心里反而有了怀疑,所以才有最后的那句问话。
“我怎么可能认识一个卖鱼的。我刚刚坐在马车上面,恍惚间好像有人在说今天运气好,居然捕到了一条大约两三斤左右的鳜鱼。还说什么好歹也得了二十两银子,这个月的生活费总算有着落了之类的话…”
张斌有些心虚的解释道。
其实,他已经推测了出来。拿鱼到菜市场来卖的那一个肯定是他爹的侍卫首领莫问。
故意装成破锣嗓子说话一向是莫问的恶趣味…
当然,这其实也是莫问在向他报信,告诉他,他爹已经知道了他的下落…
但是,这件事现在万万不可能让唐栗儿知道。所以,张斌在说这话的时候才会忍不住有些心虚。
“原来是这样啊…”
唐栗儿的目光眨了眨,她直觉张斌很有可能有什么事瞒着她。不过,她也算看出来了,张斌的身世肯定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这一切关她又有什么事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得好听点是朋友。但是实际上谁知道呢?
他倒是知道她的一切底细。可是,她除了他叫张毅,有一个叫做随风的小厮之外,其他什么都不知情。他说他家是做镖局生意的,可是,就算他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知道以他的学识和武功根本不是一个镖局的镖师可以教导得出来的。
更何况他的手里还有秦昊天的地契。
那张地契便足以说明他的父母不可能是普通人。
要知道,以秦昊天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心甘情愿的跟随一个普通人。再说,老孙叔他们当时就说了,朝廷推广红薯和玉米的时候,只对栗山村的村民特别照顾,不仅送种送红薯秧子到村,甚至还派人教他们播种育苗的技术。
如果张毅的父母是平常人的话,红薯和玉米根本不可能这么快的在整个大楚推广,也不可能给栗山村村民特别的优待…
“板栗姐,你想什么呢?一路上什么话都不说。现在都到家了,也不知道下车…”
等到唐栗儿回过神来的时候,马车居然已经从团山镇到了栗山村自己家的堂屋门口。
唐梅儿略带委屈和好奇的声音终于让她完全清醒过来。
原本她刚刚想事情想得太过入神,结果小妮子认为她被唐栗儿忽视了,现在正委屈着了。
“汪汪…”
唐栗儿正想向唐梅儿道歉,结果大黄带着它的孩子们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唐梅儿的心思立刻被长得越发圆滚滚的小狼狗们吸引住了,立刻笑眯眯的和小狼狗们玩到一堆去了。
“板栗,下车了。怎么还不动?咦?看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该不会身体不舒服吧?”
大黄看到张斌下车,赶紧讨好似的扑了上去。结果被张斌一瞪,只得乖乖的呆在原地拼命的摇着尾巴。
张斌原本想直接进屋的,一般卸车这种小事都是沈七做的。
只是他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唐栗儿下车,这才走到打开的车厢门口喊了一句。
也是凑巧,此时唐栗儿刚好准备下车,正好走到车厢门口。张斌这一眼就看到了唐栗儿略带苍白的脸色,不由得赶紧紧张的问了起来。
“没事,就是突然有点晕车。可能是吃那几个黄炸吃的…”
唐栗儿淡淡的开口解释了一句,张斌这才放下心来。
“晕车很辛苦的。来,我扶你到那边椅子上坐一下。休息下应该会舒服一点。”
张斌不疑有他,赶紧伸出手要搀扶唐栗儿到放在晒谷坪里的椅子上去休息一会儿。
唐栗儿看着这样一直努力将她放在心上的张斌,突然叹了口气。
不管他将来的身份如何,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真实的,也是真诚的把她当成和他是同一世界的人。如果以后他果真变得高高在上的话,她再试着疏远他吧…
“板栗,毅少爷,你们回来了啊?书房里的桌椅凳子书架都做好了,你们上去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合适需要改进的地方没有…”
唐栗儿总算伸手让张斌搀扶着她下了马车,谭木匠的声音便适时的在她的耳边响起。
“好,我先坐坐,等会就上去。也不知怎么的,今天忽然有些晕车…”
唐栗儿冲谭木匠虚弱的笑了笑。
她心里清楚,其实自己并不是晕车,只是无端的心情有些低落罢了。不过,既然已经在张斌面前说了晕车了,做戏自然要做全套,所以,她便很是有些怡然的继续坐在堂屋门口的椅子上准备好生休息休息。
“板栗啊,好端端的怎么晕车了呢?你这孩子,既然人不舒服就好好的到床上躺着,哪能这样坐在堂屋门口吹风了?要不,咱们还是请杜大夫上门帮你把把脉,看看究竟是不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