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吃完饭后,闲不住的四个男孩又跑出去玩了。

朱七娘收拾桌子,林守平在院子里收拾农具,为春耕做准备。

“丫,身上好点没?身上好了就起来走走,总躺着就没劲,要是怕冷,别出屋就行了。”朱七娘一边往下拿碗筷,一边唠叨着和林琪说闲话。

大概吃了不少饭的原因吧,林琪还真觉得身体好了不少,只是鼻子很堵得慌,出气还有点不顺。

“好。”林琪也想看一看这家里是什么环境,在五丫的记忆里,她家的院子可大可大的,走好多步才到院门口呢。

林琪从被窝爬出来,下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穿的比那四个男孩一点也不强,也是厚棉衣厚棉袄,不合身的很,一看就知道是谁穿旧的,而且,自己的袄袖也是油光锃亮的,大概也是擦鼻涕擦的。这让林琪大大的恶心了一下,她指指自己的袖子对朱七娘道:“太脏了,脱下来洗洗吧。”

“洗什么洗呀,洗了你就没穿的了,等过几天暖和了换夹衣了再洗。”朱七娘根本没将这点肮脏看在眼里,自顾的低头洗碗。

见朱七娘不管,林琪只得暂时穿着了,她初来乍到,可不知道家里哪有衣服,以前的五丫根本没留意过这些,满脑子都是吃和玩。

林琪的棉鞋,也是捡的别人的,不仅又脏又破,穿上有点大。

想来也知道五丫没有别的棉鞋,她只能暂时穿上了,趿拉着当棉拖穿。

林琪来到屋外,仔细打量着她以后的家。

两间又低又矮的黄泥房,东边一间是卧室,西边一间是厨房,靠东墙边南北各垒了一个大灶,看来是烧炕做饭兼顾了。这厨房南北各留了一个门,可以往南走,也可以往北走。西北墙角放了好多的农具,有锄头有锹有镐的,还有一个满满的口袋,里面大概放的是粮食。

农具南边靠墙放了一条长凳,上面摆着一小袋的米和一小袋面还有几颗白菜,白菜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橱子,里面放了碗筷和油盐。

院子确实如五丫记忆的一样很长,但绝对说不上很大。两间房的宽度能有多大呀?

院子没有院墙,是用树枝编的篱笆,从这院子里,就能看到左右邻居家。

不会吧?

这个家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林琪有些不甘心的又四处扫视了一遍,然后很失望的发现,这个家如此的小,实在是没有地方盛放更多的东西了。

在知道条件如此艰苦的一瞬间,林琪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看看能不能再撞回那个物资阜盛的年代去,那里虽然也有种种缺点,但总不至于挨饿。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从院外走进来了一个和二柱差不多的男孩,冲着在院子里修农具的林守平喊道:“三叔,我奶奶让你过去一趟,再叫上三婶。”

林琪一琢磨,就想起来了这个脑袋有点尖尖的男孩,正是大伯母家的二虎。

奶奶这个时候叫爹娘过去干吗?

不会是大伯母恶人先告状了吧?

林守平笑呵呵的说道:“知道了,你去和你奶奶说一声,我和你三婶这就过去。”

二虎不屑的向林琪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的走了。

林守平放下手中的活计,对着屋内喊道:“七娘,娘叫咱们过去一趟,咱们先去,回来再忙吧。”

朱七娘答应着,一边擦着湿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

“丫,你看家,爹和娘去去就来。”

林琪心道这两口子一个老实巴交,一个面恶心软,很明显和脸厚心黑的大伯母不是一个档次,自己要不去看看,肯定得吃亏回来。她虽然没有继承到林妈妈那强大的战力,但经过林妈妈这些年的耳提面命,总比这两口子强吧。

想到这里,林琪牵住朱七娘的手,假装撒娇道:“我也去,我也去。”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朱七娘嘱咐林守平把门拴上,就牵着林琪的手往外走。

一边走着,朱七娘一边说道:“肯定是今天中午的事,你大嫂不知又在你娘面前捅什么坏水了,看着吧,一会儿你娘又该骂我了。”

林守平吭哧吭哧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七娘,你就忍忍吧,看在我和孩子的面上。”

朱七娘看了林守平一眼,幽幽叹道:“不忍又能怎样,自古以来就没有媳妇骂婆婆的道理,我也就背后敢嘀咕两句,哪回大面上不是让着她?可恨大嫂那个长舌妇,不知又搬弄什么是非了。”

