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夜静百花卷珠帘春恨 入夜的一场春雨。湿润了皇城的每一寸土地,淡淡的,夹杂着些许寒意的夜风,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悄然掀开了御书房门上挂着的碧玉、
。
御书房四周的墙上高高悬挂着数十盏红色的宫灯,宽大的龙案之后,胖子正在批阅奏章,饱蘸朱砂的御笔不时在手中转两下,然后落笔下去填写几个字。合上奏章,又取过一本展开,周而复始。
内侍曹公公静悄悄的站在胖子身侧数步之遥,听见宫内更夫的梆子响。曹公公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轻唤道:,“皇上”已是三更了,您是不是先歇息了?”
胖子头也没抬。犹自提笔批阅,口中淡淡道:“不急,还有十几份各地送来的加急奏章,批完之后联再歇息”
说着胖子忽然抬起头,望着曹公公道;“江南耳有奏章送来?”
曹公公想了想。道:“今日没有,即便是有,此时已是宫禁,奏章送不进来的,一般都直接先送兵部备案。”
胖子神色有些怔忸,沉默了一会儿,口中喃喃道:“也不知那家伙将江南之乱平息了没有,”
若有若无叹了口气,胖子合上手中的奏章,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传联旨意。以后若有江南奏章,勿需经兵部。先送到宫里来给联看,”
想了想,胖子又加了句:“不论多晚都要送进来。宫内值夜禁卫不得阻拦
曹公公怔了怔。急忙躬身应是。
宫门外传来轻细的脚步声,柔柔的声音在轻声问门外侍立的小黄门:“皇上还在里面批阅奏章吗?”
“是 ”
话音网落,御书房门外便款款走进一道纤弱婀娜的身影,她身看待紫宫装,合体的裁剪突出她傲人的曲线,如云高耸的鬓发间,斜斜插着两支金步摇,随着行走而颤颤摆动,隐约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胖子看到她。疲惫的目光终于露出些许的暖意。
“袅袅,为何还未睡去?”
曹公公见袅袅进来,急忙识趣的向她行了个礼,躬身退到了门外,并细心的关上了书房的大门。
袅袅仍如胖子初见她时那般清冷,只是望向胖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化解不开的情意。
“皇上,夜已深。还在操劳国事?”袅袅的声音一如她的外貌般甜美。
胖子拉过她的手,轻轻一带,袅袅便坐在了他的怀里,温香软玉满怀,胖子深吸了口气。有些贪婪的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前太子谋反之时。方铮和他一致判断袅袅有问题,二人估计她是前太子派来的细作。所以那段时间胖子对她很是冷淡防备,但太子兵败身死,胖子对她仍余情未了,觉得太子既死,袅袅也没了既然与他敌对的理由,于是胖子复又对她重新宠爱起来,而且感情日愈深厚。
不论男人或女人,一旦陷入情感的漩涡,谁都不会太过理智。古往今来那么多帝王亡国,很多都是因为挚爱的女子而失了江山,那些亡国之君后悔吗?谁也不知道,可与心爱的人在一起的幸福感觉是真实的,甚至真实得可以触碰。
“国事难为呀!”提起国事,胖子爽朗的脸上不由掠过几分阴霾。
袅袅闭着眼。静静俯在他怀里,听着胖子的心跳,嘴角勾起几分复杂的笑意。
“北方大旱。黄河决堤,灾民数以万计往南方逃荒,江南泰王兴乱,西北草原突厥兵马又蠢蠢欲动”联这个皇帝。当得实在累极了,”
胖子沉沉叹息。他和方铮一样,都是弱冠的年纪。举国的农桑,赋税,河道,兵事”全部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胖子觉得这辈子从未如此累过。
