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曾经说过好多次,林琪是一个及格不满分的孩子。
所谓的及格不满分,就是说她什么也不落后,但什么也不突出。
小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一周左右就会走路了,她一周半左右学会走路。说早不早,说晚不晚。
别人家的孩子一周半左右就会说话了,她两周左右才会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好不容易等长大点上学了,她的学习成绩就一直在中上晃,从来没有进过前十名,但也没进过后十名。重点高中没考上,但也没有混进三流高中,而是在不高不低的二中读了三年。
考大学的时候更不用说,林妈妈拿过报考志愿书,直接就帮女儿填了个二流大学,重点大学那一栏她根本就没填。为了此事老师还特意找林琪谈了一番话,帮她填了一个重点师范大学。
当林琪回家和林妈妈说这件事的时候,林妈妈冷冷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傲娇样。
林琪被妈妈的态度刺激到了,日夜不休的看书学习,发誓一定要考一个重点大学给妈妈看看,结果自然是知女莫若母了,一流大学没轮得到她,她又进了个普本。
林琪大为受伤,颇落寞了几天。
林爸爸心疼女儿,在旁边劝道:“女儿呀,咱这成绩不错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光看见重点大学好了,你就没看见有多少人还在专科那趴着呢……”
林妈妈在旁边抖着报纸冷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有你这样阿q的爹,难怪有这样一个不出彩的女儿。”
林爸爸张了张嘴,没有反驳出来。
林妈妈接着说道:“幸好女儿没全随你,好歹还有点我们老赵家的血性,要是光随你,咱琪琪也得和你一样被人欺负一辈子。”
林爸爸拿起张报纸坐到了沙发上,一声不吭了。
林琪知道妈妈是个要强的人,可偏偏碰到了爸爸这么个老好人,这辈子没少跟着光吃亏的丈夫受气,所以林琪一旦出现一点点懦弱的苗头,林妈妈就会果断的教育她,鼓励她该出手时就出手。大概是由于林妈妈耳提面命多了,林琪还倒真没和林爸爸一样成为面慈心软的老好人,不过比起老妈的雷霆手段,她明显还是差了一大截。
所以,林妈妈对女儿的评价,永远是那一句话:林琪就是个及格不满分的孩子。
在二流普本里,林琪不优秀也不落后的混完了大学,然后林爸爸托人给她在一个政府下属闲散单位找了个工作,不用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只天天到班上坐足八个小时就可以了。
有着的稳定的工作,男朋友也好找。经人介绍,她和一个也在政府上班的男人认识了,两人见过几次面后,觉得还算可以,不温不火的相处了两年后,就开始准备结婚。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林琪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无波无折,无风无浪,平平淡淡,平平安安……
但世事无绝对,老天爷似乎看不惯林琪这种太过平淡的生活,就给了她无比刺激的一天。
这一天,她刚到班上,就被同事告知,她的男友,某领导的机要秘书,不仅收贿受贿,还涉嫌性贿赂,被政府请去喝茶了。
这个消息来的如此突然,还没等她消化完呢,领导又进来宣布,他们这种闲散单位,被新上任的领导下令裁撤了,具体怎么安排,回家等通知。
事业情感的双重打击,让活了二十五年的林琪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祸不单行。
沉默的林琪收拾好了东西,随大家一起走出了工作了好几年的单位大门,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有人喊道:“就这女的,是睡我媳妇那小子的老婆,兄弟们,上!”
看着几个凶神恶煞似的男人向她冲了过来,虽然她还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很明显这些人是冲她来的,林琪自然不会在那坐以待毙,撒腿就跑。
“怦——”的一声巨响,林琪忽然发现自己离那蓝天白云近了不少,身体如腾云驾雾一般,轻飘飘的似乎要融化在这风里。然后是急速坠落,“咣”的一声,头部巨痛,她眼前就黑了……
阳春三月,溪水破冰,柳梢嫩黄,原野里一片草色青青。
朱七娘坐在自家屋檐下,一边补着一件破袄,一边看林守平从口袋里往外倒谷子,嘴里还嘟囔个不停:“你拿个簸箕,好好往外簸簸秕谷,秕谷又不能吃。今年这谷子,还不知道你那个黑心的大嫂掺了多少秕谷进来呢。每年都说不够吃,一打下粮食就借咱家新谷,还的时候就掺一半秕谷还,也就是你这么个软面疙瘩信她的鬼话,年年借给她。”
林守平也不敢吱声,拿了个大簸箕来就簸谷子,果然簌簌的簸出来了许多的秕谷。
朱七娘把破袄一扔,走过来抓了把秕谷,冲林守平嚷道:“你看你看,今年这秕谷比去年还多了,你这个一杠子打不出个屁来的窝囊东西,赶紧的,背着秕谷找你大哥去,把秕谷还给他家,听到没?”
