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都快忘记父皇长什么样子了,你说你与父皇长得相吗?像的话我看你就行了。”
“皇兄,你今天成了太子了,嬷嬷说你以后会成皇帝。皇帝是做什么的呀,我以后也要做皇帝……”
……
楚霍天慢慢跪了下来,重重拜了下去。面前苍老而臃肿的老人曾经就是他心心念念景仰的大哥,可是是什么改变了他们的轨迹,让他们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他曾经想过此次举事便能独揽大权,即使楚帝立个皇帝,他还是站在高高的权位上面,谁也动他不得。
权力是什么东西?权力就是一种背得上去,卸不下来的东西。一旦卸下,他就死无全尸。所以他拼命自保,可是当他的走到权力顶端之时,他才发现,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如今,他却轻易地得到他梦想中的东西,这一切都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
大楚最最不平静的一个早朝终于散去了,御阶的鲜血已经被宫人的一盆盆清水开始洗刷得干干净净,状如痴呆的皇后被押了下去,躲在暗处的景王国丈也被扣押起来,一干涉及人等绑的绑,就地杀的杀。血雨腥风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被一盖而过。
楚帝由人搀扶着往寝宫而去,他还拉着楚霍天的手,虽然无力,但是却是不放手地拉着。
楚霍天放下所有的冷傲,跟随在他的身边,仿佛时光倒回了了二十几年,他还是稚嫩的孩童,只能牵着高大俊雅的皇兄的衣角。
楚帝回到了寝宫,就躺在了龙床上。残存的一口气似乎已经要渐渐散去。
他无力的拉了拉楚霍天的手道:“知道朕为什么要……要传你皇位么?除了你的势力已经无人可动摇,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想保住自己的几个儿子……”他喘息地说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朕知道,就算你没有野心当皇帝,可是你手里的军权,政权哪一样不是招人忌讳……朕就算立了任何一个皇子,他以后都要夺你的权,斩你的根,若他们有这个能力也就算了,可是朕的几个儿子……大皇子太过文弱……二皇子太过骄躁冒进……其他几个小皇子都还小……他们一个个都不是……不是你的对手,人都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快要大去了,朕生前没用,死后也要为自己的几个儿子谋得一线生机,所以……所以……朕拉下老脸,用往日的情分,用大楚的皇位来求你……求你放过他们……”
楚霍天眼中的痛色越来越浓,他是他的皇兄,却也是天下最最普通的父亲。他在临终前倾尽所有,只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
“皇兄……”他微微哽咽。
“皇弟……看在我将去的份上,答应我吧。”他的喘息越来越重。
楚霍天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楚帝安心的闭上眼睛,挥了挥手道:“那就好,朕好累,朕要休息了。”
楚霍天再拜了又拜,才退了下去。
……
楚乾德四年十月初一,楚德帝薨。举国哀恸。他临终传位与其弟楚霍天,翌日,楚霍天简单即了皇帝位,定年号为宁和,大赦天下。将景王与国丈流放三千里,皇后赐毒酒一杯。众谋逆之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一时间倒是将整个纷乱的局势安定了下来。
欧阳箬远在广郡得到这个消息之时,足足呆了半晌。她摸索着坐了下来,鸣莺高兴得团团转,收了这个东西,又放下那个东西,半天都没收拾清楚。
“夫人,这下可好了,侯爷如今是皇上了,哎哎……以后夫人也是有位份的娘娘了!”她尤自在一边絮絮叨叨,跟一只喜鹊似地说个不停。
欧阳箬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看窗外的灰蒙蒙的天,忽然轻声笑道:“没想到……没想到……”
鸣莺见她神色古怪,赶紧问道:“夫人没想到什么呐?”
欧阳箬回过头来,盯着她清秀的面:“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做了皇帝的女人。”
她面上清冷的泪蜿蜒而下,似清晨露珠,又似夜雨水滴,清澈而脆弱。
鸣莺听得一呆,收了兴奋之色,只默默坐在她身边的脚凳下。
一入宫门深似海……
欧阳箬第二日便由苏颜青护送着一路往楚京而去。
那广郡外的秦兵似乎也没有了任何动静,欧阳箬知道,楚霍天定是与他们达成了某种协定,可是这一切都不是她所能操心的事情了。
马车晃晃悠悠,欧阳箬又似回到了那初离华地的路上,明明才半年多的时间,没想到竟是风起云涌,整个楚地都变了天。
欧阳箬这才明白,楚霍天为何一到楚地便忙得跟陀螺一般,为何他总是忧心憧憧眉头紧锁。也许早就在他决定灭华地之时,就开始想到如何面对这功高盖主后如何收拾。
他的心计……直比海深。
……
欧阳箬到了楚京,先接了霖湘宛蕙,再到了侯府。侯府中的下人甚少,几位夫人都不在了,听下人说,是早早被接到了宫里。
等欧阳箬收拾了,便要立刻到宫中听封受赏。
宛蕙与鸣莺都高兴坏了,欧阳箬坐在塌上看她们整理收拾,面上浮起淡笑来。
听封受赏?她只觉得心里累得慌,没来由的累。
似乎转了一轮,又回到了原点一般。
一切都未改变。
府外早早侯了一辆辆溜金的马车,贵气中充满了皇家的威仪。欧阳箬扶了宛蕙的手,她身着了规矩的宫装,团锈海棠长裙,头上只簪了一只金步摇,不多不少,任谁也看不出错处。
她慢慢上了马车,马蹄声声,远处巍峨的宫廷渐渐呈现在面前。
两扇朱漆大门缓缓无声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