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怀孕了?”
俆若言的重点显然有些奇怪,不过我当即点头,我不需要心虚,因为我并没有骗她。
“……”仿佛一瞬间被摧毁了心理支柱,俆若言整个人都变得苍白,脸色甚至有些发青。
她趔趄了一步,这一步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只差一步就会掉下去。
俆若言虽然怀着孕,但算是比较消瘦的类型,大风拉着她那件宽大的白裙子,如同能将她吹走一般。
我下意识从背后摸索陆承北的手,他一下抓住我,将我拉到他身后,“你都听到了?可以消停了吗?”
陆承北这么说的时候,我拉了他一下,现在俆若言的情绪已经松动不少,正是劝她下来的好机会,万一被陆承北一激直接跳下去了怎么办?
然而陆承北却很强硬,他对俆若言丝毫不让步,一点不退让,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他都不屑撒。
俆若言瞪大眼睛盯着陆承北,直到盯得眼泪哗哗直流,看起来可怜极了,我看着都有些不忍心。
我张了张嘴,想要再说点什么,但是陆承北却直接转身拉着我往出口走。
“诶?诶诶诶?不管啦?”我一脸懵逼,陆承北这架势是真的要带我走。
他头也不回,“该说的已经说了,她如果还执迷不悟,怪不得谁。”
陆承北说的也有道理,俆若言的事情本来就和他关系不大。
他愿意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快到出口的时候,我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俆若言,她整个人都很失神,眼神十分空洞,仿佛一张薄纸,可能被这劲风吹破。
我们走之前,俆若言的父母还阻了一下,大意就是求陆承北再试一下,挽留俆若言,让她不要轻生。
然而这次,陆承北的表情就没有一开始来的时候那么风轻云淡。
他顷刻面如冰霜,留下一句,“你们对我做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我没有义务一定要救她,她愿不愿意活下来,取决于你们的态度和决定。”
说完,陆承北一路拉着我进了电梯,直至下到地下一层,陆承北全程都没有再说话。
我站在他稍后的位置,抬眸从后面看他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陆承北前所未有的帅气,这种帅气来源于他的决断力以及责任心。
再低头看着我们双手交握的地方,仿佛能看见一条看不见的纽带,将我们两人紧紧系住一般,我的心里暖暖的。
之所以要到地下一层,陆承北大概是想带着我从另外的出口离开,否则一层满满都是人。
然而,我们却在电梯口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我以为,陆慕舟不会来,然而我们两方却偏偏碰上了。
他看见我和陆承北的时候,表情十分微妙,也僵硬。
给陆慕舟打电话的事情,我是没有说的,此时突然很害怕陆慕舟会说出来,尽管我只是顺手一打,但是对陆承北来说,意义不一样吧?
我不禁想起之前陆慕舟到家门口要接我,陆承北暴跳如雷的样子。
下意识想后退,但是空间就这么大,我们要出去,就必须经过陆慕舟进来的那条道。
陆慕舟如果要离间我和陆承北只肖一句话,我紧张得后背开始出汗,刻意撇开视线,不去看他。
“她还好吧?”
僵持了一会儿,陆慕舟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想回答,却被陆承北抢了先,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不好,快上去吧。”
这时,电梯门刚好开了,陆慕舟脚上没有停留,直接进去,和我们擦身而过。
后来,我才知道陆慕舟在陆氏的股权斗争中落败,除了一些不动产之外,在陆氏所持有的股份已经大幅缩水,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徐至说,陆慕舟之所以愿意去劝俆若言留下孩子,很大的可能是想依附俆家,想借俆家的力量东山再起。
但是这些事情,已然和我没关系,现在的俆家对陆承北的公司已经构不成威胁。
而那三位对陆承北车子动手脚,企图在山里害死他的西装小哥,已经被找到,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一切都在变好,但离别的时刻也逐渐临近。
傅辰天再过几天就必须回法国了,与此同时,徐爸爸,也就是我的干爹,打算退休,让徐至全权接管他家的公司。因为此前已经将国内的业务转移到了国外,现在虽然陆续重新发展了一些线,但重心还是境外的生意,所以徐至在上任之初,必须去美国呆上几个月。
其实我挺舍不得他,毕竟这么久,将近六年的时间,我们一天都没分开过。
我们四个人,再加上鹤瑾和她的儿子,这段时间总共六个人同住在一栋别墅里。
陆承北在他的公司给我安排了一个位置,不过只是一个虚位,他说我现在的首要任务,只有养胎这件事。
