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衣料单薄, 他很容易的就感到有什么在屁股底下拱动。
随手一抓……
“妈呀……”
一只半尺长的耗子扭头龇牙,眼珠子竟是红的。
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窜起来的,直着嗓子叫:“阮玉, 乖乖, 你在哪里?”
喊了半天, 眼瞅着一朵鬼火移过来了。
他就要跑, 可是再一瞧, 好像是只灯笼,还有提灯笼的人。虽然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但是瞧那步态, 应该是个女子。
“宝贝,亲亲, 是你吗?”贾经几乎要哭了。
没有人回答他, 只是人影越走越近。
不是白衣服, 但颜色青青的,也不大好看。
贾经松了口气。
当然, 不管来人是不是阮玉,总归是个人。
贾经觉得,似乎不应该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至于阮玉……
他一定得跟她说,就算要找背人之处, 也不要再选这种地方, 还有蜂子特别多的地方, 其实他家就不错, 他可以把所有人都撵出去, 就他们两个……
那人走近了。
“心肝……”
他急忙迎上去,手一伸……
那人似乎一直看路的头忽然抬起。
贾经一看, 嗓子扯得简直不是人声。
对面的人竟长着一张老鼠脸,眼珠子红彤彤,还闪闪发光。
“耗子,耗子精!”
贾经尖叫,掉头就跑。
可也不知是腿软还是怎么的,没两步就脚下一绊。
当他从臭烘烘的地上抬起头,但见面前停着一条青青的裙子,裙下露出一双脚,一只穿着青鞋,一只穿着……阮玉的鞋。
不敢再继续往上瞄,只闭了眼嚎。然后爬起,埋头狂奔。
结果一路跑,一路跌,每每睁眼,都会看到一幅青色的裙裾停在面前,时而有脚,时而没脚,偶尔还会听到有人急唤:“贾公子,贾公子……”
可是待他回了头,看到的只是耗子精。
他觉得全身都湿了,尤其是□□,简直是在淌水,那水顺着裤腿流到鞋上,淋淋漓漓的跟了他一路,到最后都变成了黏糊糊的东西。
而那耗子精就像得了狗鼻子,顺着味的追他。
他狂呼乱叫,一通疯跑,也看不清路了,只能看到青色的裙子飘来飘去,有一回,还糊到了他的脸上。
他一把抓下,再奔了好久,才发现,裙子竟然被自己攥在手里。
他鬼叫一声,甩手丢开,结果脚踩在上面,又绊了一跤,就此便好像缠上了他,无论他怎么挣脱,只裹在他腿上。
远处时有鬼火飘过,那颤抖的,纤细的,勾魂的呼唤再次响起:“贾公子……贾……公……子……”
“啊——啊——啊——”
他拼命惨叫,都不知自己是怎么爬起了身,怎么迈开脚步奔逃。青色的裙子栓在他的腿上,每一行动,就往前一飘,再往后一甩,然后再是一飘,如影随形。
直到他撞上了一棵树,碰掉了两颗牙,那条裙子才被树枝刮住。
“滋啦”一声……
他顾不得疼,玩命逃窜,可身后又有人唤他了:“贾公子,等等我啊,等等我……”
他忍不住回头,恰见裙子在半空中飘摇,就好像招着手,让他回去。
“贾公子,回来啊,回来啊……”
“啊——”
他捂住耳朵,再摔了几跤,沾了一脸的泥土跟人家坟头上供的饭菜,又和着血,看上去比鬼还吓人。
腿也瘸了一条,简直是哭爹喊娘的往外滚爬,也不知是遇了什么人,先是被他吓了一跳,然后往这边叫唤了两声,恶声恶气的,到底是没敢过来,于是贾经的哭叫渐渐的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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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打树后面走出来,摘了脑袋上的老鼠头,狠狠摔在地上,又转头问阮玉:“你没事吧?”
不知是不是坟地的光线太过诡异,她的脸有些发白。
她遥望贾经消失的方向:“他,没事吧?”
“什么事?”
“我听说真有人被吓死的……”
“吓死活该,谁让他竟敢动……”
金玦焱把“我的女人”咽下,恨恨哼了一声:“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会死?损人都长寿!”
斜睨着阮玉:“心疼了?”
阮玉瞪了他一眼,脱下脚上那只失而复得的鞋子,恨恨的:“把它烧了!”
