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瑶不再说话了。
顾如锦的打算考虑了很多。戎州的百姓确实需要大量药材，顾如锦私存着药材也过不去良心这关，况且戎州爱她的亲人，于公于私，她都想要把药送到戎州百姓的手上。
至于周雪瑶，她需要周雪瑶进来南麓公府，周雪瑶还有利用价值。让周雪瑶出面正好能卖她这个人情。
让周雪瑶去戎州，是顾如锦想要去戎州，古代治疗瘟疫无比困难，顾如锦想要亲自去看看，尽一份力也是好的。
等到事情一解决，慕家的罪也开脱了，卿木山也会因此被人们记住，被皇上记住，今后卿木山也可不依靠慕家，自己开拓一片天地。
考虑了这么多，顾如锦既顾全了大局，又实现了自己想要的计划，也不失为一种两全其美的局面。
周雪瑶现在完全听从于顾如锦，她想也没想的收拾了包袱，先去了慕正南处。
慕正南听她如此有心，心里无比的安慰，把周雪瑶在云苓山庄出的那档子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慕正南直夸周雪瑶识大体，就像马上就要把她嫁给慕枫了一样。
周雪瑶心中大喜，心飘飘然飞的老高，转而又去向老夫人辞行。
“老夫人，叨唠这么久了，真是不好意思。”
“这说的什么话，你在这里我看着都欢喜呢。”消息传的极快，老夫人前一步就听说了周雪瑶的事情，心中可是乐开了花，对周雪瑶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明明之前还嫌恶的要死，巴不得这个碍眼又浪费她家粮食的人赶紧卷铺盖走人，现在却是笑脸迎人，好不热情。
此一时彼一时，这些势利的人呐。
“老夫人，雪瑶也很舍不得您，不过我知道三少爷生意上失了一手，我一心想要替他弥补，还希望老夫人不要在意三少爷的过失，今后还能信任他。”
“亏得你有心了，我定要好好教育他。你比某些人强多了，正主坐在那里无动于衷，还是你这外人想着枫儿，为枫儿解难。你若真喜欢枫儿，我会亲自去向周仆射提亲的。”
老夫人嘴里说的正主，可不就是顾如锦么。她也不仔细想想，卿木山是谁名下的，没有顾如锦的知会，那三山一湖连她后妈都不敢动，更何况是一个周雪瑶。
人呐，总容易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总带着有色眼睛看人。好的时候就附和着你，不好的时候就嫌恶你，说的你一无是处。
周雪瑶喜笑颜开，“多谢老夫人了。”
午后蝉鸣四起，沉郁的空气压着人的心，让人不免觉得烦闷。风拂过青柳，荡漾起来划出美丽的弧线，丝丝缕缕相互牵扯。
荷香院里是一片绿意，怎奈何，本来赏心悦目的翠色此时却让某人觉得十分碍眼。
阴夫人一口口舀着冰糖雪梨膏，只想压着心里的烦燥之气，终于，冰凉的食物也不顶用了，阴夫人素手一挥，瓷碗打在地上碎成了几半。
“娘，您叫我来有什么事么？”刚进来的慕蓁进门来看见这一幕，眼皮都不眨一下，径直坐下在阴夫人的旁边。
阴夫人看见慕蓁明显缓和了许多，她一向喜爱这个女儿，因为这个女儿最为能干，也得老爷和老夫人的喜欢，相比起含蓄内敛的慕远来说，慕蓁还更有魄力些。
阴夫人每次都感叹，要是慕蓁为男儿身就好了。
“你可知道周雪瑶的事情？没想到她一心想着慕枫，居然跑去和老爷说要她父亲帮助慕家，什么卿木山都给供出来，这下老爷会不会再次起用慕枫？”阴夫人显然心里很着急，一开口就步入了正题。
慕蓁顿了顿，转而笑道：“有人帮助慕家是好事，周雪瑶的父亲是左拾遗，在皇上面前起谏议作用，有他说话慕家自然不会落得什么不好。”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周雪瑶指名是为了慕枫，我怕到时候你父亲还会把她嫁给慕枫，慕枫水涨船高，远儿又怎么会敌得过他。”
阴夫人焦躁，慕蓁却是平心静气，“母亲，即使大哥在这些方面不如慕枫，但大哥总是赢在了出身。母亲比我更清楚，一个嫡长子的身份比其他任何东西都重要，您又何必费心呢？”
阴夫人想了想，觉得慕蓁说的不错，可是她依旧存着一份担忧，“慕枫他野心大，指不定会怎么害远儿，远儿内心耿直，万一栽在了慕枫手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行，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阴夫人越说越觉得自己不能在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
