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魂原本以为真武大帝不会让灵凝去大荒境,没想到他却同意了。
没过多久,许飞琼也带着青兽战神钟化和焰华仙子何月华赶到,那一夜,风魂与他们长谈了一阵,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直到天明时分,钟化和何月华一同朝风魂拜倒。
由于灵凝是以太乙救苦天尊的再传弟子这一身份前往大荒境,真武大帝不能派出兵马。不过灵凝本身又是玄天帝姬,一些规格自然不小,真武大帝又故意造了些势,一时间,自有不少真仙灵人骑着飞麟走豹前来拜贺送礼,其中又多半都是女仙,连九灵太妙昊天金母也派出玉女,让其听命于灵凝。
灵凝还未起程,各式各样的仙家宝贝倒是收了一大堆,其间又有紫微垣清莲公主和三天太上府太真夫人前来拜会,灵凝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如此忙碌,她本以为自己去大荒境,不过就是乘着彩鸾飞来飞去便是,哪知还会有这么多麻烦。
便连风魂也有些目瞪口呆,心想灵凝又不是要嫁人,用得着来这么多人么?倒是许飞琼见过世面,告诉他们,仙界之上,日常来说也安静平和得很,尤其是对太真夫人和清莲公主这类身份尊贵的天仙来说,生活起居自有仙官记录,不能像一般的琼瑶女仙一样到处乱跑,几百上千年里,基本上也不需要做什么事,一个个都无聊得很。再说了,大家都是清静无为的神仙,平日里也不好互相串门,现在逮到一个机会,不过是跑来凑凑热闹解解闷罢了。
风魂摇头失笑。
既然来的都是身份尊贵的天仙女官,红线和隐娘只是凡间女子,自然不能去凑热闹。便是许飞琼,虽然她基本上都认识,但太真夫人乃是玉帝和王母娘娘最小的女儿,清莲公主是紫微大帝的独女,再加上灵凝在那,三个仙界帝姬凑在一起,她一个瑶池女仙,见谁都得下拜,颇为郁闷,干脆也溜了出来,不与她们混在一起。
好在灵凝的香蕙别院到处都是琼花瑞草,地方不小,许飞琼便和红线、隐娘在花园中赏起花来,落得个清静自在。
红线虽然早知道灵凝是天界的公主,以前却也没有当作是一回事,现在见灵凝不过是要迁居到大荒境去住上一些日子,便自有一众仙神献上贺礼,不禁啧啧称奇,道:“了不得,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啊。”
许飞琼失笑道:“这有什么了不得的?等你们以后有机会赴蟠桃花,便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热闹。你可知道,对我们这些瑶池女仙来说,最怕的就是王母娘娘举办蟠桃会。”
隐娘好奇地问:“为何要怕?”
许飞琼道:“你想啊,到那时,赴会的有数位天尊、五老十方、南极观音、西方佛老,以及一众帝姬王孙,哪一个不是身份显赫,得罪不得?瑶池的金童玉女不够用,我们这些仙子自然也得派上用场,或是献歌献舞,或以仙术放出祥瑞,王母娘娘最重面子,在这般场面下,谁要是出些差错,那罚起来可是相当严厉,便连她的第十九个女儿龙吉公主,也曾因为在蟠桃会上打碎一个青花瓷而被谪下人间,又恰巧遇到封神之劫而惨死。你想啊,帝姬擅且如此,我们这些仙子,不是更得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当然,也不只是我们,天宫里的那一众神将也比我们好不了多少,只要看到瑶池方向素色云界旗一展,立时人人脸色大变,那什么蟠桃啊人参果啊,是没有我们的份了,只要自己不出什么错,惹得王母娘娘生气就好……”
话音未了,身后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好啊,许飞琼,你竟在暗处嚼起我母亲的是非来,现在让我听着,也不怕就此受罚么?”
许飞琼也是心直口快,又知道红线和隐娘不会把她的抱怨轻易说给别人听,一时没有顾忌太多,却没想到还有别人会来到此处,不由得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却见来的却是两位女尼。说话的那位身穿褐色缁衣,神情似笑非笑,而她在身后提着花篮掩嘴偷笑的,却是慧红。
见到是慧红和她师父,许飞琼倒是放下心来,只是心中暗暗乍舌:“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竟又跑了一位帝姬出来?”
