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除了宫边角的钟漏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翡翠堂却是鸦雀无声。暖房里,君瑞跪在软榻边,嘴角掩饰不住的嘲讽, 强忍着不去看榻上齐昭, 正散发着一股子冷冰冰的气息。

时间一点点的逝去, 君瑞只觉得膝盖渐渐刺麻, 稍稍挪动, 就被齐昭冷哼一声:“你是在说朕无用么,竟想用如此下三滥的法子。”

“皇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这又不是什么下三滥的□□, 反倒是医治叶将军身子的良方。只不过,若他之后对皇上还有异心, 才会使他自作自受。要是一片忠心耿耿, 又怎会害得他呢。”

君瑞听齐昭开口, 便稍稍松了口气,人跪坐着, 双手轻轻揉着膝盖,低低似埋怨的嘀咕一声:“真是的,早知道还不如不给你出主意。我倒是自作自受。”

“起来罢。”齐昭略略瞥了她一眼,淡淡说了声,可他话音落下, 君瑞仰面苦着脸:“皇上, 腿麻了。容我坐一会儿罢。”

“你。”齐昭一时气闷, 又隐隐觉得好笑。见她坐着离他发怒时摔碎的杯子极近, 低下身子就去拉君瑞, 却听她呲牙咧嘴“哎哟哟,疼”叫了几声, 虚虚软软跌坐在软榻上,用力揉着膝盖小腿:“疼疼疼。”

“总之这些就不要去想了。我自会光明磊落的制服他。”齐昭叹了口气,拉过她的小腿架在腿上,细细揉着,“我看你真心喜欢孩子,等,等事情了结,咱们,咱们就能有自己的孩子。”

君瑞微微怔神,孩子么,倒不是没想过,可是。她咬咬唇,慌慌张张掩饰了情绪,“我晓得你雄才伟略。但是,就算你布局严谨,总也有失算之处。之前为何我从没有想过先除去叶将军,也是担忧你根基尚且不稳。”

她抬起眼看向齐昭,倒流露出些真情实意:“先不去说国家大事,我不懂。只我现在,瞧着你同叶桑堂伉俪情深,倒是有些难受。”眼波流转,映出一片波光水色,却偏又不去看齐昭,只木楞楞看着地上碎片,“我自以为身份尊贵,看惯了的薄恩寡情,自认为不会陷在情字里,如今看来,却是错了。”

“瑞儿。”齐昭禁不住轻轻呼了声,拉过君瑞紧紧搂在怀里,思前想后,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回应。手却被君瑞拉着,盖在她小腹上,就听她轻叹一声:“我极想生个孩子,可若叶家不除,这点点念头,却成了奢望。”

齐昭沉默许久,才边叹边说:“好罢。就照你说的去做,我在前面也加快着步骤。但千万小心谨慎,宁愿徐徐图之。”

明明是入了秋,可这天像是倒转了,闷热的很。叶桑堂来时,正巧见着芙蓉端着蜜水,而君瑞正咽下一颗通红的药丸。她笑着问:“妹妹,你哪里不舒服么,怎么服药了?”

君瑞抿了口蜜水,笑了两声:“哪儿啊。这天气,你瞧瞧,早上还刮着冷风,到了这会儿,却是闷得恨不得置冰呢。”她站起身微微行礼,“这不是胃口不好,芙蓉家乡有个土方子,特意命太医给我制了,每日服用。”

“咦,这土方子妹妹也敢随意服用吗?”叶桑堂忙笑道,“芙蓉姑娘,本宫没有别的意思。”

芙蓉欠身福道:“奴婢明白。这方子倒不是正宗的土方子,也是奴婢家传了好几代了。奴婢才敢大胆让娘娘试试。”

“哦?”叶桑堂还没多问,君瑞便笑着摇头:“让娘娘笑话,这丫头被我宠得无法无天的。”她顿了顿,又说,“不过我才服了几日,这胃口却比之前好了,也精神许多。”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击掌:“上次娘娘提到叶将军食欲不振,倒是可以用此药试试。”见叶桑堂微微蹙眉,笑道,“我是直脾气,如今宫里唯娘娘独尊,若没别的狐媚子倒是好的。但娘娘忘了容妃么?我可听说了,这几天皇上都夜夜陪着她呢。”

她凑近叶桑堂,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说了句:“娘娘,你听说了么,容妃的大哥最近可得了好多封赏。要是叶将军有碍,那容家风头必定会盖过叶家。要晓得,前朝不是没有废后的事情呢。”她拍拍叶桑堂,“我是没根没底的,没有外戚,得了姐姐青眼,便是与姐姐同支。叶将军身子硬朗,对姐姐,对整个叶家,都是极重要的呢。”

叶桑堂最后倒还是收下放在瓷瓶的药丸,但却随手丢给叶嬷嬷。过了几天,就听叶嬷嬷在耳边嘀咕,宫里有个丫头上吐下泻的,吃不进东西,想要挪出宫去。她忽想起那瓶药丸,就吩咐叶嬷嬷去给那丫头服用。

倒是出乎叶桑堂的意料,那丫头服用了大约三四日,竟是好了。她心思一动,忙唤太医再来查药性。听到太医回禀说里头没有任何毒性,又是心动。

君瑞说得,她不是不知。齐昭如今忍让着她,不见得是有多喜欢她,还不是看在叶家的份上。而容妃么,她呵呵冷笑,上次在园子里还让她瞧见,容妃挽着齐昭的胳膊,娇滴滴的说笑呢。若是任由叶将军病弱,而容家显赫,只怕不用多久容妃便会爬到她的头上罢。

可是再看看瓶子里,只剩下两粒,只能老着脸皮回到翡翠堂,问君瑞讨要。君瑞笑吟吟的命芙蓉再去取来,摇摇瓷瓶,随手倒了两颗药丸出来,自己吃了一粒,给芙蓉也服用一粒。然后又陪着她在园子里逛了大半天,才欠身说道:“如今姐姐可信我了。”

叶桑堂将药丸送回叶家,叶家自然也是一番尝试,才敢让叶将军服用。没几天功夫,叶桑堂又笑眯眯地来见君瑞,还没开口,君瑞双手一摊:“姐姐,我也就得了两瓶,可都给你了。”

“哎呀,那,”叶桑堂看向芙蓉,“芙蓉姑娘,不如将药方子给到本宫?”