林守平又不知说什么了,很显然,对这个大嫂,他也没话说。

林琪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结果越走越心寒。

他们都走了大概来十来分钟了,还没走到五丫奶奶家,可见这个村子不小。

可这么多的人家,就没一家是书上描述的大瓦房什么的。

全都是她家那样低矮的黄泥房,院墙也都是篱笆。

偶尔在街道上看见几个行人,也都是破衣烂衫的,比乞丐强不了多少。

这是个什么社会啊……

也太落后,太贫穷了吧。

听到了朱七娘说的话,林琪就知道她这是要忍气吞声了,但同时,她也听出了,这个时代,婆婆在媳妇心中是十分有权威的。

既然是被欺负定了,但也不能太吃亏,如果让人觉得他们一家都可以随便欺负,那他们也就没好日子过了。

想到此,林琪先给朱七娘上了点眼药:“娘,我都想奶奶了,我病了她都不来看我。”

一听孩子说病了奶奶不来看她,朱七娘的火气又被拱起来了,她紧紧的攥了攥林琪的手,坚决道:“丫,这事我肯定和你奶奶说说。”

林琪笑眯眯的点点头。

她不想惹事,可被人欺负到头上来,那也不是她的作风啊。

一家三口又走了一会儿,朱七娘带她拐进了一个院子。

仍是黄泥房,仍是篱笆院,比林琪家的那两间房还要老旧一些,不过这房子是三间的,还带两间厢房。

朱七娘带着林琪从厢房窗前走过,厢房的门忽然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一张整齐光洁的脸来。

林琪吓了一跳,然后才省悟到,这个穿衣打扮都很整洁的女子,应该是五丫的四婶张氏张玉凤。张氏大概三十左右的样子,平日里很干净,不过心地却不太干净,总爱挑三拨四。

“三嫂,你小心些,我听见那个母大虫又哭又叫的,老太婆肯定又得骂你了。”果然,她一张嘴,就是一句明为提醒,实为挑拨的话。

朱七娘大概吃过张氏的亏,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就牵着林琪的手继续往前走。

“不识好人心。”那张氏见朱七娘不理她,小声的叨咕了一句,啪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林守平在前面,朱七娘牵了林琪在后面,一起进了东屋,屋子里光线暗的很,林琪一进去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才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这才清楚的看见炕上坐了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二虎正坐在老头旁边,不知腻着老头在说什么,老头一脸慈爱的笑。屋地的椅子上坐着脸上还有泪痕的大伯母,还有一脸郁郁的大伯父。

屋子的墙很黑很旧,散发着一股难为的气味,屋子里的摆设要比林琪家多,沿北墙是一个长度正好和墙一样的大柜,暗红的颜色,上面挂着两把小铜锁。在五丫的印象里,这个柜子里有好多好吃的东西。

靠西墙也就是门的这边,是一个一米来高的饭橱,里面摆了碗筷什么的。

靠东墙摆了三把椅子,大伯父和大伯母就坐在那里。

“爹,娘。”

“公公,婆婆。”

两人见过礼,林守平在炕沿上坐了,朱七娘将椅子拽得离大伯母远点,这才坐了下来,然后把林琪抱到腿上,等候着公婆发话。

林琪好奇的打量着五丫的奶奶和爷爷,两人大概都是六十来岁的样子,身上都是厚厚的黑棉衣,老太太花白的头在脑后盘了个髻,用一根有些黑污的银簪插着,满脸的褶子,一脸的精明,现在正沉着个脸,耷拉着个眼皮,阴沉沉的好似黑山老妖。

老爷子看起来倒是慈祥的很,只不过从林琪进来了,他都没看过林琪一眼,只是一个劲的和二虎说笑,看来对这个孙女,他是一点也不重视。

林琪再转过脸看旁边的大伯母和大伯父。

大伯父林守业和林守平长得很象,只不过比林守平要沧老一些,性格和林守平也很象,老实巴交不会说话,家里万事都是妻子做主。

大伯母杨氏,个头不高,但很粗壮,一脸的横肉,看上去就比较凶,难怪朱七娘屡屡在她手下吃亏呢,这明显不是一个吨位的啊。

到底是林守平沉不住气,闷声闷气道:“娘,叫我们来有事吗?”

老太太撩了撩眼皮,不冷不热的说道:“二柱呢,怎么没来?”

林守平恭敬的回道:“带着三柱他们出去玩了。”

杨氏愤愤插嘴道:“要不让二虎去找他去,这个野孩子,没人教训是不行了,竟然连长辈都敢打。”

“吭——”老太太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杨氏强压下怒火,顿时就不敢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