金玦焱抻了个懒腰,拉长声调:“也难怪,写了那么多情信,难免生出几分情意,假戏真做也未可知。如果你后悔了,咱们再把他叫回来?”
阮玉直接上去踩了他一脚:“什么情信?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每次传书,都是金玦焱在一旁摇头晃脑的念念有词,她在桌边咬牙切齿的落笔成文,什么“小亲亲”、“小肉肉”、“小宝贝”、“小心肝”、“人家的经哥哥”……都是出自他口,她一边写一边怀疑他是不是对温香就是这么干的,亦或者这家伙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比如他跟贾经……
“什么是‘基友’?”他转头问她。
她送他一记白眼,然后一边安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边继续记录他的“名句”。
如今,他倒把罪名扣到她头上了。
她气不过,又踩了他一脚,趁着他抱脚呼痛,气呼呼的蹲到一边烧鞋。
烧你,烧死你!
看着火焰一点点的旺起来,鞋子一点点的黑下去,小下去,她心里的闷气渐渐疏散了。
从今往后,看贾经还怎么威胁她!
从今往后,可得看好身边的物件,这种事,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她正投入的总结经验教训,突然发现,耳边没动静了。
转了头……
金玦焱不见了。
她呼的站起身,四处张望。
可是除了一望无际的漆黑,时而跃动的鬼火,哪有金玦焱的影子?
鬼火……
方才有人陪着尚不怕,吓唬贾经心情激动也没在意,此刻放眼一望……
怎么那么多鬼火?一团团,一簇簇,仿佛还在飘动,能幻化出各种形状,似在对她微笑。
到处都是坟包,伴着鬼火,一会出现,一会消失,好像还在悄悄移动,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有个人从圆馒头后面冒出来,惨白着脸,向她行进……
一切好像突然安静下来,周围开始有莫名的声响,似哭似笑又似风号,一忽在远处吟唱,一忽又冲到耳边,卷起她鬓间的散发,痒痒麻麻,似有人在对她私语。
她打了个哆嗦,后退一步,惊恐的望向四周。
“金玦焱……”
“金玦焱——”
没人回答她,倒是有一片黑乎乎的东西向她飞来。
她一声尖叫,定睛看去时,却是那只已经烧成灰的鞋,纷纷扬扬的向四处飘散。
火光渐灭,她彻底的立在黑暗中,不敢动,不敢出声,只攥紧拳,听着牙齿打颤。
报应,一定是报应!
她想,她吓唬了贾经,导致鬼灵不满,结果报复她来了。而且那会她还鬼叫了半天,于是引得神鬼纷纷出动?
今天是七月十四……
来的时候,她也有所顾忌。确切的讲,自打金玦焱定了这条计,她就满心不舒服。不过又不好表示恐惧,因为金玦焱那斜睨的目光似是在说,就知道你胆子小!
她不是不信鬼神的人,但是她相信人正不怕影子斜,再说她是正义之举!
另外,她思来想去,似乎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法子,于是硬起头皮,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
可是如今,那个高个不见了。无声无息,不见踪影,连根头发丝都没留下,莫非触怒了神灵,结果直接把他抓走了?
“金玦焱——”
这回几乎是怒吼,而且眼泪都被吼出来了。
脚边有异动,好像是他们特制的那个红眼睛老鼠当真活了过来,成了耗子精,开始啃她的脚丫。
她惊叫一声,旋即一跳。
“怎么了?”一声关切突然响在耳边。
她回了头,待看清眼前的人,顿时扑过去,挥拳猛打:“你死哪去了?叫你也不吭声,害得我以为你被鬼吃了,以为……简直太过分了,你还是不是人了?”
金玦焱被这一阵拳头抡得头晕:“我没敢吱声,不是怕你害怕吗?”
“你没有动静,我更害怕!”狠揍了他一下,眼泪唰唰的掉:“你死哪去了?无声无息的,这会又突然冒出来……”
金玦焱抖抖手中的绳子跟青色的衣裙,指指树,又指指地:“我不得把这些东西都收回来?否则贾经醒过味来,跑这一看,不是露馅了?”
“露就露!反正鞋子要回来了,也烧了!”她抹了把泪,恶狠狠。
“那怎么行?”
金玦焱想的是,要把贾经彻底唬住,省得再打阮玉的主意,也让他平日里少点嚣张。再说,若是被他得知自己被骗,那等小人,还不知要折腾出什么花样,所以……
他数了数绳子,皱眉:“还落下一根,我得去找回来!”
“不许去!”阮玉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