芙蓉苦着脸,轻轻回应:“娘娘,这方子是奴婢家传的。连瑞贵妃娘娘要,奴婢都没给。”

“哎,你不识抬举的。是仗着奇货可居么?”君瑞斥责一声,又对叶桑堂道歉,“瞧,实在是怪我。不过芙蓉一向对我忠心耿耿,我也不忍心去逼她。姐姐,不如你过几日再来,到时候药也得了。您看如何?”

如今是有求于人,叶桑堂自不敢多说,又念着不过是吃食欲不振的药,拖上两天也不碍事。倒是笑吟吟的应了,还多谢了几声,取了手上的镯子送给芙蓉。

等她离开,芙蓉捂着胸口,连连拍了几下:“真是吓煞奴婢了。奴婢可是头一次对人说不呢。”

“怕什么呢,我在呢。”君瑞掩嘴嘻嘻笑了几声,“那药还有多少?”

“回娘娘,还得了两瓶。”芙蓉左右看看,低声问,“娘娘,既然有药,为何不给皇后娘娘?”

“得到的太容易,岂不是显得便宜。多跑几次呀,她也能念着这药来得不易,容易珍惜。”君瑞又笑了几声,“记得,那药是特特备着给皇后的,我们这儿谁都不许沾。对了,上次那个丫头呢?”

“娘娘是说翠屏?奴婢按照您的吩咐,赏了她银两,放她出宫了。”

“嗯,她服的不多,倒是不碍事。”君瑞低低自语,过了片刻才抬眼转过话题,“小公主快要百日,可要好好热闹热闹。嗯,上次我写的几个名字,皇上有选了么?”

“江总管特意来回,说皇上还要想想,像是要亲自取名呢。”芙蓉笑得弯起眉眼,“奴婢瞧着,小公主同娘娘投缘,与皇上也投缘的很。皇后娘娘身边的两个皇子,是让内侍局按照皇家族谱,取了名字呢。”

第二日过了午膳,叶桑堂就匆匆来问制药进展,言语中流露,说是叶家颇为着急,想用重金购买药方,被君瑞随口搪塞过去。在君瑞意料之中,叶桑堂在之后几天里,连续求药。直到第五日,君瑞才将瓷瓶交到她的手上。

瓷瓶里装着不过十粒药丸,过了十日,桑堂便来求药。这次君瑞给的药丸,只有八粒,三次后,每次只给五粒。如此这般,持续了五次,君瑞便推脱寻不到药材,制不出药来了。

叶桑堂被叶将军催促地焦头烂额,却是想不出一丝半点的法子,只能厚着脸皮去求君瑞。哪里想到,走到翡翠堂,就被江文拦住,说是皇上在里面。她是又急又妒,可偏是没法子想,在翡翠堂外转圈。

而翡翠堂里呢,却是暖暖洋洋,温馨舒适。齐昭听君瑞说完叶家的事,笑了笑:“好在你对我是真心实意,没有什么坏心思。”

“你是我的屏障,你要是有事,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君瑞衣襟大大的敞着,露出一片冰肌。她握着瓷杯斜靠在软垫上,幽幽瞥了齐昭一眼,“要收网了吗?我看叶将军是忍不住了。”

“好。”齐昭翘起嘴角,“他处处小心,怎会想到叶桑堂送出来的药里含着罂粟粉。”

“是呢,自大呗。”君瑞嘻嘻笑了几声,“那剂量是极小,若没有药方可是查不出来呢。叶将军天天吃,忍上几天不服用,再次服用时,必定会多食些。那瘾呢,就会越来越重,到无法自拔。”

正说着,却听门外江文大声喊道:“皇后娘娘,娘娘,皇上在里头,您不能硬闯啊。”

君瑞幽幽叹了口气,嗔怪道:“瞧,你就来坐一会儿,就忍不住了呢。”说着抬起玉足,轻轻抵住齐昭的腹处,“不准去,陪着我,推了她。”

齐昭斜睨过去,就见裙摆顺着她的脚踝滑下,露出凝肤似雪,而玉足放的地方,又恰是微妙,心中便是一动。手握住她的脚踝,嘴里却是好笑的问道:“平白无故的,吃什么醋。何况,我看,她也不是寻我。你要是有药,就给她罢。”

“得了,知道您心疼她呢。”君瑞轻哼了声,忽转了高声,“姐姐,请勿进来,妹妹还未着衣。芙蓉,芙蓉,快些把药给娘娘。”

“什么没有着衣,真是不害臊。”齐昭翘起嘴角,手顺着裙摆伸过来,除去她的衣裳,在她锁骨深深吸了口气,在她胸前捏捏揉揉,才嘀嘀咕咕说了声,“这才叫没着衣裳。”

过了几天,宫外便传来消息,叶将军七窍流血,暴毙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