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流直落三千尺,银钩横开一线天。”清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高毅茫然而四顾,却不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不过,他很快就清楚了。
那剑光斩断了瀑布,一收,一回旋,亮出了真身,却是把泛着碧水之色的长剑。
剑光已止,剑势却是峰回路转,于力道尽处,竟凭空又生出一道劲来。似是有人在剑柄底端一托一般,那长剑“咻”的一声,如灵蛇出洞,直入一人手握剑鞘之中,发出“呛”的一声脆响。
说话的人正是“天运子”,“天运子”一身道服,高冠束髻,是81村人。这个村子研究神学、占卜、星象入命等等,高毅的老师刘亦真就是这个村子的,而“天运子”的名字就来源于天罡三十六颗星的天机星和天剑星。
“剑者,机缘入命也!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观这瀑布流水,实为一体,却有间隙,点点滴滴汇聚,却是磨山毁石之力。不若我一剑切开,又怎知每颗水滴之间的命运纠葛。”天运子已然走到了悬崖边,正对着那龙口说着,“不知王动兄以为然否?”
高毅随着天运子的声音去寻找王动的下落,却什么也看不见。因为天运子是正对着瀑布在说话,天运子的身前是悬崖,悬崖对面是从龙口奔腾而下的瀑布。身后则围满了那些,像付青松和王璇这般,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剑道爱好者们。正在大家伙都奇怪的时候,天运子前方的瀑布却突然有了变化。
一滴、两滴、三滴水从瀑布里斜斜飞出。水滴依旧是向下,只是方向偏了些,向着悬崖那边滴落。水滴越来越多,越积越快,慢慢竟然从瀑布上分出一道溪流来,流向悬崖上,向着天运子迎头灌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瀑布后方传来:“都说流水似无情,却哪知抽刀不断,水常情。”
天运子身后的众人随着声音,才看到那瀑布后方光滑如镜的崖壁上却是站着一个人。正是这人,一剑一剑轻轻挑向瀑布的水中,一滴滴水被他从瀑布中挑落出来。他顺着水势,表情若为情人编织衣物,温柔而写意。与瀑布的声势浩大,站在绝壁上的惊心动魄,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流向悬崖上的水流越来越大,流水被天运子挥动着剑鞘分开成两边,绕出天运子,顺着悬崖的坡度流向天运子的身后。
待那流水近了,站在水流之中的众人这才惊讶的发现,双脚如同被针芒所扎,异常的疼痛,纷纷跳开,找位置躲避着这流水。这每一丝细流之中却有着宛若针芒的剑气,众人不禁骇然。
众人这时方知,两人的比斗早已就开始了。从天运子一剑斩断瀑布时,估计就已发现了王动的藏身之所。那一剑却不是斩向瀑布,而是去斩王动的。
而王动的回击也相当的厉害,四两拨千斤,引瀑布之水攻击天运子。更为可怕的是,每一滴水中竟然都饱含剑气,真不知这王动是如何做到的。
两人的交锋待众人身临其境,感受到流水中刺痛的剑气时,才明白这两人“比剑”的玄机。一众看客顿时觉得这次“比剑”值回票价,充满期待的看了下去。
“细雨无声潜入地,剑气如丝亦纵横!”