赶紧起身向那褐衣女尼拜礼,又向红线和隐娘介绍道:“这位是苍梧山法华庵的云光师太,同时亦是玉帝与王母娘娘之女,太微天第二十三位公主云华仙子。”
红线和隐娘亦不敢大意,慌忙拜礼。
云光神尼笑道:“贫尼只是一个出家人,心在三界之外,况且贫尼的女弟子与你们的师父也颇有渊源,你们不用太过拘束。”
许飞琼知道云光神尼性情随和,断不会将她刚才的话禀报给王母娘娘,心底放心,于是看着云光神尼笑问:“太真夫人还在前厅,公主您不去与夫人相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师徒二人不过是来玄天境采些药草,路过此间而已,再说我一个出家之人,又何必去与她们凑在一块?”云光师太看着她,摇头道,“若非是此间有些花草是人间寻不到的,我也不会来到这里,更不会听到你的诸多抱怨,你也太不小心了些,这种话若是传到我母亲耳中,岂还有你的好日子过?”
许飞琼也知道是自己得意忘形了,幸好听到的人是云光神尼和慧红,若是他人,岂不是自寻麻烦?她瞅了慧红一眼,怪她进来时也不提醒一下自己,慧红却只是笑着。
当下,几人坐在一起闲聊,云光神尼虽是帝姬,却将自己视作佛门中人,自然不会讲究,她不讲究,其他人自然也就更不讲究了,左右不过是闲聊而已。
云光神尼既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太真夫人也来到此间,自是问了一下,许飞琼将灵凝即将主持大荒境之事说了出来。云光神尼何等人物,虽然现在入了佛门,对仙界之事不怎么关心,但其中的因果仍是一听即明,叹道:“凝丫头这一去,固然可以让大荒境暂时平安无事,但凡事皆有两面性,今后,你们自己只怕也将随着她一同踏入这是非之中。”
红线和隐娘对望一眼,还不怎么明白过为,许飞琼却知道云光神尼说的是事实。一旦灵凝以太乙救苦天尊再传弟子的身份进入大荒境,那便等于是射出去的箭,再也收不回来。
到那时,天界中人人都知道身为木公传人的风魂对东皇之位的图谋,就算风魂再怎么韬光养晦,都将难以避免地被扯到涡流的中心,再也脱不了身。天界中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他,而伊奘诺尊和他身边的天照大神、月夜见尊等人也将更加急迫地想置他于死地。
“这是他所选择的路,”许飞琼暗自忖着,“所以不管有怎么样的危险,我都会陪在他的身边。”
云光神尼见许飞琼低头不语,也就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倒是慧红听出师父言中之意,不免有些担心。
“听说你的仙剑在王屋山已毁在了天之琼矛之下,”云光神尼转过话题,道,“可曾寻到新的?”
一提此事,许飞琼仍是有些闷闷不乐:“近来虽也有心找只新的,然而寻剑这种事也同样需要讲究机缘,哪能说找便能找到?”
云光神尼道:“我却知道,近日在长白山玉龙涧将会有宝物出土,你何不也去走上一番?”
许飞琼道:“人间出土的宝物,对普通的修道之人来说自是珍贵,但对我们这些已赴瑶池之人,只怕大多都是用不上的。”
云光神尼笑道:“若是寻常宝物,我又何必对你说?”