“帝王也有帝王的苦处,皇上,您这些日子瘦多了。要保重龙体才是”纤手轻轻抚上胖子的脸庞,胖子舒服的闭上眼,像个躺在母亲怀里的孩童般惬意,浑然没发觉自己在提及“泰王”之时,袅袅眼中闪过的那抹复杂难明的目光。
“人人都想做皇帝,联实在想不通,皇帝除了住的房子比别人大一点,到底还有什么好?”胖子叹息道。
袅袅神色怔忸的盯着龙案上那盏摇曳不定的红烛。她的神情也变得如烛光般摇曳,轻轻叹了口气,袅袅的声音如同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般遥远缥缈,梦呓般呢喃道:“是啊”如果你不是皇上,那该多好,”
胖子一怔,随即笑道:“当初联若不做这皇帝,现在多半是个死人了,皇家之人便是这般极端,不是极享荣华,就是下场凄凉,联也没得选,”
袅袅也笑了。清冷的脸庞璨然绽放的笑容,令满室忽添几分醉人的春意。
胖子看着袅袅的笑容,不由一呆,饶是抵日缠绵,却仍看不厌,看不腻,袅袅永远有着令他痴迷的魅力。
“袅袅,幸好有你陪在联的身边,为联解了不少烦忧,待父皇大丧之期过后,联便封你为贵妃,你我从此在这深宫之中终日陪伴,联为你操琴,你为联起舞
袅袅神情忽然有些黯淡,伏在胖子的怀里,久久不愿出声。
君情缱绻,深叙绸缘。
君未负我,我何忍负君?
“皇上,为何你偏偏是皇上”袅袅的眼眶忽然微微泛红。
胖子有些不解的看着她,“袅袅,你今日怎么了?可是身子不
袅袅一惊,微笑
“皇上,喜欢看袅袅为你翩翩起舞么?袅袅便在这御书房内为你舞上一曲,解你操劳国事之疲劳,如何?”袅袅的笑容变的凄凉。
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宫外泰王传进来的消息:“伺机使其饮鸩而弑。”
这道冰冷的命令同时也宣告了她的命运,皇宫大内毒杀皇帝,她的下场除了一死亦别无它途。
胖子浑然不觉书房内正渐渐升起杀机,犹自抚掌笑道:“好极,袅袅且为联舞来 ,慢着。有舞岂能无酒?来人!”
小黄门恭谨的推丹走进。
“拿一壶好酒来。”
“是,皇上
未多时,小黄门捧酒而入,袅袅暗叹一声。卑手接过酒壶,转身面向胖子的那一刹。一颗极小的红色物事悄然滑入壶中,飞快与醇酒融合,无色无形。
水袖长拂,眼波流转。袅袅在胖子痴迷的目光中开始翩然舞动。
灵巧的身形在御书房猩红的地毯上如一条小蛇般扭动摇摆,袅袅送上凄然绝伦的一笑。且舞且唱道:“随水落花,离弦飞箭,今生无处能相见,长江纵使向西流,也应不尽千年怨。盟誓无凭,情缘有限,愿魂化作衔泥燕。一年一度一归来。孤雌独人郎庭院。
娇莺初啭的歌声中,胖子击掌而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袅袅曼妙的舞姿,目光中满是赞赏。
袅袅舞动的身形愈发加快,白暂欺雪的娇颜已微微沁出了一层细细的香汗,在舞到最眩目的时候,袅袅的身形忽然噶然而止。轻轻的,慢慢的走到龙案前。纤手斟满了一杯美酒,缓缓递到胖子面前,并向他露出一今生平最美丽的笑容。
“皇上。臣妾祝您江山永固,万寿无疆,请皇上满饮此杯
“劈啪!”
天空一声炸雷在绿荫馆上空回荡。
方铮被吓得脖子一缩,脸色顿时苍白,接着毫不犹豫朝一旁的韩亦真抱过去,口中惊呼道:“打雷了,我怕,我好怕怕”
手伸到半途,瞧见韩亦真俏脸冷如寒霜,目光冰冷的注视着他,方铮一窒,占便宜的手又缩了回来,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嘿嘿干笑不已。
“那什么 我打小儿胆子就不大,嘿嘿,打雷的时候喜欢找个东西抱抱,什么东西离我最近,我就抱什么??嘿嘿。见笑了??”