随着这声低吟,瀑布后面那人踏着他编织出来的这道细流,出瀑布而来,直往天运子的方向落去。这人剑眉斜插入鬓,鼻梁高挺,两眼明亮若星辰,真是一副好卖相。这人正是这次“比剑”中的另一人,姓王名动,乃是74村“春江花月夜”剑派这一期学员中的佼佼者。
71-79村都是打造和研究冷兵器应用的村庄,而74村打造的兵器就是剑。所以,在74村之中,有着各式各样的剑法流派,“春江花月夜”就是其中比较特别的一支。
光从“春江花月夜”这个名字听上去就能够感受到其特别之处。“春江花月夜”这一派讲究的是以情驭剑,爱有多深,剑有多快,于风花雪月中感悟剑道变化。而王动也正是集这一派之大成,寄情于剑,剑气若丝的剑道高手。
且说王动踏波而来,却两手空空,显然剑在水中。只是涓流虽小,却也让人无法发觉王动的剑在哪里。
天运子却不管那些,剑芒出鞘,一声龙吟,一道碧光,碧水剑脱鞘而出,化成一道比那涓涓细流大上几倍的剑影,连人带水一剑斩下。
天运子讲究的是“势”。所谓“势”者,大到人心变化的动向,小到风吹草动的流向,都是势也。你顺着风向,站在风口,你说的话不用很大声音也能让很多人听见,这就是势。天运子宁愿挨上一剑,也不会让自己的气势弱于王动,更不愿意按照王动的战斗节奏来走。
天运子大剑一压,王动就像是反应不及,被大剑压扁了一般。在剑还未落下,整个人已经横躺进了水里。而王动一入水,那流水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分成无数颗的水滴,四散而去。配合着大剑千钧压顶的气势,更是散落得漫天都是。
似是天运子的一剑活生生的将空中的溪流拍散了个干净。无数的雨滴被剑影所拍散,腾空而起,又从空中落下,带出了一捧细雨。而王动却已不见了身影。
众人都凝神看那阵细雨,王动的一系列变化,从一开始就以水为引,顺水而来。那消失的王动肯定藏身在这细雨之中,等待着最好的时机,向天运子发出致命一击。
天运子也这么想,但是他比旁人想得更深远一些。
这雨丝本就是无数道剑气,范围之广,他已没时间躲避。若只小心暗藏的王动,而忽视了这一捧细雨,这无数的剑气就能将他身上扎出无数个窟窿来。所以,碧水剑所化巨大的剑影并没有消散,这时,更是如同一面巨大的盾牌挡在了天运子与雨滴之间。
“哚、哚”的一阵爆响。这哪里是细雨,分明是无数的暗影,如雨打芭蕉般的将剑影砸得一阵乱晃。更有几丝雨滴穿透而过,直奔天运子而来。
“果然如此!”天运子心里有谱,他估计王动的杀招就在这几丝穿透而来的雨丝当中。因为此时的天运子,碧水剑已经挡在了头顶之上,手无寸铁,正是攻击的良机。
“有因必有果,有去方有回——回手剑!”随着天运子这声轻喝,那巨大的剑影却成了一头疯牛,一个回旋,向着天运子手中的剑鞘狂奔而去。那穿透剑影的雨丝,正在剑影与剑鞘之间,与巨大的剑影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不好!”本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天运子却脸色陡然一变。因为,这几丝雨滴虽然剑气十分的精纯,但是与剑影交锋之时却并没有让他感受到有任何击实到人的身体上的感觉。
这时,天运子知道自己判断出了错误,受了王动的误导,以为王动一直在用水滴攻击就一定藏身在水滴之中。其实,如果他现在没有判断错误的话,王动此时应该在他背后的瀑布之中,等待时机。而他现在的失误正是最后的时机。
天运子正这样想的时候,背后一阵发麻。
而在围观的众人眼中,则看见,当天运子犀利无比的“回手剑”,将所有雨丝都斩得干干净净之时,天运子背后的瀑布中,似乎却是被人砸进去一块巨石般,激起了无数的水花,水花直溅向天运子的身上。
千钧一发,天运子背对着王动,已无力回天之际,却犹自不愿放弃。他剑鞘一摆,那“回手剑”错过了剑鞘,被天运子带着向后方斩去。
然而,王动借瀑布而激起的水花如无数的针芒扎满了天运子的全身。天运子只觉得浑身一软就要从空中直坠而下。却被王动从身后挟起,顺手收回了失去力道的碧水剑,将它与天运子一起带到了悬崖边上。
交战不过分分钟,一场比剑却已经画上了句号。但是,围观的众人却非常的满意,犹如大夏天吃了个饱满又多汁,香甜又爽口的大西瓜一般。
“还是王动兄的剑法技高一筹啊!”天运子盘膝在悬崖边,似在疗伤。
王动笑了笑,却不说什么,立在一边,转过身去看那身后的瀑布。
“比剑”是结束了,但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围观者的交流才刚刚开始。
虽然每一个男人都有个仙侠梦,高毅也不例外。但是,他从小到大,就算在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有学过任何剑法,剑都没有摸过,就算是小丫头
