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可掬的起身:“得, 我还得回去张罗饭菜。本想找机会跟弟妹唠唠,可是这阵子太太身子不好,也不招咱们过去吃饭了, 我平日还忙, 结果一直没凑到一块去。今儿好容易得了空, 二奶奶又上门了。二奶奶可是忙人, 咱就不耽误了……”
转身之际, 将纸片尽数收入袖中。
李氏当做不见,只笑着拉起阮玉的手:“弟妹,此番我是给你道喜来了……”
道喜?
什么喜?
不仅阮玉惊奇, 姜氏也停住脚步。
李氏就知她伸着耳朵听,于是故意不将话说明白, 而且, 此刻也不是说明白的时候。
“就是跟你提个醒, 保证是好事,好事!你就等着听消息吧!”
阮玉愈发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事, 只是姜氏在,李氏定不肯说。
想了想,八成也是李氏故弄玄虚,逗着姜氏玩呢。
瞧姜氏,就卡在门口, 进不进退不退的, 仿佛一张立体相片。
叫丫鬟上了茶, 李氏故意视线一扫:“怎不见立冬?”
又是立冬。阮玉隐隐觉得李氏这事八成跟立冬有关, 莫非东窗事发, 金家打算将立冬给了金玦垚?她不敢保证这是好事,但绝对是成全了立冬的心事了。
如此, 不觉对李氏亲近了些,想要套她的话。
岂料李氏刚一坐下,就好像才看到姜氏一般,惊讶道:“大奶奶,不是有事吗?怎么还不走?”
姜氏心里跟猫抓似的,可是只得“哼”了一声,悻悻离开。
刚走到窗下,就听李氏笑得张扬:“弟妹,我还要谢你呢……”
姜氏脚步又是一顿,有心听上一听,可是这个时辰,正是忙碌的时候,院内院外,丫头穿梭不停,她只好捏紧了帕子,领着丫头走了。
屋内,李氏仿佛瞧见了姜氏的懊恼,笑得更开心,直到阮玉将茶往她跟前推了推,方收住笑意。
端起茶盏,却是往阮玉面前一送:“弟妹,我说过,我要谢你的。弟妹这招真好使,以前那些丫头支使都不动,动了还要给你偷奸耍滑,可是现在,个个的问我有什么活可以派给她们,都想着去怡然院伺候呢。”
掩唇一笑:“我管家这么长时间,都没弟妹一朝看得通透,我算服了!只是今天来得匆忙,只好借弟妹的茶来表谢意,等哪天闲了,我单请弟妹喝几盅。”
阮玉满心都是立冬的事,想要发问,又怕李氏是故意要引她上钩。
如今她在面对金家这些人时,能少说就少说,能不说则更好。她必须承认己方战斗力不强,万不能被人糊弄了去成了炮灰,如今只要她平平安安,能够全身而退就万事大吉。
如此一来,便不由想到金玦焱。
现在他倒成了能让她卸下防备,说上几句心里话的人了,只不过……
“只不过……”李氏语气一转,唇角笑意变得意味深长,就连那颗黑痣都跟着高深莫测起来:“方才我去了趟怡然院,六妹妹……病了。”
“病了?什么病?大夫不是说这阵子好多了吗?”
阮玉想了想,自打自己给怡然院送了对已成人形的何首乌,八月姨娘总是念念不忘,这一不忘,她嫁妆里的补品药材便时不时的流入怡然院,所以……
“是不是需要什么药?我这里……”
李氏按住她的手:“这个病啊,药不管用。”
指指胸口:“是心病……”
心病?