韩亦真秀眉一挑,美眸看似不经意的膘了一眼离方铮最近的柱子。
方铮马上反应过来。急忙摇头道:“不行。我不抱柱子。我喜欢抱软的东西,有弹性的东西,能发出声音的东西 方铮一边说。还一边朝韩亦真娇躯贼兮兮的打量,目光不算很纯
。
韩亦真见他色眯眯的看着自己,浑身不由一阵发酥,想到徐集镇客栈里羞人的那一幕。整张俏脸霎时羞得通红,可她仍努力的板着脸。不使自己表现得太失态。
前堂陷入沉默,韩竹兴冲冲给方家老爷子写信去了,将来回了京城要承受长平多大的怒气。方铮自己也不知道。
莫名其妙多了个老婆。方铮心里感觉怪怪的,他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过得很有传奇色彩,被公主求爱,被土匪强推,现在又被世家家主强塞了个老婆,不要还不行。他跟你急,
莫非又是我的英俊害了我?
方铮有点小哀怨,以后还是毁容吧,家里快住不下了,养老婆也要不少银子呀
偷眼瞄了瞄韩亦真,见她仍是满脸寒霜,一动不动的坐在侧首,一如当初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方铮心里忍不住好奇起来。一 这丫头对老子如此冷淡。怎么看都不像对自己有意的样子,她老爹为何一定要把我和她凑在一块儿?仅只为了韩家的发展壮大吗?她自己愿不愿意?
瞧她样子好象不太愿意,可被叶敏之绑架的那天,她毫不犹豫的为自己挡了一脚,却是为何?
方铮迷茫了,女人啊,要了解女人实在太难了。她们的行为和心思根本无从捉摸,一百个女人有一百种不同的性格。就比如在大街上揩油,有的女人会愤怒。有的女人却很爽”这让揩油的人很纠结,无所
。
方铮清咳两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开始没话找话,抬手指了指天,方铮干笑道:“下雨了。”
“嗯。”韩亦真淡淡应了一声,眼睑低垂。
“下雨就该收衣服了方铮似有无限感慨。
“嗯。”
“春风春雨愁煞人啊”咏叹调。
“忍 ”
“我还有条内裤挂在外面没收呢”
“嗯。”
方铮实在找不出废话了,前堂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韩亦真抬眼,目光冷冷的盯着他。
“方铮。你觉的我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吗?”
方铮眼皮一跳。忙笑道:“怎么会呢?你太客气了”,啊。不对,你太谦虚了,靠!反正不是那意思。我心中一直把你当成女神一样供着”
韩亦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觉得我韩家攀龙附凤,与你方家联姻只是给家族谋求靠山?”
“当然不会。韩家乃江南第一世家,皇上都得敬三分。何来攀龙附凤之说,”
“方铮,不管我父亲是何种想法,可我韩亦真自来便是高”不愿也不屑去高攀什么人,你有权有势是你的事。旧“无关,我韩亦真看上的男子,哪怕他是流落街边的乞丐,只要我中意他,照样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就算为他去死,我也愿意!”
