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圣人教诲的读书人,见那枯木割鹿刀,一刀将酒楼劈成两瓣,当即准备嚷嚷,就被刀身拍在脸上,啪啪作响。
二楼那几位谈天说地,指点江山的文弱书生,被二公子徐凤年一顿踢打,斯文扫地。
这天下第一纨绔的名头,已被他自己完美无缝衔接。
骨头硬?
乱刀砍死!
二楼,死一般寂静。
那被拍飞的湖亭郡士子身体偶尔抽搐几下,扯动插入皮肤之中的瓷盘碎片,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叫声。
二楼临窗位置,主仆二人相对而坐。
主子风流倜傥,握一把精致扇子,扇面绘有枇杷山鸟图案。
轻轻摇动,气态镇静,十分出尘。
那仆从是一位青衫剑客。
坐于椅子上,闭目养神。
便是见到这拔刀杀人一幕,也未有丝毫惊讶神色。
俊雅公子置若罔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只是轻摇手中折扇,从始至终,未曾将目光投向这边。
起身准备离开这污秽之地。
这对主仆的异常,引起了二公子徐凤年的注意。
见他投来目光,那主子嘴角勾起,露出一抹鄙夷。
只会动武的莽夫!
忽然,他瞥见了从隔壁包厢走出的一位丰腴女子。
虽身穿朴素布衣,头戴木钗,却有种极为难得雅致风情。
啪一声,公子哥手中折扇打开,双指娴熟一记撒扇,露出上面疏密得当的名家铅印。
眼中占有之意尽显,毫不掩饰。
目光赤裸裸盯着那丰腴女子,似要将衣服看穿。
脸上带着笑意,及占有欲。
少年公子这小动作如此明显,靖安王妃自然也看在眼里,眉头微皱。
同样的目光,这少年公子却比那北凉世子可恶百倍。
心中反感,却也无奈,转身便欲回到包厢之中。
却不曾想,哪少年公子大大方方跟了上来。
难倒这便是江南之地,文人士子,笔墨骚客口中的“儒雅”?
大大方方的儒雅尾随?
公子哥身后那位贴身仆从,猛地睁开眼睛,精光四射。
青衫剑客正要出手,脸色剧变,在顾不得礼节面子,拉住主子的手,匆忙向后掠去。
撞破二楼栏杆,落于街道之上。
年轻公子脸色阴沉,问道:“王猛,这是为何?”
剑客如临大敌,道:“楼上那包厢之中,有人以筷当枪,随手掷出,枪意直达一品境界。”
剑客带着年轻公子,于街道之上,几次蜻蜓点水,飘入一处小巷之中。
年轻公子潇洒收扇,拍了拍身上泥土,笑道:
“小小阳春城竟有如此高手,难怪那腰配单刀的家伙如此放肆,楼上那人一品几境?”
剑客脸色难看,犹豫片刻,道:
“那人似乎比我高出一境,已有了指玄的意味。”
公子哥脸色终于凝重几分,冷哼嗯一声,道:
“一品高手又如何,这泱州,便是你的葬身之地,那小娘子是真漂亮……”
说着,将手中那价值千金的珍贵折随手仍在地上,道:
“弄脏了本公子的扇子,便要拿你娘子做陪!”
回到包厢之中的裴王妃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只有出了江湖才会知道,有时候,漂亮也是一种罪。
在徐千秋身边低语道:“方才那筷子是你扔的?”
世子殿下继续狼吞虎咽,模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她没听太清楚。
大概意思就是,他看上的女人,别人不许碰。
裴王妃难得这次没怼回去。
卢府外。
果不其然,北凉车队被拒之门外。
卢家门房指了指悬于一旁的“免”字牌,语调冷漠道:
“卢府今日不待客,可将名帖交于我,待家主得空再说。”
卢家在江南道实力超群,地位斐然。
当年,陛下微服私行,来到江南之地,一句评语,天下才子出卢氏,便造就了卢家在江南道的首席地位。
马车之中,靖安王妃掀起车帘玩味旁观。
坐山观虎斗,津津有味。
春秋十大豪门,被大柱国徐骁推到覆灭之后,离阳王朝隐约形成了三大士族集团。
江南道,便是其一。
当年,大柱国徐骁欲将长女徐脂虎嫁往江南卢家,为的便是能够得到江南士族的支持。
可惜,最终被那位疯子世子殿下,给抢亲了。
抢亲,抢了自己亲姐姐。
千古奇谭!
前些时日,徐脂虎游离天下,途经江南道。
却不知因何缘故,被卢府扣押。
这位北凉世子亲来要人,却被拒之门外。
有意思,有意思……
想到这位北凉世子昔日往事,裴王妃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对面马车上,姜泥看得恍惚一瞬,这姐姐真好看。
老剑神靠在车厢之中,闭眼睡觉,懒洋洋抠着脚丫,不准备掺合这种无聊至极的事儿。
魏叔阳回头瞥了一眼中间那辆马车,没得到什么指示,转身,欲再说道说道。
马车之中传来清冷声音,带着几分杀意,道:
“既不见客,那这卢府,便拆了吧!”
语音落下,舒羞、吕钱塘、杨青风三人已飞身而起。
那老管家挨了炼尸人杨青风一招拂袖,顿时七窍流血而死。
吕钱塘巨剑出鞘,一剑劈出。
卢府大门轰然炸开。
裴王妃愕然,怔怔看着这一幕。
卢府之中,不断有刀斧手,剑客涌出,尽数被三位扈从如砍菜瓜一般,轻松斩杀于门外。
于此同时,江心郡,刘府。
二公子徐凤年,亦在大开杀戒。
诚斋先生刘黎亭,被系于马猴,拖行千米而死。
后背之上,尽是划痕。
死相极惨!
天下第一纨绔徐凤年,再度行恶,于江南道残杀文人才子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会天下皆知。
却极少有人知晓其中缘由,只道北凉之人愈发无法无天,便是到了江南如此文人齐聚之地,也未有丝毫收敛。
卢府。
死了二十余位护院之后,一名头顶纯阳巾,脚踩布履,穿着素洁的中年儒雅文士,缓缓走出。
在其身后,跟着一个灵气十足的小书童,双手捧着一柄古剑。
黑檀剑鞘,外裹南海鲛皮。
天下名剑,大都剑气森然,凌厉异常。
此剑,却无丝毫寒意。
寒士装束的中年男人看了眼院外毙命的二十余人,轻轻叹息。
抬头,掠过三位扈从,面朝远处一辆马车上昏昏欲睡的羊皮裘老头儿作揖,道:
“晚辈湖亭郡卢白颉,十一岁获赠古剑霸绣,至今练剑三十六载,今日有缘相逢,请李老剑神,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