阮玉一怔,紧接着意识到,她又犯错了。
真有意思,每当她动上一动,总是在收到一定成效的同时需要承受它带来的副作用,不知是自己考虑不周,还是这个世界偏要跟她做对,然后便有人看似同情实则幸灾乐祸的告诉她……白费力气。
李氏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可也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因为身子不好,就这么耽搁在家里。倒也有提亲的,可那都是什么人?不是老的就是瘸的,要么就是续弦,咱金家就算身份再低,可也不能受那个屈。再说,六妹虽是庶出,却是这辈唯一的闺女,老爷又宠着,那嫁妆还不……”
撇撇嘴:“只是到最后便宜了谁,还不明摆着?咱哪能做这亏本的买卖?所以一来二去,总觉着不妥。如今她十六,可再过两年呢?再说她那身子……”
叹了口气:“这女人若是没个夫家,将来只能做孤魂野鬼了……”
的确,在这个时空,或者说古代,一个女子若是不出嫁,或者是被休回家,是无法葬入祖坟的。
只是李氏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弟妹,有些事你考虑不周啊。”李氏摇摇头,呷了口茶水:“你请了季先生席面,这是弟子的,不是弟子的,都到了,可咱们原本是为六妹妹请的西席,正主却没到,这边反倒热热闹闹的……”
阮玉皱起眉,莫非金玦琳是为这事气出了病?不过话说回来,哪个有心要请季桐吃饭,还不是你那宝贝闺女金宝娇想借花献佛,这边被白白宰了一刀,反倒怪起我来……
“弟妹,这病人呢,久病在床,心思跟咱们不一样,若是悟上什么,那就跟着了魔似的。到时,谁知道能闹出点什么事?六妹妹可是不禁折腾。我今天来,也是给弟妹提个醒,看看这事该怎么办?也算还弟妹个人情。”
这叫还什么人情?纯粹是添堵来了!若说要还,你倒是想个辙啊?
可是李氏已然起身:“时辰不早了,我也还得去太太那边瞅瞅。”
回头:“这事,太太还不知道呢……”
那意思是,我替你瞒着呢,你可得记我这个情。
如是,倒成了阮玉欠她的。
阮玉这个憋闷,在屋里转了几圈,猛一转身,见如花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此刻正蹲坐在地,歪着头,若有所思的看她。
她立即找到了出气的目标,几步冲上前:“看你做的好事!非要请他来,结果呢?结果呢?现在,金家上下大大小小都对他跟着了魔似的,到时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要我怎么办?”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如花的语气很淡定。
“你……”阮玉气急:“敢情他们将来要责怪的人不是你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在前世替人背黑锅,到这边还替人背黑锅,我难道就是背黑锅的命?可若不是你,我哪能混得这么惨?你说说,从开始到现在,什么事不是我在做?你倒好,四爪一摊,一身轻松,动不动还心血来潮。你也不想想,就算你重新变作了阮玉,这么折腾岂非也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等我重新变回来,我也就不在这了……”
阮玉怔了怔,更怒:“你是说,这段时间我要一直替你遭人埋怨,甚至……”
“那是你蠢!”
“我蠢?你倒说说,如今这事该怎么办?”
“这就是你要操心的事了,为什么要问我?”
如花迈着猫步进来,翘起后腿,掸了掸耳朵,然后纵身一跃,上了太师椅。
如果狗类有社会,如花的坐姿就显示了它是这个社会的大家闺秀。
“你怎么总是这样?告诉你,我不干了!”阮玉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如花头一甩,看向她:“不干了?说得轻巧,你以为你说不干了她们就会消停了?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你变了,你看上了金玦焱!”
“你……”阮玉腾的从位子上弹起:“你胡说!”
“我胡说?”如花眯起了眼:“你的脸怎么红了?眼睛怎么闪了?心还狂跳了吧?我这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阮玉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又急忙放下:“我怎么会看上他?虽然他救了我……更或者说是救了你一命,我对他态度稍好,也是看在这份恩情的面上。而且我已经答应他,帮他追求温香。我若是看上他,又怎会把他让给别人?而且我若是看上他,他心里却胆敢有别人,我就把他……”
她立即想起了那个太监泥人。
如花一瞬不瞬的打量她,冷静的目光盯得她心虚,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对金玦焱有意了。
怎么可能?
“你想得太多了。实话不妨告诉你,”深吸口气,重新恢复镇定:“我是不会跟任何男人在一起的。将来把这具身子还给你,不管我变成了什么,我都只想一个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如花又审视她半天,点头:“姑且当你说的是真心话。”
“自是真心!”
转念一想,她凭什么要对一只狗表决心?看来果真够蠢,怪不得不是李氏的对手。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我跑还不行吗?稍后一定要努力钻研婚姻法。
“既是真心,就证明给我看!”
如花挺起胸脯,昂起头。只不过目前的状态,依旧照阮玉矮了半截,但气势不容忽视:“去告诉季桐,你喜欢他,让他将来娶你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