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指夏至:“也是奴婢的私心作祟, 将事情瞒到了今日,以致姑娘遭受不白之冤,被小人蒙蔽陷害。”
冷冷一笑, 笑中带几分讽刺与愤恨:“那次姑爷醉酒宿在主屋, 其实并没有跟夏至圆房……”
除了霜降,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余光中似有一人在欢呼雀跃, 然而待阮玉望过去时, 那人还老老实实的跪着,只一瞬不错的看她,目光闪亮。
“夏至当初就想跟了四爷, 只不过借机做了这等丑事,引姑娘误会, 顺便成全自己的心愿。奴婢想着, 她或许会顾念主仆之情, 帮上姑娘一把,岂料她是狼子野心, 竟然恩将仇报……”
“你说谎,你说谎,我本就是四爷的人……”被打得乱七八糟的夏至嘶喊。
“你是四爷的人?”春分冷笑:“要不要找个稳婆验验真假?若你当真不是……呵,那咱们就不得不瞧瞧那个令你移情别恋……不,也可能早就以身相许的人倒是哪个!”
“春分, 你这贱人, 你诬陷我……”
霜降近前, 跪倒:“春分说的没错。当时奴婢跟她在一起, 是奴婢亲眼所见。奶奶让咱们把被褥都烧了, 只是奴婢多了个心眼,把那被褥留下来, 也没想到会用上,今日既然这么多人在场,不妨验上一验……”
霜降告诉问珊她将东西放到了哪,问珊立即去了。
不多时,取来一床藕荷色蜀锦铺盖,边角皆有烧焦的痕迹。
只是仅凭这床被褥似乎说明不了什么,因为用具经常更换,就连当事人都忘记了那日铺盖的是什么。
三祖奶奶跟太叔婆对了对眼神,齐齐瞧向夏至。
看来只能验验夏至了。
夏至捂住胸口,凄喊一声。
两个婆子先把她拿了,只等老太太发话。
金玦焱急忙膝行几步:“三祖奶奶,太叔婆,你们也听到了,这个丫头只会使计陷害主子,这信上的事当不得真!”
二人对对眼神,想说就算你媳妇是清白的,可是不遵礼法,桀骜不驯我们可都看得真真的,然而话还没出口,卢氏就急三火四的从外面赶过来。
若说清风小筑闹得这么火热,卢氏早该到了。可是从泰安院到清风小筑,坐轿最快也得一刻钟,何况轿子若行得疾了,卢氏根本承受不住。
而且刚行至半路,有人通报说,族里来人了。
她立即就往大门口赶。
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太的确是卢氏请来的,当时想着把阮玉弄到乡下关段时日,嫁妆就到手了,正好救金家的急。
她也不愿费这个周折。其实人都是金家的了,嫁妆怎么就不能是金家的?偏偏就你阮玉说道多?我是没有嫁妆,否则我早就拿出来了!
越想越气,觉着自己此番求助于族老真是再明智不过了,意象中将阮玉的关押时间又狠加了几年。当然,不出来则是她毕生所愿。可是她没想到俩老太太来得这么慢,或者说金玦焱回来得这么快,结果金玉满堂的危机解除了,自己这边的麻烦却来了。
其实若是没有听说阮玉闹着要回娘家,她还美着呢,因为她的信中证据确凿,还有夏至殷勤献计,不怕阮玉不中招。
不管金玉满堂如何,先除了眼中钉再说。
可是一听说阮玉要回娘家,她开始慌了。
她倒不是怕儿媳妇跑了,她是怕阮洵兴师问罪。就算阮洵不兴师问罪,金玉满堂刚喘了口气,要是再被阮洵使计穿了小鞋……
而且她给族里去信是秘密进行的,还等着金成举赞她聪明伶俐识大体呢,结果今天本来就弄得大家对她满肚子意见,再赶上族里的人突然来拿阮玉……
想想金成举的眼神她就有点害怕,心里不禁埋怨钟忆柳……都是这丫头没见没识的胡说八道,害得她跟着吃挂落,又恨身边没一个堪使唤的,都是一等一的蠢货!
但是眼下她必须先拦住族里的人,说几句好话,把事缓缓或者把人劝回去。
岂料她站在门口几乎望穿了眼,人也急得一阵阵发晕,也没见到那俩老太太。
直到后来彩凤传信,说俩老太太进府直奔清风小筑去了,她心里就暗叫一声……糟了!