“蓁儿，你说周雪瑶哪来那么大的能耐，能做出这样的举动，虽然知道她一直倾慕于慕枫，但她一向器小，只想着赖在南麓公府，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阴夫人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慕蓁，她知道这个女儿一向聪慧，慕蓁像是随意的问了一句，“娘，您之前说什么卿木山？”
“卿木山，是锦州三山之一，顾如锦一直捏在手上……顾如锦？”阴夫人突然顿悟，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啊，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不亲自出面，平白让别人邀了功去。”阴夫人十分不解，自言自语。
慕蓁不再说话，坐了没多久就从荷香园出来了。这一对母女并不十分亲近，反而有些疏远。慕蓁生性淡漠，似乎对谁都是淡淡的，不存在任何的情感。
身边的婢女替她披了一件薄薄的风衣，关心道：“小姐，您看起来好像闷闷的，是有什么心烦事么？”
慕蓁深吸一口气，又舒了一口气，“这南麓公府，就要变天了。”
婢女听这话听的没头没脑，只是抓了抓头发，又喜笑颜开，“只要小姐身体好好的就行了，奴婢看着也高兴。”
慕蓁笑的极淡，仿佛远方苍穹，云后飘来的一抹淡光。
顾如锦这边平静如常，南麓公府就像是一片小天地，有的地方刮风下雨，风起云涌，有的地方又是日照晴朗。
顾如锦细心的练着卫夫人帖，一笔一划整整齐齐，她现在练出来的字已经有几分模样了，虽不是字字娟秀蝇头小楷，却也干净整洁，看得过去。
她练字的时候总是想象栖云子就在她的身后，凝目望着她，或是在她写错时握起她的手，教她怎样写正确。
她的日子里，他一直都在。
“夫人，歇歇吧。”童儿打来一盆凉水，轻柔的为顾如锦擦拭沾了墨迹的手。
顾如锦站起身来，舒展舒展身子。“周雪瑶那边还没有消息？七日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顾如锦紧蹙着眉，她想着快些去戎州，她命柳绍联系戎州的亲人们，可是到现在还是迟迟没有消息，她心里也很急。
“夫人，我今日看见老夫人身边的赵氏了，她和下面人说话的时候我也听见了几句，说是皇上对慕家的态度有所好转了，想来马上就有消息了。”童儿说道。
童儿说的马上，可不就真的是马上了。
宝笙是个活泼的丫头，做事起来总是急急忙忙，冒冒失失。她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跑了过来，扶在门上大喘粗气。“夫人，老爷叫你过去书房一趟。”
“说了什么事没有？”
“周小姐来府里了，老夫人阴夫人还有三公子也都在那里。”宝笙快嘴说的很溜。
周雪瑶来了，顾如锦了然，往书房去了。
书房里有些闷热，那里不会像房间一样摆些冰块降暑，因为怕潮湿了书籍，一直保持干燥。现在人一多，更是燥热了。
“如锦，你坐。”顾如锦从慕正南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慢条斯理的开口。
“承蒙周拾遗的关照，我们慕家才得以正身。慕家做的是清清白白的生意，如今锦州那边出了大问题，损伤了慕家的名誉，不用说也知道定有人从中作鬼，但我不希望这鬼出在自己家中。”
慕正南锐利的眼光扫过在场的各人，顾如锦正襟危坐，垂首恭听。她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她能够保持镇定，却不能够保证慕正南不会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家中会有鬼？哼，如果真有鬼，倒真要把她找出来！”阴夫人的嗓音尖利，咄咄逼人。此时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当务之急，并不是抓贼！而是怎么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皇上能再次给我们机会，就是我们无尚的荣幸。周小姐此时能站出来为慕家付出，也是我们之幸。”
话题又转向了周雪瑶，周雪瑶谦逊的低了头，“哪里，尽一份薄力罢了。”
“远儿已经去了锦州，卿木山如今为我们所用，事情就好办许多，周小姐方才说明日就要启程去戎州？如果是这样，双方配合起来定能事半功倍。”
慕正南说的冠冕堂皇，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周雪瑶帮了他家一个大忙，对他有了利用价值。说到卿木山，他好像一点都没有那个自觉，卿木山是她顾如锦的，可不是别人的。说用就用了，一句感谢都没有，真是不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