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明明有喜欢的人了!”女子有些不服气,但终究是弱弱的声音,像是一边要辩驳,一边又不敢辩驳的模样。
“决定权在你手上,这只是其中一条路,你可以选择拒绝。”绵软却威严的声音,不是栖云子又是谁呢?
“不,我相信公子的决定。”
不知道为什么,顾如锦现在对一切声音都变得敏感起来,他们谈话的声音清清楚楚的窜入她的耳中,她不禁觉得声音太大了,想要睁开眼睛看看,眼皮却像粘合在了一起,无法睁开。
“如锦!”一道声音在耳边轻轻呵出,因为含着兴奋的情绪,显得有些轻微的颤动。
顾如锦扯了扯嘴角,她知道是栖云子在叫自己,她很想告诉他她现在很好,但是力不从心,栖云子握住了她的下巴,不知塞了什么东西到她嘴里,入口即化成一股清凉如泉流的气体,淌入她的身体。
眼皮终于不再沉重,顾如锦缓缓打开,入眼的是一张焦急的脸,担忧,害怕,悔怨……如此复杂的情绪都在他的眼中。
“我没事啊。”顾如锦笑着说道。
“如锦,我从没有这么害怕过,赶到时只见到车体的残骸,护城河如此湍急,我怕从此失去你了。”栖云子平日里的淡然都消失不见了,眼睛里尽是血丝,头发也只是一根青绳简单地绑了一下。
顾如锦伸手摸上了栖云子的下巴,扎扎的,顾如锦扑哧一声就笑了,“你沧桑男人的形象好像也不错嘛!”
就在顾如锦想要放下手来的时候,栖云子却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柔荑,低头亲吻,面对这样的温柔攻势,顾如锦忽然有点不知所措了。
“南麓公府已经传来消息,三少夫人意外离世,不久就会承办后事。”栖云子淡淡说道,“我们一起回云州。”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顾如锦激动的想哭了,颇有一种修成正果的感觉,云州北狄,天脊山的另一侧,栖云子的家乡,她多少次想陪同栖云子一起去看看,现在终于梦想成真了。
“那三山一湖呢?”说到三山中的天脊山,顾如锦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已用你的名义把地契转交给了戎州柳家,那本就是柳家的财产,即使再不情愿,也是无话可说。”栖云子已经处理好了一切,顾如锦只需要欣然接受。
南麓公府里,慕枫急冲冲赶了回来,周雪瑶想要上前替他宽衣,他却躲了开来,而是转向另一人侍卫,“有消息了没有?”
“回三少爷,还没有夫人的消息。”
慕枫一拳砸在桌子上,磕的桌面直颤,“我不信,她那么多次都死里逃生了,这一次……”他明知自己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底气不足的,护城河湍急,没有人能够绝处逢生,但他有种感觉,顾如锦不会那么容易死。
今日十月初十。
“距和离的日子还有十天,你就这么急着走么?”慕枫有些难以受控的躬身蜷缩起来,蹲到了地上。
周雪瑶心疼的抱住他,“她若无事总会回来的,可是十天过去了,夫君还觉得有希望么?”
慕枫的身体一颤,发狂似地甩开了她,指着她骂道:“都是你,要不是你提什么回家省亲,她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慕枫的手指指向门的方向,恨不得她立马消失了。
慕枫的怒气无端的撒在了周雪瑶的身上,换做谁谁都会觉得委屈,周雪瑶站起身来,脚下一个酿跄,她立马扶住了桌沿,她忽然大笑起来。
“你真觉得她每次都能死里逃生么?你在骗你自己!要是我是你,我一定会振作起来,我会想,一辆马车怎么会突然失控,柳城柳剑又怎会保护不好他们的主子?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三公子,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付出了真心你就能看得见,你就能好好接受我,即使不能将你的爱全部给我,也可以在心里留方寸之地,但是我发现我想错了。”周雪瑶连称呼都改了,就证明她此时有多么的生气。
周雪瑶果断的转身离开,没有半分迟疑。
慕枫木讷的坐在了地上,眼睛望向周雪瑶离开的方向,在想些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许多事情?