许飞琼立时眼睛一亮,她知道云光神尼入佛门之前,同样也是从混元之初修到现在的天仙,受的乃是徊风混合万景炼神飞化之道,应西华少阴之气证得云华上宫夫人。她既然说那出土的并非寻常宝物,那自然就真的不是寻常宝物。
许飞琼正要多问,云光神尼却摇头道:“你也不用再问,你自己也说了,仙家宝物最讲机缘,是你的,那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再问也是无益。不过,既是宝物出土,窥视的人自然也会有不少,到时小心一些便是。”
许飞琼知道云光神尼既然会让自己走上一趟,那这一趟多半不会白走,虽不知将要出土的会是何等宝剑,心里也自欢喜。况且云光神尼只是让她小心一些,没说去不得,想来虽然不免有些棘手,于性命却是无碍的。
她正要向云光神尼道谢,刚好风魂从外头飘了进来,看到慧红,不免又惊又喜,在知道云光神尼的来历后,更是虔心拜谢。当日,妙济真君许逊本就是受他所托,带小红前往九嶷山请云光神尼收她为徒,如今慧红已见佛光,他自然是心中感激。
如果不是云光神尼将小红收作弟子,小红当时只怕根本活不了几年。
云光神尼微笑道:“风公子无需言谢,慧红本就与佛有缘,更何况她能有今日,亦是出自公子当年的那片善心,贫尼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说完,她便将慧红留下来与风魂、许飞琼等人多聊一会,自己则采摘药花去了。
云光神尼离去后,风魂等人重新坐下闲聊。风魂本是刚与钟化和何月华商量完正事,没想到回来时竟然慧红也在。几人聊到云光神尼和太真夫人,这时,风魂想起了自己在穿越之前便曾听到过的一些神话传说,于是问道:“听说玉帝和王母娘娘还有一个女儿,名叫瑶姬,人间似乎有不少关于她的传说,还有人编出故事,说她与治水的大禹如何如何相恋,连楚国的大夫宋玉也作了一篇《神仙赋》,说这位瑶姬仙子在巫山私会楚襄王,赋中颇多荒淫秽芜之词。这位瑶姬,在仙界是否真有其人?这些故事又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记得巫山云雨这个典故,说的好像就是瑶姬……咳,你们两个干么这样看我?”
风魂疑惑地看着慧红和许飞琼,见她们竟是一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模样。
许飞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慧红的师父云光神尼,其闺名就是瑶姬。”
风魂怔了一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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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皇宫。
一个身穿黄色龙袍的人走在御苍园中,郁郁寡欢,太监宫女等在眼处,也不敢上前去打扰他。
日头西移,黄昏的光线洒下,天还未暗,各殿已开始掌起灯火。
随着清香飘至,一个凤髻长裙的女子来到他的身后,唤道:“皇兄。”
人皇李治转过头来,见是自己的妹妹安平公主,于是微笑点头。
安平公主道:“近日总见皇兄眉头郁结,可是有什么心事不成?”
李治叹道:“联也说不清楚,只是自从那次大病一场后,总觉得心头像是忘却了什么东西,却又一直想不起来。”
安平公主安慰道:“想是皇兄大病初愈便忙于朝政,过于劳累了,皇兄何不先歇息两天?”
李治摇头道:“那日昏迷数天,朝中已积下了不少政事。联没有父皇的文韬武略,更该以勤补拙才是,岂可轻易罢朝?”
安平公主却笑道:“有长孙大人和褚大人在那,皇兄便是休息一日,又有何妨?不过皇兄说自己像是忘了什么,妹妹倒想起一事,皇兄可还记得您曾说过要去感业寺替父皇祈福的事?”
“竟有此事?”李治一脸惊异,思索良久,既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过这番念头,却又想不起生出这个念头的时间和来由。
安平公主道:“我知道皇兄您最重孝道,昔日父皇病危之时,皇兄便曾衣不解带地日日照顾父皇。想必是皇兄因为那一场大病,一时忘了自己曾许下亲往寺庙替父皇祈福之事,心里却又时有挂碍,这才有些心神不宁。明日退散之后,何不由妹妹陪皇兄去感业寺走上一遭?这是皇兄对父皇的一片孝心,皇兄也不用让太多人知道,只需轻装便服,走感业寺上完香后便回来,既全了皇兄的孝道,也不至于让长孙大人太过担心。”
李治点头,道:“幸好有御妹你提醒,经你这么一说,联也记起联确实是说过要到感业寺上香祈福之事。”
当下,兄妹两人便略略商议,到了第二日退朝之后,李治便与安平公主换上便服,只带着几名侍卫悄然出宫,往感业寺而去。
感业寺只在长安郊野,骑马前去,并不要多少时间。
来到感业寺后,寺中住持认得安平公主,将他们迎进正殿。安平公主让所有人都退下,自己陪着皇兄上香。
李治净手上香,默诵一番后,忽听神像之后有泣声传来,心中不豫,正要喝问,安平公主已抢先一步,蹙眉道:“什么人?”
一个削瘦的女子身影转了出来,身穿缁衣,年青貌美,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李治,幽幽道:“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陛下莫非早已忘了当日先皇榻前的承诺了么?”
李治看着这年青女尼,失声道:“你、你是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