林守平缩头缩脑的往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你小声点,墙低屋窄的,让人听见了笑话。”
“笑话?她缺斤少两掺假弄鬼的不怕笑话,我说话声音高点倒怕别人笑话了?林守平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把谷子给我换来,我今天就回娘家,你自个带着这一院的崽子过吧!”朱七娘的声调越发的高了,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是的。
“嘘嘘,七娘,小声点,五丫的病刚好,你别再吓着她。”
一听林守平提起女儿,朱七娘果然就不敢高声喝骂了,她拽起林守平就往院外推:“昨个儿你二姐来看娘,给娘捎了不少点心,今天早上我看见大哥家的大虎和二虎正在那吃呢,你去给五丫要块去。”
林守平用手扳住院门,满脸堆笑道:“七娘,咱不去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肯定要不来。”
朱七娘用力将他搡了出去,然后“啪”一下把破柴门给关上了,隔着院门道:“你要是要不来点心,今天就不用家来了,爱去哪去哪吧。”
“七娘,七娘……”林守平叫了几声,见朱七娘始终没有开门的意思,只得拖着脚步去老娘那里了。
朱七娘听林守平走远了,这才返身回屋。
一见屋里,就看见躺在炕上的五丫,正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她。
朱七娘走过去,摸摸五丫的额头,慈祥的说道:“五丫,你可真命大,这回你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呀。以后可别再往河边去了,要捉鱼捉虾,就让你大哥他们去,咱一个女孩家家的,可不干这粗活。从明儿个,娘就教你绣花,你都这么大了,也该学学女孩家的活计了。”
五丫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没有说声再说什么。
朱七娘打开柜子,拿出一包油渍渍的纸包来,打开来,却见里面包了几块酥糖。朱七娘拿出来一根,把剩下的又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
“五丫,来,这还是过年的时候你姥娘偷着给我的,我一直留着呢。”朱七娘把那根酥糖递给五丫,希望能让病中的女儿高兴一下。
谁知道五丫看着那根酥糖,并没有伸手,一点点嘴馋的意思都没有。
朱七娘把酥糖塞进她嘴里,唠叨道:“快吃快吃,要不一会儿那几个崽子回来,你就吃不上了。”
五丫“嗯”了一下,就将酥糖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小口。
“娘的乖丫,好好吃,吃完病就好了。”朱七娘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只盼着女儿的病快快好起来。
五丫吃着酥糖,脑子中却是一头雾水。
她是林琪,怎么成了“五丫”了呢?
是她本来就是五丫呀,还是五丫死掉了,她借尸还魂了?
林琪应该是死掉了吧,被车撞死了。
只是不知道爸爸妈妈会怎么伤心呢,他们就她这一个女儿。
他们年老失女,不知道该如何的伤痛欲绝,没了自己承欢膝下,他们该如何的晚景凄凉?
爸爸,妈妈……
林琪想着想着,眼角就有泪流出来。
朱七娘见女儿哭了,不由将五丫抱到怀里,着急问道:“丫,你哭什么?是不是哪不舒服?和娘说说。”
林琪见她这么慈祥,不由又想起了妈妈和爸爸,眼中的泪流的就更凶了。
朱七娘一边给五丫擦泪,一边哄她道:“五丫乖,娘的五丫乖,一会儿娘给你炖鸡蛋,不哭了好不好?”
娘俩个正一个哭一个劝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了男孩欢快的叫道:“娘,快来看,我们抓了好多鱼,还有一条这么大的鲫鱼,够给五丫熬汤的了。”
朱七娘给五丫抹净眼泪,把她又放回到床上道:“五丫,你先躺着,娘去看看,中午咱吃鱼。”
她都走到门口了,又回过身来向五丫小声说道:“丫,快把酥糖吃了,让六柱看见,一准就没了。”
朱七娘来到外面,果然看见小木桶里游着几尾活鱼,大的足有一筷子半长。朱七娘高兴的对儿子们说道:“好小子,真有你们的,娘今天中午给你们炖鱼吃。”四个男孩听了,高兴的一个劲的蹦。
朱七娘端了鱼去收拾,二柱牵着六柱的手就往屋走:“走,看看五丫好了没?”
三四六柱都听哥哥的话,一个挨一个的跑屋里去了。
进了屋,六柱一眼就看见五丫手里的酥糖了,小狗扑食一样就扑了过去:“五姐,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六柱长得比炕沿高一点,瘦瘦小小的,脏兮兮的小脸上拖着两条大鼻涕,穿着一身肥大的旧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哥哥姐姐穿剩下的。
林琪本就不想吃这酥糖,见六柱馋得直舐嘴唇,就赶紧把酥糖给了他。
六柱欢天喜地的接过去,立刻咬了一大口,那长长的鼻涕都快沾到酥糖了,他嫌碍事就用袄袖抹了抹,然后继续吃。
林琪这才明白,为什么他的袖口又黑又亮了,原来是抹鼻涕抹的。
在五丫的记忆里,她的娘亲叫朱七娘,爹爹叫林守平,夫妻两个一共生了六个孩子。
女孩有两个,大女儿叫林瑜,小名大丫,已经十四岁了。二女儿叫林琪,小名叫五丫,今年六岁了。
男孩有四个,大儿子林修诗,小名二柱,今年十二岁了。二儿子林修书,小名叫三柱,今年十岁了。三儿子林修礼,小名叫四柱,今年八岁了。四儿子叫林修易,小名叫六柱,今年四岁了。
四个男孩子的名字,是教书先生给取的,说是什么六经的名字。女孩子的名字,由于不入排行,是先生给随便取的,据说是美玉的意思。小名自然是爹娘取的了,男孩子都叫什么柱,女孩都叫什么丫。
五丫的大名还叫林琪,这还真出乎了林琪的意料,难不成就因为名字相同,她就穿越成了五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