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静阳大踏步的走出屋子,夕阳的余晖照在那丛修竹上,横斜的枝影错落的摇动着,一如当年那场扼死在萌芽里的兵变。
记得那时,正值而立,因骁勇善战有勇有谋深得皇上的器重,年纪轻轻就贵为一品武将。而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就是柳玉山。他小自己两岁,却因足智多谋,运筹帷幄,更深得皇上的倚重。他们俩一文一武,辅佐着先皇,彼此也相交甚好。
可惜,只可惜遇到了她,静儿。
那时,战儿才刚刚6岁,童言无忌的垂簪小儿。
那一次,皇上新选了秀女。按说,后宫嫔妃之事和他们这些朝中大臣也并无瓜葛。可,记得那天皇上心情甚好,非要自己和柳玉山两位宠卿进后宫伴驾棋局。
那一天,后花园里的荷塘正芙蓉玉面,荷叶田田。暖风微醺,馨香四溢。
左静阳被允许腰佩剑前往,在通往后花园的小径正遇上神清气爽的柳玉山。
“柳贤弟,承让承让。”
“左兄,先请,先请。”
两个人互相作揖问好一同前往,心情宛如当时的荷塘,一片清爽。如果就这样相好下去,如果岁月能够重新轮回,是不是还会停止在初见时的那一刻?
“救命啊!快来救人啊……”沿着荷塘的那一片柳荫下,姹紫嫣红一片慌乱。
左静阳赶紧急冲过去,只见一群如花美眷,站在池畔旁。有的花容失色紧抚着胸口,有的两两相偎互道安慰。
“请问各位姑娘何事惊慌?”左静阳沉声问道。
“快,快,静儿跳水了……”一个细眉细眼的姑娘边哭边指着毫无涟漪的水面。
一朵朵荷花探出水面,亭亭玉立。有的含苞待放,有的花开肆意,有的莲蓬含羞。可哪里有静儿的影子?
左静阳二话不说放下宝剑,直跳进荷塘里。这时,柳玉山也跑了过来。
“左兄,我来帮你……”说着,柳玉山也跳了下去。
二人在水里同时摸到一缕青丝,左静阳赶紧顺着青丝摸到女子的肩膀,而柳玉山则放下青丝托起她的腰,两个人又同时浮出水面。
岸边亭子里的廊椅上,这个叫静儿的女子紧闭双眼。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她绝美的容颜。
眉如远山,皮肤细腻白皙吹弹得破,只是此刻却苍白如纸。那高挺而小巧的鼻翼,薄而丰满的红唇,还有挂着水珠的一帘翘睫。
这是怎样的女子!明眸紧闭,却依然撩人心弦。
“左兄,你看这……”柳玉山从没这样心痛过一个女子,而且还是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子。此刻,这个女子却鼻息全无。
“赶紧,让她趴过来,控水……”左静阳手脚利落,动作却极轻柔。
慢慢地,顺着嘴角,流出了许多水来。
静儿依然沉睡,就像是刚刚只是累了,好好的睡过去而已。
左静阳喉头一紧,心倏地一疼。“顾不得太多了,救人要紧。”说着俯下身来,对着静儿的嘴为她送气。
“咳咳……咳……”终于,静儿抬了抬胳膊,醒转过来。
她睁开那双顾盼生姿的双眼,顿时,左静阳和柳玉山都惊呆了。
千丝碧藕玲珑腕,一卷芭蕉宛转心。
爱上一个人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那一刻,柳玉山和左静阳同时爱上了榻上的女子,这个叫静儿的女子。
“为何要救我?让我死好了……”静儿却丝毫不领情,看都没看两个男人,只是望着那青青荷塘。
“姑娘,有何委屈定要自寻短见?况且,这是皇家的御花园,你……”是啊,皇家的御花园,那么,静儿,她又是谁?柳玉山有些狐疑,她难道是……
“静儿,难道你是新选入宫的?”左静阳不禁有些懊恼,后宫佳丽三千人,皇上真是好命。
“哼,父母不在,兄嫂替我做了主。来至这见不得天日的皇城,与其这样终老,倒不如早些投胎痛快的为人。”静儿珠泪缤纷,梨花带雨,更让人心疼不已。
“左兄,你看,若是要皇上知道,静儿恐……”柳玉山拉起左静阳小声的说道。
“我懂,这事不宜声张。”左静阳一摆手,“只是,后宫人多嘴杂,保不好都会说些什么。我们两个只说是她失足落水就好。”
“姑娘,不管你怎么想,先要活下来。所以,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不小心落水的。我们哥俩会保你的周全。”柳玉山一字一句慢慢地低声说着,他眼见着静儿的眼光变得柔和,那眼神足以温暖冰雪寒冬。
从此,这个叫静儿的女子走进了他们二人的心。只是,那时,柳玉山还未娶妻,而左静阳自己却已有了家室。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么?不需要么?需要么?
明明知道这不可以,虽然只是个新选的秀女,可她也是皇上的人。所以,这份爱只能偷偷地埋藏在心里,彼此心照不宣。
“左静阳,你给我出来!”柳玉山站在大门外,一脸的戾气。
“哦,是亲家啊!失迎失迎……柳贤弟请!”左静阳陪着笑脸,这个昔日的好贤弟,如今的儿女亲家,如今怎么看怎么充满杀气。
“左静阳,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亲家吗?且不论孩子们,就算是我们当年的交情你也不该……”柳玉山指着左静阳,一时气噎难言。
“贤弟我们回屋说,回屋说。”左静阳走出大门,下了台阶,搂过柳玉山的腰,半拉半推的把他迎向自己的院落。
“左静阳,你说,我家语嫣哪里做错,至于你们左家修书一封?”柳玉山尽管不会武功,可,从当年到如今,依然没有任何人敢对他不客气。他那种凛然的气势,本身对人就是种威慑。
“贤弟,话不能这么说。说来这休书我也不知,是逆子他一时冲动所为,也是悔恨不已啊!”左静阳说这几句也是给自己听的,那天,自己说话何尝不是欠思虑?
“左静阳,我原以为,语嫣嫁过来,我们俩会一笑当年的恩怨,从此两家携手共谋大事。可如今,你将我女儿赶出家门,生死未卜,你要我如何饶你?”柳玉山越说越来气,愤而站起身,一掌拍下,桌上的茶杯盖子晃了晃,茶汤溢了出来。
“贤弟,语嫣也有她的过错。若不是这样,雄儿也不会一气之下拟了休书。”左静阳有些愠怒,自己都陪小话了,还要怎样?
“左静阳,她有错?她犯了什么错?你可告诉我啊!话又说回来,怎么知道你们不是一面之词!”终究是文臣出身,柳玉山每句话都咄咄逼人。
“她,她,不守妇道。”左静阳轻声念出。
“你可有证据?捉奸在床,还是耳听为虚?”柳玉山着实骇了一跳。
“这……”左静阳想起那天,那天他和周巧莲刚好路过,可仅仅是抱在怀里而已。
“左静阳,若语嫣有个三长两短,你都对不起一个人!!”柳玉山抬起腿,跨过门槛。
“贤弟,你说什么?对不起谁?”语嫣,那个有着好看笑容的女子,因是儿媳,从来也没仔细看她的笑脸。难道是……不可能!
“这事儿没完……咱们的好恶就看语嫣的周全了!”
柳玉山打马回府,叶落繁复,秋色寒烟。这一路,可曾辜负了那张皓齿明眸的容颜?静儿,你可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