弥足珍贵的第二胎,鹤瑾对我都像对待国宝一样,就更别提徐至了,简直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我去做孕检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全都跟着,陆承北也特意放下公司的事情,专程陪我,阵仗很大。医生在给我检查的时候都说笑,她说我可能是她从业生涯以来,看过的最幸福的孕妇,有那么多人陪着。
这天,我洗漱完从房间里出来,却发现房子里有些奇怪。因为太过安静了,徐至最近都没有睡懒觉,通常我的房门只要一开,他就会蹦跶到楼梯口接我。
但是今天,并没有。
再扫视一眼客厅,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如果说陆承北和鹤瑾是去上班,那还情有可原,但是徐至和我说他去美国后才开始正式工作,所以和在假期中的傅辰天是一样的,这两人也不见踪影的话,就有些奇怪了。
狐疑地下楼,走得近了,我才发现客厅擦得澄亮的大理石茶几桌上安静地躺着一张卡纸,上面还压着一张卡。
卡上有编号,看起来不像是银行卡,可能是会员卡或者房卡之类的。
我拿起钥匙,顺便拿起压着的那张卡纸看,上面很简短地写着一行字,是陆承北的笔迹。
是一个酒店的一个房间号,最后两个字“速来”看得我心跳漏了半拍。
因为这家酒店和这个房间号,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便是我和陆承北初次见面,也是我第一次将自己卖给他的地方。 щщщ ●тт kan ●c ○
只是我觉得很突然,也奇怪,陆承北怎么会突然约我去这个地方。
不过虽然心中存疑,我还是出发了,其实我心里还有些小期待,他不会平白无故约我去那家酒店,还刚好是那个房间。
拿着手中的门卡,越靠近那扇房门,我就越紧张,大气都不敢出。
一间一间地数过去,我仿佛能看到自己这七年多来的人生历程一般。
一幕幕,就在眼前,每扇门后面,都是藏在我脑海深处的一段记忆,有好的,也有坏的。
而在重点的那扇门,在门后,我想,应该是我全部的希望。
莫名泪目,我拿着房卡,想刷的瞬间,手却在虚空中停住。
心中还是会有不安,但是比不安更强烈的,是心中的期望。
深呼吸几口气,我才稳得住心神,一咬牙,便直接刷卡。
“滴”的一声,门锁开了,这声音在静寂的走廊里显得特别清晰。
我将门推开,但是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在门口观望了一下。
当先进入我眼帘的,是一阵柔和的光,跳动着的光,荧荧如许,映着地上遍洒的玫瑰花瓣。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先是一愣,而后嘴角忍不住要扬起。
想不到陆承北这么会来事儿,居然会搞这么一出。
我装作不在意,信步往里头走,视野里的浪漫逐渐丰富起来。
这些仿佛拥有生命的明黄之光,是柜子上大大小小的烛台发出的,因为拉着厚重的窗帘,所以气氛十分暧昧。
而居于中央的大床上,更是夸张地用玫瑰花摆出了一个巨大的心形。
中间还放着一对娃娃,就跟一般的囍床一样。
我不认为陆承北自己干得出这种事情,多半还有徐至在后面怂恿。
不过看到布置得很精致的这个房间,我心里还是由衷地感到高兴。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我是带着对陆承北深重的仇恨归来的,而现在,不管是我们之中的谁,都已经踏上了人生的新道路。
如今的我们聚集在同一个出发点,眼前有四面八方的路,而我们谁都不需要停留在原地去眼巴巴地张望他人的背影,因为我们会在不同时空一起前进。
失神地想着,却没发觉身后有动静,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不够惊喜的话,我会很头疼,安安。”
带笑的声音,陆承北这么说的时候,我不禁失笑出声,“陆总,要站在你身边的女人,怎么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随随便便就惊喜,你会更头疼吧?”
闻言,他将我整个身子轻柔地转过去,用他的额头轻轻抵住我的额头,“我希望你永远都是一个见不了大世面的小女人。”
陆承北直勾勾地看着我,他眼底闪着烛光,我能从他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轮廓。
他这句话,比任何情况都要让我动容,我已经自己扛了太久,他这么说,是愿意成为我依靠的意思。
莫名哽咽,我瞬间湿了眼眶,“如果,我会继续给你惹大.麻烦呢?”
“傻瓜,你就是我最大的麻烦。”
陆承北的轻笑在我耳边绽开,这一天,我答应了他的求婚。
这个在六年前,丝毫不考虑结婚的男人,这个拒绝过我一次的男人,此时此刻,终于提出要对我的人生负责,也对他自己的人生负责的请求。
我当时盯着他良久,才喜极而泣,点头答应。
傅辰天和徐至参加完我们两个的婚礼后相继离开,而我和陆承北去给第一个未出世的宝贝落了一座神龛后,并没有蜜月旅行,因为我们打算,等孩子出生后,带着他一起。
我人生最糟糕的事情,莫过于七年前的那次睡错人,但最幸运的事情,也是睡错了人。
因为我自始至终睡的,就是陆承北一个人。