然后紧赶慢赶,等到了这,挤进院中,直接对上无数双怨怒的眼。
她尴尬的挤出一丝笑:“这是怎么了?呦,三奶奶,叔婆,你们来了。这大老远的,累坏了吧,快去福瑞堂坐坐?”
俩人不动,只是看她。
她就上前搀俩人的胳膊,一把年纪了还使出小女孩的招数,有些撒娇,但不无哀求的央着:“三奶奶,叔婆,先去歇歇吧,有话慢慢说……”
俩老太太一见这架势,就知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但她们身为金家的族老,若叫人发现自己给糊弄了,脸还往哪搁?不管阮玉是否冤枉,此事必须速战速决。
于是沉了脸色:“我们是带你儿媳妇去宗祠的。”
“我是没这命,享受不起这儿媳妇!”卢氏抱怨,但见所有人都不忿的看她,急忙换了语气:“不过家里这点事,如何劳动你们老人家,还是……”
“太太,”金成举起身,慢慢开了口:“你最近身子不好,稍后就跟三奶奶和叔婆去乡下养养吧……”
什么?
要把我送去乡下受罚?
院里的人也是大眼瞪小眼。
老爷怎么会做这样的决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谁不知道宗祠规矩严苛,关的都是犯了大错又不打算交给官府处置避免家丑外扬的族人,一旦进去,比姑子都不如,老爷当真狠得下心?
“老爷,我做错了什么?”卢氏立即泪如泉涌。
就算阮玉的事她做得有些过火,可不也是为了金家,否则若是阮玉在,怎么会舍出嫁妆来救急?
那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老爷你怎么还向着她?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让你去乡下养病。最近府里事多,太太还是多顾着点身子,不要太‘操心’了!”
“操心”二字说得极重,卢氏知道,金成举是铁了心了,不由把目光望向儿子,哀怜而哀切。
金玦焱垂眸想了一会,起身:“娘,我送你过去吧,顺便看看大伯、三叔,让他们帮忙打点一下……”
“老四……”
卢氏嘴唇哆嗦,彻底绝望,然后眼白一翻。
“带太太下去休息。”
金成举淡淡来了一句,然后恭恭敬敬的延了两个老太太到福瑞堂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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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到了晚上才回来。
阮玉见了他,腾的从窗前站起,又坐下,低头摆弄手里的物什。
他换了湖色的杭绸道袍,又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来不及擦得太干,只随便一绾,然后几缕耷拉下来的发丝就在那绸布上晕开一道道的深色,而他这般弯下了腰,一股皂角的清香便扑面而来。
阮玉不禁脸颊发烫,不自在的避开了身子。
“走,我陪你回娘家。”
阮玉顿时惊奇抬头:“现在?”
“是啊,今天不是回娘家的日子吗?”
阮玉看了看外面:“可是天都黑了。”
又想了想:“你才从外面回来,又忙了一天,还是歇歇吧。”
皂角的清香忽然压了下来:“心疼我?”
阮玉顿时脸一红,起身走开。
只觉他的目光一直在追随她,想回头又怕撞见,结果搓弄着垂在湖蓝弹珠纱帐一旁的穗子,磨蹭了半天才问道:“太太……醒了?”
金玦焱自己倒了茶,一饮而尽:“醒了,好着呢,正在跟三祖奶奶和太叔婆聊天。”
阮玉诧异的回头,又转过去:“你……当真要送她过去?”
“这话我该怎么听呢?”金玦焱转到她面前,勾了头看她:“你是不想让娘过去还是不想让我送娘过去?”
阮玉长睫一闪,放开穗子,走到桌前,顾左右而言他:“太太的身子……”
“此番去正是为了让她养病。爹也说了,府里事多,她不能老跟着操心。”说到这,一笑。
“可是……”
“你不用担心,”又转到她面前:“你难道没看出来,我娘可招那群老……三祖奶奶跟太叔婆喜欢了?”
卢氏招人喜欢?
阮玉没看出来,反正她是不喜欢。
当然,卢氏的性子从某种程度上有“呆”、“萌”的特色,这要放在台湾言情小说里还算说得过去,可若是在生活里遇了……
“再说,还有我送她过去呢。说起来,乡下也好几年没回了。你不知道,那里景色特别好。尤其是入夏了,到了晚上,就听青蛙‘咕哇咕哇’的叫,你躺在河边咬着草杆望星星,别提多美了!”
“是,还有一群大蚊子!”阮玉没好气的顶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