眼前又浮现了那个鹅黄色的身影,她总是娇俏的来到自己身边,扯着自己的衣袖,叫他一句“表哥”,可是现在,连她也不在了。
京城郊外,一辆简单朴素的马车行驶在官道上,慢慢悠悠,不急不慢。
马车里一人的手臂上缠满了绷带,另一人斯文的剥了一颗葡萄,塞在她的嘴里。顾如锦一脸愁郁,那日醒来后才知道自己滚下护城河的时候用手臂护住了脑袋,手臂上却满是伤痕,本来敷了药也就没什么了,只是伤口被水浸泡后略显狰狞,栖云子坚持用绷带缠了起来,说是不能受风。
“云,我总觉得现在的状态有些不现实。”顾如锦承认自己就是容易想太多,患得患失。
“我在你身边,这一点真实就够了。”栖云子邪邪的一笑。
顾如锦也是一笑,虽然栖云子这人说话总是这么笃定,但他的话就是能让她安心,是啊,有他在身边还怕什么?
只是她出来没有告诉柳城柳剑,也没有带上童儿,还有宝笙连翘,那些和她亲近的人,她就这样丢得一干二净了,心里还真挺不好过的,可是她没有说出来,她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的,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想麻烦到栖云子。
前方过关,白城的招牌就挂在城墙上,铄金大字熠熠生辉,顾如锦的面上一片自然,栖云子给她蒙上了一层雪白的面纱,遮住了她的容颜。
本来还担心入城有点问题,现在看来完全是顾如锦瞎操心了。
侍卫大哥例行检查,栖云子居然拿出了中书令的令牌,侍卫自然是不肯拦着的,谁人不知中书省的强大权势,哪是他们得罪的起的。
“这位姑娘……”侍卫秉公办事,还是有些犹豫的看着蒙了面的顾如锦。
栖云子淡定的说道:“她是我的内子,不慎得了荨麻疹,必须用面巾隔离。”
“荨麻疹?”侍卫哆嗦了一句,荨麻疹是个会传染的病,他急忙说道:“大人慢走!”
栖云子嘴角一勾。
之后好几座城,两人都是这般过城的。云州北狄在极北的地方,要到那边还得越过锦州的天脊山,这么一来,她有得经过锦州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顾如锦已死,就连云苓山庄和柳府的人都不知道真相,栖云子说,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顾如锦三回锦州,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心情,她现在把事情看的极淡,心里明明知道要害死她的是阴夫人,她却没想着去追究,就连国公夫人在岩下吸烟的事情,她也决定吞回肚子里,只是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被逼得失去了耐心。
这一天来的很快,顾如锦和栖云子二人因为要准备翻山的事宜,不得不在锦州城中停留几日。
这天栖云子出去很久,迟迟未归,顾如锦却在客栈大堂里听见几人的谈话。
“唉,你听说了么?云州北狄原来送进皇宫的世子,好像叫什么贺兰暮云吧。”青袍人神秘兮兮,就像长了一颗天生就会八卦的心。
“知道啊,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说这个三皇子本来回去了云州北狄,现在又私自出来了,皇上都要怪罪他呢。”
顾如锦听到这里,心一跳,和栖云子有关的事情,他的身份暴露了?
“前三代就有规定,质子回云州后就不允许在踏入国中半步,这下可惨了……”
“都说镇北王的爵位是世袭的,但那里鸟不生蛋的地方,怎会有人甘心一生留守在那里。说不定啊……”
顾如锦心急如焚,她已经听不下去了,慌张的站起身,却被椅子腿绊了一脚,手撑在桌子上却碰到了热水,茶杯被打翻,滚烫的茶水全然倒在了她的手上,众人纷纷看向她。
门口正巧走来了一人,月白色的衣袍亮的刺眼,顾如锦的目光里只有他一人,她激动的跑了过去,栖云子却先一步抓起了她的手,皱了眉头。
“怎么这么不小心!”栖云子宠溺的责备道。
顾如锦很想问问他的身份是否已经暴露了,但在这里,她知道自己不能说,看见她焦急担心的神色,栖云子笑了,“放心吧,凡事都由我处理,我们回房包扎伤口。”
天脊山山脚下的树木就已经郁郁葱葱了,枝繁叶茂透不进光来,众人进了山林里忽然感觉眼前都暗了许多,地上只有星星点点的光斑,就如晚上一般。
柳城柳剑一首一尾护住中间的人,童儿跟在柳城身后,两只手紧握,不巧被顾如锦看见,顾如锦暗自露出俏皮的笑容来,这一对人实在让人感觉暖心。
栖云子拉着顾如锦走在中间,连翘走在顾如锦后头,一行人顺着狭窄曲折的山路一路向上,土地湿滑,明明这几日天晴却和下了雨一样,泥泞不堪,让人难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