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玉阁里,顾如锦侧卧在床上,一副茶饭不思的模样,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光亮,似乎她只是一具不会思想的躯壳。
柳城回来,带着两提药包,敲响了顾如锦的房门,顾如锦这才动了动身,“活”了过来。“小姐!”
顾如锦应了一声,“进来吧。”
柳城进来的时候,顾如锦已经稍稍整理了一番,坐于桌子旁边,顾如锦有气无力的开口道:“药买回来了?”
“是,买回来了。”柳城看了一眼顾如锦,将药包放在桌子上,之后又看了顾如锦一眼,悻悻然低下了头。
顾如锦发现柳城神情有些不自然,像是欲言又止的模样,顾如锦纳闷道:“你还有什么事要说的么?”
柳城恍然回神,立马道:“不,没有,小姐还有没有别的吩咐,如果没有的话,柳城就先下去了,小姐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柳城想到自己答应了小月什么,便立马否决掉了,他决定相信小月一次,那个看起来单纯善良又楚楚可怜的女子,让人觉得她说的话都是真的,柳城也便信以为真了,答应小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顾如锦。
顾如锦的心里本就是千万烦恼丝斩都斩不断,更没有心思去追究柳城反应不正常的事情,这件事也就如此作罢了。
另一边,周雪瑶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是在栈道的三楼。周雪瑶一想到小月提供给自己的消息就觉得兴奋,她想了想,自己的行程太慢,不如直接修封信给慕枫,告知他这个消息。
周雪瑶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她立马写了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着“慕枫亲启”四个大字。然而,周雪瑶怎么也没想到,慕枫回京只是一个幌子,事实上,慕枫此时正被贺兰暮云圈禁在京城的临时王府中,一切都在贺兰暮云的掌握之中。
于是乎,那封信在三日之后便到达了京城,到达了贺兰暮云的地盘。
临时王府的匾额上写着的是“镇南行府”,原本镇南行府是贺兰暮云当质子时居住过的地方,现在只是改了个名字,换了块匾额罢了。
行府的管家是贺兰暮云的人,如果顾如锦此时也在的话,她对他一定也是熟悉的,葫芦山庄的青衫人,青衣。
青衣收到这封信之后,本来是想找到贺兰暮云把信交给他,奈何贺兰暮云今日进宫了,他只好找到了追影。青衣把信交给追影,道:“这封信里一定讲了很重要的事情,你尽快把这封信交给王爷吧!”
追影接过信,点了点头,一个黑色的身影瞬间从青衣的面前消失,转瞬即逝,追影已然离开了镇南行府,动作是如此之快。
此时的贺兰暮云正在皇宫大院的一座亭子里与当今圣上下棋,亭子四周用水蓝色布幔围了起来,起到了遮风的效果,又保持了神秘感。
贺兰暮云素指在棋盘上指点江山,偶尔明智,偶尔却很糊涂,只不过糊涂的次数要居多数,明智的时候只限于皇帝比他更明智的时候,俗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贺兰暮云这样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倒是个明智之举了。
“暮云啊,你的棋艺又退步了啊。”皇帝的声音浑厚略显沧桑,额上掩不住的白发在风中一颤一颤,肚子微微鼓起,有种老态龙钟的迹象。
贺兰暮云垂首,毕恭毕敬地道:“是皇上的棋艺又精进了许多,暮云愧不挡敌。”
“布谷!布谷!”贺兰暮云听见这两声布谷鸟叫的时候,话语间一滞,却很快的带了过去,不留痕迹。
“这个季节竟然还有布谷鸟,真是奇特啊……”布谷鸟好温暖的环境,像这样寒冷的天气,布谷鸟都会飞至南方过冬,皇帝虽知道这一点自然现象,却一点也没怀疑布谷鸟是真是假。
更有甚者,他身后的公公也在拍马屁说:“是啊皇上,这样奇特的现象,是我们北夏皇朝的祥瑞之兆啊。”
贺兰暮云附和了几句,最后一子落下,他又输了皇帝一局,他起身,躬身行礼道:“皇上,臣甘拜下风。”
皇帝一脸兴奋的模样,显然是被捧到天上去了,满足非常,可嘴上却说着:“你有心想让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出来吗?为了讨我开心,就不怕我治你一个欺君之罪吗?”
