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绿荷端着托盘来上菜,每次朱元璋过来品酒自是不能干品,我会让绿荷准备几个小菜。不过打从燕七来了后,厨师的工作就由他包揽了。
差不多也到了晚膳时分了,平日里我们用膳会把绿荷与燕七都叫来一块吃,但朱元璋在这,主仆之仪还是做下样子了。等见阿平将酒倒满一杯,朱元璋立即举杯先饮了一口,阿平见状便笑了起来:“皇祖父,你偷喝!”
这时的朱元璋像及了小孩,捧着玉杯不肯放,嘴里还道:“你要喝便喝,哪那么多废话。”
阿平在我身边坐下来,夹了一筷子菜吃了后才去喝一口酒,旋即微蹙起眉道:“皇祖父,这酒有些劲道了,您不可贪杯。”可在他话落时,对面的朱元璋已经一杯空了,也不用阿平斟酒,自己动手捧起坛子便倒,阿平佯装去拦还被他给瞪了一眼。
我在旁看着委实觉得好笑,爷孙俩为了杯酒还动真格了。
不过既然阿平说酒的劲道大了,还是劝着点老人家的好,于是开口道:“皇祖父,您先别忙着喝酒,尝尝我种的这菜呢。”
总算引开了朱元璋的注意,他倒满酒后便抓起筷子夹菜吃了一口,然后问:“这是什么菜?”我往盘里看了眼,为他介绍:“是空心菜,您瞧着是没了叶子的,它这菜杆往锅里快速一爆炒了抄起来,整个就很脆,而且要乘热吃。”
紧接着我又为他介绍了其它几个蔬菜,上我这边来基本上我会让燕七去掉肉食类的食物,直接就让他吃一些绿色健康的蔬菜。毕竟年龄在那,平时又吃多了荤腥,偶尔吃些素菜也可调节下胃口。
可能朱元璋打小也是苦过来的吧,还有就是当初马皇后在世时也以节俭著名,所以对素食他倒并不排斥。加上有桂花酒小酌,晚膳便用得十分满意。
三杯酒下肚,阿平是再也不让他皇祖父喝了,还将酒坛子给抱在了怀中,气得他皇祖父吹胡子瞪眼,指着他鼻子骂他吝啬,连酒都舍不得给人喝。
这种场合我通常是走开了的,他们爷孙俩喜欢上演这种戏幕,我在那也不合适。不过让绿荷准备了一个小酒瓶,一会送朱元璋走时肯定是要让他带上一壶的,否则他老人家那气可是顺不过来,回头就在政学上整他孙子了。
本来与绿荷、燕七窝在灶房里闲聊,只等他们那边风波停了就出去,突闻阿平惊喊心头一震,出事了!冲出门便见阿平抱着他祖父在门堂里的地上,而远看好似人不在动。
“发生什么事了?”我跑过去询问。
阿平惊惶地向我看过来,“皇祖父突然间昏倒了,你……你帮我看着,我去……去找太医。”他的话音都在颤抖了,我一步上前看了眼双目紧闭的朱元璋,强自镇定地说:“你在这留着,我去让燕……让绿荷去叫太医。”阿平这时的状态不适合出去,而且皇帝出事可是不得了的事,若传出去了那这兰苑就休想有安宁了。
我脚步紧急地跑到院里,喊来绿荷让她以最快速度把江太医请来,尤其嘱咐务必得是江太医,而且只说是我的身子有些不适。
绿荷虽憨,但也知道事情严重,二话没说就跑出门去了。
我一转头看见灶房门口站着的燕七,忽而心头一沉,不会的,不可能会这样的,心中暗自安慰。转身回到堂内,阿平已经将人抱起了放到榻上,他就蹲在榻旁眼神涣散。
这恐惧不是因为怕皇帝出事而株连,而是一个孙子对最亲近的祖父的切身之痛。我无从安慰起,只能走过去对他附耳:“阿平,你信任我就按照我说得做好吗?”
他茫然转眸过来,无意识而问:“怎么做?”
“现在你先掐一下你祖父人中试试,看能不能醒,如果不能就双手交叠按压他心脏多次,对他的嘴吹一口气。”
阿平一把拽住我的手急切而问:“能有用吗?”
我不能给他盲目的希望,否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我不能保证有没有用,这是在太医来之前我们唯一可以做的急救措施,否则每过一瞬都有可能意味着生命流失。”
按理不可能,朱元璋断然不会在今日就死,可是历史万一有错呢?也或者因为我这个原本不存在的因素切入后改变了呢?我真的不敢保证!