王璇,对剑法的了解都超出他好多。高毅在一旁听了半天,直听了一头雾水,干脆也走到涯边坐了下来,和王动一般,欣赏起瀑布来。
对于高毅的到来,无论是坐着疗伤的天运子,还是站着欣赏瀑布的王动都没有理他,让高毅有些小小的失望。
“不过,这也没什么,就算他们两人肯教我剑法,我也不一定学得会。”高毅是个不喜欢纠结的人,很快就在悬崖边悬空荡着双腿,看起四周的风景来。
其实,高毅所不知道的是,如果他扭过头来,回头看付青松、王璇以及围观者大多数人的表情时,就会发现他们正吃惊的看着自己的背影。
高手自然有高手的风范。其实,“比剑”也是有“比剑”的规矩的。不是,随便一个人贸贸然的冲上来请教,高手都要作答。那所谓的高手也不用去修行了,改行当老师,天天守在这里回答就好了。而且,不是所有的高手都能够将自己的剑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学剑之路很多都是要看个人体悟的。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从很早开始,“比剑”的双方在比剑完都会用自己的灵气架设个灵气罩出来,常人是近不了身的。所以,不是高毅一开始以为的,这位围观者尊重两位高手,而不去上前讨教。而是,他们根本就无法上前,被罩子挡住了。
而高毅则是因为没有学剑,身上没有任何剑气的关系,凭借自己霸道的基础属性,视这个灵气罩于无物,非常从容的走到了悬崖边,坐了下来。
天运子因为受伤的关系,所以灵气罩是王动架设的。天运子以为这人是王动看其根骨不错,故意放进来要指点一二的,所以没有吃惊。而王动心里虽然吃惊,却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面子并不表现出来。如果,高毅真要向他问什么,他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是,高毅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就一个人傻傻的坐在那里欣赏风景起来。不过,他倒是觉得这样挺好,以前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就算来到了地下,这一路上也颇多奇遇,让他几乎无法定下心来。
高毅就这样坐在崖边,听着瀑布拍打碎石的声音,看着水波粼粼、绿树成荫的山头,想着在地面上曾经生活里的点点滴滴的,想着曾经的过往,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生的经历一般。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高毅完全的沉浸了进去,等他醒过来时,却发现崖头头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身边,而老夫子则又拿出了他的躺椅,躺在里面喝酒。而比剑的天运子和王动早已不知了去向。连围观的人都不知何时散了个干净。
高毅有点尴尬的对着丫头笑了笑,“不好意思,有点心事,想一想就忘记了时间,让你们等我了半天!”
“没事,没事!”王璇一点不介意的摆了摆手,非常兴奋的说,“高毅,你知不知道,这次你可是得了大机缘,刚才比剑中的两位有一位送了你一本书,说是只要你能够将上面的剑法练会就可以去他们村子里找他呢!”
小丫头在说到那两位高手时,一脸崇拜的表情,对高毅的遭遇充满了羡慕。
身后的付青松也帮腔,道:“是啊,这可是了不得的,我们这些爱好剑法之人,很多人到现在都无法窥得剑道的门径呢。你倒是一开始就有条捷径可走。怎么样?猜一猜是哪一个送的书。”
“应该是天运子吧?”高毅想名字叫天运什么的,跟命运应该有点关系吧。而且听小丫头详细介绍两个所在村子的来历时,高毅估计天运子跟自己的师傅刘亦真可能就是一个村子里的,当然猜他了。
小丫头大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嘿嘿,猜错了,猜错了!老夫子,这次你输了,明天我早上就不起来了,我们家的稻田就麻烦你了!”小丫头不顾付青松在后面的唉声叹气,一个劲说自己什么年老体衰什么的,高兴的从悬崖上站了起来,往她的彩虹机跑去。彩虹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王璇开到了这里。
起身前,小丫头将一本书塞进高毅的手里。高毅翻过来一看,只见书名写着四个大字——《葵花宝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