贺兰暮云打趣的笑道:“臣的的确确已经尽力,皇上的棋艺精湛,在微臣之上是不争的事实,皇上若是要治微臣的醉,微臣可真就冤枉了。”
皇帝被贺兰暮云哄得服服帖帖,很快就放他出宫了,不知道为什么,皇帝总爱宣他入宫相伴,原本云州的朝贡已经上交了,贺兰暮云也该打道回府了,皇帝却迟迟不让他走,而是时常宣他进宫相伴。
贺兰暮云当然不会以为皇帝只是为了让他陪着下棋才留下他的,这个皇帝看起来昏庸无用,实则精明的如同一只狐狸,贺兰暮云知道,皇帝留着他只是为了试探他,观察他,倘若他有一丝异动,皇帝也会立马将他斩杀于京城。
贺兰暮云快速的出了宫,上了马车,马车行驶离开皇宫一段路后,追影忽然间出现在了马车里,无声无息,快得如同一个影子。
追影递上青衣交给他的信,上面写着“慕枫亲启”四个大字,贺兰暮云拆开迅速浏览了一遍,面容瞬间就变得铁青,手中的信纸被他用功力燃烧了起来,化作一手灰烬,被他洒出了窗外。
追影交完信后就退下了,没有看见贺兰暮云的这番模样,如若看见了,恐怕也会有小小的惊愕吧。
贺兰暮云的神色说不上是愤怒,也说不上是好看,可是说他在生气又不全然是,因为他的眼中还隐含着一丝喜悦的情绪,那种复杂让人捉摸不透。
回到镇南行府,贺兰暮云的低气压席卷了整个行府,青衣首当其冲的上去当了炮灰。“青衣,来我书房一趟!”贺兰暮云冷声吩咐道。
青衣心中忐忑万分,却一点也没耽搁的进了贺兰暮云的书房,贺兰暮云先是不说话,沉默了许久,满室都陷入了死寂,直到青衣以为他都不会再开口说话了,贺兰暮云才开口道:“把计划提前。”
把计划提前?青衣心道,原本的计划就已经掐得很紧了,现在说要提前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提前了?主子是怎么了今天?会不会和自己收到的那封信有关?青衣满肚子的疑问却不敢问出来,只能点点头,道:“王爷请吩咐。”
“贺兰义烨造反是迟早的事,我们放弃逼他造反这条路,直接让他背了这锅。”贺兰暮云说道,脑子中的思绪早已缠缠绕绕,只有他自己才理得清楚,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青衣明白过来贺兰暮云的意思,只是他还是问了出来:“按照原来的计划,义烨侯自发造反会对我们有利的多,可是现在,我们为什么要舍弃这条最好的路而去冒险呢?”
贺兰暮云皱了眉头,心中却是千姿百态说不清也道不明。顾如锦有了他的孩子,顾如锦已有了身孕,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意义太过重大,他必须提前结束这一切,去到顾如锦的身边,他想看着他的孩子出世,他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想着想着,贺兰暮云忽然觉得体内气血就要涌出,他心道不好,只能慢慢吐息,舒缓自己,他的蛊毒又犯了,他至今未找到解药,出了引渡的办法外,再无它法,他是否还能活着见到如锦,见到他的孩子?
一口腥味含在口中,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喉腔。
锦州。顾如锦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摸着肚子缓缓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现在已经挺了个大肚子,可是明明还是平坦的小腹,只是微微有些突起,她有时也会问自己,是否太过紧张了一些。
她用过早膳后就去了铃铛的房间,七天过去了,她的体温也在慢慢回升,顾如锦每日照顾她,替她换药,擦身,无微不至。贺兰暮云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即使毁去了容貌,这条命算是保存下来了。
“小姐……”顾如锦正在给铃铛擦身,铃铛的手指竟然微微蜷缩了起来,而后又舒展开,眼皮沉重的打开,铃铛干涩的喉咙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来。
顾如锦看见铃铛微睁的眼睛,顿时欣喜若狂,“铃铛,铃铛,你醒了!”顾如锦二话不说就把手指搭在铃铛的脉上,用手指细细聆听她的脉搏,一声一声,仿佛春草复苏,重新燃起了生机。
铃铛艰难的开口,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顾如锦立马倒了杯水给她,扶着她躺在自己的怀中,悉心地喂了下去。
“小姐,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铃铛有气无力的开口道,头上的纱布已经渗不出血来,可纱布下的伤疤一定是狰狞的,她面如死灰,却好似又说不完的话想一顿子说给顾如锦听。
顾如锦笑了笑,道:“你梦见什么了?饿不饿?不如吃点东西再讲给我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