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冬天到来的时候,沅沅的女儿夭折了,本来落寞的府中又笼上悲伤的色彩。上次丧子胤祥不在身边,这次却是见了全过程,他依旧坚定地撑着这个家,面上绝没有丝毫的垮懈,苦闷的心情却在他最薄弱的地方肆意蔓延,已经大好的腿疾又严重了起来,疮终于溃烂成脓,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去看了沅沅,去时半路里碰上刚出来的玉纤,她眼睛红红的,估计也是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儿子。跟我开口说得艰难:“福晋您去劝劝她吧。”
我很少来沅沅的院落,也很少跟她交谈,她是个过于低调的女子,太容易让人忽视了她的存在。屋子里摆设简单,甚至有些寒酸,可是再看时有一种病态的美。我来她并没有行礼,就看着我坐在她床边,低垂了头开始惨淡地笑,“那孩子昨天还在我身边,逗她的时候还开心地笑着,今儿一下子就不在了,我心里是空空的没有着落。总是想她的脸庞,不敢相信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居然就这样匆匆结束了?”她依旧笑着,旁边伺候的丫头们开始默默地垂下泪来。
沅沅接着笑,眼里却是含着泪道:“福晋不会明白的,我闭上眼就觉得她在怪我,怪我这个当娘的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她,她想长大,想嫁人,想有自己的孩子,想像个平常的女人一样过一辈子而不是一年。”我擦了眼泪继续看着她,沅沅笑着泪还是掉了下来,“我多想死的人是我而不是她,多希望自己没有看见那紧闭的眼和冰凉的身子,也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她依旧还躺在我身边。”
我拿帕子替她擦了眼泪,喃喃说着的她却有更多的眼泪流了出来,“十月怀胎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才生下了她,她竟然连额娘也不叫我一声就去了,多狠心的孩子,实在是太狠心了。连让我恨她的机会都没有。”
丫头们都抽泣起来,我吸了吸鼻子道:“沅沅,你宽些心,丧事我来办。”她听了我的话立刻止住了哭,抬头盯视着我,“福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的孩子的丧事理应该我来办的。”这女子坚强到让人心疼的地步。说着脸上凄惶着眼里又带了泪,“福晋知道吗?也许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自上次您生病爷他守了一天一夜开始,这府里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清楚您在他心里的地位,也没有人会看不出来以后不管是匀芷,玉纤还是我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我闭了眼,眼泪顷刻间爬满了脸,跑了一路泪眼模糊中终于到了那个院子里的那间房,扑进他的怀里拿他胸前的衣服埋了脸,这时间任它静静过去,这伤痛只能慢慢平复。
康熙五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