阿平终于找回了理智,直起身来正要按我所说的去做,却在霎那间我发现朱元璋的眼皮弹跳了两下,连忙拽住阿平,只停顿了这一瞬朱元璋便睁开眼来。
看见我们两人都杵在跟前,先是眼中露出疑惑,随后疑问出声:“你们干什么?”
“皇祖父,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阿平如梦初醒地急问。
朱元璋从榻上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确认这还在我们的兰苑,“刚不是在喝酒的吗?怎么朕躺倒这里来了?”阿平一听语带哭音地说:“皇祖父,以后平儿再也不敢给您喝酒了。”
“干啥,你这小子又想私藏了是不?朕就来你这馋点酒都不痛快。”
我正要开口,突听屋外绿荷咋咋呼呼地喊进来:“娘娘,太医请过来了。”
不由额头冒出来黑线,速度倒是真的快。我先一步走出屋制止了她再大呼小叫,见江太医气喘吁吁在后,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娘娘,你这又是怎么了啊?老夫看你脸色红润一点都不像有甚不好的……”说着江太医便看见从内屋走出来的朱元璋,立即惊诧地行礼:“老臣参见皇上。”
阿平一脸紧张地靠近着朱元璋,想要去扶但明显他祖父不让。
“你怎么过来了?”朱元璋坐进椅子里问,气色看来并没有不适,老实说刚才他即使昏迷过去也没见脸色有异常。江太医不敢怠慢,立即恭敬禀报说我传话身体有不适,请他过来诊脉。朱元璋闻言立即关切地向我看来,并口中询问:“怎生突感不适了?”
“就是觉得身子沉甸甸的,怕有什么不好,传江太医过来瞧一瞧也可放心。”
朱元璋点头同意:“是得小心为上,江太医,你赶紧诊脉吧。”
“是。”江太医俯首后便背着药箱走向我,来到跟前刚好身背挡住了朱元璋视线,我朝他使了个眼色,又在他掌间写了几字——为皇上诊脉。
江太医虽感疑惑,但还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待我这处查检完后说脉象并无不稳,身子有沉坠感是正常现象。
朱元璋听后便道:“还是多加小心为好,平日里你就多跑几趟,也可让太医署的女医馆每日过来问诊。这可是朕的曾孙,断不可有半点差错。”
“是,老臣领旨,回去就安排下去。”江太医顿了顿,抬起头来又道:“皇上既然在此也让老臣把一下脉吧。”
朱元璋蹙了蹙眉,“朕又没什么不适的。”话虽如此说但还是伸出手来。
在江太医走上前把脉的瞬间,我紧张之极地盯着,生恐从他口中吐出不好的话来。等江太医放开朱元璋的手时,我和阿平异口同声而问:“如何?”
语声中的急切让朱元璋抬起头环看了眼我们两人,只听江太医道:“皇上的脉象略乱,是否之前有饮酒?”阿平急着回应:“跟我喝了几杯桂花酒。”
“以皇上的身体切不能贪杯,难得小酌一杯可以,几杯的话就多了。”江太医斟酌着言辞,却被朱元璋一个怒瞪吓得浑身一颤,朱元璋喝道:“就是有你们这群太医老给朕提说什么不能喝酒,喝酒伤身,难得朕兴致来了多喝了几杯怎么了?”
“皇上,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意思是什么意思?好了你俩也别在朕面前装了,刚才朕不过就是醉了一下罢了,没什么大碍,少大惊小怪的。这坛子桂花酒给朕藏好了,最好还是封存到那地下去,等朕下次来了再喝。平儿你个臭小子可不准乘朕不在时偷偷地喝啊。”
阿平连忙道:“皇祖父放心,若下次你来喝酒少了一滴问我。”
朱元璋这才满意地点头而笑,“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朕也乏了,平儿你就不用送了,老头子,陪朕边走边说话回宫吧。”
“皇祖父,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阿平怎可能放心让朱元璋独自走,可对方心意已绝,只准我们送到门口,阿平还要再辨被我暗中轻拽了一下,他这才没再作声,但面色却凝重。
等目送着朱元璋与老太医的身影渐远后,阿平回走间便问我:“兰,为何不让我送皇祖父回宫,他刚刚那样,我怕他再有事啊。”
我指指屋门,“进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