强忍住心头的羞涩,韩亦真勇敢的注视着方铮。目光中的柔情如无尽的蚕丝,缠绵而深沉。
同样。就算他权势滴天,就算他家中妻妾如云,只要我喜欢,我也不介意。我看上的是他的人,不是他身后的权势背景和钱财,这些东西,我韩家都不缺。”
“方铮,你不是个好人,这一点从我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察出来了,你手段阴险狡诈,行事卑鄙无耻,你根本毫无正邪之念,所言所行全凭兴致,按理说。你这样的男子我是怎么都不会看上眼的”
方铮脸黑了。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我竟对你产生了好奇,我想了解你,想陪着你,想与你多说话,哪怕经常被你气哭,我也乐此不疲,你让我开心过,也让我伤心过,我,,我
韩亦真脸颊涨得通红,顿了顿,她挺起了胸膛,像个即将赴死的战士般悲壮决然。
定定的望着方铮,韩亦真目光中散发出柔若秋水般缠绵的深情,幽然叹息了一声。“方铮,我想我喜欢上你了,是的,我喜欢你。”
方铮心头一震,颇有些吃惊的看着她,他没想到韩亦真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这番话。惯于嬉笑玩闹,没个正经的他,这时也有些乱了分寸,脑中紊乱如麻。
韩亦真绝美的面庞忽然露出了微笑,说出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后,她整个人却如同虚脱了一般,坐在椅子上摇摇欲坠,晶莹的珠泪一滴又一滴落下来,可她浑然无觉,犹自面带微笑,轻轻诉说着女儿家的心事。
“从你被人在韩府投毒,而你明察秋毫,没有迁怒于韩家开始,从你为了家中的夫人,拒绝父亲的提亲开始,从你告诉我,大丈夫应快意恩仇,莫以权势压人开始,从你望着扬州城外的受苦百姓,眼中露出的愤怒和怜悯开始。从你在扬州城外的小屋中,怒声呵斥叶敏之,要为了我而诛灭叶家满门老少开始,”
嘴角扬起幸福的微笑,韩亦真目光投向远处,渐渐迷离:“方铮,知道么?女人需要的爱,不是心仪的男人为她杀多少人,而是心仪的男人愿意为她去杀人,这份情意才是最珍贵的,方铮,亦真有幸,今生能认识一个愿意为我而杀人的男子,于愿足矣!”
伸手擦了擦眼泪,韩亦真深情注视着他,凄然笑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方铮,你有你的难处。亦真不忍让你为难,你别介意我父亲的话,他那里我自然会去细说分明,令他打消与方家联姻的念头。泰王之乱平定之后,你”你便回京,好好陪着你的夫人们去吧,今生无缘,强求无益,方铮,你的夫人一定很幸福”
说到最后,韩亦真泣不成声,双手捂面抽噎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飞快的跑开。在雨夜中渐行渐远。
方铮张大了嘴,眼睛瞪得圆圆的,直到韩亦真跑得不见人影了,他还没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以前隐约知道她对自己有意,可方铮一直是个粗心的男人,以前长平对他有意,他也是直到长平赤裸裸的向他暗示多次后,懵懂的他才渐渐察觉。今日若非韩亦真向他说得如此直白,恐怕穷其一生他也不会明白她的心意。
要不要追回她?
方铮很为难。不可否认,他确实也喜欢韩亦真,从她毫不犹豫给自己挡下致命的一脚开始,他便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产生了情愫,这种情愫与报恩无关,当一个女人愿意为自己舍生忘死的时候,他心底深处的那根弦仿佛已被她拨动,在心间荡起了围圈涟漪。
可是”自己何忍再负长平?何忍再负月娘小绿她们?接受了韩亦真,势必将会令她们伤心,身为男人,遇到这种难题,如何解?
方铮呆呆坐在前堂,两眼无神的望着门外连绵的春雨,心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门外黑影一闪,冯仇刀满身披挂昂然走入,见方铮呆呆出神,冯仇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你怎么了?”
方铮浑身一激灵,醒过神来,接着幽幽叹了口气:“女人啊,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我这辈子就栽女人身上了,”
冯仇刀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是等把正事办完了再发感慨吧。”
方铮接着幽幽叹气:“正事不急,我得先整理一下自己纷乱的感情线”。
“来不及整理了,你还是先把你那乱七八糟的感情线收起来吧,温森来报,泰王已被确定躲藏在伏牛山上,山上尚藏精兵五千,我已集合了麾下将士,如何围剿,请钦差大人定夺。”
“泰王算个。屁啊,让他先在山上歇几天,我现在得思考人生中最重要的感情抉择”。方铮此时脑子浑浑噩噩,说着说着,忽然浑身一震,清醒过来。
“泰王?温森发现泰王宾 他躲在伏牛山?”
“是的。”
“靠!”方铮站起身,眼中一片兴奋,狠狠一拍手。大声道:“马上发兵,把伏牛山给老子围起来,一只蚂蚁也不准放过!”,如欲知后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